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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花残玉殒

    于小雪哭了一会,经拓跋玉儿柔声劝慰,方才逐渐缓了过来。拓跋玉儿道:“心情好一些了吧?小雪……”

    于小雪拭干眼泪,道:“天快亮了……这里很危险,请拓跋姊姊赶快离开吧!”

    拓跋玉儿道:“那你不跟我一块回去吗?”

    于小雪道:“我今天还要和宇文大人赶去洛阳的通天塔,以封印住天空的裂痕”拓跋玉儿沉吟片刻,道:“好,我明白了!我会回去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阿仇……你自己要多保重!”

    于小雪送到阁楼厅门前,道:“拓跋姊姊一定要小心!”

    拓跋玉儿答应了,正要推门出去,突然回过头来,道:“小雪……”

    于小雪道:“什么事?拓跋姊姊?”

    拓跋玉儿道:“你要答应姊姊,等封印完赤贯星,你一定要回到我和阿仇身边!”

    于小雪脸露喜色,答道:“我一定会的!拓跋姊姊。”

    拓跋玉儿沉吟一会,笑道:“那就好……等你回来,我会送你和阿仇一份特别的礼物,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于小雪奇道:“什么礼物?”

    拓跋玉儿一笑,道:“到时你回来就知道了!”

    于小雪道:“姊姊还卖关子,好吧,那我那时一定回去!”目送拓跋玉儿出去,关上了房门。

    拓跋玉儿拐过长廊,站在花枝旁边,远远望着于小雪的卧房,心中忧伤,轻轻叹道:“小雪——等你回来之日,就是我永远离开你和阿仇,返回我北方的故乡的时候了……希望未来还有机会,能再遇到你们,能再遇到像阿仇这么好的人……祝你和阿仇永永远远幸福!”

    斜身退到假山之旁,那士卒迎了过来,两人一块穿过花园。那士卒打开角门,让拓跋玉儿独自出府去了。此时天已微亮,独孤宁珂忙迎了过来,半路迎着拓跋玉儿,俩人站在太师府后门前。

    独孤宁珂问道:“拓跋姑娘,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找到小雪姑娘了吗?”

    拓跋玉儿心中兴奋,道:“郡主,我不但遇见了小雪,还明白了她离开的真正原因!”

    独孤宁珂忙问:“什么原因?……”拓跋玉儿将于小雪的话告诉了独孤宁珂。独孤宁珂听后,脸色微变,道:“拓跋姑娘……你怎么这一进去,出来之后就说起奇怪的话来?”

    拓跋玉儿道:“郡主,我明白你的感受——其实刚才小雪告诉我这些事时,我也不敢相信。”

    独孤宁珂道:“拓跋姑娘……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可能是小雪姑娘遍出来的谎言,为了欺骗你和陈公子啊!”

    拓跋玉儿道:“请郡主放心,小雪是我信得过的朋友,我完全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独孤宁珂无言以对。拓跋玉儿道:“郡主,我们先回去吧——我想早一点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阿仇,好让他安下心来,省得他天天失魂落魄。”

    拓跋玉儿方才转身。独孤宁珂忽道:“拓跋姑娘,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如果小雪姑娘回来了,你要如何自处?”

    拓跋玉儿叹了口气,垂眉道:“我会离开,永远的离开……好让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独孤宁珂道:“你好傻啊……就只为了朋友而已,你就愿意割舍自己的挚爱,放弃自己的幸福?”

    拓跋玉儿回头道:“郡主,你不明白……小雪是我的恩人,阿仇也是——虽然我心里也有些惆怅。但我觉得……一个人的道义比爱情更加重要,如果我为了一己之私,就恩将仇报,让小雪一辈子痛苦……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独孤宁珂微微摇头,拓跋玉儿道:“郡主,我们走吧!”向前行去。

    刚走出几步,忽听身后独孤宁珂喊道:“慢着!拓跋姑娘……”

