少年文学 > 言情小说 > 《酸酸的草莓印》在线阅读 > 第三章 世界上唯一的你

第三章 世界上唯一的你

    1/最初的吻,最后的伤

    天越来越冷了,连空气都变得稀薄,清晨的阳光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凛冽的风扑面而来。

    自从知道学校后面有座桔梗花房后,小燕每天都会很早起床,替李佑龙料理完早餐后,就到这边来晨跑,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桔梗花香,一整天她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小燕喜欢这样的早晨,宁静的世界,没有任何人打扰,她可以假装自己很幸福地活在回忆里,不会有残忍的现实打破她的美梦。怀里抱着一大束的桔梗花,小燕笑得很灿烂,仿佛瞬间就让这冬日里充满了温暖。

    "小乞丐!"

    可惜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远处传来女孩跋扈的声音。

    就算不回头,小燕也能猜到那是金惠,最近她常找自己麻烦。

    "我在叫你没听到吗?"见小燕丝毫不理睬她,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金惠更觉得恼火了。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乞丐,凭什么可以闯进李佑龙的生活。

    "别以为佑龙允许你走在他身边,允许你天天粘着他就了不起了。"一旁尾随着金惠的另一个女孩也叫嚣了起来,"我都听金惠说了,你不过就是个无父无母的乞丐,佑龙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很快就会对你腻了的。"两个女孩喊着,跑来她的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小燕完全没有心思跟她们斗嘴,她略显不悦地撇了下唇,想尽快离开,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你真以为自己是公主!我的话还没说完,谁允许你走的!"金惠压根不给小燕逃开的机会,她花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摸清了小燕的行踪。

    这小乞丐几乎每天都和李佑龙形影不离,或者就是有方恩珍陪着,唯有早晨这个时候金惠才有机会接近小燕,又怎么肯放过呢?要知道,她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董小燕把佑龙抢走的,这股火在心里已经憋了好久了。

    "我要去上学了……"

    小燕很想不去理会,自顾自地走开,可最后还是解释了一句。也不是怕金惠,只是觉得不管对方怎样,起码她得学会尊重人。

    偏偏金惠不是那种会讲道理的人,小燕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她就越是觉得气。一抬手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小燕的脸上,跟着还用力地推了小燕一下。

    一心只想快点离开的小燕,没想到金惠会突然动手,被这么一推,一个重心不稳就跌坐在了地上,手里的桔梗花散落了开来。就像紫色的雨,从她的头顶洒下。小燕仰起头,无助地看着那些花瓣掉落,心疼极了。

    另一个女生见金惠动手了,也像受到鼓舞般,不想输给她。眼看着抬起的脚就要往小燕身上踹去,千钧一发之际,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怒吼。

    "不准碰她!"

    是李佑龙。小燕循着那个声音看了过去,只瞧见李佑龙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冲来,双眼冒着火,像是恨不得把金惠她们揍一顿。无端地,小燕刚才还悬着的心,在见到他的片刻,就这样放下了。

    "真卑鄙,就会欺负小燕老实,有本事你们冲着我来啊!"

    一个李佑龙已经够金惠她们胆寒了,没想到连方恩珍也在。佑龙碍于男女有别不能动手,方恩珍可不管那么多,谁让金惠她们欺负小燕的。要是他们再晚来一会儿,小燕今天一定逃不掉。

    "恩珍,别……"相处了那么多天,小燕很了解方恩珍的性格,知道她一定咽不下这口气,会为自己抱不平,她赶紧爬起来拼命拦住了她。

    在艾华的日子已经活得够瞩目了,小燕不想又成为焦点人物。

    "滚!"恩珍还没消气,倒是向来冲动的佑龙,被小燕这么柔声一劝,居然放过了金惠她们。

    "对不起,对不起……"金惠也顾不得另一个女孩了,只管拼命地赔着不是,一步步地往后退。

    "你们俩听着,也顺便告诉那些烦人的女生,董小燕是我的人,谁以后要是敢碰她,就给我等着!"放过她们是一回事,但是李佑龙可不想小燕再遇见这种事。一想到刚才那种场景,他就觉得难受。

    这个白痴,居然连保护自己都不会,就这样任人家欺负。真是笨,起码也反抗一下啊!

