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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义所及虽死何憾

    少年闻声止步,退了回来,老者展纸,不由神色一变,旋即镇定如常,今年也看清了,上书:

    “昔日风云,不堪回首,君仗义夕余烛好,奈何天道无常,不为人谅,兹者,七雄连手南来,已近雁荡,志在除根,一朝相对,化友为优,孤身奋战,必难幸免,宜及早筹划。”

    既没有书名道姓,更没押上什么,无头无尾,安得无疑,少年问:“爹!这人传书报警,语多不解,是谁!”

    老者摇头说:“很难猜,此非善地,走!”

    陡地西北角上,宿鸟惊飞,黑虎岭上,冲起一道彩虹,在空际盘旋飞舞,五彩幻化,明灭无常。

    老者对少年一点手“随我来”声落人起,竟旋展上乘轻功,捷如飘风般向这彩虹直扑出去,形同灰鹤,快似流星。

    少年身手不弱,急腾身“八步赶蟾”,跟踪而起,居然能首尾相连,不差多远。功力自也非凡。

    陡地,山侧草叶刷的一声,老者对少年一摆手,旋身隐八山洞中。

    月光朗照下,浅草丛林中疾如飘风般飞过来两条人影,全是四十左右年岁,一色夜行衣着。

    左面一个阴阳脸,背插吴勾剑,右面一个身裁矮小,却背着一对虎头勾,行动矫捷,神情精悍,又都是使用极为难练难斗兵刃,可知不是等闲之辈。

    二人住了脚,阴阳脸的说:

    “七弟!别远走了这儿正对回音谷,监视者他就行,彩虹已起,剑快出土,剑穴就在黑虎的临流一面,没非精通水性,势难得手,五弟末到。真急死人。”

    矮个子说:“回音谷中是谁,监视他何意?”

    “你没听说过龙虎风云聚英旗故事?”

    “那是武林至尊台黑白两道奇人,共断江湖是非,以息纷争,仅掌旗至尊久已物化,谈这个干么!”

    “谷中人,江是风云十二滩中人物,淮阳一鹤余处!另一少年,是其子旋风太保余再添!”

    “啊!莫非二人志在取剑?”

    “不会,据闻此人曾夜拯儿子飞魔索化之子,与群雄反目,负伤突围,绝迹江湖,我曾听大哥谈及其人,故认准是他。”

    “既如此,何必监视?”

    “你不知,近传言另七雄连换南下,这班人中,不管谁心血来潮,思得此剑,咱们决非其效,故要早为之计,以便应付,对方不动,千万招惹不得。”

    二人正在说话,突闻风声有异,二人倏地一长身,直射入洞左一丛树木中,风卷沙石,飘降一人。

    这人头大如斗,发乱飞蓬,却又是五短身裁,目如豆,泛出阴绿精光,两手资长,长过膝,双腿奇短,仅尺二。偏又是一身红初,形同鬼魅,他目注二人隐身树丛,嘴皮微动,面带不屑之色,戟指东南,似欲有语。

    倏闻一声长笑,声震山谷,人随声下,又现出一个怪物来。

    后到的高逾六尺,头仅举大,腿长手短,一袭绿衣,不经见,宛若山精鬼怪。

    高个子对矮鬼一笑:

    “怪不得江湖豪客,齐集雁荡,原来这千古奇珍,行将出土,倒要试一下,看鹿死谁手!”

    短魅神情冷淡,绿豆眼连翻,冷哼一声:

    “二弟!我看不惯你那急躁神态。事未做话先出,与事何补,你可知来的一班人物是谁?”

    “管他是谁!”

    “哼!这多人,仅一条路,全是孤云山青锋会中人物,你没想想,武林各派谁不思得奇珍,结果全隐身暗处,青锋会势力可知。二弟!你大概还不晓,昔日风云旗下淮阳一鹤余处也在雁验,他安得不知,又安能不生觊觎之念,劲敌当前,直深思熟虑,筹划对策,切勿自负,招来烦恼!”

    “青锋会,声誉不忍,不知首脑为谁?”

    “据传是个女的,详情不明,总之,无过人之处,不会有这大势派。”

    隐身泥中的正是淮阳一鹤余处及其子旋风大保余再添。年轻人好奇,低声问:“爹!先后四人是何门路?”

    “先回两个,是芽山七鬼中友吊客房岚反冒失鬼史杰,据闻已投入青锋会下,人在正邪之间。

    “不过青锋会崛起江湖十多年,网罗了不少奇才异能之士,徒无劣迹,在帮会中。可以说是唯一例外,不过组织严密,内部详情,无人得悉。

    “这两个,昔日龙虎风云旗下人,辽东双煞,矮是江魃尚易,高是绿魅查震,血浓、碧阴掌有惊人功力,不知为何来此。”

    余处嘴里这般说,心里有数,绿魅红除言中有物,弦外之音,怎会听不懂,只是不愿说明。

    “爹!他们说什么奇珍?”

    “剑虹已起,请人志在得剑。”

    “我们居此,为何袖手旁观,让神物利器,落入他人之手。”

    “孩子!国之宝在人,人之宝在心,舍此之外,天下任何奇珍均不足以言宝,并且,神物利器,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强求不得,这批人……”

    西北角儿陡发央啸,声动山岳,回音震耳,声落人到,洞左十余丈处又现人迹,僧衣宽大,体型魁伟。

    他正是少定俗觉样师,对绿魅红魃微一合十:“孤云山一别,转瞬近二十年,想不到再会雁荡,二位施主何事来此,有否见告?”

    红魃绿豆眼一翻:

    “来此无非寻剑,何用说得,大和尚!孤云山武林圣地,为武林至尊孤云野毁所居,如今,青锋会胆改设总坛子斯处,中原同道何昏顿一至于此!”

    “尚施主!青锋会行为正当,并无不合处,虽立现武林圣地,并没辱及孤云山,问罪之师,得有光明正大前题,否则……”

    “不然师出无名,反遭人笑是吧?大和尚!你来此又为何?”

    “尚施主!当未忘笑煞神裘腾……”

    “我兄弟连手合击,未支三个招,装腾虽死,也难忘怀,和尚!你莫非对昔日事无动于衷?”

    “施主!别误会,老衲为裘腾点断结腹真气,较二位尤惨,安能故意讥笑二位:此问实有用意。”

    尚易故作不解的说:“这就奇了,裘腾已死,人死不能复生,莫非……”

    “裘腾之弟,名八手飞鹿裘化,闯少林闹武当为乃兄报怨,本专监院一心大师当场丧命,三个因字班弟子重伤成残

    “武当派呢?”

    “武当连环五剑同时丧生雾间八式下!”

    “后事如何?”

