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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认真仔细的想了想,没有丝毫印象,向幼沁歉意的笑,「我们真的见过吗?」

    「当然见过,许是小姐事忙忘却,在下对小姐的面容相貌却是铭记於心。」卢玉摆出风流倜傥的微笑,却只得到青妍几个白眼。

    对青妍的厌恶视若无睹,卢玉轻声说道:「小姐忘记也无妨,在下对向伯父从来钦佩有加,再加上我们两家生意往来密切,以後多的是机会熟识,今日街边得见小姐也是缘分,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见,不如我们楼上一聚。」

    向幼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他的热情有些古怪,想要拒绝,可终究耐不住卢玉的热情,再三婉拒也推不开他,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既然是爹爹的朋友,吃顿饭应该没什麽吧,她自我安慰的想,虽然脑海中浮出卓一然让她不准接近陌生人的话,却还是挥散胡思乱想,随着走上楼去。

    都是朋友,人家卢公子还这麽热情,自己不答应实在不合适,而且自己不正缺个陪着吃饭的人,现在来了一个朋友也算好事。

    这样想着,向幼沁就释怀,压抑下去心中的那一丝不安,把注意力都转移到满桌的美食上来,并不多言。

    卢玉见她不愿多说,问不到更多的东西,只好大谈那些生意上的事情,极力夸赞自己。

    在他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之时,没有留意到青妍恶狠狠地瞪了卢玉一眼,然後悄悄跑出去,过会儿回来後,脸色又恢复晴朗,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志得意满的待在自己位置上大口吃菜。

    向幼沁疲於应付卢玉的热情,没有瞧见青妍的举动,所以饭吃到一半,雅间的门被人粗暴推开,看到卓一然走进来的时候她真是又惊又喜,也没多想他怎麽会来,就乐呵呵的迎上去,解释自己为什麽会在这里和别人吃饭,还满意的夸赞了一下卢玉的热情。

    面色凛然站在雅间里,卓一然的目光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径直射向卢玉,嘴角寒意深深的冷笑,「卢公子,别来无恙。」

    「原来是卓兄弟,别来无恙,你……」看着半敞的雅间房门,卢玉莫名其妙,这位主儿面色不善突然闯进来,到底是要干什麽?

    「听下人说小姐在这里用饭,我来接她回去。」卓一然示意青妍去关上房门,又拉住了向幼沁的手握在掌中。

    「原来如此,可沁儿姑娘还没用完饭呀,卓兄弟若有要事在身不妨去忙,我可以亲自送她回去。」

    「不劳大驾了。」

    看着两个男人之间的一来一往,向幼沁迷迷糊糊觉得有什麽不对头,既然卓一然到了,心里就踏实了许多,拉着他的手撒娇,「卓哥哥,我还没吃好呢,你坐下来陪我。」

    对着卢玉的时候是夹枪带棒,可一转身看到向幼沁,卓一然脸上立刻云开雾散,余光却盯着卢玉,「如果卢公子不介意的话。」

    话至此处,卢玉还能说什麽,只得点头,「当然不介意。」

    小二又拿了碗筷上来,卓一然看看菜色,又若无其事的点了几样向幼沁喜欢的,这才又接着说笑。

    话说请客也有门道,讲究的是见人下菜碟最後宾客尽欢,可赴宴百十场,卢玉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的坐立难安,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卓一然,反正面前这男人的态度夹枪带棒的很不和气。

    看着他时不时露出的阴森笑容,言谈间的霸道,卢玉整个人简直如坐针毡,再想到好友的劝诫,突然有些後悔这次的鲁莽。

    他早早的就听过卓一然的大名,向家管家之子,说起来也只是个下人,可据说向老爷待他如亲子,所以大家的闲言碎语就多了起来,各种各样的揣测,甚至有下流的人琢磨他真正的身分是向老爷的私生子,言语间也多有不敬。

    向家二小姐向幼薇未出嫁前,向老爷虽然倚重卓一然,可得知他不愿过多干涉这些事情也就没有勉强,心知身分尴尬,自己的倚重只会带给他麻烦。

    後来向幼薇出嫁,家里生意忙不来,卓一然也只能出手帮忙,於是所有看热闹的人又都活跃起来,不过,在接下来的短短半月,那些人都见识到他的手段。

    这个看着正正经经、不苟言笑的男人,其实才算真正的狠角色,明的、暗的淩厉手段层出不穷,如此两年下来,提到卓一然,谁还敢不敬,那些胡乱揣测的香艳秘事自然也没人敢再提。

    而曾经看低过卓一然的人里,卢玉就是其中之一。

    可现在卢玉已经听说过这个人的行事,心知肚明他的手段,眼下看他对着自己面色不善也不敢发作,只能在心底哀叹自己倒楣,怎麽不知不觉就惹恼了这位卓大爷。

    行走商场难免树敌,以前遇到这种不愉快情况卢玉都是直接走人,可这一次偏偏卓一然不肯离开,满脸淡笑和自己聊天,让他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寒气直冲脑海,只得战战兢兢的陪着笑脸,什麽招惹向幼沁的兴致都没了。

    「卓哥哥,布庄的生意谈得怎麽样,我以为你要很晚才能回去,怎麽会突然来这边?」

    向幼沁插不上话,只觉得那两个男人之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忍不住探寻。

    「谈完了。」卓一然解释的言简意赅,目光转到向幼沁身上,温润柔和的目光和刚才的淩厉完全不同,手中的银筷轻巧挟了几样菜放在她面前,又端起她身边的杯子闻闻味道,顿时沉下脸,「不是说过不准喝酒。」

