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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紧急送医后的孙映洁被检查出胃溃疡穿孔,立刻安排进行腹腔镜手术。

    比起传统开腹手术,腹腔镜手术伤口约两公分大小,可以减轻疼痛、缩短住院天数,加快复原。

    虽然仅是小手术,却已令简少承胆战心惊。

    “把拔,马麻什么时候会醒?”看着手术后躺在病床上沉睡的马麻,侑凡对于这一串的医院治疗仍满脸困惑。

    “等马麻药退了就会醒了。”简少承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将儿子抱在膝上。

    “马麻为什么生病?”他担心生病的马麻问道。

    “因为她不好好吃饭。”医生诊断,告知孙映洁的胃溃疡已是长期症状,一直没改善作息及饮食正常,又未按时服药,才会引发胃穿孔。

    “为什么马麻不好好吃饭?因为跟我一样一顿饭要吃很久很久吗?”侑凡抬头看把拔。

    “她工作太忙忘记吃饭,一吃饭又吃得太快。”简少承一面认真回答儿子的问题,一面想像她这三年的忙碌作息,竟忙到把身体搞坏,令他心疼不已。

    “把拔也会忘记吃饭吗?老师跟保母阿姨都不让我忘记吃饭。”而且晚上跟放假时,把拔也会逼他吃饭。

    “把拔不会,等马麻醒来,你跟她说以后不能忘记吃饭。”他伸手揉揉儿子的头交代。

    “好!”侑凡用力点头。“我可以叫马麻起来吃饭吗?”他神情认真道。

    “现在叫不醒,她一定也忘记好好休息,先让马麻好好睡个觉。”简少承声音温柔倾诉。

    见病床上的她眼脸浮肿,猜想她昨晚一定没睡,也许还伤心了一整晚,他顿时对昨晚赶离她的事再度内疚起来。

    “叩叩。”病房门板响起,接着有人推开了门。

    简少承看向门口的杨诚一,没阻止他进门。

    “映洁没事吧?”暂时抛下敌我之分,杨诚一关心孙映洁的病情。

    “刚动完胃穿孔手术,应该再几个小时就会醒来。”相较于不久前两人对峙的火爆局面,此刻在安躺在病床上的孙映洁身边,简少承也不禁轻声细语起来。

    杨诚一走近病床,静默地看着沉睡的人儿。

    “我不会把她让给你。”简少承抢先对情敌宣告。

    即使她选择了杨诚一,他也不会放手。

    孙映洁这一昏迷着实吓坏了他,虽然病情不算太严重,但他因此发觉自己对她的在意程度,远超乎自己的想像,他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她!

    “我喜欢她,一直是我一厢情愿,而我也以为她对你的感情,只是她单方面……”杨诚一有些沉重的说。

    “是映洁说的?”简少承黑眸微眯。难道……她对他的感情始终抱着怀疑?

    “刚去大陆工作时,她其实不太谈刚结束的婚姻,只是因为我跟她的旧识身份,她才简略提到家里的债务问题,不得已想要自己一肩挑起,却因此与你发生误解,结束了夫妻关系。”

    “她把婚姻失败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但我却认定是因为你无情无义,你娶她只是奉子成婚、逼不得己,所以才会闪电结婚,却又闪电离婚,因此对她心生同情与怜爱。其实,早在她在太鼎工作时,我便已对她心生好感,只是没有机会和她相处。”

    “我跟映洁确实是奉子成婚,但绝不是没感情或是不得己。”简少承澄清,“在她进太鼎时,我已经注意到她,也早就欣赏她。”他没想到映洁的魅力这么大,我除了公司业务部门男同事对她存有好感外,竟连往来的企业高级干部都看上她,他该庆幸那个意外的一夜,才让他赢得了先机,娶到她。

    “是吗?总之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了我,我为映洁的遭遇抱不平,而她虽然表现坚强,其实内心很忧伤。”

    “那时候她难得休假返回台湾,却匆匆返回大陆,回去之后的她心神沮丧,甚至因恍神在工作中发生意外事故而脑震荡。”

    “我不忍心见她被过去所捆绑,希望她能摆脱伤痛,便带她去做芳香催眠治疗,那芳香师是我的好友,我请求她帮忙,顺便对她催眠忘掉曾有的那段婚姻,我私心认定只要她遗忘过去,便会接受我的感情。

    “没想到虽然她的部分记忆确实被抹除,忘了曾有过婚姻与家庭,忘了你及她的孩子,但无论我如何追求,想趁虚进驻她的感情世界,却始终无法成功,她一直拒绝我。”

