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如平常,她睡到中午十二点,一点准时到“长春藤的下午”上班,五点半回到家,六点吃晚餐,九点上床睡觉,睡眠占据她人生过半。
她一星期买一盆蔷薇花摆窗台的习惯没改,在短短十天内把花养死的习惯没变,她仍是对生活提不起兴致的默默。
只是偶尔,她想起两个月前那夜,她在餐厅里唱儿歌。
“在餐厅唱儿歌”不算突兀,突兀的是萧默嬗又唱歌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不会开口唱歌,却为了陌生男子破例。
苦笑,她拿梳子把头发梳得又直又亮,走到窗台前,看着枯萎蔷薇,两个星期过去,是该干枯了。
默默把花办一片片拔下,洒在水晶盘里,今夜风扬起,会将它们高高刮向天际,带着它们飞往另一个世界里,他……会细心收拾吧……
电话响起,她走到床边。
“默默,快点出发哦,阿姨约张先生七点钟见面。”
是天真无邪、浪漫到教人发狂的阿姨打来。
“我会到。”默默冷回应。
“张先生是把拔最得力的助手,要是你也喜欢他,把拔的公司就不怕没人接管了,这件事,你妈妈不同意,默默,千万别让妈妈知道,好不好?”
“好。”
“我看过张先生两次,他长得很帅、很阳光,唯一缺点是头发少了点,但人斯文又和气,公司上下都喜欢他,把拔打算大力栽培,要是你们能够互相欣赏就更棒了。”她的媒人嘴越来越棒。
“我再不出门,会迟到。”她阻止继母的碎碎念。
“对哦,我忘记啰。对不起,你快出门哦。拜拜、拜拜,默默,爱你哦!”
四十岁女人的可爱浪漫,全在继母身上落脚。
挂上电话,默默有心理准备,这位张先生,绝对不是好打发的男人。为什么呢?很简单,他是从中部乡下北上奋斗的穷小子,刻苦耐劳,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流学府,大学毕业后,进入父亲公司上班,汲汲营营、锲而不舍往上爬,爬到今天这个地位,这种人企图心强,有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自励精神。
他知道董事长只有一个掌上明珠,更知道将来明珠是唯一继承人。
默默相信,即便公主眼歪嘴斜、坐轮椅、得阿兹海默症,他会视而不见,因为她身后带着庞大家产,而他太了解贫穷的滋味。
一个小时后,她坐在男人对面,无奈表情彰显。该死,她演足神经质女人,可惜仍吓不倒对方,怎么办?
“张先生,我奉劝你一句,亏心事千万别做。”她凑近她,口气神经兮兮。
“我、我从不做亏心事啊!”他笑出几分尴尬。
“是吗?你后面跟很多个女鬼,尤其穿黑色衣服、长发中分那位,面目特别狰狞,你有没有对不起过她?”
女鬼……他吞下口水,勉强说:“小姐,你在开玩笑吗?”
听清楚没?他说的是小姐,不是萧小姐,换言之,他的确肖想乌鸦攀凤凰。
张玉扁,玉扁、阿扁,哦哦,他乐于当陈水扁,她还不爱当吴淑珍呢!没办法,她有轮椅过敏症,不喜欢百万珠宝,至于发票……她习惯随手乱丢,不习惯收集。
虽然他五官不错,身高不坏,勤奋上进,努力有为,体贴温柔,处处顺从,但——她不要他!
