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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断魂毒宴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丐帮那位六结总香主:“百步神拳”申奇正!稍后三人为巢湖三布衣:“秃笔布衣”蓝生华,“诗酒布衣”胡山林。“孤鸣布衣”阳步术,走在最后面的,则是与华、胡二人在南阳失去联络的七绝小玉女司徒芳卿!

    巢湖三布衣仍是那副老样子,老大秃笔布衣腰悬笔囊,神情庄重,老二诗酒布衣边幅不修,嘻笑随便,老三孤呜布衣俊逸风流,采华照人。

    百步神拳申奇正外技黑色风衣,内着陈旧紧身劲装,腰间板带上,赫然缀着六颗铜星,凡是武林中人、只要看到这六颗铜星,当不难一目了然于对方的出身和身份!这是丐帮独有的规定:丐帮弟子,不论出现于什么场合,衣着可以不拘,表示职阶之结结却不得不悬佩于身上显目之处!五结以下之弟子,一律限于绳结,五结以上,则可易以象征之金星、银星或铜星!

    百步神拳之内伤显已完全康复,这时看上去,双目华光隐蕴,精力极为充沛健旺。

    七绝小玉女司徒芳卿虽然穿着一身男装,但面目并无多大改变,这一点,正是华云表于看清之后感到坐立不安之故,因为此刻的太平仙凤韦美玲,情形与小玉女也差不多,虽然穿着男装,面目却仍是本来的面目!两女原为素识,等下招呼起来,小玉女要是知道了他和太平仙凤在一起,而且表现得如此热络,那时候,会不会——

    华云表一念未已,他所猜忖顾虑的,果然立即变成事实。

    百步神拳和巢湖三布衣因不识太平仙凤之故,上得楼来,四下一打量,随即走向西首近窗一副宽敞的座头。

    七绝小玉侠立在楼梯,两眼在太平仙凤身上转了转,突然咦了一声,快步走过来喊道:“这不是玲姐吗?”

    太平仙凤因为神思不属,甚少注意上楼下楼的客人,这会儿听到小玉女出声招呼,方才愣然抬起头来。

    她呆了呆,跟着啊了一声,慌忙离座欢声道:“原来是卿妹,卿妹好,一个人来的吗?”

    小玉女指了指神拳等人,顺势打横坐下,一面说道:“这次来长安的人很多,我们五个是第一批,其余的,明后两天均将陆续到达……噢,对了!我也忘了请问,这一位是?”

    太平仙凤笑道:“让你猜!”

    小玉女惑然道:“这……叫……小妹何从猜起?”

    华云表接口微笑道:“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初与伊人同行,后经绝袂而去……”

    小玉女一怔道:“是你?”

    太平仙凤点头笑道:“我们刚才在西城无意遇上,还有那位风尘老人的高足,因事暂时去了别的地方,伯母她老人家近来可好?”

    小玉女在认出华云表之后,心中本来有点疙瘩,现经太平仙凤这么淡淡一解释,醋意顿消,当下连忙含笑相谢道:“托福还好,谢谢玲姐关心。”

    这时,自神拳等人于楼上现身以后,由那名翁姓副队长带头的魔宫武士们全都紧张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认不认得百步神拳和三布衣都是些何许人,但是,很显然的,从百步神拳腰带上那六颗铜星,以及三布衣之脱俗举止,就够这批魔徒内心忐忑不定的了,没有多久,又有两名紫衣武士在那名翁姓副队长的眼色指使下起身下楼而去。

    百步神拳和巢湖三布衣均对楼上这批武士视若无睹,他们见小玉女在这边与华云表和太平仙凤谈得很投契,也不打扰,径自点了酒菜,据案大嚼畅饮。

    这边,华云表也叫店家加了一份酒菜,在吃喝间,太平仙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箸向小玉女问道:“适才卿妹说,将有很多人要来长安,都是哪些人?来有什么事?”

    小玉女大为意外道:“玲姐不知道?”

    太平仙凤茫然道:“我怎知道?”