    拓跋玉儿回过头来,只见独孤宁珂脸色有异,眼角微带戾狠之色,忙问道:“郡主,您有什么事吗?”忽见独孤宁珂左手一扬,一道电光激射过来。拓跋玉儿毫无防备,躲闪不及,只觉身上一阵剧痛,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嘴角边渗出血来。独孤宁珂走近几步。拓跋玉儿一手撑地,强忍着道:“郡主……你为什么……”

    独孤宁珂冷冷地道:“开什么玩笑……让你回去跟陈公子说了,我还找谁来对抗宇文太师,阻止他封印赤贯呢!”拓跋玉儿听了,心中一惊,——黑山镇、魔王砦、长沙大营等事历历在目,接连浮现眼前,登时心中雪亮,骂道:“可恶……原来你从头到尾……都一直在利用我们!”

    独孤宁珂转过头,道:“拓跋姑娘果真冰雪聪明,立刻就猜着了!”走上前来,脸现杀气,道:“拓跋姑娘如此聪明,倘若活着贻害我的大计,那可就糟了——所以今日你非死不可!”突然红光一闪,一道电光重重击在拓跋玉儿后背。拓跋玉儿瞪视着独孤宁珂,喷了一大口鲜血,倒下再不动了。

    片刻之后,单小小快步走了过来,道:“小姐,您已经杀了拓跋姑娘了?”

    独孤宁珂道:“这姑娘也恁硬气,受了偌大的伤,竟连一声也不吭!”顿了顿“陈公子那边办得怎样了?”

    小小道:“一个时辰之前,奴婢就遵照小姐吩咐,把陈公子叫醒!如今嫣红已按您的吩咐,化身成您的模样,正带领陈公子火速赶来!”

    独孤宁珂道:“办得好,这下真是天衣无缝了——我的魔力虽被神州结界限制住,不是那宇文太师的对手……但这些蠢人却照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时,只听太师府内忽然传来一声唿哨。

    独孤宁珂道:“细作已把那于小雪引来了……我们先闪开,等着看好戏吧!”两人急忙退出数丈,隐身墙角之后。

    过不多时,只听角门呀的开了。于小雪不知何事,走了出来,看见门前地上躺着一人,衣衫尽红,倒在血泊之中。走上察看,不禁失声惊呼,喊道:“拓跋姊姊,怎么是你?——谁,谁把你打成这样?”双目含泪,伸手一探,拓跋玉儿已是气若游丝。于小雪急道:“拓跋姊姊,你……你一定要撑下去!”伸出双手,按在拓跋玉儿胸前,尽全力运功为她疗伤。

    忽听马蹄声响,两骑从西边急驰过来,在门前停下,俩人翻身下马。于小雪抬头看去,吃惊道:“陈,陈哥哥?”“独孤宁珂”快步走到于小雪跟前,望了一眼地上的拓跋玉儿,厉声斥道:“小雪姑娘,你实在太过分了——竟然狠心杀死自己从前的同伴!”陈靖仇大惊,走上一看,脚下尽是血迹,拓跋玉儿倒在于小雪身前。于小雪站起身,浑身颤抖,连忙退后一步,心慌道:“我没有……这,这不是我干的……”

    陈靖仇俯身察看了拓跋玉儿伤势,只觉身体尚温,显是刚受重伤不久,心中大悲,忍不住胸中怒火,喝道:“还敢说不是——上次灵武郡的事也就算了,这一次你又要怎么解释?”

    于小雪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独孤宁珂”打断她的话,喝道:“刚才拓跋姑娘留了字条,说要来劝你回心转意,所以她才涉险来到这里……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你竟已变成了宇文太师的走狗!宁愿杀死自己好友,也要向新主子示忠!”

    于小雪哭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拓跋姊姊……”

    陈靖仇喝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死她的?”于小雪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独孤宁珂”道:“哼,小雪姑娘,你也太差劲了——自己做得事,还没有勇气承认?”于小雪不知怎样回答,看看拓跋玉儿,哀求道:“陈哥哥……拓跋姊姊还有一丝气息,求求你先让我给她疗伤,要不然她会……她真的会死的!……”说着就向拓跋玉儿缓缓走去。

    陈靖仇喝道:“小雪!你还有脸过来!——从今以后,你永远不要再叫我陈哥哥!我和你从此恩断义绝!”

