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独尊亲自送出庄门,直等独孤耿等身影杳失,方摇头一叹,向站在身旁的“沧溟羽士”罗天行拱手苦笑说道:“多谢罗道长为我遮盖,否则,独孤大侠一到‘养天庄’之下,便难免闹出极大不愉快,甚至于会形成窝里反了!”
“南宫庄主,那位‘鬼斧神弓’吴天才老弟不单殚智竭力,建筑‘五云楼’,并主动邀请‘孤独先生’独孤耿,来为你效力,共同防护‘养天庄’,结果却身中奇毒,可能全身化血,毛骨无存,你这种飞乌未尽,良弓先藏的枭雄手段,是否太过份了?”
南宫独尊无词可辩,只得把张脸儿,胀成血红地,点头认错说道:“罗道长教训得是,小弟知过当改,但事情也太以凑巧,吴大侠不知怎样会进入我的‘藏宝库’,并取了其中几件异常重要东西……”
罗天行明知南宫独尊尴尬,却故意与他为难地,朗声问说道:“南宫庄主,你的藏宝库是在何处?”
南宫独尊一面躯散身外庄丁,一面拉着罗天行的手儿,走向一旁,低声笑道:“罗道长请相信我,我深知你与法济大师的深厚交情,以及无论在何等情况下,均必为法济大师报仇的强烈意念,我不会把你当外人的……”
罗天行道:“多谢,多谢,多谢南宫庄主的见重之情,但……”
南宫独尊何等老奸巨猾,眼珠一转,索性向罗天行附耳道:“走,道长若是有兴,我们便去‘藏宝库’中,看上一看。”
罗天行双眉微蹙,似在斟酌。
但这位“沧溟羽士”如今业已深知这借用南宫独尊“飞龙剑客”名号的“养天庄”庄主是位极为心狠手辣的枭雄人物!
尤其,他对他“养天庄”的“宝库”看得极重,吴天才便因误入其中,惨道毒手,如今他却主动邀约自己前去参观,却是打的甚么主意?……
南宫独尊见了罗天行的沉吟神色,含笑说道:“罗道长在考虑甚么?难道竟会怀疑我会另有别意?”
罗天行双眉微轩,从鼻中“哼”了一声道:“庄主是识得轻重懂得利害之人,我知道你在目前环境之下,对我,和我老友‘孤独先生’独孤耿倚重方殷,决不会有甚歹念!……”
语音顿处,看了南宫庄主一眼,缓缓又说道:“我所以沉吟之故,只因‘名利’意念,早付虚空,胸中所放不下的,仅在‘恩仇’二字,故而庄主的‘藏宝库’中,纵有敌国财富,对我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南宫独尊陪笑说道:“小弟怎敢以阿堵俗物污渎道长,只因库中存有两件武林罕见之物,不明来历用处,想向道长请教,并彼此研究研究,是否可仰在对付‘天外双魔’,暨‘血河夜叉’之际发挥它的妙用?”
武林人,“利”念易消,“名心”难淡,尤其对“好奇”二字,越发难以摆脱!
罗天行听得南宫独尊这样一说,暗忖再若不去,岂非示怯?
加上既闻库中存有武林罕见之物,“好奇”之心,不禁更油然而生!
遂在南宫独尊话完之后,点头接口笑道:“南宫庄主不把我当作外人,欲以奇珍见示,罗天行岂能不识抬举?我便开开眼界也好。”
南宫独尊闻言,遂异常表示亲近地,与罗天行把臂而行,同往后庄走去。
※ ※ ※
绕至‘五云楼”,即是后庄,花木亭台,景色更为清静雅致。
罗天行放眼四眺,点头称赞说道:“能在这西北边荒小镇之上,建造这一座胜过江南巨宅的美好庄院,委实真不简单!”
南宫独尊笑道:“这‘养天庄’本具规模只是略为荒废,小弟于获得一笔庞大财富后,略加整建,使复旧观,否则若事事均需创设,就未免太费力了!”
说至此处。手指右前方一大片花树掩映中的水池小榭笑道:“罗道长看见没有?那座‘百花小榭’就是我命向百胜师爷,招待‘仙霞九畹仙子’的下榻之所。”
罗天行遥看两跟,眉头一轩说道:“九畹仙子是当世中罕见高人,庄主务须命那位向师爷好好伺侯,千万莫加得罪,有她在此,再加上我和独孤耿兄,慢说‘天外双魔’、‘血河夜又’,便临时再来上个盖世凶魔,也不足为虑了!”