    「只是一、两杯而已。」向幼沁抿嘴笑着解释。

    「是啊,这是陈年的花雕,味道醇厚,不容易醉人的。」卢玉只觉得这两人亲密得过分,有点古怪,生怕自己鼓动向幼沁喝酒的事情被说出来再惹到卓一然,连忙开口解释。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卓一然又回头看他一眼,透着危险意味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她不喝酒。」说着把那酒杯径直端到自己面前,又倒了杯香茗放在向幼沁眼前。

    反观向幼沁,她似乎丁点不意外卓一然的态度,只是乖巧的笑笑,端起茶杯抿一口茶。

    脑海灵光一闪,这一次,卢玉总算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向幼沁再怎麽做错事,她总是主子,是向家小姐;卓一然再受倚重,下人的身分也改变不了,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亲亲热热唤卓哥哥,一个眼露脉脉深情关怀,怎麽看都不像主仆,反倒像一对……恋人。

    如果这时候还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惹到卓一然,卢玉也真枉费了生意人这个称呼。

    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两人之间的举动,他为自己的想法吃惊,更加懊恼自己的鲁莽,人都说卓一然从不肯吃亏,行事冷漠狠戾,他若是真对向幼沁存了霸占的心思,那自己现在的招惹献媚无异於是对他的挑衅,要按传言中他的脾气,自己恐怕要倒楣。

    想到这,卢玉背後沁出一身冷汗,再多情思绮念,这会儿也都烟消云散了。

    眼看好事破灭,卢玉也就没了什麽沾花惹草的心情,只想着快送走向幼沁这尊大佛,顺便找个机会对满面寒霜的卓大爷剖白一番,以铭心志,也好逃过这一场劫难。

    想办法想得脑仁疼,卢玉脸色灰败,坐立难安的样子太过明显,向幼沁看在眼里只觉得好奇,顺口询问:「卢公子,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不劳小姐挂心。」卢玉忙不叠解释,心中哀怜自己命苦,真是怕什麽来什麽,一边是向幼沁温情关怀,一边是凛冽目光如刀如剑,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看你头冒虚汗、脸色苍白,是不是受了凉,要不要我们带你去看大夫?」

    「不用,这是多年宿疾。」他急忙拒绝。

    这边两个人进行着拉锯战,那边卓一然却眯起眼睛,冷冷笑了。

    很好,特别好,这丫头不光陪着一个不怀好意的浪荡子谈笑用饭,现在还关怀备至的询问别人的身体,看来他到来之前两个人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嘛。

    想到自己忙碌中接到青妍让人传来的消息立刻赶来,他就觉得有怒火窜上脑海,把他所有的理智燃烧殆尽,只有嫉妒留在脑海,还有可能被人背叛的恼怒。

    「卢、公、子。」卓一然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慢条斯理的喝掉杯中酒,再瞥一眼他,言语间满是威胁的味道:「你身体无恙吧,真的不要我陪你找大夫?」

    「不要,不要。」

    「好啊,卓哥哥认识一个好厉害的神医,把我的病都看好了。」

    卢玉和向幼沁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不同的是一个人用喊的表达自己意志坚定,一个却是满脸骄傲看着卓一然。

    「沁儿。」低低的唤她的名字,卓一然无法再看下去这丫头对别人的关心,觉得自己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卢公子既然不愿意,你就莫要勉强了。」

    算他聪明,如果卢玉真的敢答应找什麽大夫,他丝毫不介意找个蒙古大夫把他治成残废。

    「可我看他实在是不对劲,好像病得很严重。」向幼沁见不得别人受苦,想想自己这些年受的病痛折磨,更是对身患宿疾的卢玉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

    看着她脸上满满的担忧和同情,卓一然面无表情收拢掌心,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裂,莹润的酒液就顺着桌子流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地,每一下都像是闷雷打在卢玉心上,警声大作。

    「卓哥哥,你怎麽了?」大惊失色,向幼沁抓起他沾着酒液的手,翻来覆去查看,直到确认并未受伤才放心。

    破碎的瓷杯坠地,叮咚作响声音清脆,看到这情形,卢玉脸色却涨成猪肝色,额冒冷汗,也顾不得什麽热情、什麽好客,只一味想要保住小命,乾脆就直接开口撵人,说他来这里是为了宴请重要客人,现在要去门口等候没法奉陪下去。

    「既如此,先走一步。」卓一然暗含讽刺的看他一眼,起身就走,没有一丝的耐心再多做纠缠。

    看卓一然这样说,卢玉脸色好了很多,舒了一口气的模样。

    向幼沁也没有再坚持,只是歉意的笑,「那我们先走了,今日还多谢卢公子的招待,我看你身体不适,明日就不要过去我家带我们去听戏了,改日吧。」

    「好好好。」一叠声的答应,卢玉擦拭额头冷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卓一然还未来,存了和向幼沁多多往来的心思才热情邀请,此刻听她说出口,只觉得轻飘飘一句话立刻化作利剑悬在自己脑袋上,危险得很。

    听着背後两人的交流,走到门口的卓一然皱眉,握紧的手掌青筋暴起,径直走出了酒楼。

    拉着青妍,向幼沁也紧接着走出雅间,看着那个走在前面透着隐隐怒气的背影,心里一片茫然。

    卓哥哥生气了吗,她又有哪里做错了?

    谁说的女人心思难猜,卓一然的心思也不好猜呀!

    从来不疾言厉色的人突然变脸,这比整日的吵闹更可怕,因为习惯了言谈举止上传达的温柔爱惜,就慢慢接受不了一丝异色,心里惊诧的同时也感到委屈。

    此时此刻,向幼沁就是这种感觉,从小到大,卓一然对她摆冷脸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每总是自己犯了了不得的错误,可眼下看他莫名其妙就生气,还甩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下楼,向幼沁只觉得一颗心慢慢往下沉,心底涌出浓浓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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