打进门起,她问他是不是同性恋,他斯文回应;她问他交往过几个女生,他给的答案可以拿到一百分;她想尽办法让他难堪,但他诚挚热忱,积极摆明——我就是要追到你。
“我从小研究密宗,开过天眼,不管阳间阴间,我都看得见。”语毕,她指指他头顶上方,眯眼。
“知道为什么你的头发稀疏?因为有个很像章子怡的女鬼坐在你肩上猛拔你头发;你平常觉得腰酸背痛吗?没办法,她一直压在那里,你当然不舒服。”
坐办公桌的,十个有久个会腰酸背痛,很正常。但默默的话吓到他了,他紧张地猛灌饮料,考虑回家后要不要找个通灵人士替自己驱鬼。
“小姐,你、你的特殊才艺,真的很、很了不起。”
特殊才艺?她举双手投降。
“张先生喜欢吃鱼子酱?”她瞄一眼餐盘。
“对,鱼子酱是风行在世上最久的奢华美食,尤以白鲟鱼和闪光鲟两种最出名,全世界产量非常稀少,现在剩下黑海、里海和法国的吉隆德河有,光一口就要十块钱美金呢!”他滔滔不绝地展现自己对鱼子酱的了解,为跻身上流社会,他在品味时尚里费了不少精神。
说着,张玉扁用瓷匙优雅地挖一口黑金放进嘴巴。
“张先生听过婴灵吗?”默默支起下巴问。
“婴、婴灵?”不是在讨论鱼子酱吗?话题怎会转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婴灵上面?他张口结舌。
“为了取最新鲜的鱼子酱,不能杀死鲟鱼,只能把它敲昏,然后剖腹取出鱼子,过筛、清洗、沥干,几千几万颗的鱼子代表了几千几万个小生命,这些生命未成形,就让你一口吞到肚子里,唉,你知道十块美金让多少婴灵黏在你身后吗?”
呃呃……他突然不晓得该把嘴里的“婴灵”吞进去或是吐出来好。
喝口红酒,他端起笑脸。“谢谢小姐开导,以后我再也不吃鱼子酱。有小姐在身旁,我可以学到不少新奇的见解。”
新奇见解!?噢,她没把他弄疯之前,她会先疯。
揉揉眉心,她预估起父亲的反应。嗯,他会派阿姨来当说客,用疲劳轰炸法解说张玉扁的十大好处,然后电话将每半小时响一次,因为阿姨对父亲交代的任务绝对卯足全力,不达目的誓不甘休。可怜的默默、可怜的黑眼圈将爬上她的脸。
“我想,今天到此为止吧。”
第一回合,他赢她输。
默默猜,她还得出席第二回合,可是面对张玉扁,真的很烦,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她宁愿直接搬进杜鹃窝。
“时间还早,小姐,我们是不是去看场电影?我知道最近有几部片子不错。”张玉扁建议。
看电影?诡丝、咒怨或鬼娃新娘?默默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候,救世主降临!她看见他了——对她毫无兴趣的房慕晚。
他是黑衣拔发鬼联络来的,还婴灵显圣帮忙?不管,他是她的浮板,怎么说,都先过了这关再谈。
堆起假笑,她说:“好啊,我先到化妆室补个妆,再去看电影。”
“是。”他恭谨地起身送她。
她起身,踩着高跟鞋,走到张玉扁背后,见他没回头,忙小跑步到房慕晚面前,趁他不注意,将房慕晚拉到女厕旁边,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意味。
房慕晚高大壮硕,甩开她,轻而易举。
然而,手半抬时,他认出她,终止甩手动作,由着默默带到旁边。说不出心情是好或坏,两个月不见,他惊觉,自己没把她丢出记忆区。
“你也来相亲吗?OK,我们说好,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回。”默默急道,因张玉扁让她跳脚。
“帮什么?”他语气和印象中一样“清凉”。
默默早早习惯他说话态度,要是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吹出来的是暖气,她才会吓得跳开三尺远。
“不管用任何方法,你帮我拒绝外面的有为青年,让他不要心存幻想;同样地,如果你不喜欢今天的相亲对象,我帮你,让她对你失去兴趣。”她想,解决女人要比解决男人容易得多。
慕晚望她,半晌才道:“不管用任何方法?”
“是,有本事让他落荒而逃,我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这么严重!?不爱笑的他,居然想笑。双手横胸,他问:“看来,你碰到难缠男人,他对你很满意?”
听见没?他正在和女人聊天,这情况要是让亲戚朋友撞见,恐怕马上有人热心着手替他筹办婚礼。
“他满意的是我的家世,和我身后代表的企业与上流社会。”
默默有自知之明,虽然她气质长相不坏,但美丽的外表早晚会年迈色衰,再怎么样都比不上金钱可爱。
“了解。”他有相同困扰。
“帮不帮?”默默问。
“帮!”