南宫独尊胸有成竹地,含笑说道:“罗道长放心,‘九畹仙子’和我另有渊源,何况向百胜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极富机变能力之人,他一定圆滑周到,招待亲切,绝不会对九畹仙子有些微失礼开罪……”
南宫独尊在盛赞向百胜,却不知向百胜已谎言败露,如今在“百花小榭”中,被九畹仙子、岳倩倩、沈宗仪,三面合围,情况尴尬已极!
罗天行静静听完,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南宫独尊莫明其妙地。陪着笑脸问道:“罗道长为何突发叹息?你是有甚……”
罗天行不等他再往下问,便摇头接口说道:“我是在叹人之生死寿夭,溟溟中似乎确有前定,鬼斧神弓吴天才老弟,想是合该数尽,我和‘九畹仙子’、‘独孤先生’等,才从天南海北,极为凑巧地,来到‘养天庄’中,否则,庄主欲御强敌,必重长城,也会对那位吴老弟尽量容忍的了。”
南宫独尊对于处置吴天才之事,委实自知下手太辣,深怀愧疚,听得罗天行又复提起,不禁满面通红,垂头不语。
罗天行伸手轻拍南宫独尊的肩头,含笑说道:“南宫庄主,此事已成过去,愧悔又有何益?常言道:‘君子之道,如日月之蚀’,望你深记在这强敌纷来,江山待保之际,最重要的制胜策略,便是同德同心,在本身阵营中,不容有丝毫各怀鬼胎,互相猜忌!”
南宫独尊不得不接受教训地连连点头道:“多谢罗道长不吝指教,此番若能退却强敌,小弟必对道长……”
罗天行摇了摇手,截断他的话头笑道:“南宫庄主不必对我许甚愿儿,我已再三声明,名利二字,已若浮云,此次只想把‘五行霸客’,及主使他们的身后人物,尽数的驱除,为我至友‘法挤大师’,报仇雪恨而已。”
说话之间,眼前有座精致小楼,南宫独尊在楼前止步,含笑伸手肃客。
罗天行见这小楼建筑得虽颇雅致精美,却四面空旷,又未设甚严密警备,遂边自举步,边自诧声问道:“这座小楼,便是藏放敌国财富,与武林异宝的‘养天庄,宝库么?”
南宫独尊含笑点头,与罗天行走进楼下厅堂,便伸手在那壁上所悬一幅沈周所画花乌的菊花中心,重重点了一下。
“隆隆”机括声起,整个地面都告极慢极慢的缓缓下降。
降约一丈士八,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甬道。
甬道尽头,有扇八卦形的门户,门外镌着“万劫之门”四字。
罗天行随着南宫独尊举步之间,“咦”了一声问道:“这门上除非不必镌字,要铸也应镌上‘万宝之门’才对……”
南宫独尊陪笑说道:“这宝库也属原有,小弟遂未将门上之字加以改易。”
罗天行目中闪动慧光,点头一笑说道:“我明白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凡拥‘万宝’即撄‘万劫’,铸上这‘万劫之门’字标,眷所谓垂戒深矣!”
南宫独尊知晓罗天行又在苦口婆心对自己加以讽劝,只好装作不懂地,按动壁上机钮,使甬道尽头那两扇厚重铁门,徐徐开启。
铁门才开,门内无数金银珠宝的绚烂宝光,便照得人眼目生眩。
南宫独尊关好宝库门户,罗天行已看清这座宝库似分里外两问,外间是方圆数丈石室,堆满各种金珠,里间则仍门户紧闭,看不出是何光景?
南宫独尊指着里间,向罗天行笑道:“罗道长对这些金珠俗物不会感觉兴趣,来来来,请进里间,欣赏欣赏已有百余年未现江湖的‘紫阳三宝’。”
这“紫阳三宝”四字,着实把罗天行听得吓了一跳!
因为“沧溟羽士”罗天行的见闻极为渊博,他知道“紫阳三宝”是百余年以前一位绝代武林奇客“紫阳真君”,所遗留下来的三件宝物。
第一件宝物,是册上载各种名门正派武学绝艺的“君子真经天兰秘谱”。
第二件宝物是册专门载有各种速成暨阴狙歹毒等邪派武学的“泥犁十八录”。
第三件宝物,则是“紫阳真君”竭平生之力,仅仅炼成一枚,尚未用过,大限便临的“紫阳万劫霹雳火”!