    小玉女皱了皱眉头,俯身低声道:“我们在太原丐帮总舵,忽然接获韦世伯他老人家以盟主身份发出的紧急密令,说是血剑魔帝之老巢已经查出,鉴于血魔爪牙之众多,准备召集各派高手,聚会长安,共议征剿大计,我们是头站,底下要来的,还有黄山掌门、丐帮七老,以及丐帮所能呼应之晋北名家……”

    太平仙凤噢了一下,点头道:“愚姐真的不清楚,我自年前离开太平宫,已经很久没有回去,同时也一直没有见着家父。”

    太平仙凤这时脸上现出一片动人的光彩,她似因父亲并未有愧武林盟主之职守而感到无比之安慰和兴奋。

    华云表却止不住暗暗疑惑,有此可能吗?

    风尘老人混迹魔宫,应已早知血魔为谁,风尘老人如有任何发现,决不会不通知帮中采取戒备,如今,一剑震八荒一纸密令送达太原,丐帮全体翕然响应,难道血魔真的另有其人不成?

    可是,怪叫化胡毕义一口咬定血魔即为一剑震八荒之化身,而怪叫化之消息来源即为风尘老人这中间岂不矛盾之至?

    小玉女低声说话时,那名翁姓副队长在一边眼皮一眨一眨的,似乎听得很出神。

    两下里隔着三四张台子,小玉女声音又轻,从神情上可以看出,那家伙似团听不清楚显得很不舒服,假如不是有所顾忌,他可能早就悄悄凑过来了。

    百步神拳眼角一扫,忽然冷笑着走去那名翁副队长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鼻尖道:“朋友,你们菜已吃完,酒也喝光,让让座位行不行?”

    那名翁姓副队长似欲发作,但在瞥及神拳腰带上那六颗星花之后,终又忍了下来,仰脸回答道:“尊驾不是有了座位坐得好好的吗?”

    百步神拳冷冷地道:“那不关你的事,本爷或许还有伙伴随后到来,本爷现在只问你朋友一句:‘让还是不让?’”

    百步神拳这种做法,以及这种态度,老实说,是够野蛮的,但华云表、小玉女和太平仙凤等三小,由于年青气盛,又清楚这批武士之来头,这时却看得大为刺激过瘾,真恨不得两下闹开,也好顺便欣赏一下这位丐帮六结高手的神拳绝技!

    可是,遗憾之至,血剑魔徒们因为受过非常训练,行事只讲目的,不择手段,对于应付不了的强敌,一向避免正面冲突,所以,这时那名翁副队长脸色连变了几下之后,终于忍气吞声地站了起来,自语般喃喃道:“我们本来也想走了……”

    眨眼工夫,二十多名魔徒走得一个不剩!

    百步神拳重新返座。

    华云表心中有事,想到等会儿吃完了,太平仙凤和小玉女假如不做一路,他跟任何一方走在一起都不妥当,不如及早抽身为妙。

    于是,他向小玉女问道:“你们这次来长安,打算落脚什么地方?”

    小玉女道:“原先准备歇在这儿的丐帮分舵上,刚才过去一看,分舵上已无一人,似乎已经出过什么岔子……”

    华云表插口解释道:“是的,舵上弟子由胡毕义安排,已吩咐他们回太原总舵去了。”

    小玉女接着说道:“于是,我们改歇东门鸿宾栈,那儿距离密令集合的状元楼不远,而且地方也很干净宽敞。”

    华云表笑道:“你们两姐妹好久没碰面,这下可畅叙一番了。”

    小玉女微讶道:“你想去哪里?”

    华云表起身道:“我去找小胡,他说在南门附近等我,找着小胡之后,再一起去看望你们,待会儿神拳和巢湖三弟兄那边清顺便为我招呼一声,他们大概认不出我现在这副面貌,我也不去打扰他们的雅兴了。”

    华云表别了二女,下楼会了账,独自来到大街上。

    这时,大街上灯火阑珊,行人渐稀,华云表暗中留意,他觉察到对面黑巷中隐隐地似有魔徒守望,不过,他在走出老远的一段之后,却未见有人跟来,因而他知道,一定是监伺之魔徒人数少,无法兼顾。

    华云表加速脚步,想先到奚玉环住处看看,赶到之后,茅棚中黑洞洞的,阒无一人,华云表猜想奚玉环可能跟去南郊,于是,展开追风身法,飞一般的又向寒窑故址赶来,进入石洞,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奚玉环,七巧仙子刚刚经过金针手术,正由奚玉环一旁小心照料着。

    胡毕义和祁天保二人都不在,华云表由七绝剑领出洞外,交谈之下,方知魔宫救人者果然就是万里追风!