“好,我先出去,请你随后到,我无法再多忍半分钟。”
“好。”
朝他点点头,默默把包包甩在背后,挂上笑容,走回桌旁,果然,房慕晚相当合作,她椅子未坐稳,他已经出现在张玉扁后面。
“那么晚了,为什么单独跑出来!?”房慕晚口气恶劣,好像她归他管辖。
“你自己不也出来外面风流快活,为什么我不能出门约会!?他可是我老爸的首选!”她顺势演戏,张牙舞爪,百分之百的泼妇茶壶状。
“你不担心胎儿的健康吗?昨天产检,医生要你好好休息,你怎可以四处乱跑!?”
他压住她的肩膀,挡住张玉扁的视线。
这招够狠,默默对他微笑,扬扬眉,以示赞许。
“医生是老大吗?我干嘛听他的!”默默拍一声桌子,用力推开房慕晚,挺胸对他大吼大叫。
唉,慕晚叹气,像极新新好男人。
真是委屈他了,叫冰箱自我催眠,催眠自己是暖气机,难呵……默默满怀感恩。
“你又吸毒?怎么就是不听话?”说着,他弯腰打横抱起默默。
“放开我!”默默倒挂在他肩上,还在演戏。
张玉扁理所当然挺身站出,挡在慕晚面前。
开玩笑,他抱走的可是财神爷,他不介意当挂名爸爸、不介意老婆有没有染毒,只要萧默婳肯嫁他,让他减少两百年奋斗,他要吃香喝辣,睡金躺银,就算腿上绑了两串婴灵也不要紧。
“放下小姐,她不想跟你走。”
他以为自己很勇猛,然虚弱声调泄露他的怯懦。不怪他,任谁站到慕晚身前,都会被他的威势震慑。
“你喜欢阳光吗?”冷冷地,他问。
“这、这有什么关连?”
“我的拳头有两百磅重,要是直接捶向你的鼻梁中央,你的颅骨将往内凹陷约十公分,十公分能压迫到你的视神经,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太阳。”
你看,谁不震慑?他把威胁讲得像在背古典文学,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有声有韵,有节奏。
张玉扁不自觉地退开五十公分,或者更远,背脊处凉意一吋吋往上攀升……
至于默默,若不是自己的胃吊在别人肩膀上,她会很不淑女地大笑特笑。
明天的阳光,呵呵,明天的阳光……她一定要把这段拿回“长春藤的下午”,分享给咖啡女郎、蛋糕师傅和甜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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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扛着默默走到电梯间,放她双足落地。和手机对话之后,房慕晚说:“现在,轮到你帮我。”
“当然,你的相亲对象在哪里?你要不要先和对方谈谈,再决定需不需要我搞破坏,说不定,对方是个很不错的女生。”
他没答话,带她进入电梯。
她用仰角七十五度看他,短短二十秒钟,她觉得自己罹患颈椎僵直症。没事长那么高,想与天争锋?
不演戏的他,回复冷漠,清凉感从默默脚底往上窜,该多带一件外套的。
他瞪着电梯上方的楼层灯,凝肃的表情教人畏缩。
很生气吗?这次相亲让他非常不情愿?
唉,可怜女人,未见面先判出局。
到底是谁发明相亲?荼毒适婚却未婚的男女,要让她知道,她保证早晚三餐外加消夜,各诅咒他一遍,而且绝对比基督徒的饭前感恩更虔诚。
电梯爬升,不一会儿来到十二楼。
十二楼?没记错的话,这家饭店一到五楼是餐厅,六楼以上全是饭店,第一次见面就约在饭店房间?大胆小姐难怪被判出局。
默默满脑子剧情,一面解释他的严厉,一面编排即将上档的好戏。
当,电梯门开启,他率先走出去,默默合作地跟在他身后。房慕晚走得很快,她得加强双腿的交叉速率,才跟得上他的脚步。
他停下,一个不算矮,但在他跟前很像哈比人的西装头男子迎上。
“少爷,小姐在里面,她反锁门,我喊了老半天,她都不肯开门。”西装头先生急道。
慕晚指示他先下楼。
临行前,他看了默默一眼,怀疑她的身分,因他家少爷身边,从不让女人跟随。
慕晚敲敲门,“慕曦,开门。”
默默跟着走近,靠近门边,里面隐约传来哭声。
看来女主角也不是那么欣赏男主角,既然如此,何必浪费两人的时间?
“不要理我啦,走开!”