关于这三件宝物,百余年来,经无数武林豪客,八荒四海,苦苦搜求,均尚未能到手,不知下落,谁知一齐在“养天庄”的“藏宝库”内?
罗天行对“君子真经天兰秘谱”落在南宫独尊手中一事,最多只是叹息好奇。
但对于其他二宝。却颇为震惊!
因从事实表现上,不论这以南宫独尊姓名作为掩护的“养天庄”庄主的真实身份,到底为谁?其手段之辣,心肠之狠,已到了令人为之摇头惊惧地步!
“泥犁十八录”中,尽是些既易速成,又极歹毒的邪门功力,南宫独尊既得此书,必曾精研,可能擅有不少毒技,深恐招忌的不肯轻易显露!
尤其是那枚“紫阳万劫霹雳火”据闻威力之强,能够催山倒岳,使数十丈方圆,齐化劫灰,像这等恶毒之物,落在如此凶邪手中,岂不对整个武林,构成莫大忧虑?
他心念频动,已被南宫独尊看出端儿,含笑问道:“罗道长为何面有惊容?你知不知道所谓‘紫阳三宝’,是些甚么东西?”
罗天行深知南宫独尊深沉阴险,眼力极为厉害,自己倘若推说不知,反易引其起疑,遂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据我所闻,似乎是一册‘君子真经天兰秘谱’,一册‘泥犁十八录’,和一枚紫阳万劫霹雳火,但不知是否传闻失实……”
南宫独尊双翘拇指,以一种佩服神色笑道:“罗道长委实渊博,说得一点不错,正是这三件东西……”
他边自说话,边自开启了内室门户,侧身笑让罗天行进入。
罗天行扬眉迈步,毫不迟疑。但心中早打好主意!
他不单把自己的“先天太乙真气”凝足到十二成,袖中并备好七柄“柳叶分光小剑”,准备万一发现南宫独尊对自己也起恶念,并无法脱身之际,便与这阴毒枭雄,并骨此处!
进入内室,陈设极为简单,只在一条长几之上,放了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朵叶作纯白,花作淡紫的玉琢兰花。
第二样是册厚约寸许的皮面巨书,封签上并书有“泥犁十八录”五个铁线篆字。
第三样则是通体黝黑,径约七八寸的一枚铁质圆球。
南宫独尊伸手向那张长几一指,含笑说道:“罗道长请看,这几上之物,就是武林人物百徐年来梦寐企求的‘紫阳三宝”……”
说至此处,发现罗天行满面惊奇神色,遂又复含笑道:“道长何事惊奇?莫非对这紫阳三宝有甚……”
罗天行笑道:“我不是对‘紫阳三宝’有甚怀疑?只是觉得这‘紫阳万劫霹雳火’,径约七八寸,又大又重,似乎不宜带在身上,作为制敌之物?”
南宫独尊点头说道:“此物虽然不便,威力却绝对强大无比,小弟正想向罗道长请教,用何谋略,把这‘紫阳万劫霹雳火’,巧妙布置,若能仗以将‘天外双魔’血河夜叉’等几名穷凶极恶的黑道魔头一并除去,也算是江湖盛事!”
罗天行微微一笑,目注南宫独尊道:“庄主何必问道于盲,在这种布设埋伏,互斗心机之上,你要比我强得多了!”
他因见南宫独尊脸上,已现惭窘之色,不愿弄得太僵,遂又手指几上兰花,移转话头说道:“这朵叶作纯白,花作淡紫的玉琢兰花。虽是上家宝物,却为何……”
南宫独尊正想避开罗天行的锐厉词锋,闻言之下,接口笑道:“这朵兰花的价值,不在其玉质极佳,而在雕工精细,它就是‘紫阳三宝’中的第一宝‘君子真经天兰秘谱’!”
罗天行听他这样说法,近前两步,细一注目,方看出端倪,“哎呀”一声,失声说道:“这些小小花叶之上,怕没有雕刻了上千个字?好像竟是世极罕见的‘神眼雕刻’?”
南宫独尊连连点头,并长叹一声道:“我虽得‘紫阳三宝’,但却觉得这册最被武林人物看重的‘君子真经天兰秘谱’,根本毫无用处。”
罗大行听出他的语意,扬眉问道:“怎会毫无用处,庄主是看不清其上字迹?还是猜不透其中涵意?”