    于小雪听了这几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伤心欲绝,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独孤宁珂道:“陈公子,宇文太师和小雪两人是杀死拓跋姑娘的凶手,如今正是你向他们追逃血债的时候!”不断在旁煽风点火。陈靖仇悲怒攻心,长剑一抖,剑刃已如闪电般向于小雪胸前刺去。但于小雪就如石像一般,站在当地,眼看剑尖刺到,竟不闪避。陈靖仇剑锋突然一斜,嗤的一声,将于小雪右臂上的袖口划了一道口子。

    “独孤宁珂”道:“陈公子,你怎么了——快杀了她啊!”陈靖仇收回长剑,转过身,抱起拓跋玉儿,眼泪一滴滴地掉在拓跋玉儿脸上,含泪道:“小雪,你以后好自为知吧!”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去了。

    嫣红还待怂恿陈靖仇,太师府内忽然传来脚步声,也赶快转身离开了。独孤宁珂也跟着走了。大门开处,宇文拓带了侍卫,当先走了出来,看到于小雪站在门前,身旁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忙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小雪姑娘。又有人来夺神器了吗?”于小雪神色木然,呆呆站着不动。宇文拓也不明所以,察看了门前血迹,着人打扫干净,亲自带着于小雪回去了。

    陈靖仇抱着拓跋玉儿,心急如焚,奔到城外,取出盘古斧,急忙回到仙山岛上,向然翁居奔去。刚行出不远,正至岛上清溪之旁,拓跋玉儿忽然缓缓睁眼,道:“阿仇……”陈靖仇答应一声,将拓跋玉儿轻轻放在草地上,握着她的右手,道:“玉儿姊姊……你一定要挺住!我们,我们马上就到了!”

    拓跋玉儿缓缓摇头,神色痛苦,道:“阿仇……我……我这次……这次……真的不行了……”

    陈靖仇泪水扑簌落下,忙转头用衣袖擦了,道:“玉儿姊姊,你别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拓跋玉儿声若游丝,哽咽道:“阿仇……我,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陈靖仇含泪道:“玉儿姊姊,你说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拓跋玉儿道:“不管怎样……你都一定要……要原谅小雪……”

    陈靖仇犹豫了一下,本想不答应,望见拓跋玉儿满脸期许之色,心中又不忍,脱口道:“好,我答应你!”

    拓跋玉儿脸露微笑,双目神采渐消,道:“阿仇,谢谢你……”缓了一会,道:“你和小雪……这一路上……给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你要……好好对她……我……我先走一步了……”渐渐合上双眼,溪水潺潺,微风轻轻拂乱她的秀发。已是落花满地,香消玉陨。

    陈靖仇将拓跋玉儿紧紧搂在怀中,放声痛哭,泪如雨下,大声喊道:“玉儿姊姊,玉儿姊姊!小雪她离开了,你不要也扔下我……”到后来竟是泣不成声。抱起拓跋玉儿尸身,发疯般往然翁居奔去。

    不多时来到然翁居的院子里,阿如看到陈靖仇浑身是血,慌忙将然翁和古月找来。陈靖仇哭道:“古月仙人,求求您——求您救救玉儿姊姊!”

    古月点点头,让陈靖仇将拓跋玉儿平放石板上,伸手探了脉搏,双手按在拓跋玉儿头顶,运功片刻,缓缓起身,摇头道:“很遗憾……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陈靖仇道:“古月仙人,求求您——您是仙人,一定有办法能救活玉儿姊姊的!”

    古月微微叹气,道:“人死不能复生,轮回转世,此乃天地之至理,即使仙人也不能改变……我医术再高明,也只能医治活人,不能让死去的人复活。”

    陈靖仇流泪道:“那,那玉儿姊姊岂不是没救了?……”

    古月道:“死生有命,请你节哀吧……我来替你同伴做一只水晶棺——就算是我对这位姑娘最后一点小小心意!”陈靖仇心中哀痛,跪倒在地。然翁也上前安慰。

    三日之后,水晶棺做好,几人将拓跋玉儿殓了,小心放入棺中。陈靖仇趴在棺旁,呆呆看着拓跋玉儿美丽的容颜。阿如送上饭菜来,道:“陈公子,您吃点吧?您已经三日三夜,没吃一点东西了……”

    陈靖仇道:“我不饿……”阿如劝道:“您别再难过了……古月仙人已经将你的朋友装入玲珑水晶棺中,这样她至少可以永远保留着生前的容颜,你随时能看到她啊!”