    “可我无法死心,却也无法强求她,她虽失去了那段记忆,但我感受得到,在她心里深处仍小心翼翼守护属于某个人的空间,她的痴傻让我更为她心疼。”杨诚一语气幽幽道。

    简少承抬眸望他,神情怔愣。

    原来,是杨诚一诱骗映洁去做芳香治疗,是他有意让她被催眠遗忘了他和侑凡,而非映洁自我选择,故意要遗忘他们。

    蓦地,他因误解她、指责她的不是而心生愧疚。

    “为什么要向我坦诚真相?”简少承很疑惑,站在爱上同一个女人的敌对立场上,杨诚一应该让他继续误解映洁,对他才有利。

    “因为我不忍见映洁再伤心落泪,这三年我虽待在她身边,却无法完全照顾好她,无法安慰她心灵的空虚寂寞,我阻挠你接近她,是误以为你负了她,但今天的意外状况,却让我见到你对她的真情与重视。”

    “既然我赢不到她的心,也只能说服自己放手成全。”杨诚一沉重地叹口气。

    他看着病床上安睡的孙映洁,再看向始终坐在病床边,抱着孩子的简少承。

    孩子因为插不进大人们太过严肃的对话,已经趴在简少承的肩膀睡着了,而他不时用手抚摸孩子的头,自然流露出对孩子的疼宠。

    他曾误解简少承只对事业有责任心,却对家庭、对孙映洁无心,但现在已经明白一切的他,知道无力介入他们之间,只能选择黯然地退场,他转身离开。

    “关于合作计划的事,确实是我公私不分故意挑刺,对此我很抱歉。敲个时间,我们双方再重新开会,完成签约的正式工作。”简少承对将踏出病房门的杨诚一说道。

    虽然曾对杨诚一心生妒意、气愤不已,但对方最后选择绅士退场,他也会尽弃前嫌,现在他愿意为自己曾经的不理智表达歉意,将来面对公事仍会理性和平处理。

    简少承拿着孙映洁皮包内的钥匙站在套房门前,后来向杨诚一问出映洁的新住址后,他带着儿子前往她的住处,打算为住院的她拿几件换洗衣物。

    虽然他也可以返回简家拿取,但她住的套房离医院较近,且趁她仍因麻药昏睡之际,他想先去她的住处看看。

    杨诚一像是想起什么,在离开之前透露她从大陆带回来这三年对他们的思念之物,他便急着想去她的套房一探究竟。

    “马麻住在这里?比我的房间还小。”侑凡走近小套房里,不禁好奇地左探右看。

    “马麻为什么不跟侑凡一起住?”他再次对马麻不在身边感到困惑。

    “马麻很快就会跟我们一起住。”简少承看着房间里堆放一地的东西,显然是她才从行李箱卸下来,还没有时间整理。

    简少承拿起墙边的大行李箱,打开来,将地上的大包小包,包括许多土产全塞回行李箱,打算将她的行李直接打包拿回他家。

    既然误会解开,情敌也自动退出,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独自生活。

    收拾完地上的杂物,他拖来另一只大行李箱,继续收拾茶几上及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然后,他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的东西,不禁怔愣了下。

    数张护贝过的照片,及一大一小的两件衣物,照片是他与儿子的影像,而衣服也是他跟儿子的。

    他没想到她当初离家时会将他跟儿子的衣服也带出门。

    这三年,他跟儿子抱着她的衣服思念她,而她是否也是知道如此?即使曾经遗忘关于他们的记忆,但这些东西却没被她舍弃。

    “把拔,有好多星星!”侑凡也在小套房里好奇地翻找,突然兴奋地叫喊怔忡的他。

    简少承转头看头儿子,他正翻开一个大纸箱,一双小手捧着一堆纸星星。

    他走上前,看向堆满纸星星的大纸箱,神情纳闷。

    映洁的房里怎会出现这箱摺纸?这难道也是她从大陆带回来的“土产”?