    "喂,要不要紧?"明明心里担心得要命,但是李佑龙的口气就是软不下来。

    小燕哪知道他的心思,看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想到刚才自己所受的委屈,居然全是因为这样一个烂脾气男生,还有……那些桔梗花,也全是因为他才会毁了的,小燕就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脑地把火全发泄在了他身上。

    "全都是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学校?你爱怎么样是你的事,拜托以后不要说什么我是你的人,我一点都不想做你的人,甚至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像你这样的男生糟糕透了,烂透了!走开!"

    边喊着,小燕边用力推开眼前的李佑龙,拔腿就往前奔去。速度很快,冷风在耳边呼啸,吹得她的脸生疼,滚烫的泪滑过脸颊,很快又被风干了。小燕一直没有停,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可是却不想停,只想一直一直跑下去。

    没有了哲文,去哪里做些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佑龙。"慢慢回过神的恩珍,眼见佑龙要去追,迅速把他拦了下来,"你别去,让我去,她在生你的气呢。"

    "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李佑龙一头雾水,又不是他让金惠去找她的麻烦,为什么要冲着他吼,他只是关心她啊。

    恩珍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说呢,谁让你喜欢拈花惹草的。"

    就连方恩珍都开始觉得,小燕也许是在吃佑龙的醋。他总是限制着小燕,不让她有和其他男生接触的机会,可是他自己呢?却不断地变换身边的女人,几乎就没停过。现在好了,惹火上身了,活该。

    "好啦,你看……人家都在看我们,难看死了。"傻坐在花坛边陪了小燕好久,眼看着上课时间就要到了,恩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犹豫了半天,她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这话也说得挺尴尬。

    小燕蜷缩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还在想那些桔梗花。眼看着它们就这样枯萎,她却无能为力,总觉得心像被人凿过一般难受。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持守护着的那些曾经,是不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注定回不来了?桔梗花,草莓园,一起奔跑的快乐,以及最初的那个吻……小燕突然觉得好绝望,这么久以来都是哲文的记忆支撑着她,是寻找哲文的信念让她熬了过来。

    直到现在,她发现,一切就好像一场独角戏,她拼命地在演绎,却没人响应她。就连台下的观众,都回以冷漠嘲笑。

    "小燕,那些桔梗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方恩珍并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她一直不明白小燕到底在伤心什么,直到看见她手心里紧紧拽着的桔梗花瓣,才隐约猜到点端倪。

    "嗯。"小燕淡淡地应了声,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恩珍自己的故事。沉默了一会,她抬起头,眼眶里溢满了泪,随时都会夺眶而出:"恩珍,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们有过一辈子的诺言,可惜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你了,你还会去坚持吗?"

    "什么叫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你?只要你还喜欢他,只要他是真的喜欢你,有什么是跨越不了的?"恩珍觉得小燕这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她理解不了。

    可她大概能猜到,小燕心里的确有喜欢的人了,但那个人不是佑龙,而是一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的。

    "但是好多东西都回不去了,坚持真的就能得到幸福吗?我的光环没了,就连桔梗花都不再属于我了,只剩下一具空壳,有什么用?恩珍,我觉得好累,有点撑不下去了。"

    小燕真的觉得累了,她要求的不多,只是想有个人可以依靠。像以前哲文那样,在她伤心的时候会温柔地安慰她,在她生气的时候会包容她任她发泄。

    只是想要一份平淡到像白开水那样的幸福,这样就好。

    "傻瓜,你知道吗?桔梗花有两种花语,一种叫做无望的爱,还有一种叫做永恒的爱。据说只要亲眼看见它凋零,你就会得到一份永恒的爱。所以那些桔梗花虽然被金惠她们弄烂了,枯萎了,但是说不准会有好事发生哦。"

    ……

    "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就像你,就像我,我们之间。"

    恩珍的话,无意间又让小燕想到了哲文。强忍了很久的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被冰凉的秋风一吹,刺骨地寒冷。永恒的爱,她真的还能拥有吗?小燕不是没有去找过哲文,她去过他们以前去的每一个地方,就连她以前流浪的公园,都是哲文从前经常带她去的地方。

    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他,他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被佑龙收留之后的小燕,对人生又有了希望,每天她用来想哲文的时间更多了。她总希望,下一分或者就在下一秒,她猛地抬头就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像从前一样看着她温柔地笑。

    可惜迎来的总是无尽的失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的失望。但是恩珍的话,还有那晚佑龙的话,让她决定咬牙撑下去。不是还有天堂的爸爸妈妈会陪着她吗?就像李佑龙说的,只要不放弃自己,就总会看见希望的。

    也许,希望就在下一个转角。所以她应该每分每秒都带着微笑,最灿烂的微笑,对不对?