    陈靖仇心中一酸,落泪道:“这又能怎样呢……我要的是一个活着的,能说,会笑的玉儿姊姊……”阿如无奈,只好将饭菜捧了回去。

    过了良久,阿如又走了过来,道:“陈公子,古月仙人在对弈亭那儿等您,他说您若是心情好了一些的话,请您过去一趟。”陈靖仇答应了,抹了抹眼泪,向对弈亭走去。

    上得亭来,古月已经在那等候。陈靖仇走上几步。古月问道:“拓跋姑娘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能告诉我么?”陈靖仇心如刀绞,含泪将前事都说了一遍。

    古月听了,道:“哦……又是那宇文拓?”

    陈靖仇道:“是的……他是当今朝廷的护国太师,不但怂恿皇帝胡作非为,还妄想自己当皇帝。他现在手中已拥有了伏羲琴、崆峒印、神农鼎三样神器,只要再找到女娲石和昆仑镜,就能实现他的野心了!”

    古月道:“他已经拥有了伏羲琴,崆峒印和神农鼎?你刚才好像也提到,你的同伴小雪姑娘是不是也被挟持到他那去了?”

    陈靖仇道:“是的……小雪好像被他的妖法控制住了,连玉儿姊姊都忍心杀死!”

    古月站起身来,甩开折扇,道:“这先不提,看来这宇文拓,其实早已搜集齐了排列失却之阵的所有神器!——不过,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轻摇折扇,低头沉思。

    陈靖仇奇道:“古月仙人,他收集齐了?……并没有啊!”

    古月抬起头,道:“真正的镜和石如今都在宇文拓手上了,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而已!”

    陈靖仇大惊,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古月道:“其实那位小雪姑娘,自己就是女娲石转世;而宇文拓,则是昆仑镜所投生成的人。”

    陈靖仇听了,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方才缓过神来,道:“古月仙人,求求您出手制止宇文太师的阴谋,不然让他的阴谋得逞的话……”古月沉吟不答。

    陈靖仇道:“求求您,古月仙人——就算是您替天下苍生造福吧!”

    古月合上折扇,道:“并非我不愿帮忙……容我告诉你残酷的事实吧!”顿了顿“你口中那位宇文拓,单以他个人的力量,就算比饕餮更强十倍——我的实力与他尚能在伯仲之间!但如今……他不但握有轩辕剑,再加上于小雪的力量,两样上古神器合二为一,即使如我这样拥有千年修为之人,也已非他敌手!”

    陈靖仇道:“这……这可怎么办呢?”

    古月微微摇头,道:“所以说,请放弃吧……如今宇文拓在人间已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恐怕仙界能与其抗衡的人也已不多——”

    陈靖仇道:“难道……难道我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古月点头道:“是的……你也不必为了报仇,而去他那送死。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

    陈靖仇听了,只感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不禁心灰意冷。

    古月道:“趁着这段时间,你可以做些你真正想做之事,好好把握当前。我已将你朋友装入玲珑水晶棺中,你不妨将水晶棺收入你那只炼妖壶里,带她回故乡去吧!”陈靖仇心中悲恸,茫然不知所措。

    古月叹道:“非常遗憾,这一次没能替你治好你的同伴……但她本就命中注定,要死在仙山岛上……你就当这段多出来的时光,是上天赠予你和她的宝贵礼物吧!”陈靖仇含泪告辞,转身下山而去。

    几日后,陈靖仇已决定离开仙山岛,回长安接陈辅,伏在水晶棺上,望着拓跋玉儿美丽的容颜,轻声泣道:“玉儿姊姊……你安息吧!我这就带你回故乡去,回到你北方的故乡。”将水晶棺装入炼妖壶,向阿如问了仙人的所在,走到对弈亭前,向古月和然翁道别。

    然翁道:“很遗憾没能帮上忙,你自己多多节哀了。”陈靖仇点头答应。

    古月道:“对了,你该不会还想去找那宇文拓报仇?”