    侑凡想起昨晚马麻教他摺纸星星时说过的一句话。

    “把拔,马麻说星星是相信喔!”他天真地说着。

    简少承听了,顿觉心口揪紧。

    片刻,他忙从衣柜拿取她的换洗衣物,其他全塞进行李箱,打通电话叫宅配,将两只大行李箱及装满纸星星的大箱子,全都送往简家。

    他则带着儿子很快地返回医院。

    孙映洁仍闭着眼,安静躺在病床上,尚未醒来。

    简少承不禁握着她插着点滴的右手,这才发觉她无名指上套的婚戒。

    轻抬起她手腕,他抚触那枚他曾为她套上的钻戒,可以猜想忆的她也潜意识里将这枚婚戒细心收藏起来,而恢复记忆后,她便迫不及待又再戴上。

    原来,已经离婚的她,跟他一样,都不想承认两人的婚姻关系就这样草草结束,而她,即使在被催眠遗忘后,潜意识里仍不停地想着他跟孩子,未曾真正的遗忘。

    简少承大掌包覆住她的柔荑,紧紧握着。

    想起好久以前,两人曾一起看电影,当时走出电影院被剧情所感动的她,曾幽幽地说着——

    如果能跟相爱的人牵手到老,即使是梦境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当时的他虽曾笑她的不实际,但仍紧握她的手,信誓旦旦地向她承诺,他不可能轻易放开她的手。

    然而,他却因为一时不理智的行为,负气地放开她,害一家人分离三年,各自被思念所折磨。

    “映洁,对不起……”他喃喃道歉,低头轻吻她的额际。

    夜晚的病房,非常寂静,儿子已经躺在一旁的休息床睡着了。

    应该要清醒的她,却仍在沉睡着,原本担心她是麻药未退,但医生初步判断可能是身体太过疲惫,告知如果明天仍未清醒,再做进一步检查。

    见她呼吸安稳,他于是不急着打扰她睡眠而唤醒她,只是静默地守护着她。

    简少承一手握住她的小手,一手轻拨开她额际的发丝,神情温柔地凝视她的睡颜,轻轻抚触她的脸容。

    拇指指腹抚过她的长睫、她的俏鼻、她的粉唇,他情不自禁地倾身,轻轻覆上她已恢复粉色的唇瓣。

    “嗯……”床上的孙映洁发出轻声呢喃,感觉到脸颊的搔痒及唇瓣有异样的温热。

    她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被眼前的俊容吓到。

    “啊?”她眨眨眼,定晴望着前一刻在梦中,现下却清晰映在眼前的他。

    “醒了?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天。”见她总算清醒,简少承神情无比温柔,大掌仍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庞。

    “我……”孙映洁头仍有些昏沉,怀疑眼前温和的他是否只是梦境的延续,并非真实。

    她忙从病床上要坐起身,简少承见状立刻帮忙扶起她,将枕头垫在她背后,还将病床摇床摇高。

    她有些怔愣地望着他温柔体贴的行为。

    “怎么了?伤口会痛吗?你真的太不懂得照顾自己,竟然搞到胃穿孔。”他不禁轻声责备,语气中有更多的心疼与不舍。

    “我……对不起……”自己做了那些事,他现在却还是那么温柔……她内心顿时一阵酸楚,无预警地潸然落泪。

    “伤口真的很痛吗?我叫护士为你打止痛药。”见她蹙眉落泪,以为麻药退后身体疼痛,简少承焦急地要为她按护士铃。

    孙映洁伸手捉住他的手,“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记你跟侑凡,我没有背叛你,更不曾接受过杨诚一的感情……”她泪眼婆娑向他解释着,想起昏迷前他的误解与盛怒。

    “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简少承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

    “我不知道怎么会把你们忘了,可是……我一直爱着你们。”偎在他的胸膛,嗅闻曾熟悉的温暖气息,令她更回怀念,霎时眼泪掉得更凶。

    “去大陆之后我一直想回来看你们,却是在工作四个多月后才排到休假,我带着期待的心情回来,却看见另一个女人在家里,她抱着侑凡,替你调整领带,模样亲热得像一家人。”孙映洁揪心叙述那段令她痛苦万分的回忆。

    简少承闻言,非常意外,他一直以为她这三年从没回来过。

    “郭小姐只是侑凡的保姆,我跟她没什么,也从不知道你曾回来过。”否则,他对她就不会那么怨慰。

    “我当时见了很伤心,但还是找她问明白。我一表明身份,她却把我当敌人,不但不让我见侑凡,还说是你授权给她,她宛如是新女主人……我以为你这么快就有了新欢,难过伤心不己,刚好大陆厂订单出问题,我放弃应有的休假,匆匆又赶回去。”

    “只是回去之后,我根本无心工作,频频出错,甚至发生意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接受芳香催眠治疗,一定是那时思虑不清,才没听清楚有失忆后遗症……”

    即使他不相信她的说法,她仍再三解释,乞求他的原谅。

    “可是,遗忘的我内心一点也不轻松,那种想记起却又什么都记不起的痛苦纠葛,让我一直觉得心里少了什么般空荡荡一片。”