    "嗯。"想到这儿,她笑着转过头,用力朝恩珍点了下头,"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哈哈,佑龙还真是捡了个傻瓜……"

    见小燕终于笑了,恩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不喜欢看人家愁眉苦脸的。

    被她这么一闹,小燕也不服输地仰起头,跟恩珍在花坛边闹了起来。

    秋日的早晨,洋溢着两个女孩娇嫩的笑声,那两个声音嬉闹着玩成一团,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地耀眼。

    李佑龙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上,远远地看着,几次想举步上前,最后还是忍住了,不忍心破坏小燕脸上那难得的笑容。不知不觉地,他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一身粉色的小燕,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她的笑容,就像一阵舒适的秋风,轻抚过他的心,让他抑制不住地一阵悸动,也跟着一起笑开了。

    良久,李佑龙转头才看见身旁还站了一个人。是个不认识的男孩,应该是转校生,李佑龙从没见过他。男孩的笑容很温柔,正看着小燕她们发愣,眼神里传递着一股很复杂的神采。

    男孩似乎也注意到了李佑龙的关注,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对上李佑龙的眼,礼貌地笑了笑后,就转身离开了。

    2/你还记得吗?

    刚结束了网球社团的活动,李佑龙就急着换衣往家里赶,恩珍死皮赖脸地要跟着。一进家门,恩珍就给了小燕一个大大的拥抱,扑鼻而来的饭菜香,惹得她大叫开了。

    "佑龙,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现在每天都那么准时回家了。"

    李佑龙横了她一眼,接过小燕递来的饮料。他压根不好奇恩珍的话,不想也知道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为什么?"倒是小燕好奇地眨了眨眼,边忙着帮李佑龙和恩珍拿拖鞋边问。

    "因为你煮的菜实在是太香了,牢牢抓住了佑龙的胃。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生,对他来说失去诱惑力了。"说话的同时,恩珍伸出手,挑了块排骨塞进嘴里,鼓着腮,冲脸颊红透的佑龙挤眉弄眼。

    虽然说知道小燕心里有别人,也曾劝解过她坚持,但是恩珍实在觉得,像小燕这样盲目地等待下去,未必会真的幸福,倒不如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就算佑龙什么都没说过,还是照样每天和不同的女生周旋,可凭着那么久的友情,恩珍能感觉到这家伙一定喜欢小燕。

    所以最近她才喜欢拿这两人开玩笑,尤其是看佑龙脸红,小燕无言以对的样子,她觉得挺好玩。

    "闭嘴!"见恩珍一副得逞的模样,李佑龙忍不住口气恶劣地吼她,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其他女孩失去兴趣了,少发挥你那种莫名其妙的想象力。"

    对小燕的那种特殊感觉,究竟是不是喜欢,李佑龙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只知道,已经习惯了有她的生活,她给了他家的感觉。每天早晨起床,他都会下意识地寻找她那张温暖的笑脸,看她在学校里对那些追求她的男生爱理不理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这是喜欢吗?

    "是哦,是人家对你失去兴趣了。听说来了个转校生,把你的光芒都夺走了,你最近一定很失落吧?"恩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原来好心地想帮他,谁知他居然还不领情。

    "那正好,图个清静。"转校生吗?李佑龙忽地闪神,想起了上次遇见的那个陌生男孩。

    "听说人家才来一个星期,就收到无数封情书了。"

    "关我什么事。"

    "可是人家没有你这么饥不择食,据说他拒绝了所有的女生。"方恩珍继续不遗余力地刺激着他。其实她对那个转校生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大家都在说,她想不听都难。

    "方恩珍,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那么八卦了?吵死了!"