    “老衲邀同道好友,毙裘化于三峡!”

    “又结束了,还有什……”

    “但装化之子,反为同道之人所救,目前正在雁荡。”

    “你指淮阳一鹤余处!”

    “是他,旋风太保余再添即裘化事子!”

    “我虽远在辽东,也风闻此说,但是不详尽,远来也正为此!只是不明白余处动机何在?”

    “除他自己,谁也没法知道,老林由回音谷来,余处及余再添不知去向,现在分头搜索中。”

    绿魅查震级声大笑:

    “这件事让兄弟做满合适,谁不知辽东双煞下手不留活口,老禅师!你不适宜,谁不知悟觉高僧侠肝义胆,宅心仁厚如今赶尽杀绝,恐为盛德之累吧!”

    悟觉禅师听他语中有刺,不由浓眉一挑:

    “查施主!责得很是,老袖身在佛门,应体上天好生之德,但峻们自武德主人横扫武林,各门各派全遭揣残,见于毁灭。

    “老化物化,八十年来江湖稍安,襄腾滥杀无辜,上千天怒,幸有孤云野是在,否则何堪设想。

    “仇腾坠瀑后二年,买化继出,行为如出一辙,手段之或,心肠左眼,较其兄有过之无不及。虽毙命三峡,但围攻者大半负伤。

    “我感到武隐上人一脉相传,全是穷凶极恶之徙,龙生龙风生风,枭之子为枭,鸱之于为鸱,留此子在,将来浩劫恐过于前。

    “淮阳一鹤余处既教下收为已子,久必告之底蕴,龙吟心声雾间八式无人与颌顽,后果难料。

    “老衲为挽浩劫救众生愿入地狱,十余年走遍八荒,追踪万里,为的是除未来隐尤,免留余患。

    “如果有人问:你怎的知此子久必为恶?我会说:士农工商,各有其业,各能生存,沉子如果要生存何必练武,大家同意的话,可点破他一身功力,纵他一命。”

    “现在,余处父子未出雁荡,众人也已在排搜,谅他插翅亦难飞。”

    “查施主!老油意如此,你……”

    “大和尚!一句闲话你似动了无名,查震以为干脆废了他免得麻烦,不过,遇上余处时……”

    “同属凤云旗下客,只要他识事交出此子,以不伤和气为原则。”

    “就怕他不肯。”

    “那只好武功分胜负掌下定输赢,势迫处此再难协调!二位既为此而来,我们按!山多严穴,请留意!”

    红魃绿魅来雁荡目的有二,一在寻仇,一则掘创。

    红魃现身之际,听到衣袂飘风之声,他怀疑是余处父子,问答立问,故示不知。以便出其不意,一网全收。

    老和尚这一说,红魃不由大笑:“老和尚!何必用按,我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淮阳一鹤余处绝未走远。”

    他这话,不过猜测之辞,听在余处耳中不由震惊,以为自已行踪已露,势难再躲,即使他们找不到这山洞,坐以待毙也非善策。

    他低声说:“添儿,你身世来历已听清,用不着我多费唇舌,老和尚说的不错,势迫处此再难协调,我拯你于襁褓之中扶育十六年,自不能把你交出任人宰割……”

    “爹!你意在保全……”

    “孩子!我不是你爹!”

    “爹!别这么说,非爹拯救,儿早天折,抚育之恩,何啻再造,目前……”

    “添儿!别顾忌,我年过半百,一生行事惟间义理,义之所在虽死引憾,老和尚吉议成理,其实太偏,余处愿与这班匹夫周旋到底。

    “目前,形势所迫,势难兼顾,我先现身诱敌,在开色之下他们看不清,你趁机脱身有望。

    “在雁荡,你经常人水捕鱼。水性之佳无人可比,沿河流而遁,遇高手人水进生谁也阻不了,我要告诉你……”

    余再添泪湿衣衫,慨然地说:

    “自来臣尽忠子尽孝,未闻国难方殷,臣先趋进,亦无父遇强仇,于求苟安之理,不孝于亲,何颜于世,群贼志在得儿,与父无关,爹!你老放手吧!儿愿以掌中鞭,囊中弹与来人一决生死!”

    “龙儿!时机已迫,长话只能短说,昔在孤云山我怀疑你伯父裘腾遭人之忌,蒙受奇冤,为势所迫。不动手不行。

    “三峡围攻你生父裘化,我也与众人同行不过我窃听他愤而自语,才知笑煞神裘腾未为恶,笑煞神符系他人伪造中伤,改决意救你。

    “你生母姓武小字云卿,即当年武林至尊现云野叟义女,何以与你又结成连理无人知道,你生父死后至个音讯不通生死未卜我虽多方探听终无所得。”

    “添儿!你要探寻生母下落,要为上代论雪污名,要我造谣中伤之人也就是暗算武林至尊之八。为公仇,为私愤,你死不得!

    “并且,我还要你查访再旺下落,那是我独子,三岁时为飓风卷走,下落不明,最易辨明的是,他左足有一朱砂痣,大如钱眼,倘遇上,告诉他认祖归家。

    “你脱身后,立赴黄山盘龙峰拔极挡道长,他手中存着龙吟心声及雾闪八式神动画册,可按图锻炼期低于成。

    “将来事,我没法一一交待你。重要的是良知。不可否认的,你生又及伯父全犯偏急认性毛病,切不可再蹈覆辙,孩子,盲尽于此,好自为之!

    “最后,我要你依话行事,不准阴违,我可能脱身赴黄山,否则,全是死数,听明白了么?”

    淮阳一鹤余处身形一排,宛如巨鸟腾空,拔高数丈,绿魅查震喝问:“可是淮阳一鹤余处?”

    余处不答,可是外窜身形已缓,耳听唰唰连声,知众人已跟踪扑到,余处决心死义,对强化环攻,已无动于衷,他倏地一换身形,双臂齐抖,两掌甩出,招走“石破天惊”,十成力向双煞袭击。

    余处白鹤摩云掌已到炬火纯青境地,愤然出手,势尤强劲,双煞万科不到他会拼命在无可退避之下,运神功凭空便接。

    轰然一声巨震下,双煞那高功力,竟被震退数步。

    碧阴血溶合台之威,也震得余处脚步跄跟,血气翻腾。

    他一心诱敌,好让余再添脱身,因此,就跄踉倒退之势,双臂再震,身影已起,斜利里扑向西北。

    他外号准用一鹤,轻功提纵术驰誉武林,在龙虎风云十二雄中,仅次于人猿交配的搜魂灵精侯致远。

    就连排名十二雄之前回民羽士平镜尚逊一筹。

    这一展开身形,真有辰星飞泻之势,一瓢一幌之下,已出去十余丈,脚点岩有,正待腾身,陡闻人喝:“余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何苦为魔崽子……”

    余处义愤填膺,目毗皆裂:“悟觉!亏你佛门高僧,尚不能摒除障怒,妄着僧衣,空拜菩提,接招!”