    陈靖仇低头道:“不……我想了这几日,已经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已经放弃了。我要回长安找师父,然后带玉儿姊姊回她的故乡去,不想再管别的事了。”

    古月道:“这样也好……可别让忧愁伤了自己。”陈靖仇躬身拜了几拜,转身下山,来到岛南的时空结点,回长安去了。

    不多时回入城中,来到独孤王府,刚入府门,嫣红便已迎了上来,忙将陈靖仇请入花园阁楼中。独孤宁珂歉然道:“陈公子,对于拓跋姑娘的事,我们也感到很难过!”陈靖仇勉强客套几句。

    独孤宁珂道:“陈公子,宇文太师和小雪姑娘已经启程前往东都洛阳了,你我若再不赶去阻止他们,恐怕……”

    陈靖仇心灰意冷,接口道:“我们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反正也是赢不了!”

    独孤宁珂一愣,道:“陈公子……陈公子,宇文太师和小雪他们是杀死拓跋姑娘的凶手,难道你不想去报仇?而且他们,他们就快获得天下了啊!”

    陈靖仇冷冷地道:“玉儿姊姊这件事我不想再提。既然他们这么喜欢获得天下,那就让他们获得好了……再说,我也无力去阻止!”

    独孤宁珂急道:“陈公子……”

    陈靖仇转过身去,独自叹道:“我为了复国,不但让小雪双手沾满鲜血,也害得玉儿姊姊为我丧命……是我害了她们!”回头道:“对不起,郡主……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帮助!但我真的好累,对不起……我要带玉儿姊姊回她的故乡去,从此再也不想管什么事了。”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不多时走回师父房里。陈辅早已知道拓跋玉儿的事,见陈靖仇脸色憔悴,心情低落,问道:“靖仇,郡主告诉你了吗?宇文太师带着所有神器到洛阳去了,你到底还想不想……”

    陈靖仇跪倒在地,道:“师父,对不起——我已经不想再管这些事了!请您责骂我吧!”

    陈辅大怒,喝道:“靖仇,你——”

    陈靖仇道:“为了复国,我害了小雪,也害了玉儿姊姊,更害得师父永远失去了武功——但我们仍不是宇文太师的对手!师父,我觉得好累……我想到北方去,把玉儿姊姊送回故乡……”

    陈辅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陈靖仇道:“我根本不是宇文拓的对手,我已经放弃了……师父,若您觉得我太懦弱,请尽管责罚我吧!”

    陈辅听了,默然半晌,来回踱了几步,叹了口气,缓缓的道:“算了,靖仇,你起来吧……为师不会再骂你了,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

    陈靖仇万料不到陈辅竟会这么说,道:“师父……”

    陈辅叹道:“唉,为师也知道那杨拓有多可怕!——为师自己站在他面前,也只能是尽力忍住战栗而已,何况是你?”顿了顿“这一路走来,为师给了你许许多多不合理之要求,师父也知道你是真的尽力了……”

    陈靖仇落下泪来,哭道:“师父……”

    陈辅道:“靖仇,这么多年来,真的难为你了……今后为师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

    陈靖仇不禁哭出声来,道:“师父,徒儿对不起您,徒儿辜负了您的期望,我对不起师父……”

    陈辅安慰道:“靖仇,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哭过了就什么都忘掉……”

    陈辅缓缓转过身,走到窗台前,抬头望着远处的群山,心中凄凉,自己为了复国,奔波劳累半世,须发尽白,已牺牲了所有一切,但到头来,终究是镜花水月,春梦一场!悲上心头,不禁潸然泪下,背负双手,缓缓吟道:“孤帆天际忘归舟,楚云低卷故国远;——悠悠我梦如风逝,羁旅何日再南山?——”仰天长叹:“可怜我的故国……再也复国无望,再也复国无望了啊!——”

    师徒俩伤心了一回,收拾好行李,来向独孤宁珂道别。

    独孤宁珂送至门前,道:“陈公子——你,你真的不想去东都阻止宇文太师的阴谋了吗?”