    眼看这两个人就快吵起来了,小燕苦笑着,赶紧上去打圆场:"好了啦,再闹下去饭菜都凉了。"

    "董小燕,我警告你!不要学人家也跑去看那个转校生,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你是我的人,听见没有!"午后宽阔的草坪上,阳光静静地泻下,方恩珍挑起眉,故作深沉地学起李佑龙说话的模样和口气,大声嚷着,跟着就笑得直不起腰了,"天啊,小燕,那家伙真的这么说吗?他昨天还表现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太蠢了,笑死我了。"

    "是啊,真是有病。"小燕无奈地撇了撇嘴,想起昨晚李佑龙说这话的样子,她至今都觉得被噎到了。

    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他比较会拈花惹草,干吗把她说得好像很无聊似的。

    她对那个转校生才没有任何兴趣,压根没想过跑去一睹尊容,就连好奇都没有过。

    "有病,有病,的确有病,哈哈哈……"恩珍敷衍地配合着小燕,心里却打着歪主意。终于逮到把柄去笑话佑龙了,想起以前自己总是被他欺负,不禁觉得扬眉吐气的机会到了,笑得也更加猖狂。

    没料到一激动,正吃到一半的饭卡进了鼻腔,呛得她直咳,眼泪也控制不住地一个劲流。

    这下一旁的小燕急坏了:"恩珍,你没事吧。就说让你吃慢点嘛,糟了,水都没了……你等我,我去买水,马上回来!等我哦!"

    晃了晃手里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子,小燕边迅速往前跑,边回头叮咛着。恩珍徒劳地伸出手,想告诉小燕不用去了,等她把水买回来,估计自己早好了。可惜咳得厉害,半天她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燕只看见恩珍拼命地瞪大眼,以为她想让自己快些,于是脚步比起先前更快了,一路往超市跑去,心里忍不住暗笑恩珍的傻气。幸好认识了恩珍,自己在艾华的生活才不会那么孤单。即使经常被李佑龙奴役,但小燕依旧觉得三个人一起开玩笑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想着,她的脚步有些放慢了,小燕一直不是可以一心两用的人。她侧着头,脸颊边慢慢漾开一抹甜蜜的笑容。突然想起还要去买水,正抬头想迈开步子的时候,又突然僵住了。

    小燕脸上原本的笑容,也在这一刹那僵住,脸色变得惨白。

    "哲文……"

    没错,是哲文!!是她的哲文!!

    小燕怎么也没想到和哲文会再重遇,还是在这种狼狈的场合下。

    眼看着他被一群女生簇拥着,她显得那么渺小,自己现在这种瞠目结舌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傻。愣了很久,见哲文的目光始终没有停驻在自己身上,她好想冲上前去,大叫哲文的名字扑进他的怀里。可是,他连看都不看自己,好像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小燕的腿好像灌了铅,尽管内心狂烈地想要冲上前去,却丝毫不能移动。哲文,我的哲文,为什么你都不肯看我,难道你忘记我了?我们不是承诺过要一辈子在一起吗?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你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

    小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看着哲文一步步走开,她想大叫,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一下子把她冲击得要晕掉了。她强忍着让自己平静,可现实却偏不让她如愿。小燕不小心地一转身,正撞上身后迎面走来的女孩。

    "哟,那个不是佑龙的小跟班吗?怎么今天居然没有缠着佑龙?"

    即便是努力回想,小燕对她仍是没有多深的印象,只从她挑衅的话语里判断出,又是李佑龙的某个爱慕者。

    "别闹了,我们走吧。上次佑龙说了,以后谁要是敢动她,就等着瞧。"一旁有个女生颤抖着拉了拉这女生的衣袖,轻声提醒了句。

    "哼,真搞不懂她哪里好。"女生被这句提醒吓到了,临走前却还是不服输地瞪了眼小燕。

    小燕有点哭笑不得,她不知道是该感谢李佑龙,还是该讨厌他。只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哲文,她甚至无法平稳住呼吸像陌生人一样从他身旁经过,更别说要去争取什么幸福了。

    她有些颤抖地快步跑开,好希望哲文可以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就在自己跑到哲文面前时,他却毫无反应,好像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这种淡漠,让小燕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可是,那张熟悉的脸,即使在梦中也是那么清晰温暖的脸,又怎么会认错!

