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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16 倒吊人重回肯尼迪

    东京。下午四点十分。秋雨刚停。

    sam,能联系到你真的很高兴……是,哥哥他已经……所以,遗产案的情况还要多多拜托你了……

    才从机场赶到家中,仙道绫终于接到了sam的电话,这个律师一直受雇于仙道家族,也是对遗产纠纷内幕最最清楚的人之一。除了仙道光,就只有他知道了,因为其他人并没有在立遗嘱的现场。

    收线之后,绫忽然有些担心,sam会不会也遇到危险?她这才记起哥哥让她去找的警官江户佑,匆匆拨通了对方的手机。

    你好,是江户警官吗?

    仙道绫?

    怎么知道是我?

    仙道光前些日子给我打过电话,他说让我保护你,可我却不知道怎样和你联系。

    哦,哥哥和你说过了……一想到哥哥已经永远离自己而去,仙道绫轻声抽泣起来。

    怎么哭了?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一定尽力帮忙。

    哥哥他已经遇害……江户警官想必也听说了我们家的遗产纠纷,哥哥死后,知情人只剩下sam律师一个,我担心谋杀哥哥的凶手也会加害于他……

    什么?仙道光死了?江户也觉得很震惊,查出凶手是谁了吗?

    还没有完全确定。不知道究竟是情杀还是与遗产案有关。江户先生,你一定要帮忙保护sam律师的安全,我会把他的电话发到你手机上,地址等问到了再告诉你。

    可当初你哥哥是让我来保护你啊。你自己的安全怎么办?

    我有办法的。你答应我,保护好那个律师,行吗?

    好。我答应你。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跟我说就是了。我和你哥哥一直都像兄弟一样,他不在了,我愿意把你当亲妹妹照顾。

    谢谢了……

    与此同时,洋介意外地接到了千的电话。

    我的上帝,怎么这个时候才想到我?你们在国外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天,都不想回来了吗?洋介听到千的是声音,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我可是有事找你。洋介,我和柏原碰到麻烦了,他现在是杀人嫌犯,已经被警察逮捕……而且,他还失去了记忆!

    什么?!你们怎么弄的,一不小心就出事!洋介急得跳脚。详细情况我也不问了,你说吧,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我怀疑以前hnd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你帮我再去菊山那儿调查一下,还有警局,看看上次那个车祸到底是真是假。

    车祸?你是说泷泽和春子双双死去的那起车祸?我和柏原不是都查过了吗?确实是他们两个的尸体,法医和警察都鉴定过的。

    你再去查查,一定要很仔细很仔细,这对我和柏原很重要……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千匆匆挂了电话。洋介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两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又和以前的hnd案子搅在一起?柏原,你这家伙一定要保重啊!

    正要出门,洋介才想起忘记把卉子和川岛哲雄的事告诉千了,吉良卉子,这个女人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新的报道刊出。他是不是应该去川岛教授那里打探一点消息?

    东京八芳宿的小公寓楼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了。

    凌晨一点多的样子,一个男人不停敲着903的房门。

    是谁?

    是我。

    门上的小窗打开了。她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

    你真的做了?看见他毫发无损,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全都做好了。

    她会给报酬吗?

    不,这是先前就有的约定。手术前就说好的。

    就为了这张脸?她指了指自己。

    让我进去吧,别在门口说话。

    我今天不想和人聊天。

    连我你都不想见?我可是刚回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和你聊天?怎么和你拥抱?

    你的心又没有被换掉,为什么还在折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接受现实?

    我们被骗了,不是吗?她开始不是这样承诺的,她说会让我恢复原来的样子!

    是医生说完全复原在技术上无法实现……

    这又是她说的!我不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为了钱……

    我们一直不也是为了钱而活着吗?就当是个报应。

    那接下来怎么办?

    他又使劲敲了几下。快把门打开,你想让我被警察带走吗?

    她犹豫着开了门。

    他看见房间里凌乱不堪,一盒盒的泡面,散落的照片,还有一只脏兮兮的小狗。

    他想说些什么,看着她满是倦容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开始默默地收拾起来。她一直盯着他看。

    你这次对她还有感觉吗?

    什么?

    那个女孩。你不是又当了一回她的男朋友?

    别提这个了好吗?他面无表情,我只是在演戏,我最讨厌演戏……

    那……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他直起身子,闭上眼睛想了想,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短头发,迷人的单眼皮,有几颗小雀斑,嘴唇薄而柔软……

    是不是这样?她展开一张巨大的海报。我把以前的照片放大成海报了,印了好多好多。她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有一天失踪了,你就满街去贴,好不好?可惜,这张脸早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海报再漂亮,也没人能找到我……我把自己弄丢了……弄丢了……

    你怎么了?别这样!别胡思乱想好不好!他摇晃着她的胳膊,他看见她眼神里的黯淡,那是一种绝望的深不见底的灰……她真的不再是她了!

    红指甲点燃一支烟,递到他的嘴边。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我知道她遇到了点问题,她需要一个适应期,这很正常。她又点燃一支,自己深深吸了一口。你怎么看?