    声落拿到,白鹤摩公拿起,“展翅剔翎”,迎胸磕会。

    悟觉禅师脚下一滑,旁移数尺。内外一指说,“余施主!你看,龙虎风云旗市人到了一半以人。再不省悟,后悔何及!”

    人影连闪下,群雄毕集,面前,是华山清心真人,左有独臂神枭费炎,右有九寒绝命手百说头陀。

    武当玄真道长大弟子寒云及洞庭钓客于子舟却在外围远远监视,加上双煞及语觉禅师,可不是到了大半。

    龙虎风云十二雄中,武当玄真道长虽然没有亲自露面。却也派了掌门弟子寒云,也等于亲临。

    余处神色自若,纵身大笑:

    “可惜!回风羽上平镇,搜魂灵猿侯级运及三环飞针鬼见愁廖钦未到,否则,倒是一场盛会,想不到龙虎风云十二维十余年,前为武林至尊安葬后,今天为余处治丧。我倒衷心感激!”

    俗觉禅师沉声道:“余施主!何必政延时刻,交出裘化之子,仍保昔日情谊,你就干脆说一声息否!”

    淮阳一鹤余处明知不交人逃不了一场血斗,孤身奋战,绝难幸免,但为着余再添脱身计,不能不拖一下,傲然说:

    “悟觉!余处恭列十二雄,如个叫我俯首听命,势所不能,我问你,孺子何事,值得……”

    “你答愿否即可,拖延何益!”

    “愿如何,否又如何?”

    “交出此子,老衲废其功力,择地幽禁,否则,就连你也难逃劫运!”

    “否!”

    悟觉禅师浓眉一扬,喝声:“那你就接招!”

    庞大身形一晃,已补了过来,余处抢机制敌,一负手,呛的一声龙吟,长剑出鞘,剑吐精光,一个“旋天转地”。剑夹寒风,迎胸点到。

    悟觉大袖轻扬,微拂剑身,咻的一声,剑尖微偏,老和尚右手险伸,指向华盖。

    余处撒嗤一声,旋身滑技,剑光一闪之下,陡然涌出百道青光,一天剑影,把老和尚留住!

    绿魅红魑天性残酷,那管什么昔日情谊,明知单打独斗,不易置他死命,互望一眼,扑了过来。

    原本平静的山坡上,立即飓风撼树,卷上扬尘,加上这闪闪剑光,如惊鼠长蛇,一时难解难分。

    陡闻唰的一声,丈五金丝钓运转如飞,洞庭约客于子舟加入战圈,每一抖动,爆音运珠,全是趁隙下手,异常难防。

    并非余处高于众人,而是情急拼命。

    一对三,仗着长剑优势,抢机制敌,于子舟一加上,金丝钓客异常霸道,又是抽冷子下手,立失机先。

    不过他轻功强,纵跃如飞,快似闪电,每一出手,如惊雷,似奔电,剑卷劲风,全向要害。

    正缠夺肘,陡闻唰、唰、唰连声异啸,银星似雨,暴射而下!众人一阵纷乱下,齐向树林扑去!

    余处听得出,这正是旋风太保余再添银弹攻势,不由大急,一声暴喝,身形倏起直落,剑化“天外来鸿”,一体环攻,阻住众人去路!

    于子舟一抖金丝钓,唰啦一声,缠过正着,各自一震臂,功力悉敌,争持不下。

    于子舟再震臂,一声惨叫了,铮的,长剑青光打闪,直飞出十丈外,再看余处,已是尸横就地!

    人影闪动,扑向林内。

    旋风太保余再添一亮金丝腾龙棒,就要出林一拼,陡觉眼前一花,腾龙棒“横扫千军”

    迎面就砸!

    捧出手,就觉手腕一麻,已被人家制住,他情知不妙,拼折腕,霍地一挫腰,左手翻起,铁指剪梅,向来人下阴剪去。

    这种拼命招术,甚难趋避,想不到来人功力高不可测,根本没用手续,只手一带,余再添身形不稳,向左疾转,眼前一黑,竟失去了知觉。

    这人动作异常快捷,只一带,不偏不倚的把余再添身体送入一株树下巨穴中,身形一起,如巨鸟般扑上树梢,向东疾驰而去。

    洞庭钓客于子舟暴喝声:“小子!你还想走!”

    他展开身形,抖金丝钓,急赶而下。

    群雄各飘身跟踪而起,追!

    不知过了多久,旋风太保余再添醒转,四肢能动,腾龙棒还在身边,试一运气,竟是一无损伤,他迷惘了,不知怎么回事。

    他有一个不祥感觉,被人家禁在地穴中可是他不甘束手就毙,求生的欲望使他搜索出路。

    猛转头,见茂林中漏下一片银光,他啊了一声,试探着伸头外张,自己还在林中,恍然大悟下,飘身出得林来。

    星目扫处,林茂不远处一尸横陈,他扑至跟前,定睛细看,眼前一黑,哇的一声,咳血而倒。

    秋风厉啸,滴露清凉,余再添悠悠醒转,强忍痛泪,定睛查看,见爹七窍黑血,还在汩汩外渗。

    分明是受极其强劲掌力,震翻五内,左目中,插着一只飞云梭,说他是梭,不如说是针,状似梭形,两头尖。

    比大号针大点儿有限,梭头系着一面皂蟠,金丝左边中绣一只白色猿形小兽,兽爪抓着一个人心!

    这东西他没见过,可常听众处谈,龙云风云十二雄各有绰号,也各有特殊表记,这正是搜魂灵猿侯致远信物!

    奇怪的是,这半人半猿怪物并没看到,可能是迟来。

    余再添不敢哭,立即强咽痛泪,拔下皂蟠云校,就林边草草埋了余处,墓前再拜,默祷道:

    “爹!你安息吧!儿不能手刃亲仇,誓不为人,早则三年,退者五载,若不把仇人一网全收,剖心以奠,愿自决以谢十六年抚育之恩!”

    他游目四顾,人迹毫无,空山寂静,方寸凶杀恶斗已成过去,突飘身扑向西北,一掠而逝!

    月已西斜,至黑虎的时,正是黎明前的一到黑暗:面前,是个宽阔涓流,左面就是黑虎岭山脚,山脚与润旁,形成山洼深潭,水流湍急,发出浩浩之声。

    旋风太保余再添隐身涧旁,正考虑着沿涧走或涉水而过,陡闻人声,忙俯身挪入树荫处,就听有人说:

    “老七!真叫急惊风遇上漫郎中,约好准时来,何以不见老五影子,护法真人算准此剑即将出土,岭颠下势不可能,水底入洞较易得手,时辰已到,万一被人捷足先得,岂不徒劳往返!”