    小燕回头看着哲文,她僵硬着背脊,咬着唇,很想跑上去问哲文一句"你还记得我吗?"可是,这有用吗?他已经认不出自己了。这不能怪他,因为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又怎么能指望他能认出?想到这,小燕狠下心不再看哲文,转身跑开了。

    哲文歪着头,打量着跑开的小燕。她就是上次在花坛边见到的女孩吧?因为她温暖的笑容,让他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像记忆里,那个时常伴在身边的笑容,让哲文觉得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也仿佛有过千言万语一样。

    可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呢?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却又忍住了似的。看着那个仿佛藏了无数委屈的单薄的背影,宋哲文不禁皱起了眉。

    3/坚持的信念

    "你怎么了?"左等右等,都不见小燕回来,恩珍都快不耐烦了,后悔死自己怎么会让小燕去买水的,要是她遇上了什么意外,比如像上次遇到金惠她们一样,佑龙非骂死她不可。

    恩珍急得没了分寸,刚想去找小燕时,总算见到了她的身影,可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让恩珍担心了。

    这比起刚才的董小燕,简直是判若两人,不会真遇上什么事了吧?

    "恩珍,我……"小燕像见到了亲人般,所有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上心头。她恨透了自己,怎么会那么没用。

    坚持了那么久,即使看不见明天,她都不愿放弃。终于盼来了重逢的一刻,可她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就这样像个傻瓜似的逃开了。这样的董小燕,连她自己都唾弃。

    "你别这样啊,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群女人又欺负你了?这该死的李佑龙,我就说让他收敛点……"

    恩珍越骂越激动,小燕那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她觉得难受极了。

    "我见到他了,可他真的不认得我了。"小燕根本没听清楚恩珍在说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好久,她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里的哽咽却依旧明显。

    "见到他?"恩珍一愣,没及时反应过来。慢慢地回想起上次在花坛和小燕的谈话,才终于弄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惊讶地失声怪叫:"天啊,居然真的让你又遇见了!怎么会,你不是说你们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吗?他怎么会不认得你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他就在我面前,我却连跟他讲话的勇气都没有……"小燕越想越觉得懊恼,变得语无伦次了。

    "该不会是失忆了吧?"恩珍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诧异,这种失忆的桥段,她没想到还真会遇上。

    "不是,我……我真的很想他……想他煮的菜,想他的笑容,想他说过的每一句,我们的草莓园……还有,还有那个草莓印……"

    说着,小燕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缓缓蹲下身,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好冷,她只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冷得可怕。那些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一切,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得那么遥远?

    "最初的这个吻,我们谁都不准忘掉。"

    他说过的啊,是哲文说一辈子不要忘的,为什么是他自己先忘了?难道当她不再是原来的她时,那些记忆也没有了,他们只能是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了吗?

    "别,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会跟着急。"一见到小燕的眼泪,恩珍就彻底乱了方寸,她连怎么劝都不知道了。本来对小燕和那个"他"之间的事,她就不了解,现在她好想让小燕不要伤心,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哲文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人海走散了,让我不要着急,站在原地,他一定会找来的。可是……恩珍,这一路都是我在找他,我用尽各种方法让自己活下来,甚至答应照顾佑龙的生活,我只想让自己有再见到他的一天……可我忘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他不认得我了。"

    小燕觉得自己像站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来往的车辆人群都在奔驰着,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在这黑白的世界里,紧握住曾经的诺言,左顾右盼,等着她的王子来接她回家。

    可现在王子来了,公主却已经成了乞丐。一切的美梦,戛然而止,瞬间成了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穿了小燕的心,她却无力去顾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她很想大声喊出来,喊出那些曾经自己对哲文说过的誓言,可是这张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凭什么让哲文去接受?

    小燕闭上眼,不敢去看周围的景物。她宁愿自己失明了,什么都看不见,就不会经历这残酷的事实,更不会在镜子里见到那张让她恐惧排斥的脸了……可是,那却成了她的脸。

    "哲文?你的那个-他-竟然是宋哲文!"恩珍很惊讶,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事实,她几乎可以想象,小燕即将要承受的会是什么。宋哲文刚转学来,就成了艾华无数女生追逐的对象,这样的一个男生,真的还会记得小燕吗?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劝说,咬着牙用自己的方式鼓励起小燕:"笨蛋!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幸福就会自己找上门吗?努力去接近他啊!你可以用尽各种方法,守护他曾经给你的美好,为什么却不敢再去追求这种美好了?勇敢地去试试啊,结果说不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不明白什么叫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但是,至少你喜欢他的心没有变,为什么胆怯了呢?"