    陈靖仇歉然道:“郡主,我根本不是宇文太师的对手,去和他相抗,一点用也没有。目前我只希望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不想再去管其它的事了。”

    独孤宁珂还欲挽留,道:“可是,陈公子——”

    陈辅道:“独孤姑娘啊……老夫这没用的徒儿,真是尽力了……你再期许于他,他最多也只能做到眼前这个地步。老夫在此感谢独孤姑娘的照顾——这段时日来的大恩,老夫终生难以忘怀!”

    独孤宁珂不好再劝,硬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道:“好吧……既然陈老师父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几人互相别过。陈靖仇背了行李,和陈辅出门而去。

    独孤宁珂站在门前,双眉一竖,心中愤怒。嫣红走了过来,道:“小姐……”

    独孤宁珂气道:“可恨,这个没用的家伙——竟然完全和我的计谋相反!”

    小小过来劝道:“小姐,请别生气。”

    独孤宁珂沉吟一会,道:“已经没时间了——看来只有我自己亲自去趟东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阻止宇文拓了!”

    陈靖仇和陈辅缓缓向东行去,不日已出潼关,经风凌渡口渡过黄河,已至山西境内。顺着道路,折而向北边雁门关走去。这日,师徒俩正行到一片密林之中,多赶了一程路,错过了宿头,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只好在路边树下就地歇了。陈靖仇燃起一堆篝火,取出干粮,请陈辅吃了。两人坐了一会,陈辅年老力衰,连日赶路,颇感疲惫,道:“靖仇啊,为师累了,先睡下……你也早点休息吧!”陈靖仇答应了,用枯枝铺在地上,服侍陈辅睡下。自己也在一旁躺下,只觉心意烦乱,辗转难眠,不禁翻身起来,信步向林外走去。忽听水声潺潺,向前再行几步,脚下却是一条溪流,顺着溪流再向前走,不多时,只听前方水声轰鸣。陈靖仇稍稍加快脚步,转过密林,夜色朦胧中,隐隐看见一道飞瀑从半山激跃而下。陈靖仇走到瀑布边,只觉脸上尽是水露。过不多时,一轮明月缓缓从群山之巅浮了上来,月光洒向大地,万里皆白。水珠四溅,如碎玉,如珍珠。月华似水,柔美皎洁,和迷蒙的水雾混成一片,交相映衬,更增美意。抬头望去,那飞瀑好似一条巨大的玉龙一般,背靠青山,直挂天外。陈靖仇不免看得心驰神醉,轻轻叹道:“好美的夜色……我已很久没有这样的心境,仔细欣赏如此美丽的山河大地了。”

    正感叹间,忽听前方传来几声求救之声,陈靖仇心中疑惑,向前行去,穿过密林,只见前方一群彪形大汉,手执兵刃,正围住一对中年夫妇。那对夫妇跪在地上,颈脖已被刀架住,妇人吓得连声哭叫。陈靖仇连忙走上几步,喝道:“住手!”那群大汉一愣,回过头来,见是一个少年,挥舞大刀,连声喝骂:“哪来的小鬼——少管闲事,不然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快快滚开!”

    陈靖仇大怒,喝道:“哼,你们竟敢拦路抢劫,我偏要管!”众汉子一阵轰笑,领头的大汉抛了那对夫妇,挺兵刃走了过来,喝道:“我看你今日是想找死!”陈靖仇也不答话,突然欺身上去,双手一错,那汉子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喀嚓一声,手臂已折,大刀哐啷落地,如杀猪般叫了起来。那群大汉一惊,扬起兵刃,一齐攻上。陈靖仇身形晃动,掌影翻飞,三招两式之间,就打得他们呼爹喊娘,人仰马翻。