    另一个笑道:“三哥,你也太过多心,据试探,潭水深达十余丈,不潜入水底,无法入洞,旋涡大,鹅毛不浮。

    “除了老五以外,我真想不出谁有这大能为,龙虎风云十二雄武功虽高,旱鸭子无可奈何,急什么。”

    余再添听口音好熟,抬头看,正是初遇的茅山二鬼,他脑中一转,打定了主意,待二人走远,轻换水衣靠,就涧道滑落水中,不带声响,双手一分水,就如一条大鱼,向水深处钻去。

    水势疾劲,旋力奇大,仗水底视物几及五丈,习惯江湾里波浪汹涌,能借力度力,攀附着水中植物,谨慎而小心的下沉。

    盖茶工夫,已近水眼,水势疾旋,耀眼欲花,手中虽攀着树根,似是有一股子拉力,身不由主的飘起,只欲随旋而去。

    他一咬牙,底声默祷:“余再添誓得此剑,雪奇冤报父仇,请上苍垂佑!”

    他定了一下神,认准对面洞穴,倏地手足并用,不知那来一股子神力,直穿过三丈水眼,钻入洞中。

    洞中水是静的,他换了口气,见洞向上,不远处有个圆形拱门,上书:“归真洞”,两旁有联,曰:“人世本无常,何必术珍为己累,天山原有定,能悟玄理自逍遥。”

    他懂得联语意之所在,但对祸福二字已无动于中,要的是剑,未来事根本没想,拔水上升,进得门来,已是滴水皆无。

    洞中无日月,落不甚幽暗,面前,有座丹室,进得室来,壁如白玉,浑然天成,室中间,一张石圆凳上,放着白玉瓶,寸许高,由里面泛出青蒙蒙光彩。

    伸手抓过来一看,隐现字迹,上书:“鹤涎丹赠有缘”,下书雷火二字,他毫不迟疑的倒入口中,人口即化,心脾皆爽。

    余再添丢了空瓶,陡觉眼一花,一件诧事惊人!

    这么一转瞬间,石凳已无,下现一洞,就洞口张望,里面别有洞天,他一耸肩,扑了下来。

    四面察看,仅右侧有甬道,道口有一石碑,上书“剑道”二字,他默忖,这大概通往储剑室了。

    陡地!甬道紫雾已起,形似轻纱,他耸肩扑过去,迎面石壁阻路,紫气就由这壁上发出来。

    壁上,一支长剑在游走不定,发出隆隆之声,似欲破壁飞出。

    余再添拔出匕首,目注壁上,陡地,喳喳之声,如裂巨冰,唰地一声,紫雾大盛,余再添骤闻顶上生风。

    他本能的舞动匕首一格,呛地一声龙吟,紫雾顿消,一条紫色长虫,半坠身前,有跃跃欲飞之势。

    据传闻,破指滴血剑身,性灵相合,可为己用,他一返手,不由怔住了,匕首久已中断,右手食指已破,正在殷殷出血,忙涂血剑身,剑已不动,竟如长由船锻曲子地,原来是条软剑。

    他俯拾而起,剑长三尺有零,宽约三指,遍体一色,殷紫光腾,微一颤动,声如龙吟,紫芒远射,冷气森森,心说:“有此神物利器,再下数载苦功,将踏遍八荒,洗沉冤,雪父恨!”

    检机剑柄,长可六寸,非金非玉,通体浑成,色逞殷红,尤觉可爱。

    里面隐现字迹,注目看,不由失惊,上书:“紫薇血剑,剑中奇珍,铸剑逢煞,镇防自戕!”

    余再添初则一惊,继则哑然失笑,心说:“我不自杀,难不成它能杀我,果真如此,也非自戕,柄中数语,宁非虚话。”

    洞中,发出隆隆之声,不敢久留,遗憾的是,有剑无鞘,携带不便,他乃由原路退至洞口,腾身上拔。

    甫回得鹤诞丹处,轰然一声,石穴已合,圆形石凳仍在,上面多了一条剑鞘,五色缤纷,异常精细。

    一试,正是此剑之鞘。

    神兵已得,不再留连,飘身而下,扑向回程,至拱门处一条人影疾射而上,差点儿撞个满怀。

    这人身材瘦小,面目黎黑,身形未定,半空腾翻,好俊的身法,一翻一闪之后,已经立住身形。

    目射精光,注视余再添腰际,冷哼一声:“小子!你倒会取巧,青锋会为觅此剑,不惜调动江南水陆各航,寻得剑穴,你居然不吭声捷足先登,识相点,留下剑来!”

    余再添沉声道:“住口!剑本无主,凭什么交你,余再添不愿复开杀戒,应当识相的是你,否则……”

    这人一阵狂笑:“我道是谁,原是仇家余孽,余处已死,靠山已失,龙虎风云旗下客正在搜索你,留下剑,水魔鬼谈源保你出雁荡,要不然,招来他……”

    余再添性本急躁,一听他要勾来仇家,不禁怒火冲大暴怒喝道:“无耻匹夫接招!”腾龙捧起,“铁索练丹”,棒夹劲风,迎胸扫去。

    水魔鬼谈源挫腰风点头,霍地一旋身,负手抽出一对分水锏,双锏一分,“分花撒柳”,迎棒头袭前胸同时井下。

    余再添家学渊源,轻功强,内力足,已具不凡身手,那把他看在眼中,手腕微乱,“鼓山震虎”,当的一声,把双锏直荡开去。

    就势棒走“直捣黄龙”,向对方后心点去。

    却不料谈源倏地一翻身,“喜雀登技”,斜刺里上拔丈许微挫腰,身形倒转,锏夹寒风,迎头罩下。

    旋风太保余再添算是遇上对手,心急出洞,倏地一震臂,腾龙棒起,“白虹贯日”,招走拼式,似要两败俱伤。

    就在水鬼沉肩换招当儿,霍地变点为扫,唰的一声,接着是一声嗥,蓬地,水魔鬼被震飞三女外,撞在石壁上,立时毙命。

    余再添棒震水鬼,根本不管他死活,转身入水,出旋涡,露出水面,环顾涧旁,人影幢幢,怕没有十多个。

    他明知以募敌众,决占不了便宜,双手一拨,潜入水底。沿涧而下。

    在水中直游了半个时辰,再出来,立听岸边有人声:“谈源已死,剑为何人所得,现尚不知,只要你茅山七鬼能掌握住陆地,我粉面蛟龙海青要让他由水底溜脱,就妄掌江浙湖海一百廿八舵了。”

    余再添听在耳中,不由失惊,这粉面蛟龙海青出身,倒是听爹说过,此人在崇明称霸,不受任何人节制,看情形,也是青锋会中人了!