    恩珍至今还是搞不懂,小燕口中一直念叨的那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一个人不管再怎么改变,即使失去了以前的一切,可是她还是董小燕啊。为什么曾经山盟海誓过的人,近在咫尺都会认不出她呢?

    恩珍直觉地断定宋哲文是个没心没肺的男生,但是看见小燕这种死命折磨自己的模样,她还是鼓励了她。

    与其生不如死地逼自己遗忘一个人,倒不如勇敢去追求,就算死心也死得彻底。

    "我真的还可以吗?"从前的小燕是自信无比的,可现在的她自卑极了。她忘不了自己只是寄人篱下,忘不了自己的卑微。

    幸福,她真的还能拥有吗?像哲文这么出色的人,她真的还配站在他身边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谁说只有公主才能幸福的?我说你可以你就是可以,不管遇见什么事,我都一直支持你!如果因为害怕被伤害,就不去触碰,你才是真正不配得到幸福!"恩珍一眼就看穿了小燕的心思,她咬着牙,生气极了。

    她从来没有把小燕当乞丐看过,跟她做朋友,也不是因为同情,而是真正地喜欢她。可是恩珍喜欢那个充满温暖笑容、仿佛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美好的小燕,而不是现在这个瞻前顾后,眼看着自己等待的人出现,却畏手畏脚,不敢放手去追的小燕。

    小燕恍惚地抬起头,正对上温煦的秋阳。她看不清恩珍的脸,却能清晰地听见每一句话。她想到了妈妈,小时候每次小燕跌倒时,妈妈也总是这样,从来不会扶她,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告诉她:"要自己站起来,勇敢地走下去,如果怕跌倒,就永远看不见前面的风景有多美了。"

    谁都不知道,迈出的下一步会得到怎么样的收获,或许失落得更深,也或许……是久久回味的幸福。小燕紧咬住唇,努力撑着草坪,让自己站起来。

    她不能放弃,如果放弃就是认输,就是永远失去哲文,哪怕前面是满满的荆棘,小燕也决定了,她要不顾一切地走下去!下定决心后,小燕反而把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哲文已经不认得她了,她到底该怎么和哲文相认呢?

    是要不顾一切地说出真相,还是想办法重新让他接受自己?犹豫了很久,小燕才默默在心里做出决定,就算自己没有了曾经的光环,也不再是哲文曾经熟悉的那个自己了,但是她要用董小燕的身份重新去认识哲文,让一切重新开始。

    是否真的能做到,小燕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忘不了哲文,除了这样横冲直撞地走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

    "恩珍……"突然,小燕笑着回头,看向恩珍,笑容里有拼命强装出的快乐,"可以答应我,不要去找哲文吗?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记起我,也相信哲文一定会认得我。"

    有那么一瞬间,恩珍看着小燕的笑容恍了神。眼前这个明明脆弱,却拼命学着坚强的女孩,她的笑容很苦涩,是自己不了解的苦涩。她拒绝不了小燕的要求,也许小燕的爱情真的只有她自己可以去处理,谁都帮不了她。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

    "嗯,哲文不会让我受伤的。"这是小燕坚持的信念,她只是不想放弃,只能依靠这些尝试支撑下去。

    一早,李佑龙一反常态,居然自己起床了。因为他发现最近小燕有点不对劲,她总是起得很早,匆匆地准备好早饭,甚至不叫他,就自己跑去学校了。

    尽管以往每天小燕叫他起床,他从来不理会,但是突然少了她的吵闹,李佑龙又觉得很不习惯,甚至有些难受了。

    所以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搞明白这白痴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喂,你莫名其妙地走那么急干吗?今天早上是自习课。"

    小燕的成绩出乎众人意料地好,所以一般自习课,她都会跑去晒太阳,老师也很少说她。这才让李佑龙更觉得奇怪,小燕的样子看起来很赶,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

    "你才莫名其妙,今天干吗起那么早?"小燕头也没回,看了眼手表,脚步更快了。

    "我突然厌倦睡觉了,不行啊,关你什么事!"她那种爱理不理的样子,把李佑龙惹急了,明明这些天他们之间的相处都还算融洽,她这是在闹什么别扭。

    李佑龙固执地以为小燕是在为什么小事生气,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才更像闹别扭。

    "我才不爱管你的事呢,你跟着我干吗?"真好笑,要不是他时时刻刻记得提醒她,料理他的生活是她的本分,小燕才不想被人看作是他的小跟班,全天候地跟着他呢。

    她也需要自己的空间,有自己的时间,去做一些她想做的事。

    "你白痴啊,我们住在同一个家,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当然应该走同一条路。谁跟着你啦,少自作多情好不好?"