    被救者是谁呢?泰安义和镖局主,欧阳振飞的未亡人欧阳大娘!从险遭污辱的欧阳大娘口中获悉,血魔忘情露口,当年欧阳振飞原来就是死在血魔之手!血魔害死欧阳振飞之意,本图染指欧阳大娘,其后,因魔宫发生意外事故,血魔无暇及此,方将此事淡忘。

    日前,欧阳大娘不幸又于潼关附近给血魔瞧见,大概血魔见这位欧阳大娘风姿不减当年,色心又起,竟然亲自出手将欧阳大娘点倒,用轿子抬来长安第三分宫。

    据欧阳大娘说,她仅知血魔身躯高大,年纪可能不小了,由于血魔易容得法。

    她实在无法认出血魔究竟为何人之化身。

    这边为防意外起见,已请欧阳大娘暂忍一时之忿,连夜化装离开长安,答允将来血魔成擒,一定分她一杯魔血,以供其祭奠亡夫,怪叫化胡毕义护送欧阳大娘出城去了,万里追风行色匆匆,则不知又去了什么地方。

    七巧仙子因受折磨过甚,需要连续三天,以三十六根金针,轮灸全身一○八处大穴,然后再经过七日夜之静卧,方能回复正常。

    这十天之中,半帖圣手之辛劳是不消说得的,就是七绝剑和奚玉环二人,也势将寸步难离,因为二人必须分别担任护法和照拂之职。

    第二天,华云表只能一人单独入城,他见百步神拳等人昨天都是以本来面目出现,于是也将脸上易容药洗去,并且换上一身亮新之长衣,去到鸿宾客栈一看,太原方面的第二批人马已到,计有天都摘星手罗心岳,晋北双鞭等五六人。

    华云表与众人见过礼之后,小玉女问道:“你有没有去过‘普渡寺’和‘三清宫’等处?”

    华云表惑然反问道:“我去那些地方做什么?”

    小玉女道:“据说少林、武当等各大派也在函邀之列,这两派如果有人派来,自以城中这两个地方为当然落脚之处。”

    华云表道:“那么我现在就赶去看看也好。”

    于是,华云表又复出栈,分赴两边打听,果然不出小玉女所料,少林武当两派,均有代表到达,少林来的是罗汉堂主持意净大师和达摩院主持意明大师,武当来的,则是神武七子中的云真子和鹤真子这四名方外高手,都是上一届武林大会的监察人之一!依此看来,华山八剑可能也到了,只不过一时不知欧在城中何处而已。

    第三天,丐帮七名长老和恒山掌门人扑天鹏许豪烈,以及塞外几名高手也都接着赶到。

    第四天为密令所示集合的日子,这一天近午时分,状元楼后面雅园中,静悄悄地排下四桌酒席。

    今天是什么人请客?这四桌酒席将由什么人来享用?这些,连状元楼的老板都不清楚,只知早上有人送来五十两纹银,预定四桌上好的酒席,三桌荤席、一桌素席,开席时间为午后一刻,普通一桌酒席,再好也不会超过十两之数,而现在有人以五十两订四桌,这种主顾哪儿去找?于是,状元楼收拾出轻易不肯启用的雅园,指派大师父亲自掌灶,征集店中伶俐乖巧的跑堂专门伺候。

    午时到了,神秘的宾客开始陆续出现,看到第一批来到的宾客,状元楼方面不禁眉头暗皱。

    七个既脏且老的叫化子,人手拐杖一支,颤巍巍鱼贯而入……

    接着,情形稍好一点,进来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致说来,衣着都还整齐,稍后到达的,是两僧两道,袈裟鹤氅,均极光鲜,尤其是这四名出家人的严肃法相,令人见了不斯然警意潜升;最后赶到的一批仪表最为出众,一行八人,同色天蓝窄袖剑服,外技同色风衣,年龄虽有长幼,但身材却都相近,八人八支宝剑,斜悬腰际,一个个扶剑昂首大步而入,器字非凡,远近侧目。

    四张桌子坐得差不多快满了,就差主人一剑震八荒尚未到达,华山霹雳剑向百步神拳问道:“申老总来了几天了?”