    他与茅山七鬼之首的铁面鬼王窦虎臣,在江南数得上水陆双绝,如今真遇上了倒是要小心应付。

    此时此地,他自不愿与对方照面,仍由水中前进,直至天色微亮时,方在靠近林旁换了衣着。

    一天一夜,时水时旱,出水区,到达欧江口,对着那滚滚江流,悲身世,不由长叹,沿江上行。

    直到傍晚时分,才发觉所带干粮不够一泡,前不已村,后不巴店,有钱无处使,转头看,两条人影,疾着飘身般向身后扑来,看情形,不是龙虎风云旗下人追踪,就是因谈源被杀而引起青锋会中人寻仇夺剑。

    仗着靠近江边,胆气陡壮,扬声喝问:“什么人月下追踪,还不给我站住!”

    二人脚下一缓,已分清面目,正是茅山七鬼中右吊客房岚及冒失鬼史杰。

    房岚向前一大步,沉声道:

    “余再添!青锋会与你父子无恩无怨,不会不利于你,目前,我五弟剑穴被害,搜索可疑之人,你把腰中剑解下来我看看,好释疑团。”

    余再添短装,剑无藏处,再一点,他才十八岁,阅世不深,根本就没顾虑及此,一听对方要他亮剑,知道隐蔽不了。

    他立即傲然地说道:“不用看,那是我在剑穴中得的紫薇奇珍!”

    “你杀害了我弟谈源?”

    “他追我出此。”

    宜失鬼史杰一声暴怒:“好小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拿命来!”他一亮虎头钧,“大鹏展翅,双钧分合,左右齐下。

    余再添陡抖手,腾龙棒起,“风云涌现”,棒带风声,迎钧横扫,当当两响下,冒失鬼双臂酸麻。

    倏地一换步,钧走“迎风送月”,一取右肩,一取胸腹,变招之快,身形之速,也目惊人。

    余再添知道不能善了,身形倏换,捷似灵猿,一飘一绕,已到他左侧,棒势陡起,施绝招“万柳迎风”。

    吭的一声。冒失鬼跄跄踉踉跌出十八步,喷血死于就地。

    左吊客房岚一声暴叫,吴钧剑剑决一抖,剑吐碗大剑花,招发“斜月三星”,幻成三道剑光,迎面点到。

    剑未到,一股凌厉剑风,逼得人气都吐不出来,余再添知遇能手,那敢怠慢,霍地一挫腰,棒走“神龙三现”,见招拆招,遇势打势,别看一瞬间,就换了十多招,二人全走极端,硬拼。

    房岚那吴钧剑,也是奇型兵刃,展开来疾若风雨,在兵刃招术上,略胜一筹。

    余再添仗的轻功强,纵跃如飞,趁隙下手,出手奋不顾身,腾龙棒软中硬,威力奇大,居然拉过平手。

    他知道仇家太多,落入手不堪设想,想走,就得把对方弄躺下,缠战中,他已打定了主意。

    此时,正是房岚吴钧剑变招“风云变色”,招中套招,虚实并用,剑展当头,待机下子当儿。

    余再添全然不当那回事,房岚本是虚实并用,手腕一翻,银光一亮之下,闪电般已到面门。

    余再添陡地一甩臂,腾龙棒起,匝剑身手腕再抖,两件兵刃缠在一起,互相一叫力,余再添似是力量不够,真被带出三四步,房岚剑已抖开,闪电般迎向胸腹,一声惨叫下,鲜血四溅,尸横江干!

    倒下去的是房岚,吴钧剑一折两断,人也被开了膛,一地血腥,满地流肠,其状惨不忍睹!

    余再添知道绝难善了,在兵刃互缠当儿,左手一按腰际,紫薇剑出鞘,对方剑到,左手横着一迎。

    当地一声,吴钧剑虽是百炼精钢,也当不得这千古神兵,立时削断,微一怔神下,余再添一个“白血贯日”,右吊客被开了膛。

    旋风太保剑还鞘,一转易,立即惊得他倒退两步,原来身后正立着两个人,全是五旬以上,其中一个,是淮上青龙庄冲天雁素英,与余处颇有交谊,倒是个方庄之士,另一个为谁就弄不清了。

    余再添恭身一礼:“秦师权!小侄遭逢……”

    “谁是你师叔,余再添,你……”

    “不!师权,我姓余!”

    “你为什么赖着娃余?”

    “我爹十六年抚育之恩,不曾报答,为群小暗算于雁荡,小侄发誓,二事未了,决不更姓。”

    “那二事?”

    “辽东双煞等八人人心墓前活条,以酬大德,找到再旺大哥叫他认祖归宗。”

    “那你是望海止渴,永也达不到……”

    “小侄心意已决,至死方休!”

    另一个接口:“余再添!别与秦春英雄攀交情,青锋会探寻数月,始明剑穴,你得剑,杀了茅山鬼,还……”

    余再添怒视抗声说,“老儿!余再添无意中得此利器,要以此洗刷裘氏一门奇冤,报义父血海深仇,查武林至尊死因,务使宵小授首,真象得白,任何人觊觎此剑,誓必与之周旋到底。

    “水魔鬼以勾引龙虎风云旗本客相协迫,小太行径风何足惜,右吊客房岚,冒失鬼史杰追踪劫夺,杀之情非得已!”

    “小子!你敢对粉面蛟龙海青出言无状,想是死期到了,念你无知,献剑赎命,三鬼事我不管,你与茅山结的梁子,自行解决……”

    “老儿!你好狂,余再添动承庭训,威武不能屈,谁向你求情来!”

    粉面蛟龙海青不气反笑:

    “小子!我很敬你这份胆识,告诉你,石穴剑道我去过,剑穴有字,此剑不祥,你年事轻,留此不祥之物……”

    “自戕剑,剑柄上着明,我比你知道的清楚,你年不过五旬,寿限末到,想死,上吊跳河没谁阻着你,何必定要此剑?”