    那群大汉急忙抛了兵刃,扶起伤者,落荒而逃。陈靖仇也不追赶,上前扶起那对夫妇。夫妇俩死里逃生,连忙躬身致谢,道:“多谢少侠!我们半路遇到强人,本以为小命不保,幸好少侠出手相救!”陈靖仇谦逊几句,叮嘱他们路上小心。那夫妇又谢了一回,方才去了。陈靖仇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心道:“玉儿姊姊,如果你还在人世,此刻一定比我更早出手吧?”感叹良久,信步走回瀑布下。

    陈靖仇独自坐在一块大石之上,观赏着壮丽的山河美景,风光常在,人已昨非,不禁心有所感,仰头轻轻叹息,道:“好美的月色……我就用玉儿姊姊送我的笛子,吹首曲子给她听听吧!”从怀里取出笛子,送到唇边,心中感伤,轻声道:“玉儿姊姊,我好想念你……如今你的魂魄漂泊到了何方?你一个人寂寞吗?能否如我一样,也看到这山河美景……”几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闭目吹奏了起来。笛声清亮婉转,凄美悠扬,和着水声,远远地随风飘逝而去……

    过了良久,一个少年顺着笛声,信步走到瀑布之前,抬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叹道:“好美的笛声!”陈靖仇放下笛子,问道:“是谁?”那人走近前来,答道:“一位过路的人!被你的笛声吸引过来。”陈靖仇借着月光,看那人时,只见他年纪与己相若,但身着锦衣,生得英气非凡。忙从石上跃下,道:“献丑了。”两人互相作揖,那少年道:“今日也真是有缘,能在如此美丽之月夜下,与兄台相逢……能否请问贵庚及大名?”陈靖仇一一答了。那少年笑道:“那兄弟不过虚长两岁,我姓李,名世民,乃是附近太原府人氏。”

    陈靖仇道:“原来是李大哥!”

    李世民赞道:“陌路巧遇天籁之音,实乃人生一大块意!”陈靖仇道:“李大哥过奖了!”两人一见如故,李世民携着陈靖仇的手,同坐石上。

    李世民道:“贤弟的笛声虽悠然自适,但却令我觉得隐然有悲切之情,能见告否?”陈靖仇沉吟一会,遂将前事告知。李世民听了,感慨良久。

    陈靖仇问道:“李大哥怎会半夜来到此地?”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兄弟本就住在附近太原,前年听说皇上被突厥人围困在雁门关,便毅然弃笔从戎,由太原出发赶去救驾——”眉宇间露出失望之色,续道:“但此趟行来,才知皇上好大喜功,昏庸糊涂!不但吝于奖励下属,还肆意屠戮无辜的弱小民族,以充当军功!——此行让我清醒不少,开始怀疑辅佐这样的昏君是否有意义——我最后决定离开军队,现在来此地探访同道好友。”陈靖仇听了,也是感叹。

    李世民道:“刚才听贤弟所言——贤弟竟有如此勇气,敢与宇文太师相抗,真让为兄刮目相看!”顿了顿,道:“中原之地曾流传过这么一首歌谣:天下无敌,宇文太师。妖瞳不死,隋家莫亡!贤弟能不以一时之怒,贸然以卵击石,诚可谓十分的明智——”

    陈靖仇道:“可是,如今宇文太师已经去了洛阳,实现他当皇帝的野心去了,我却完全束手无策……”

    李世民想了一会,道:“贤弟,若以为兄看来,不妨先这么着……我们先将宇文太师残害百姓,意图叛变之事传之海内,说他还拥有能掌握天下之上古神器,不日将在洛阳列阵。四方豪杰闻之,不论是为了抢夺神器,还是为民除害,必将抛弃成见,群起而攻之!我们也不必势单力孤地对付他了!”

    陈靖仇拍打岩石,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李大哥真是谋略过人!”

    李世民笑道:“哪里……为兄侥幸出身官家,只不过从小略读过些兵书而已,我结交的朋友甚多,过几日我就帮你将消息传出去!”陈靖仇谢过。

    李世民道:“对了,陈贤弟,你愿意来太原一趟吗?”

    陈靖仇道:“去太原?”

    李世民点点头,道:“对……我见你心情低落,不妨到寒舍一聚,多认识些英雄豪杰,大家共商天下大事,有利于你重树信心!”