    百步神拳答道:“小弟是大前天到的,常大哥有什么吩咐?”

    霹雳剑摇摇头道:“不是这意思,常某人是说,老总来得早,有没有见过我们那位韦头儿,他是今天的主人,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人影?”

    天都摘星手仰脸望了望天色道:“时间好像还有一会儿。”

    恒山掌门人扑天鹏许豪烈忽然大声说道:“可以上菜了,时间纵差也有限,咱们不妨吃将起来再说,韦老儿开明豁达,他总不能叫我们空着肚子等……”

    伺候在旁的伙计们,巴不得客人中有人如此表示,于是,一声传呼,酒菜纷纷端上,就在这时候,一名中年丽人突于园门口出现,来的正是今天太平宫和今天这场酒宴的女主人,七巧仙子上官丹玉!

    众人见到七巧仙子,纷纷离席起立,七巧仙子一路含笑颔首致答,一面走向七绝飞花母女面前,高兴地笑道:“你们母女也来了么?稀客!稀客!玉萍,我们多少年不见了……”

    七巧仙子先和七绝飞花打过招呼,然后方始转过身来,朝少林意净、意明大师与武当云真子那一席上,万福道:“拙夫马上就到,他此刻正在赶绘那幅魔宫形势草图,准备带来这儿呈请诸位作为参考。”

    七巧仙子说至此处,回头偶尔瞥及女儿太平仙凤也在座,不禁微感意外,讶然问道:“玲儿,你是几时回到长安来的?”

    太平仙凤略现娇羞之态,微俯着脸孔浅笑道:“娘问这个做甚,等会儿席位不够,玲儿让开就是啦!”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七巧仙子含笑骂得一声死丫头,神色微动,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朝女儿挥手道:“对了,丫头,你快点赶去开元寺一趟,你爹就歇在那里,你丫头去,一方面帮帮他的忙,一方面催他快来,就说这里人已到齐,都在这儿等他一个,图有没有绘好,都不妨先搁一搁……”

    太平仙凤欣然衔命而去,这边,七巧仙子端起一杯酒,举向众人道:“来!上官丹玉仅代表拙夫敬各位一杯水酒,不许客气,务必通干,先干为敬,丹玉先干了!”

    七巧仙子说着,举杯就唇,一吸而尽,然后以空杯四照,众人轰然喊了一声好,纷纷干杯照底,连平素滴酒不沾的小玉女,也勉为其难地将面前一杯酒端起喝下。

    七巧仙子接着又扬箸四嚷道:“现在大家用菜”

    谁知一语未毕,丽容遽变,掷箸按心叫道:“不好,酒中有毒!”

    一声喊出,人已倾身栽倒,七绝母女正待抢出扶持,一阵恶心,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也跟着双双倒下。

    再接着,惊啊之声此起彼落,不消片刻工夫,全园三四十名武林名人,扫数倒地,无一幸免。

    现下这三四十人,可谓今日武林之精华所在,内中颇不乏内功深厚之巨宿。如今,不分彼此,人人命运相同,全在一杯酒下人事不省,神智尽失,酒中药物,其毒性之烈,于此盖可想见!

    闹哄哄的一场武林盛会,刹时归于寂然,几名端菜伙计,一个个呆立如痴,僵在那里动弹不动,走不动,也喊不出……

    就在这时候,一阵嗖嗖之声过处,园外突然箭一般射入八名蒙面剑手,这八人身手之矫健,远非一般血剑武士所能比拟,八人入园后,其中一人沉声下令道:

    “先宰活口,快!”