    这种亦讽亦嘲的活,粉面蛟龙海青恼羞成怒,暴喝声里,震双臂,用两掌,“金雕亮翼”,暗藏“斑豹露爪”,攻两助抓前胸。

    掌风怒卷,江于沙飞,声势异常惊人。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种内家高手,强劲罡气,余再添可不敢硬接,双臂一抖“黄鸽摩云,拔起三丈多高。

    倏地一个鹰翻,向侧倒转,手扣腰际,一声龙吟,紫薇长剑出鞘,一抖一颜,紫光大盛,招走“雁落平沙”,人随剑走,人剑齐下,向海青罩落。

    紫光透射,剑似灵蛇,剑未到,紫色剑芒,形同惊电,森森寒气,砭入肌骨,真有夺人心魄之威。

    龙海青成名多年,自负极高,对这种名器,这种不籁死活拼法,可也不敢大意。

    脚下微动,一个“蜉蝣戏水”,滴溜溜如轮疾转,蓦地抬手,“铁扇平择”,猛向他后心袭击。

    余再添剑走空,落地未稳,突觉背后风生,脚绕连环,身如飘对,一负手,“苏泰背剑”,倏变“玄鸟划沙”,剑身颤动,发出一阵龙吟,紫光进射,剑划弧形,返回对方左助攻到。

    海青对这种剑芒,深具戒心,双足一蹬,“一泻千里”倒退三丈多远。

    就在二度交手间,江面突现梭艇,红灯晃动,冲天雁素英突然一上步说:“海总现主!

    江面发生事故,这个交给我!”

    说话间,梭艇上陡现人影,举手抬足,一片喧哗,已被打落下好几个。

    海青一下腰,向梭舟扑去。

    余再添睁大了两眼,怀疑地说:“秦师叔!你……”

    “孺子不必多言,亮剑动手!”

    金再添一咬牙说:“别逼人太甚,你既不念与爹昔日交谊,必欲赶尽杀绝,余再添决不敢有坠余氏家声,而府首乞怜,接剑!”

    他一震剑,“龙行一式”,紫气陡闪,电射而到。

    冲天展秦英吸腹挫腰,剑锋由胸前滑过,就势骄指如戟,脚下一族,疾苦飘风般点向华盖。

    一缕劲风,破空有声,竟以隔空点穴法来对付他。

    余再添素知秦英功力甚高,那敢硬接,突地一沉肩,民点头旁族五尺,手腕微番,脚下倒转,“神龙卷尾”,倒劈他左臂。

    他快,人家更快,就在他翻腕当儿,一个盘旋逆转,已近身左,陡伸手,“金丝缠脱”,硬抓他右手腕。

    余再添不由心头一凛,倏沉腕身披半转,向右滑出,饶是如此,右臂一阵火辣辣发麻,差点儿宝剑出手。

    急怒下,仰身形,“火把烧天”,拼两败俱伤,也不愿落在人家手中。

    小伙子动作使,拼上手奋不顾身,但他一仰首当儿,上弦月色冷舞,照清了江干人影幢幢。

    不下四五个之多,扑了过来,院转念,以进为退,一仰身形,“倒赶千层浪”,嗤地一声,扎入水中。

    余再添满以为这一着,迅雷不及掩耳,入水脱身,决无问题,却不料身形才起,秦英陡喝:“小子!还想走!”

    他一抖手,三点银芒,一闪而到,余再添剑花倒绕,当当两响,突地大腿一麻,说声不好,那还顾得了伤势,一个鱼鹰入水式窜落江中。

    余再添潜入水底,见没人人水追踪,算是松了一口气,腿发麻,知为毒药暗器所中,苟延一时,终难幸免,不由悲从中来。

    他忖度着若死于水底,葬身鱼腹,不若上岸一拼,他浮出水面,见沿江边有排大树,前影很大。

    树下系着一条带机扁舟,船头挂着三盏气死风灯,一红一绿一黄,再看江面,几条梭艇往返巡划,不时发出吃喝声。

    这条船独系江岸,可能无人,倘能弄到手,敷了伤药,顺水急驶,先进出江口,再作打算。

    他正揣摩着,江岩有人发声:

    “奉教主夫人愉,剑本无主之物,既为他人所得,青锋会坛下弟子不得恃强夺取,倘有故违,立除会籍!并请江面上那位蒙面高人江干一会。”

    音才落,快艇上黑影一闪,拔高五六丈,双臂平分,一个“鹤渡南塘”,直射出五六丈远。

    如蜻蜒点水,似海燕掠波,一飘一掠,上得江岸,纵声大笑:“好一个青锋会!明理达义,只是你我无缘,相见非时,有缘……”

    尾音不清,人如过渡流星,一射手里,沿江而去。

    余再添对这种突然事故,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不论是真是假,蒙面客是谁?出水疗伤要紧!

    他左腿麻木,不能得力,缓缓的游至船边,正准备拔水出声,试试上面有无反应,眼前一亮,舱内走出一个女孩子。

    只见她立身船头,幽幽的叹了口气,似怀无穷心事,对空一拜,未发言,已是珠泪纷纷,那俏丽面庞上,带着无穷幽怨。

    眉梢眼角,锁着一片哀伤,就听她低声默祷:“余师伯!你一生刚正,死后必然为神,在天之灵匪遥,听侄女……”

    余再添听是淮上口音,一句余师伯叫得他心头震动,她是……

    就听少女继续说,“我父陷溺已深,谏阳无效,我为人子,无可如何……”

    余再添听到这儿,知是冲天雁秦英掌珠秦玉娥,也是青梅竹马友伴,忙伸手一抓船轻叫:“师姊!”

    秦玉娥惊得向后一挫腰,蓦的亮出封来,低喝:“是谁?”

    “师姐莫嚷,我是余再添!”

    “哎呀!是你!”

    余再添单手把船弦,提气上翻,一抬腿,不由哼了一声,秦玉娥接他上了船,低声问:

    “师弟!你负了伤?”

    “左腿根中了毒药暗器,在水内时久,这条腿恐怕要废!”

    “师弟!你全身湿透,腿又负伤,快到舱里来,把湿衣换了,查看伤势,别再耽误了!”

    她扶着他人舱,就灯下查看,奈何衣裤湿透,紧贴在身上,没法看清是何暗器所伤,她转出舱外说:“师弟!你把衣着换了好疗伤。”

    “师姐!我自己来吧!这点伤不算什么。”

    “哎!这是什么时候,还存这种世俗之见,毒药暗器,不比寻常,只要此心无他,何必拘泥。”

    其实,余再添左腿已麻木不能动弹,听她这么说,不再顾忌,见舱内现成衣眼,估计是冲天雁秦英的。

    也管不了这多,立时挣扎着换了,这才说:“师姊!已换好了!”

    秦玉娥转进舱里,将其裤管向上翻,可是,那伤处紧靠臀部,仍然看不见,不得已令其脱下来。

    一见那伤口情形,惊得羞都忘了,原本伤处已逞紫黑,肌肉内深深嵌着一粒三棱五毒珠,失声问:“你遇上我爹?”

    “是!”