    我觉得……你没有履行承诺。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错了,你绝对错了。这是医生的决定,不是我的。你想想,是把一片烧焦的树林重新医活的可能性大,还是重新再种一片树林好呢?

    她真的无法接受,她已经找不到自己,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怕。

    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我们说正题吧。她扶了扶墨镜。那件事你办的不错,听说现在那小子已经被逮捕了。反正你们已经在“车祸”里“丧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来的。

    我担心的也不是这个。既然是双方事先约定好的,那我们现在也算两清了。是不是就各走各路?

    no,no,no……你怎么目光这么短浅?

    你还要怎样?

    不是我要怎样,而是你应该得到更多。

    我不明白。

    听我说,那笔财产,你也可以分得一份。她凑到他耳边。如果能够成功,我给你三成……几十亿的身家,三成是什么概念?你自己算算吧。

    三成?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现在就彻底抽身而去,他和她还是一无所有,以后的生活靠什么维持?而如果真如红指甲所讲……这个诱惑还是很大很大的。

    怎样才能得到那三成?

    让我们成为唯一的继承人……你的下一个任务简单得多,喏,这个地址是给你的,需要的东西我也会全部帮你准备好。

    我似乎别无选择了。

    红指甲又从钱夹里掏出了一叠美金,递给他。给她买件礼物吧。你们要一起熬过这段日子,你也要适应全新的她,不是吗?况且,我们的事业能否成功,还要靠她呢。

    靠她?

    红指甲笑了笑。你先回去吧,保持联系。

    那几百美元在他的口袋里跳动,他终于明白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塔罗牌的命运之轮不停旋转,他觉得自己像塔,又像倒吊人。

    她在房间里等他,做好了一桌料理,像个安静的主妇。

    他掏出一条漂亮的孔雀石项链戴在她胸口。

    我们会有好日子过的。他抱着她,亲吻那陌生的脸和熟悉的气息。

    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陌生的笑容……

    洋介登门拜访川岛哲雄,两个人很久没有见面聊天了,心情都很好。

    川岛教授近来打扮得特别年轻,一身球会装,t恤是暖暖的粉色,头发也染得没有一丝白发,淡淡的巴宝利香水味更是让洋介感觉新鲜。

    他现在的状态真像个陷入恋爱中的男孩。洋介心想。难道这和吉良卉子有关?不会吧!该怎么开口问起呢?也许,应该先聊点别的,比如,高尔夫……

    看着洋介一副沉思的样子,川岛哲雄倒是笑着开口了。年轻人,听说你有经商天赋,说说你公司的情况吧。

    哦,你说我和柏原的公司?还好,我们经营业绩不错,投资也吸引了不少,养家糊口是绝对没问题了。还是柏原最聪明,占着公司的股份,不用花大力气,也跟着市值大涨呢!

    柏原和川岛千天天就知道谈恋爱,不知道有多久没来看我了,真是些没良心的孩子。

    您还不知道?他们在国外旅行还没有回来。听说柏原是陪着千到美国考察传媒公司的情况,她想在这方面学点经验,再自己发展……洋介灵机一动。

    传媒公司?怎么不问问我?她老爸这方面的朋友倒是不少。

    哦?您的朋友中有从美国来的传媒人士?

    我哥伦比亚大学的同学和红颜知己就是一个美国传媒公司的ceo,当然,她偶尔还会做一些具体的工作,比如,新闻报道。

    真的吗?我特别崇拜新闻记者!我大学时的理想就是当记者啊,可惜没有实现过……洋介故意往川岛哲雄身边靠了靠,伯父,能不能介绍我认识她啊?也算是了却我的一个心愿嘛。

    我这个同学不是寻常女子。她很有才华也很坚强,而且特别有个性。我不能确定她愿意结识你,但我会试试看……最好,是等千回来,让你们一起见见她。

    那太好了。对了,她叫什么?为哪家杂志写报道?

    她叫吉良卉子,那本杂志叫《tokyosearcher》,她的传媒公司叫“firefox”。呵呵,你的好奇心比我年轻时还强呢。

    我猜她一定很漂亮。在大学里就有很多人喜欢她对吗?洋介坏坏地笑着。伯父应该也是护花使者之一吧?

    你可别乱说,不过,她当年确实很招人喜欢……只是,她的命太不好了……他和我的一个同学非常相爱,但因为家庭的原因不能在一起,她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一直没有结婚……

    她女儿现在在东京吗?

    其实你认识的,就是竹内优香啊。我很同情她们母女,就把竹内接到身边当助理,对待她像自己的女儿一样。谁知在hnd案中,竹内竟然遇害……

    伯父,她没有遇害。我们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上次柏原和千去法医那里查证,是说两具遗骸都只是模型而已,竹内的尸体并没有在其中。

    什么?她真的没死?怪不得她妈妈每次都对我说,她的女儿没死,她们要一起为自己这几十年受的苦讨回公道。

    这是什么意思?

    咳,我今天说得太多了。这是人家的家事,就不方便再谈了。川岛哲雄起身踱着步子。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些?