    吓呆了的伙计们,尖叫一声,顿时回过神来,可是,太迟了,就在那几名伙计拨脚想逃时,两名蒙面人双剑如虹,仅仅一个旋风扫削,五名伙计的五颗头颅,就先后飞抛落地,断颈处喷血如注……

    为首那名蒙面人继续下令道:“老七、七八速将七绝飞花和七巧仙子两妇送日帝君行宫,余下之与会者,一律枭首,动作要快!”

    众蒙面人齐声响诺,立即分头行事。

    首先遭殃者,是晋北双鞭兄弟,一名蒙面人手起剑落,双鞭兄弟第一个身首异处,其次轮及扑天鹏许豪烈,再次便是天都摘星手、华山八剑、巢湖三布衣……

    就在两名剑手双双走向巢湖三布衣之际,另外两名蒙面人一个挟起七绝飞花,一个挟起七巧仙子,足尖一点,便向园外腾身窜去。

    两名劫人之剑手,身形落向墙头,刚想藉力再起时,对面一排民房上突然传来一声断喝道:“鼠辈敢尔!”

    随着喝声,两点寒星迎面打至!两名蒙面剑手闪避不及,双双打中鼻梁,哎唷一声,撒手抛人,掩面哼吟而逃!

    出声发弹救人者,正是怪叫化胡毕义。

    胡毕义刚刚现身,身后接着奔来一人,正是华云表,胡、华二人这时目扫园中,已知园中发生何事,当下连跌落园角的七绝飞花和七巧仙子二人,都无法顾及,就双双一声大喝,同时飞投园中。

    二人扑落园中,三四十名与会者,差不多已有十来人丧了性命,余下的六名蒙面人见华、胡二人来势甚猛,当下顾不得继续伤人,一声呼啸,一齐挥剑而上,将华、胡二人密密围住。

    华、胡二人因系赤手空拳,一时只好展开万花掌迎敌。

    风尘老人传给二人的这套万花掌,一旦使用,果然玄妙无方,因为这套拳法招式轻灵,虚实莫测,二人穿跃于六支长剑中,有如二只戏花蝴蝶,是以使得六名敌人不但不能损及他俩分毫,有时反而自相纠结,剑与剑相碰,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华云表一面发掌,一面抱怨道:“都怪你小子……”

    胡毕义大声不服道:“都怪我什么?要不是我耽搁了一阵子,来早了,大家岂不一起完蛋?”

    六名剑手见二人行有余力,知道长久耗下去绝不是办法,于是一声暗号发出,六支长剑攻势突然加紧。

    胡毕义高叫道:“你小子不必埋怨了,送支剑给你,你小子乃剑术名家之后,底下就看你小子一个人表演了!”

    华云表诧异道:“剑从何来?”

    胡毕义大喝一声:“在这里”

    双掌虚翻,腰身一矮,左足电扫而出,一名蒙面人抽身不及,腿给怪叫化一脚扫中,上身一颠,长剑脱手,怪叫化伸手一抄,趁势夺下,反手一扔,送至华云表手中。

    华云表一剑人手,精神大振,眼前这批剑手,使的虽然是游龙剑法,但他们仅得游龙剑法之皮毛,又岂是华云表这位游龙剑法家学真传者之敌手?华云表接剑后,一个剑花挽出,紧接着,“龙游四海”、“沉雷隐隐”、“夭矫九天”,一气使出“惊天三绝招”!众剑手对这种石破天惊的剑招,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纷纷骇避之下,已有二人剑底授首!

    失去宝剑的那名剑手,在怪叫化一脚扫中后,踝骨早已碎折,这时正滚在一角惨哼不已,六名剑手,至此又去一半,余下之一半不敢恋战,一声呼啸,相率亡命夺路而逃。

    华、胡二人无暇追敌,敌人一走,连忙过来查察众人中毒及死伤情形。

    已死者共计十一人:晋北双鞭兄弟、恒山掌门人扑天鹏、黄山掌门人天都摘星手、华山八剑中的二、四、五、六、七、八等六剑,另外一个便是巢湖三布衣中秃笔布衣蓝生华。

    其余诸人,一个个嘴唇发青,双目紧闭,气息都很微弱。

    华云表急得什么似的,连连顿足道:“唉唉!这怎么办?”

    突然,身后怪叫化胡毕义低呼道:“小华,快过来一下!”