南宫独尊道:“我有特制晶镜,可以放大字迹,不愁看不清楚,但经中字句,却涵意晦涩,好像只是一本‘兰谱’,与上乘武学,无甚相关之处。”
罗天行触类旁通地,笑了一笑说道:“庄主只叹这‘天兰秘谱’,毫无用处,可见得对那册‘泥犁十八录’均已参详透澈的了。”
南宫独尊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再想掩饰,业告不及,只得索性大方地,点点头说道:“小弟确曾参详,学会了两样功夫,威力方面,也着实相当强大!”
罗天行试探性地,向南宫独尊笑道:“南宫庄主,这册‘泥犁十八录’可否让我翻动一下?”
南宫独尊怎好拒绝,只得点头笑道:“罗道长尽管请看,此次仰仗大力,为本庄御劫消灾,又不敢以阿堵之物,亵渎为酬,我还想把那朵无法参详,留着它毫无用处的‘君子真经天兰秘谱’,送给你呢。”
罗天行听得南宫独尊一允,便伸手翻开几上那册“泥犁十八录”来。
第一页,是目录,写着“泥犁阴风掌”“血神爪”“五毒手”“紫阳搜魂指”……等十八种罕见武学名称。
罗天行心中一震,立即合上“泥犁十八录”,藉着答话,连摇双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常言说道:‘无功不受禄”,罗天行新来‘养天庄’,寸功未立,那里敢当庄主的‘紫阳重宝’之赐?”
南宫独尊见他合上“泥犁十八录’,不禁愕然问道:“罗道长,你怎不看了呢……”
罗天行笑道:“我既已看过‘泥犁十八录’,是个甚么东西,便算开了眼界,至于其中所载功力,我既不懂,也不想加以参研,又何必细看则甚?”
罗天行这是违心之论,其实他对那些功夫,通晓不少,并在略一过目之间,便把十八种阴毒名称,一齐记在脑内!
南宫独尊对他这不再翻阅的动作,似乎十分宽慰,面含微笑说道:“可惜罗道长不屑对这等左道旁门功力,加以参研,否则,小弟倒可略贡所得。并加请教!”
罗天行双目之中,电射神光,正色说道:“庄主说那里话来?功力何分邪正,运用只在一心,常言说道:‘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罗天行只想奉劝庄主一句话儿,就是凡事知足,莫太过份,多体天和,自招福禄!”
南宫独尊心中不知转的甚么念头,表面上却从善如流地,连连点头说道:“是,是,罗道长的金玉良言,小弟自当受教……”
话方至此,一声极尖锐的厉啸划空,从通风孔穴之中,传进这“藏宝库”内!
南宫独尊悚然一惊,向罗天问道:“罗道长知不知道这是甚么声音?听来怎的如此可怖?
罗天行长眉紧皱,“咦”了一声说道:“难道‘血河夜叉’令狐菁业已赶到了吗?这声音有点像是她不舍轻发的‘血河霹雳棱’,但此梭一发之后,必有震天爆炸,会毁却不少屋宇……”
一语方毕,两三声霹雳震响,以及一阵“轰隆隆”的屋宇倒塌的声息,又复传来,把这藏宝石室,都震动得摇摇晃晃!
罗天行见南宫独尊脸色大变,遂含笑说道:“事情真巧,‘独孤先生’独孤耿,去了南山,他的生死冤家‘血河夜叉’令狐菁,却赶来‘养天庄’中撒野!”
南宫独尊目隐煞芒,脸堆苦笑说道:“罗道长,我们是否……”
罗天行不等他再往下讲,便接口说道:“大敌既来,我们自然不必再在此处鉴赏藏宝,且上去应付一阵,我罗天行到要见识见识这般凶邪,究竟长了甚么样的三头六臂?”
南宫独尊如今才在准备迎战强敌,他的师爷向百胜却早已在四面楚歌之中。
小小的“百花小榭”中,内室门口站的岳倩倩,门口站的沈宗仪,堂中站的九畹仙子,使他成了既不能进,又不能退,筒直无路可遁!≈OCR→大鼻鬼≈由于沈宗仪和岳倩倩双双出现,使得向百胜深知自己已休想在言语方面,再作任何蛊惑!