    陈靖仇思量一会,道:“嗯,多谢李大哥!反正我也要路过太原,那就到李大哥府上叨扰了!”

    李世民道:“贤弟说那里的话!”两人继续谈论天下大事,谈得兴起,不觉天色微明,东方泛白。李世民起身辞行,道:“为兄身上还有几件要事,要到附近办理。贤弟到了太原,我在唐国公府恭候光临!”

    陈靖仇道:“那小弟在此谢过李大哥。”两人互相道别。李世民自去了。

    陈靖仇寻着师父陈辅,待他起身,两人吃了干粮,继续向北行去。不日已至太原府,师徒俩穿过城门,沿路走走看看,那太原府虽不如江都繁华,大梁富庶,但民安乐业,一派太平景象。那唐国公府人人皆知,极易打听。陈靖仇和陈辅来到府前,请人进去通报了。过不多时,李世民亲自出来迎接,将二人引入府内,穿过几道朱漆大门,来到一个侧厅之上,分宾主坐下。家人端上茶来。陈靖仇起身为陈辅引见。李世民也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陈老师父!幸会幸会。”

    陈辅细看那李世民,赞道:“李公子龙眉凤目,气宇非凡,果是天日之表,人中之龙啊!”心中暗暗感慨。李世民道:“老师父过奖了!”几人寒暄了几句,李世民道:“陈贤弟,我已嘱咐朋友将消息传出,相信那宇文太师现在可不太好过了。”

    陈靖仇道:“多谢李大哥。”李世民道:“哎,陈贤弟不必客气。其实贤弟今日来得巧了——今日正好有一位气质过人的豪杰,约好要到太原来寻我。”

    正说着,家人走了进来,报说:“二公子,客人已经到了!”

    李世民起身笑道:“真巧,说曹操曹操到,请二位在此稍待片刻,等我出去接他们进来,大家互相认识认识!”陈靖仇二人站起,客套几句。李世民自去了,过不多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李世民引了数人进厅。

    陈靖仇看着当先一位大汉,惊道:“张大哥……”连忙站起。张烈走了过来,笑道:“原来是你!仇弟,我们又见面了!”李世民奇道:“原来张大哥和陈贤弟认识!”

    张烈道:“我和仇弟是故交了,不想竟能在此重遇!”李世民喜道:“原来大家都是自己人。”请他们坐下,给陈靖仇和陈辅引见其余两位。一位头戴金冠,身着戎装,英姿飒爽,乃是李靖。另一位道士装束,步履飘逸,仙风道骨,是世外高人李淳风。众人寒暄了一会,陈靖仇心中有事,闷闷不乐。

    李世民看在眼里,和众人聊了一会,道:“久闻张大哥棋艺过人,今日就让小弟开开眼界如何?”

    张烈笑道:“哪有此事,愚兄的棋艺,也不过闲时自己消遣消遣罢了,若是碰到像李贤弟这样的高手,当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李世民道:“张大哥不必过谦!”将众人请至书房,亲自摆开棋盘,和张烈对弈起来。陈辅和李靖,李淳风坐在一旁,静静观战。陈靖仇心中烦乱,哪里看得进去。只听窗外风卷枝叶,松声如涛。不觉两个时辰过去,李淳风道:“张兄……胜负已分,此局尽已,天下已是李公子的了!何必再争!”张烈看着棋局,低头沉思,只见天元中腹之地,东西南北四方之土都已被李世民占尽,自己在角上虽有几块白子仍活,但也是气数将尽,无力回天,只能勉强挣扎而已。

    李世民看张烈手拈棋子,沉吟不决,道:“张大哥,我们这盘棋还没下到一半,谁胜谁负怎能知晓?”

    张烈叹了口气,抬起头,抛下手中的棋子,笑道:“李公子棋艺卓绝,谋略过人,愚兄自知此局不敌,李公子胜了!”李世民谦逊几句。众人都仰头大笑。

    家丁走来道:“二公子,老爷请你过去一趟!”李世民站起身,歉然道:“真是失礼,请各位在此稍待,小弟先过去一会,马上就回。”向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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