    华云表转过身来,只见怪叫化正俯身在那名失剑折兄的剑手脸上,不知在察看什么?当下一跃而前道:“什么事?”

    怪叫化扭转头,指着地上那名业已气绝身亡的剑手道:“我见这厮在地上疼得打滚,正想过来慈悲他一下,不意这厮不待我走近,便已抢先嚼舌自尽;现在你看看清楚,这厮这张面孔,你以前见过没有?”

    华云表凝视之下,皱眉点头道:“似乎有点眼熟……”

    怪叫化突然代答道:“像不像太平宫韦老贼座下太平八将中的第六将?”

    华云表呆了一下,喃喃道:“是的,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太平八将中的第几将,但在太平宫中,我的确见过此人,真是意外……”

    怪叫化不乐道:“哼!意外!到现在还说意外!”

    华云表手一指道:“可是”

    他言下之意是说:刚才你也看到的,血魔既与韦天仪同为一人,为什么七巧仙子也成了被害者呢?没想到,他刚说出“可是”两个字,目光所至,突然住口,原来不知打什么时候起,被二名剑手抛落园角的七巧仙子和七绝飞花,业已双双失去踪影!

    怪叫化冷笑道:“‘可是’怎么样?”

    华云表正自皱眉,园门口忽然有人大叫道:“这,这怎么回事?”

    华、胡二人转身望,骇呼四顾者,正是那位一身都是嫌疑的本届武林盟主,一剑震八荒韦天仪!

    这时的一剑震八荒,仍是当日竞选盟主时那副气派风范,雄伟的体躯,内着紧身英雄靠,外披紫色英雄氅,重枣脸,双眉浓黑,双目如电,神情不怒自威,二人心头一紧,双双戒备着迎将过去。

    一剑震八荒讶然瞪着二人道:“你们都是何人门下,这儿怎么乱成这种样子?”

    怪叫化不答,却在肚内暗骂道:“你老贼少装蒜!”

    华云表因为始终不敢相信血魔就是一剑震八荒的另一化身,这时恭恭敬敬上前施了一礼,答道:“晚辈姓华,与这一位胡兄均为令媛之友,今天到这儿来,乃系应令媛之约,不过晚辈们来迟一步,来时这儿惨案已经发生;八名匪人,三死五逃,至于众人何以如此,晚辈等亦毫无所知……”

    华云表虽然有所不信,但戒心还是有的,所以,他这番答词,听来婉转,事实上却很含混。

    一剑震八荒双目一亮道:“你姓华?”

    华云表团系以本来面目出现,经对方这一问,心头不禁寒意潜升。

    怪叫化抢前一步,躬身道:“今日事件,严重异常,三十八人已有十一人丧生,余者亦都陷于昏迷状态中,尚清韦盟主速作处置!”

    一剑震八方脸上微观讶异之色,他似乎没有想到另外这名胡姓青年,看上去没有几岁年纪,口吻与举止,竟然老练如此,暗忖自己假如再将对方当做二个娃儿看待,那就大错而错了!

    因此一剑震八荒点点头,表示出现在不该问及这些题外闲章的歉意,同时搓着双手蹙额道:“可惜赛华佗不在眼前,是的,这该如何处理才好,老夫对医药方面可说一窍不通,唉,唉……”

    华云表想说出半帖圣手正在长安附近,神色甫动,却忽给怪叫化一道眼光止住。

    一剑震八荒环扫之下,忽然指着地上那三名蒙面剑手问道:“这批暴徒都是什么来路?”

    华云表一时忘情,脱口道:“晚辈们正在奇怪”

    怪叫化脸色遽变,要想拦阻已然不及,一剑震八荒转过脸来,侧目淡淡接口问道:“奇怪什么?”

    华云表已知失言,呆在那里,一时间瞠目不知所措。

    一剑震八荒微微一笑,接着道:“这位小弟弟,你是中州华家的后人是吗?故人有嗣,良堪告慰,来!小老弟,站过来一点,让愚伯看看清楚”

    此时此地,话锋一转,忽然舍却正经要事不谈,而娓娓套起故旧关系来,岂非太过兀突?华云表暗感不妙,心头一凛,不自觉向后退出一步!