    "好!"咽下怒气,小燕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去跟他计较,反正这么久了,早就被他骂习惯了,"那现在到学校了,我们可以分道扬镳了吧?"

    只顾着吵架的李佑龙,根本没注意到已经到学校了,被小燕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他尴尬地看了眼四周熟悉的景物,还是好奇小燕究竟要去做什么:"为什么要分道扬镳?我们是一个班级的,你需要照顾我的生活!"

    小燕无奈地朝天翻了翻白眼,呼出一口气,觉得跟他沟通真的很累:"李佑龙,你该不会是觉得最近没有女生缠着你,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吧?"

    "你个不知好歹的白痴!我现在就去找给你看?"

    这下,小燕成功地把他惹火了。这些天,他像是吃了冰块似的,对谁都是拒人千里的态度,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还不全是为了顾及她的想法。自从上次被恩珍警告过,说让他别总是不知收敛地换女朋友,免得小燕生气,他才变乖了。

    可是她居然丝毫都不领情,还以为他没市场了,怎么能让李佑龙不气?想从前的他,什么时候会为了一个女人改变?现在终于变了,对方居然还嘲笑他。

    "董小燕,你别后悔,给我等着瞧!"临走时,李佑龙不忘再回头警告一句。

    如果能换来小燕讨好的笑脸,或者只要像其他女孩那样,柔柔地叫他一声"佑龙",他都会立刻软化下来,可是小燕没有。她只是淡笑着转过头,快步离开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该死的,他不该奢望她像个正常人了,如果她会那样,还会是董小燕吗?

    小燕不懂李佑龙的心思,也没有工夫去弄明白,自从再遇见哲文,她满脑子都是他。恩珍替她查到了哲文每天早上会来学校晨跑,所以最近的小燕也一直很早来学校。

    每一次,她都是假装自己也是在晨跑,不经意地和他遇见。

    从起初的擦身而过,到后来情况慢慢有所好转,也许是打的照面多了,就算一直没有交谈,多少也有些印象了,于是慢慢再遇见时,哲文会对她点头微笑了。

    刚开始的时候,小燕显得方寸大乱。他没有变,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只要一瞬间就能让她沉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就停在彼此相视的那一瞬间。直到后来,小燕才逐渐显得正常些,她不能让自己在哲文面前总是那么狼狈。

    "早安。"

    小燕在林荫道边舒展着筋骨,刚准备起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问好。她一怔,这声音是她从前再熟悉不过的了,从前,同样的声音,曾在她耳畔说过无数次"我爱你"。

    今天,却只是一声陌生的"早安"……只是失落了片刻,小燕立刻换上笑脸,默默地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他主动开口跟她说话了。按照恩珍的说法,在学校里有很多女生追哲文的,他却从来不理会,说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应该是他第一个主动攀谈的女生吧,那是不是证明,至少在他的心底,她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早。"小燕转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现在很少还有人有晨跑的习惯了,没想到,每天都能遇见你。"哲文笑着,打量着阳光下的小燕,想了会,才说道,"一起吧。"

    "好……好啊。"即便是已经努力克制了,小燕还是说话打起了结。

    哲文真的是一点都没变,他对陌生人总是这样笑,寡淡到让人没有遐想的空间,却礼貌十足。每次他笑起来,脸颊边会有两个浅显的酒窝,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见,可是那是从前小燕最喜欢的。

    还有哲文的鼻梁,高高的,比起李佑龙丝毫不逊色;他的发是凝重的黑色,不像李佑龙那样张扬,却有一种独特的沉稳感,无端地就让人觉得安心;甚至是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肥皂香味和他的小虎牙……

    只要是关于哲文的事,小燕每一件都清晰地记得,刻骨铭心。

    等到她回神之后,哲文已经率先跑了起来,小燕愣了愣,赶紧追了上去。但也不敢跟得太紧,怕哲文以为她和那些女生一样,是为了纠缠他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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