    秦玉娥默然,半的说:“我这儿有解药,不过,你非三五日休养,不能复元,师弟,你会不会恨!”

    “不!师叔只是误解。”

    秦玉娥点头说:“师弟!难得你这么厚道,不把旧怨,我能说什么呢,你忍奈点,我要起下暗器敷药。”

    包扎好了,秦玉娥出了舱,余再添立起身试了试,左腿还是不得力,愿觉小舟慢慢的移动。

    听布蓬响,浪浪有声,正是逆水顺风,拉满机篷,箭般疾,向上流驶去。

    余再添心情乱得很,放眼江面,星火点点,梭艇全向下游,强忍痛楚,挪出舱外,见秦玉娥拿着舵,呆呆的看着水面。

    月光下,见她清澄明媚眼神,似含无限幽怨,双眉不舒,愁上两压,玉首微俯,似在沉思。

    不用看她言行,就外型论,是个坚忍沉默而又温柔的女性,忽然,她流下了一丝丝珠泪,什么事使她伤心?

    余再添茫然的:“师姐!你……”

    秦玉娥蓦地一惊,忙用手拭泪,一笑,两个深深梨涡,显得更美,更动人。

    强颜为笑,应当不自然,不知怎地,她这幽怨不胜中一幽笑,有说不出的风韵。

    她掩饰着说:“真怪!江面上那来风沙,把我眼都迷住了,师弟!你伤势不轻,还是歇着吧!”

    余再添见她强颜为笑,心里泛起一丝凄凉感觉,突然间,他似长成了许秀,心里有着惘怅,低声说:“师姐!别骗我,我知你心……”

    “安歇吧!有事明儿再说。”

    “不!我心里乱得很,睡不着,在舱外陪着你,谈谈……”

    “别问,我知你想什么,我说给你听,我爹上岸访友,明晚始返,船夫也去了瓯江舵,只有我留在这儿,不会有外人到。”

    “船是青锋会江南总舱的,因为拨给我爹用,按会中规矩挂上气死风灯,彩色,表示船中人身份。”

    “你先会没看到江面上快艇?全挂一支黄灯,那是表示有位舵主在艇上,他们绝不敢来扰这条船。”

    “现在是个顺风,一夜可达青田县境,我会找个农家,把你安置好,过几天伤势好了再动身,我明儿一定返回原处,免爹焦心。”

    “不!我问你青锋会是否正派?”

    “我没法答复你,并且我也不敢答复你,只是,只是,你多注意。”

    “先会曾有人传教主夫人谕,情理两兼,是真的还是故意诱我出水?”

    “全不是!”

    “这怎说?”

    “哎!师弟!我冒死告诉你吧!青锋会教主是谁?除四大护法及其妻外,连我爹也没见过,爹身为四大监坛之一,也只能见教主夫人及护法,层层节制,异常严密。

    “青锋会外表正经,誉满江湖:但其用心,极不可恕。可惜爹迷念名位,陷溺已深,难以自拔!”

    “你怎知?”

    “凭观察,我了解一部份,在你未入水时,曾晤及一位前辈高人,他分析种切,不由我不信。

    “这人故意扰乱江面,诱走粉面蛟龙海青,好让你入水逃生,并详述你身世,要我相机救你远行,他保证青锋会一朝败露,救助我父女。”

    “是谁?”

    “头罩黑纱,看不清面目,只知身材高大,瘦削。”

    “师姊!你何不脱离?”

    “师弟!我明白你意思,只是我并无兄弟,怎忍弃父远走,我有一个愿心,尽所能,劝他老人家回头,不然,我……”

    说到这儿,语音略涩,余再添忆道:“师姊!我不该说。轧,惹你伤心,只是我太……”

    秦玉娥长他一岁,这几年来随他爹在外流转,又是幼失慈母的人,环境使她早熟,听余再添语意,心里有份异样感觉。

    也泛上了处境上的困难,罩上一层阴影,怔怔的看着天上繁星,默然无语,一眼泪水,忍着,忍着。

    陡地一阵心酸,再也控制不住泪水迸流。

    余再添手足失措,不知如何安慰她,姊弟两个心情,全浸沉在凄迷纷乱中。

    舟行速连,江水波浪,早已看不到挂灯快艇,江风过处,略有凉意,江面,静悄悄的万籁无声。

    天上,一勾残月伴着那点点辰星,有一份凄清寂寞之感。

    余再游实在太倦了,不自主的沉思中睡去,突然船身一荡,惊得他期身坐起,再看身子,多了一条被子。

    他有说不出的感觉,也有无穷愁思,就听秦玉娥笑道:“师弟!天色快亮,我已为你找好了安身处,要是不能走,我背你去吧!”

    余再添抬头看,见泰玉娥才跨上船,就道:“玉娥妹!我还勉强行得,只是果你彻夜未眠,更担着风险,我不知……”

    那么个坚强过性,竟然声泪俱下,哽咽不能成声。

    秦玉娥心里何尝好受,强忍心酸,扶他下船。

    余再添扑地跪了下来,激动地说:

    “娥姊!我走了,你怎么办,看来青锋会钓誉江湖,其心叵测,岂是你栖身之所,娥姊!答应我一同走,天涯海角……”

    秦玉娥与余再添本是童年友伴,一双两好,以余处发觉秦某交友太滥,故偕余再添隐入雁荡。

    分手十年,两地相化,日与俱增,何况她曾经不避嫌疑的为他疗伤,设非心许,安能出此。

    这-走,那年那月,才能见面,人事无常,变幻莫测,他想到这儿,也不由泪下沾襟,哀声说:

    “添弟!我知你心,别说了,任何事似有定数,我爹陷身匪会,迟早会身败名裂,如果不能营教他出火坑,算我这不孝女儿不能感动父心,愿以身殉!添弟!你叫我怎么答复你啊!”

    余再添明知她不能弃父不顾,只是情不自禁,见她凄切不胜,慨然说:

    “娥姊!我此去多则三年,迟则五载,必寻你及师叔,余再添如果负了娥姊,必遭惨报!”

    “添弟!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想想上代奇耻沉冤,余师伯血海深仇!男儿志在四方,何必为儿女情丝所缚,去吧!你有这番心意,秦玉娥无憾了!”

    心迹既明,不再顾忌,余再添抱着地扑向安排好的农庄。

    临歧依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余再添突然又转回来。

    只听她低声道:“添弟!我差点忘了,诱走粉面蛟龙的那位前辈说,青锋会才是你真正对头,目前却又不会杀害你,但这支剑,他们志在必得,务必多留神,添弟!一切保重,我去了!”

    “师姊别走:这位前辈语意不明,我……”

    “我也问过,他说言非其时,将来自知,满地荆棘,前途珍重!”