    但他仍心存万一之望,于退出一步后,依然强自镇定下来,扶剑躬身道:“人命重于一切,敢情世伯……”

    一剑震八荒笑容一敛,突然沉下脸来道:“是的,老夫首先就觉得你们这两个娃儿甚为可疑!”

    试问,这像是堂堂一位武林盟主所该有的口吻吗?华云表对当前这位世伯盟主最后所寄予的一丝期望,至此可说也全告幻灭了!

    老魔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老魔似因隐秘外泄,已再无顾忌可言,这时话一说完,立即冷笑着向华、胡二人,一步步欺身逼近。

    华云表因震慑于对方在武林中数十年之威望,一时仍然不敢有所举动,就在他惶惶难决,准备继续后退之际,忽听怪叫化于身后沉声发话道:“小华,别再发痴了,你们华家上三代,很可能都毁在你小子此刻这种妇人之仁上,你小子如再犹豫,华家将再无第五代补此不复之恨了!”

    老魔闻言,先是微微一呆,接着仰天大笑道:“好!好!好聪明的两个娃娃,今天以后,老夫大概是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是的,娃儿,你们猜得不错,只可惜好人不长寿,聪明常遭聪明误,你们两个娃儿就凭这几句话……”

    老魔于狂笑声中,不待语完,巨灵之掌猛地一兜一翻,突然出其不意地分向华、胡二人盖顶抓下!

    可是,说也奇怪,就在老魔身形跃扑离地,两小心神一紧,正待出手迎拒之际,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老魔一声轻啊,身形一滞,竟然原地坠落,落地之后的老魔,手探腰后,脚步踉跄,神情好似甚为痛苦。

    怪叫化大喝道:“小华!良机一去不再,快上!”

    华云表因自老魔口中得悉中州华家祖孙三代,果然被害于这名恶魔之手,这时气翻血涌,早怒得恨不得将这老贼一口吞下,他在怪叫化发话之同时,已然长剑一挺,惊鸿泻电般向老贼扑去!

    值此一发千钧,眼看着一代血魔即将丧命于华云表剑尖之下的刹那,一声急呼,突自园外传来:“剑下留人”

    呼声凄厉,令人魂颤,华云表不期而然长剑一歪,剑尖让开心胸要害,改向老魔腰股间穿擦而过!

    老魔似已失去还手之力,这时顾不得些许皮肉之痛,一声闷吼,蓦地腾身出园而去!

    接在那一声厉呼之后,园门口发狂般扑进一人。

    可是,来人不知是奔驰过急,抑或其他什么原因,人在入园之后,上身一颤,突然平空摔倒,摔倒之后,僵如化石,再也不动一动!

    华、胡二人因园中尚有数十人中毒待救,是以任由老魔逃去,也未予追赶,这时见了这一情形,又不约而同地一齐向来人飞步赶去。

    二人赶至来人身边,俯身看清之下,不禁相顾一呆,他们说什么也没想到来的竟是太平仙凤韦美玲!

    这时的太平仙凤韦美玲,面黄如蜡,双目紧闭,显系一时闭气昏厥;华、胡二人见太平仙凤右手握有数枚亮银玲珑镖,这才相与大悟,老魔适才之所以欲振无力,原来竟是遭了爱女冷算!

    华、胡二人弄清内情之后,均为之大为感动。

    华云表长剑一抛,连忙弯腰将太平仙凤抱起,由怪叫化运掌为其拍活几处气血大穴,不消盏茶工夫,太平仙凤一声轻唉,悠悠然苏醒过来。

    太平仙凤睁开眼皮,虽然发觉她正躺在华云表怀中,居然没有害羞表示;她呆呆地望着半空中,接着,头一低,热泪夺眶滚落。

    华云表激动地轻声慰道:“韦姑娘,小弟前此已经说过,上一代之功过是非,与我们做儿女的人……”

    太平仙凤一声不响,忽然挣扎欲起,华云表只好扶持着她站立起来,太平仙凤站稳之后,以衣袖拭了拭眼角,双手捧心,转身默默向园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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