    哦……洋介挠了挠头发,很久没来看伯父了,千和柏原又在国外,受他们之托,来看看您,其它的确实没什么事。看到您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他看了看表,我还有个约会,得赶过去,您可别忘了下次介绍吉良卉子女士给我认识啊。

    没问题。

    洋介走出办公室,又忍不住跳了起来。重大发现,重大发现,竹内优香竟然是吉良卉子的女儿!那她也就是仙道健的私生女,是第三个遗产继承人!

    果然没错,上次看到《tokyosearcher》的那篇报道就透露了这些信息,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竹内!可竹内现在在哪儿?自从hnd失窃案之后,她也神秘地消失了,虽然没有在火灾中丧生,但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如果吉良卉子真的是竹内的母亲,那她就是仙道健的初恋女友,也是财产案的关键人物。可为什么竹内不叫仙道优香,也不叫吉良优香呢?她的母亲写下这些对自己有利的新闻报道,难道就没想到避嫌?她是有意这么做的吗?吉良卉子写了那么多关于hnd案的报道,用意何在?那次报道泷泽和春子车祸丧生的新闻究竟是真还是假?

    疑云重重,无法一下子解开,但洋介有种预感,他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事情并不像川岛哲雄说的那么简单。

    柏原和千已经在普罗沃呆到第十天了。这个度假天堂此刻已经像个看不见的牢笼,把他们紧紧地锁在那里。

    千,我这两天总是做梦……柏原摸着她的手,眼神里透出一丝恐惧。

    说说,都梦见什么了?

    梦见一个怪兽从坟墓里爬出来,它复活了,拿着一把大斧子,不停地追杀我……它还抢走了你……

    傻瓜,梦都是反的……

    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复活了?

    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他……如果一切的线索都证明凶手是我,而真实状况是我并非凶手,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凶手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千拍了拍柏原的脑袋,嘿,你的头还没有被撞坏嘛。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警长这时候推门进来。

    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

    哦,还是老样子,至少在这群岛上找不到什么感觉……我觉得我压根没有来过普罗沃,如果救援队真的是在荒岛发现的我,我似乎就是直接在那里出现的,像是早就被人放在那里了一样。

    你是说,你有可能是被人袭击而昏厥,然后又被放到了荒岛上?

    没错。我觉得也是这样。要不,他的记忆怎么会从纽约机场中断?一定是有人在机场就对他进行了攻击,然后冒充他来见我,跟仙道光一起从纽约来到普罗沃……

    警长扬了扬眉毛。你们的假设不无道理。只是,也有瞎猜的嫌疑。柏原的记忆并没有恢复,他怎么能完全肯定自己没有和仙道光同行?如果真的有人冒充他,千难道一开始就没有察觉吗?谁会伪装得这么传神?

    警长,真的有一个这样的人……千把hnd案中泷泽的故事讲了出来,警长也大吃一惊。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那他现在到底是生是死?一定要尽快查清楚!

    我们准备到纽约机场去。千忽然灵机一动。那个地方应该最能帮助柏原恢复记忆。

    好。我帮你们办理相关手续,当然,我还得和你们同行。警长轻轻用拳头捶了柏原一下。小伙子,让你的脑子快点醒过来吧。

    肯尼迪机场里一如既往人山人海。

    千和柏原打扮成游客的模样跟着人群走出通道。警长穿着便装远远地跟在后面。

    你那天就是从这通道出来的吗?

    没错,就是这里。我还记得我边走边检查自己的行李包,担心外侧的拉链没有拉好。

    那趟飞机的乘客应该也很多,有人跟你贴的很近,或是过来搭讪吗?你回想一下。

    那天人多极了,我感觉前后左右都被包围了似的,没有人和我说话,大家都在匆忙赶路,不过,后面有一个人总是踩着我的脚……

    你应该会回头看他,提醒他注意点,对吗?千极力唤起柏原的记忆。

    是的,是的。我转过身去,说,嗨,注意点,老兄。他也说了句什么,好像也是日本人。

    还记得他什么样子吗?比如,衣服的颜色,款式,是否戴了帽子,身高多少……

    天啊,我可没注意那么多。他好像和我差不多高,穿了一件蓝色的连帽短衫。

    这就对了……千点了点头,然后呢?依照正常的速度,你们应该来到大厅了。

    我把行李推车放到一边,身上背一个包,手里拿着旅行袋。他跟了过来,没错……我想起来了,他戴了顶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他撞掉了我的背包,然后跟我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然后蹲在地上正要把包拣起来,突然觉得头上一阵闷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被钝器击中了头部?然后昏了过去?

    我想是这样……当时我丝毫没有防备,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怎么会有人敢当众袭击?但确实如此,我应该不会记错……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只恍惚感觉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小屋子里,有人给我喂了几颗药……然后,又是更深的昏迷……

    柏原,你的话会是很好的证据。不过,我们还要到医院做个鉴定。看看你头部是否有伤痕,还有体内是否有神经性药品残留。在普罗沃的海岛医院,是做不了这些检查的。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看着墙上巨大的禁烟标志,他把雪茄攥在手里却不能点燃。还好,这里是纽约,无所不能,无奇不有的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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