若是动手,自己虽有秘练绝学在身,但对付九畹仙子这等绝代名家,已恐难以讨好,再加上号称当代武林年轻第一高手的“四绝书生”沈宗仪,和已得九畹仙子七八成真传的岳倩倩,那里还有丝毫幸理!……
打既打不过,走又走不掉,辩又辩不得,向百胜诡诈百变的脑海之中,便只剩下了“怎么办”三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向百胜委实不愧是个极富机智之人,才想到了第三个“怎么办”之时,便已有了“怎么办”的办法。
他霍然转身,背对九畹仙子,面对沈宗仪,缓缓—步一步行去。
举步之间,一面伸手在那脸上摸索,一面嘴皮微动,似是在施展“蚁语传声”功力,择人专注的,向沈宗仪说甚么话么?……
九畹仙子何等智慧,她知道向百胜如此枭雄,决不甘束手就缚!
但也相信沈宗仪的能力智慧,认为沈宗仪既不会被向百胜言词迷惑,也不会使这万恶凶邪,逃出掌下!
岳倩倩更对这位意中人具有无比信心,只是睁大了两只妙目,静看沈宗仪如何出手?
事情有些奇诧………
九畹仙子在背后,岳倩倩在侧面,都看不见向百胜有任何动作,却看得见沈宗仪的脸上神情……
向百胜嘴皮才动,沈宗仪的两道剑眉,便深深皱了起来……
一双星目之中,也射出了迷惑神色!
向百胜伸手在脸上一摸之后!……
沈宗仪的眉头便皱得更紧,目中迷惑神色,也越来越浓!
等向百胜走到与沈宗仪距仅一两步之间,沈宗仪似已有了心神恍惚状态!
岳倩倩因关心过甚,首先觉得不对……
她秀眉双蹙,目注沈宗仪,用作用与佛家“狮子吼’相同的玄门“万妙清音”功力,出声叫说道:“宗仪,你怎么了?”
“飕!”
向百胜身形忽闪,人化轻烟,一掠就是七八丈处,委实快捷灵巧至极!
沈宗仪仍自瞠目茫然,任凭向百胜从身边逃过,根本就没有对他出手拦截。
岳俏倩知道追已不及,不禁气得连连顿足!
九畹仙子道:“倩儿不必生气,好在一场血腥武林大会,即在目前,一切恩怨,均可了断,不怕这厮能飞上天去……”
语音顿处,神色一正又道:“你且看看沈宗仪老弟,是否中了向百胜甚么算计,怎么有点神思不属模样?”
岳倩倩芳心大震地,一掠而过,急急叫道:“宗仪,你……你……”
沈宗仪好似恢复神智地,向岳倩倩摇手道:“倩倩别急,我没有道受他的任何算计!”
岳倩倩道:“那你为何放向百胜逃去,不加拦截呢?我和恩师对刁钻古怪的万恶师爷,除了凯觎‘养天庄’产业外,怀疑有其他凶谋,甚至其他身份?”
沈宗仪长叹一声,向九畹仙子苦笑道:“仙子与倩妹大概决想不到我便是为了向百胜的真实身份,感到极度意外,极度震骇,才放他安然逸去?”
九畹仙子“哦”了一声。恍然笑道:“刚才他举手摸脸,是对你展示本来面目?”
沈宗仪点头说道:“他在展示本来面目之前,并还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我耳边,说明身份,称有难言之隐,约我今夜到南山‘堆云崖’上,细谈一切!”
岳倩倩问说道:“他向你所展示的本来面目是谁?为何竟会使你一见之下,便似受到了莫大震惊……”
沈宗仪接口道:“这事太以出我意料……”
他的一语甫出,九畹仙子突然含笑说道:“沈老弟且慢透露,我来猜上一猜,向百胜的另一身份,是不是你已死妻子之父,‘无影杀星’邢光宗?”
沈宗仪再度震惊,再度有点茫然?≈连载→≈九畹仙子笑道:“沈老弟何必吃惊?我既无神通,这事也并不难猜,因为若是别人,不会使你感到那等眩惑,而向百胜临去之时,所施展的,又是邢光宗独步武林的绝顶轻功‘无影身法’!”
沈宗仪听得九畹仙子这等说法,方自有点恍然,苦笑说道:“仙子猜得不差,向百胜在用传音密语,透露他就是‘无影杀星’邢光宗,尚使我惊疑难信,直等他卸去脸上的部份化装,才使我震骇万分,不知应加阻截,或予放行地,被他遁逃而去!”