    秦玉娥硬着心肠,穿窗而出,直向江面扑去。

    余再添在农家一住三天,创伤已愈,第三天夜里,正准备上道,耳边陡然响起清晰声音:“余再添!庄左是个松林,林旁是小溪,快点来!”

    语调冷漠,夹以命令口吻,余再添惊异的翻上屋脊,静悄悄地看不出一点痕迹,不由大诧。

    这种传声心语,当今之世没听说谁有这大功力,是敌方,自己不可能脱身,倒不如前往一察,以定行止。

    余再添一飘身向左扑出,三五里不过一瞬间,林前,一条瘦长人影,头罩黑布,别说面目不清,连他眼神全无法观察。

    余再添陡止步,恭谨的说:“老前辈!雁荡点我睡穴的是你?”

    “是!”

    “瓯江口诱走粉面蛟龙的是你?”

    “是!”

    “老前辈说我真正仇人是青锋会何因?”

    “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也不会相信,普天之下相信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所以我现在不能说。”

    “这两人是谁?现在何处?与我有无关系?”

    “一是我至友,一是你生母!我那至友失踪,你生母又下落不明。”

    “出你口,人我耳,可否一谈经过?”

    “这事关系着武林至尊惨遭暗算及你生父义父致死之曲,你伯父昔日沉冤,在无人作证前,不能说也不敢说。”

    “说出来你有杀身之祸,更与我不利,青锋会不加害于你,因为尚未到时候,将来,不会放过你!

    “年轻人!我救你自非无固,这事将来自明,前途多险,我又不便公然出面,叫你来,是……”

    “老前辈……”

    “你问的太多了,我答复的也不少,信否由你,你曾服鹤涎丹,没人帮助你功效缓慢,坐下!我替你打通龙虎玄关。”

    这怪人足有六尺高,体型瘦削,木立如僵尸,口气冷漠、托大、神秘,余再添一时打不定主意。

    “年轻人!迟疑不决非丈夫行径,愿意,坐下来,否则,我无暇久侯!”

    余再添想到这怪人曾两度救援,当无恶意,立时说:“好!”他跌坐于地。

    “闭双目,摒万虑,澄清心神,无我无他。”

    怪人怎么说他怎么做,双目垂帘,形如老僧入定。

    他感觉双手被人把住,有一丝暖气,直往丹田,缓缓地向四周发散,至两助遇阻,这股真气在回环激荡。

    停顿足有盏茶功夫,怪人似在加强真气,一丝丝向前移动,突然,冲破这龙虎玄关,又加快起来。

    在体内循环流转一周天,感到怪人手掌微松,气流渐止。

    余再添徐睁双目,这怪人已立起,他就势跪下:“老前辈厚爱,请示……”

    “我姓名久已埋葬,不必问,你通龙虎玄关,仍非龙虎风云旗下客之敌,我传你几招以闯难关,对手时,注意我掌势步法。”

    “什么掌法?”

    “当今之世,流云十一掌及雾闪八式称宇内双绝,但没人知道佛音六招,据说,这三种神奇不测武学,不会同现江湖,否则,必生血劫!武林至尊死后无传人,应当说雾闪八式及佛音六招为武林双绝!

    “将来,你可能窥得雾闪八式奥秘,但这是将来,不是现一夜,够了么年轻人?亮你新得的紫薇剑,就拿他试招!”

    “老前辈,我以枝代剑吧!”

    “伤不了我,动手!”

    余再添一按卡簧,呛地一声龙吟,一片紫光,耀眼夺目,剑交右手,横剑当胸,立友掌当响一札,朗声道:“老前辈!弟子放肆!”

    语落剑起,手抬牡,“迎风渡月”,紫芒闪处,剑到胸前,见怪人丝毫未动,埃变招“枯树盘根”,剑如电掣,唰地一声,向下盘劈去。

    剑闪紫光,有神龙见前不见尾之概,怪人见剑距膝前不过寸许,倏地向右一移步,就差那么点点,剑锋一掠而过。

    并右手弹剑身,虚着一点,左手疾吐说:“莲台现佛”,掌势已经沾到他右肩,沾而未吐,倏然回翻。

    一式一招,看得异常清楚,并不觉快,但自以为惊人快攻,全落入人家控制之内,回手或避招全来不及。

    他知道怪人不会伤他,再演绝招,倏地一转身,“毒蛇寻穴”虚点面门。

    怪人一摇头,左手就势外递,看情形要由剑身下向外送招。余再添剑身陡沉,“苍龙游水”,斜削下来。

    动作快得在霎眼间,谁知怪人身形突仰,左腿向前错半步,倏地来个大转身,已到他身侧,右掌一抖,已抵住他打胁说:“迷津普渡!”

    余再添脚踩七星,连环倒旋,已还过手来,“龙行一式”,暴点胸腹。

    怪人身形一晃下,向左半倒,还手一习他手脉,用的是截大法,内杂擒拿变化,不由不避。

    他的手臂陡震,身躯微侧,怪人就如算就般,向前一跨步,掌沾胸衣说:“佛光普照!”

    余再添还不服气,展开白鹤剑法,抢攻近三十招,怪人始终以这三式来应付,变化之多,不可想象。

    余再添收剑再拜:“老前辈!弟子似有所悟,但仅是三式,未见六招。”

    “慢慢练,自见火候,另三招与雾闪八式下四式同样难,不可速成,传也无益,今后多加勤练或许能闯难关,但要沉着应付。”

    怪人身形倏起,“平步青云”,上拔仅两丈:左足尖一点右足面,嗖地又斜着拔起丈许,空中一拧腰,斜地里越过十丈溺水,走了!

    余再添惊呆了,这不成了神仙,登萍渡水总得仗恃着些微东西借力,那有这么从容而渡之理。

    余再添剑身还鞘,转向仙霞方向扑去。

    他满腹疑团,弄不清怪人所述根据的什么,如今,唯一要找的,是蟠龙峰松筠道长,他那儿藏有龙吟心声及雾闪八式奇功。

    不论怪人所述是否确实,也不管这里藏着什么稳秘,但生父及义父之仇,非报不可,不能得十二雄中八雄人心奠灵,有背旬已誓言,应一死以谢!

    他想到余再旺,茫茫人海,何处寻觅,他,才是义父亲生骨肉。延续余氏一线香烟,事一了,应终身从事寻觅。

    秦玉娥的影子,在他脑中扩大,想到这位美丽、大方、明理、知义的娥姊时,他长嘘一声,无两全之道。

    山区征马长啸,铁蹄动地,看情形不止三两匹。

    他一飘身落向道旁树丛中,龙虎两头才通,自己不知较前若何,倒盼望着遇上风云旗下客,一试佛音之招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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