砰地,不知名物品砸到门板,耳朵附在门上的默默吓一大跳,猛往后弹两步,慕晚及时拉住她,免得她摔个四脚朝天。
默默的狼狈,让慕晚二度想发笑,要不是慕曦还在搞飞机、要不是他的心情太坏,说不定,他真会笑出声。
“开门,是大哥。”他皱眉,用力敲两下门。
“大哥,你别管我。”女孩声音比刚才近,大约是走到门边。
大哥?默默耸耸肩,她刚编的剧情偏了方向。
“任性有用吗?你在这里哭,哲宇听不见。”慕晚说。
“不管不管,我才不管有没有用,我就是要哭,哭死我自己。”女孩负气。
接下来,另一堆乒乒乓乓的吵杂声传出,受难者除了花瓶,还加上一些塑胶制品。
慕晚叹气,看默默一眼,说:“你帮我把她弄出来。”
“先让我了解是什么状况。”
看来,他的情形复杂得多,不像她,三言两语,加上五分钟八点档连续剧情便能轻易解决。
“里面那个是我妹妹,她的男朋友要到美国念研究所,自从知道对方有意思申请国外研究所之后,这半年间,她又哭又闹,企图留下对方,可对方父母坚持,男孩也没办法。明天,他要上飞机了。”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房慕曦。”
“她男朋友呢?”
“文哲宇。”
默默双手合掌,低头思考三十秒钟,然后敲门。
“走开,大哥,我要静一静。”这回声音更近,慕曦整个人都贴到房门上。
“慕曦,你真的爱哲宇吗?或者你只是不甘心他离开,纯粹的占有欲作祟?”默默说。
“你是谁?”慕曦的口气不友善。
“比你可怜十倍的人。”默默靠在门边,隔着一道门,两个女生对话。
“乱说,谁比我可怜?我那么爱他,他都不肯为我留下,气死我了,我想甩他两巴掌!讨厌讨厌讨厌……”慕曦连声嚷嚷。
“如果你真的爱他,你该感激他还在,可以让你生气、让你怨,让你在寂静的夜里,有个能思念的人。”
也许是默默的句子太吸引人,总之,叫嚷的慕曦安静下来。
“假使他死了、不存在了,你想气他、怨他都做不来,只能无止无境的流泪,不断恨自己,为什么他活着的时候,不对他好一点、温柔一点?为什么不把所有奉献给他?”
你将在遗憾中度过每个缓慢的日子,唯一能做的是早早上床、晚晚起床,让自己留在梦里够久,让他有充裕的时间来入梦,这种生活,才叫可怜。”默默沉浸在自己的遗憾中,忘记她是来说服人的。
门打开一条缝隙,染满红丝的大眼睛,从门缝间望住默默。
“我不懂你的意思。”女孩哽咽地说,和着浓浓鼻音。
“我叫萧默婳,沉默的默,十六岁那年,我的身体不好,到乡下奶奶家养病,认识了一个男孩,叫卓陌丰,陌生人的陌,他老爱用刚变声的嗓音喊我默默,而我也叫他陌陌,这样,我们在喊自己的时候,同时也在喊对方。”默默、陌陌,两个有缘的男女生,偏偏无分。
门又开一点点,她看见慕曦整张脸了,但她没推开房门。
“然后呢?”慕曦问。
“陌陌是我的邻居,他和我一样不必上学,村子里,就我们两个年轻人最闲,我没问他怎么不上学,只暗暗高兴着,有人陪我聊天、陪我悠闲,生活不会无聊。
陌陌家有大院子,每次去找他,常见到他在松土、除草、浇水,可光秃秃的泥地里却找不到半株绿色植物,我问他想种什么,他说还没想到。”
门整个打开了,慕曦对故事有着期待。
“然后呢?”