说至此处,摇头苦笑地,一叹又说道:“但向百胜的身份,虽已揭破,我却弄不懂他在‘养天庄’及‘南山’,两面为人,掀起偌大风波,究竟是为了……”
沈宗仪在“百花圃’茅屋之中,由“百草先生”丁子济为其疗伤怯毒之际,已将所有经历各事与岳倩倩相耳倾吐,故而岳倩倩听至此处,嫣然笑道:“宗仪,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向百胜的本来面目,既告揭开,对于他两面为人,掀起偌大风波,造成无数血腥的阴毒举措,似已有显而易见的两种目的。”
沈宗仪看她一眼,面带笑容,低声说道:“倩妹请抒高论!”
岳倩倩笑道:“简单得很,向百胜是小人,小人为谋,不离‘名利’,第一点是为‘名’,向百胜本身必蓄有死党,练有秘技,他一面以‘向师爷’的身份,煽惑南宫独尊聘约天下豪雄,一面又用‘无影杀星’邢光宗的本来面目,把久求出世的一千魑魅魍魉,邀请来此,并设计使其一一伤亡,对消实力,以仇恨再结仇恨,由凶邪再引凶邪,逐渐削弱他人,巩固本身势力,只等时机成熟他就会表现野心,意图奴役武林,自为霸王!”
九畹仙子听得颇表嘉许地,连连点头说道“倩儿的这一番话,恐怕也是如向百胜的肺肝……”
沈宗仪想起了一事,忙向九畹仙子问道:“仙子曾说‘鬼斧神弓’吴天才兄,曾在南山中,身受重伤而回……”
九畹仙子点头接道:“吴天才失去右耳,左手断了两指,身上至少有百数十处散碎的伤痕……”
沈宗仪说道:“此人功力不弱,南山中有何高手,能把他伤成这样?”
九畹仙子说道:“我救了吴天才,服以灵药,并把他放在接近‘养天庄’宝库的一间密室中养伤,等他稍痊之后,一问便知明白。”
沈宗仪叹道:“这位‘鬼斧神弓’虽然曾受南宫独尊的千金重聘,却有几分义肝侠胆,与我也颇意气相投,我真想助他……”
九畹仙子接口说道:“吴天才的仿势虽重,但经我服以特制圣药,已保住性命,慢慢恢复,少时自有见面机会,沈老弟不必为他过份忧虑。”
沈宗仪听得九畹仙子这等说法。便目注岳倩倩,以关怀神色说道:“‘养天庄’蓄养凶邪,又呈同室操戈之势,败亡命运似已注定,庄破之日,难免伤损惨重,玉石皆焚,不知伯父大人,是否陷身庄内?倩妹应该……”
话方至此,九畹仙子倒长叹一声,接口说道:“我关心倩儿,暗中随来后,已下不了少工夫,探听有关‘养天庄’一切隐秘,据悉我堂兄岳克昌,也就是倩儿之父,早于数年前,便在‘泥犁古洞’中道人毒手……”
岳倩倩听九畹仙子提起爹爹的不幸讯息,不禁芳心一酸,珠泪暗滴!
九腕仙子伸手轻抚岳倩倩如云秀发,表示安慰地,缓缓道:“至于倩儿的杀父之仇,究竟是谁虽尚不得而知,但南宫独尊敢冒认我堂兄身份,则这桩冤仇,便十有八九会落在他的头上!”
沈宗仪钢牙一咬,目闪煞芒地恨声说道:“我的杀妻之仇,可能也是这万恶老贼……”
岳倩倩宛若梨花带雨般,含泪说道:“无影杀星,邢光宗既又以‘向百胜’身分,在‘养天庄’中,当了师爷,用意显然在群豪之间,挑拨是非,造成仇恨,则他所告诉你的话儿,还能靠得住吗?”
沈宗仪苦笑道:“他的话儿有真有假,有时确实是充满亲情的关怀之语,有时又可能是充瞒阴险恶毒的美丽谎言,故而真假之间,极难辨别,我非小心求证不可……”
语音至此忽顿,转面向九畹仙子抱拳陪笑道:“仙子若擒住向百胜,或南宫独尊时,请暂勿诛除,要留个活口,才好问出青红皂白,把一切冤仇,了断得干干净净!”