    “我只能不停工作,或是摺一堆没用的垃圾,试图摆脱那种感觉……”她愈说愈难过,哭得不可遏制。

    “映洁,对不起,是我误解你。”他轻拍她哭得颤抖的肩安抚着。“杨诚一告诉我真相了,选择遗忘不是你自愿的。他私心要你遗忘过去,他说服你做芳香舒压治疗,实际上却是让你去接受催眠的选择性遗忘。”他沉着声道出实情。

    孙映洁闻言,震愕的抬眸,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他一直对我很照顾,怎么会对我做那种事?”她难以置信她选择信任的对象竟骗了她。

    “他以为我对你无情无义,所以才迳自决定帮你遗忘过去,想让你走出婚姻失败的阴霾,继而接受他的感情。”简少承解释着,他对于杨诚一的作为曾有所不满,但现在也不想计较了。

    “而且映洁,有一点你说错了,你所摺的东西并非无用的垃圾,否则你也不会装箱带回台湾。”他从裤袋掏出一个小东西,放置在她的手心中。

    孙映洁低头望,见到一颗白色的纸星星,神情微诧。

    “即使你忘了我跟侑凡,但潜意识里从未忘怀,侑凡说你教他摺纸星星时,告诉他星星代表想念。”

    “我去你的住处时,发现一大箱数量无法数算的纸星星,那就是你这三年对我们的思念吧?”他低头凝望她,内心被她深深的思念与真情所感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摺这么多星星,只是每当我想回忆失去的记忆时,就会开始不自觉摺东西,让头脑可以放空,不再因想不起的记忆而烦恼。”

    “回来台湾前,在整理行李时,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将堆放在宿舍里一包又一包的星星丢掉……”她说着,眼泪滴落在手心,濡湿了纸摺的星星。

    “那些看似轻盈的纸星星里,藏着你深沉的思念,包裹着你的真挚真情,我全部接收下。”他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道。

    “我不想忘记你跟侑凡……我很难过把你们的记忆封印起来……”她抬眸,伤心地望着他倾诉歉意。

    “我知道。”他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肩头,心疼她独自承受孤单和寂寞。

    “我宁愿你们时刻存在我脑海里,即使念着、痛着,也会让我觉得生命充实,而不是只会工作上机器……”她仍难以自禁地诉说内心的委屈。

    “我知道,别哭了。”他再度将她揽进臂弯里,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宛如在哄嚎啕大哭的儿子。

    “我很后悔离开你跟侑凡,我很害怕……怕你会爱上其他女人,怕你给侑凡找了新妈妈……”她呜咽着,不禁揪着他的衣襟,道出内心的惶惶不安。

    “映洁,我的心早被你所缉捕,不可能将你摆脱掉,一如你即使失忆也容不下其他男人一样,我心里的位置,侑凡的妈妈一直只能是你。”

    “我承认当初那个郭小姐确实对我很有好感,只是襁褓中的侑凡一直很没有安全感,连续换掉两个保姆后,他才适应了跟你有些相似的年轻保姆,因为侑凡,我不好辞退她,因此只能对她的爱慕装作不知情。”

    “直到侑凡一岁学说话时,我听到他叫保姆马麻有些讶异,更在无意间听到对方竟教他叫她妈妈,我大为吃惊,立刻把她辞退。”

    “之后,我赶紧教育儿子认你,经常把你的照片给他看,更让他随身携带着,即使在我内心深处依然对你的弃离有所怨慰,但我也不能允许儿子叫别的女人妈妈。”简少承深情解释。

    埋在他胸膛哭泣的孙映洁,闻言仰起脸蛋,一双水眸怔望着他。

    “是真的吗?你没有喜欢上别人?”他的话教她内心撼动不已。

    “傻瓜。”他深情的眸光低凝着她,伸手揩去她不停掉落的泪珠。

    “我……作了梦,梦见你握着我的手,而我牵着侑凡,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家。街道前方的夕阳又大又红,回家的咱好像很漫长,我却想跟着你们一直走下去,可是……你却把我叫醒了。”孙映洁回想起沉睡时所作的美梦。

    “映洁,不管你作了什么梦,现实会比梦境还重要,我向你保证,现实会比梦境还要幸福。”他微笑承诺。

    捧起她的脸蛋,四目交接,一切在不言中。简少承情不自禁倾身覆上她的唇瓣,轻柔地吮吻她的嫩唇,想用吻倾诉对她的深情,只是轻吻他仍嫌不够,情深意切的窜入她檀口,勾卷她的粉舌,品尝许久未曾感受过的甜美滋味。

    他用心吻去她满腹的委屈心酸,也吻去她的温热泪滴。

    她揪住他的衣襟,任他温柔安抚也热情地释放对他的思念深情,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臂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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