“我是都市人,他教我如何在溪里抓鱼、摸蚬,他带我去采水果、抓夏蝉,我则唱歌给他听、跳舞给他看。
他的爸爸妈妈告诉我,陌陌从没这样快乐过,他们说,我是老天爷送给陌陌最好的礼物,岂知,陌陌才是老天爷送给我,最美好的礼物。
有天,陌陌问我,我最喜欢什么花?我随口说是蔷薇,其实我根本分不清楚玫瑰和蔷薇有何不同。
隔天,我看见卖花的叔叔开着卡车到他家,搬下很多盆花。陌陌告诉我,我是他的蔷薇,他要在院子里种下满满的蔷薇,要我二十四小时陪着他。
那时,我没听懂他的话,误以为他担心分离,因为我的身体逐渐康复,爸妈想要我回台北念书,所以我回答他:‘要是不能把陌陌装在口袋里,默默哪里都不去。’那时,我笑得那么璀璨开心,他却泪流满面。”
“他很伤心,为什么呢?”慕曦问。
“他病了、快死了,所以他不上学、不做事,他专心一意陪我过日子。
十六岁的我,很自我中心,观察力坏到让人恨之入骨,我看不见陌陌一天比一天消瘦、看不到他的嘴唇总是发紫,我只看得见他的笑脸,听得见他说的每个和天使有关的故事……
慕曦,我真羡慕你,你和哲宇不过短暂别离,只要两颗心不变,有朝一日,圆圆的地球会把你们圆在一起,不像我们,再拚命,都回不到过去。”
“陌陌真的死了?”
“嗯,心脏病,医生预估他活不过十八岁。他死在我怀里,死前叮咛我,我是蔷薇,要一年比一年更茁壮茂盛。
但我知道不会了,陌陌一死,蔷薇失去容颜。我回到台北,每个星期买一盆蔷薇,不浇水、不照顾,静静等它凋谢,我收集干枯的花瓣摆在窗台边,等风来,把它们高高吹到陌陌身边,我要他知道,没有陌陌,蔷薇只能干枯凋萎。”
慕曦下语,她栖住默默,啜泣,为陌陌、为默默。
都是陈年旧事了,怎在今晚全数倾吐?是慕曦太像当年的自己,还是因为年轻时期的爱情最干净?
默默摇头,也许是冲动加上一点点感同身受吧!不知道,她就是说了故事,一个她最不愿提起的故事。
“别哭,快乐点、潇洒点,分离不是遗憾,永别才是弥补不起的缺憾。明天去送哲宇上飞机,告诉他,你不会变,不管时空变迁,你爱他,不改变。”默默浅笑,捧起慕曦的脸,为她拭去泪水。
“嗯。”
“回家吧,早早上床,明天早起,为他写一封长长的信,在他还没到美国之前寄出去,那么他一到达目的地,就会收到你的爱情。”
“嗯。”慕曦点头。
“走吧!”默默牵起慕曦,离开饭店。
慕晚在后跟随,他静静走着,不发一语,不明白是陌陌的故事感动了他,还是默默的哀恸撞上胸口,他不好受,比慕曦未开门前更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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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送慕曦回家后,慕晚开车送默默回去。
十一点半,早睡的默默累得不想说话,路上,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音乐,两人不发一语。
下车,她朝车窗挥挥手,回身往公寓方向走,五步,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发现慕晚站在身后。
“有事?”她问。
“今晚,谢谢你。”
“不客气,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
送慕曦途中,她对默默掏心挖肺,把自己和哲宇间的大小事全数说透,下车前,她靠在默默肩上说:“你要是我姊姊就奸了。”
“我请你吃皈。”慕晚说。
“不必了,我们是互相帮助。”默默淡淡说。
“给我名片,下次需要帮助的话……”
“我上次给过你。”默默提醒。
“上次……”
“你丢了?”默默直说。
她不生气,反而了解,因她也没把他的名片存档,对彼此而言,他们只是相过亲的陌生人。
“对。”他实说。
“我身上没有名片。”她说谎,她是不想和男人有“后续关系”。
“告诉我电话住址。”
“好。”她飞快把“长春藤的下午”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念出来,不相信他记得住。
慕晚说:“我会找你。”
找她做什么?这时候,他没花心思解释自己的反射性的答话。
找她?默默摇头,她不期待他出现,就像不期待蔷薇成长。“你忙,不必特意。”软软拒绝,她表现出绝佳教养。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她转转眼珠,敷衍道:“向你身边男性募集名片,让我好一段时间,不必相亲。”
他郑重点头,没想过她只是敷衍。“好,再见。”
“拜拜。”她不要和任何男人“再见”。
她走十步,二度听见他的脚步声,默默叹气,不想回头再见他一面,不过慕晚习惯做主,不习惯接受他人意见。
“陌陌一定希望默默让自己开心点。”慕晚在她背后说完这句话,快步离开。
默默站在原地,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