九畹仙子连连点头,闪动目光向四外一扫,含笑说道:“那位‘百草先生’丁子济呢?他不是去往前庄,探听讯息,并想与他好友‘沧溟羽士’罗天行见上一面,怎么去了这久,尚未……”
语音至此,倏然住口,因为三人均已听得“百花小榭”的七八丈外,有了步履声息。在九畹仙子、岳倩倩、沈宗仪三人日光凝注之下,“百花小榭”门口,人影一闪,果是那位以园丁!隐迹“养天庄”中,既称“百花隐者”,又号“百花先生”的当代神医丁子济。
九畹仙子首先招呼一声,含笑问道:“丁大侠见着你那老友‘沧溟羽士’了么?”
丁子济摇头道:“‘沧溟羽士’罗天行被南宫独尊视作无上贵宾,延住‘五云楼’中,我以小小园丁身份,不便擅入,但却打听来二桩重大讯息。”
九畹仙子“哦”了一声,扬眉问道:“是来了要人,还是发生大事? ……”
丁予济笑道:“两者都有,第一件事是有人看见‘鬼斧神弓’吴天才带着满面怒色,和满身伤痕,闯入‘五云楼’,并在楼前挥掌震死了意图向他稍加讯问的两名桩卡警卫!”
九畹仙子皱眉道:“这位老弟也太以急燥,沉不住气,我曾点他穴道,希望他好好睡上一对周时,才可完全恢复,谁知他竟轻举妄动,自行运功冲穴,去往南宫独尊或向百胜之处兴师问罪!”
沈宗仪叹道:“这位吴兄唯一缺点,便是刚暴性傲,希望他莫在南宫独尊或向百胜两个阴毒凶邪手下,道遇不测才好。”
丁子济自行斟杯香茗,饮了两口说道:“目睹吴天才进入‘五云楼’之人,并未见他出去,吉凶暂时不知,第二件事则是‘孤独先生’独孤耿与‘七指大胜’袁五空,业已赶到‘养天庄’……”
九畹仙子听得流露出满面疑诧神色说道:“这事就太奇怪了,他们定计之时,我曾隐身在侧,想尽力拦阻罗天行,保全这位‘沧溟羽士’,不让他淌人浑水,故而深知独孤耿远居‘崆峒’,他是怎能这快便来‘养天庄’呢?”
丁于济道:“据说吴天才与独孤耿也有深厚交情,见‘养天庄’树敌太众。深恐独力难支,早就邀他相助,独孤耿是行在中途,与‘七指大圣’意五空巧遇。”
九畹仙子道:“这样还差不多,丁大侠所探悉的第三件事儿,又是甚么?”
丁子济道:“是南山群豪的实力大增,‘天外双魔’,暨‘血河夜叉’令狐菁等,均已纷纷赶到。”
九畹仙子闻言之下,略一沉吟,扬眉说道:“‘天外双魔’还好,那‘血河夜叉’令狐菁却性烈如火,据闻又与‘孤独先生’独孤耿结过不解之仇,‘无影杀星’邢光宗必是利用这种仇恨。才把这久未出世,相当厉害的老怪婆子引来。而令狐菁一到‘白水镇’,也必定会迫不及待地立来‘养天庄’中扰闹!”
沈宗仪道:“照仙子这等分析,那场集聚不少当代一流好手的武林盛会,似将提前举行了。”
九畹仙子微一点头,以肯定语气答道:“当然,双方所约好手,均已到齐,怎会再对耗空等?只不过……”
岳倩倩见九畹仙子突作沉吟,不禁讶然问道:“恩师,您在想些甚么?”
九畹仙子笑道:“我是在想向百胜适才于窘迫无奈下,已露本来面目,如今‘养天庄’与‘南山群豪’,双方业已陈兵严阵,即将正式对垒,这位奸滑阴损的武林凶人,不知是以‘南山群豪首领’,或‘养天庄的师爷’,那一种身份出面?”
岳倩倩听得嫣然一笑,目注沈宗仪道:“我师父所提出的问题,极有趣味,宗仪,邢光宗曾经是你岳父,你的立场……”
沈宗仪不等岳倩倩再往下讲,便自正色说道:“大义之下,尚应灭亲,何况这过去的一点翁婿关系?昔年我爱妻未死之前,我便为了规劝邢光宗的邪恶行为,与他闹得几致反目,如今他更设法挑拨,想把我拉入火坑,我当然只重武林正义,不顾过去私情的了!”
“百草先生”丁子济在旁一挑拇指赞道:“好,为公忘私,为义灭亲,沈老弟真不愧是位明白事理的侠义男儿!”
沈宗仪被他称赞得脸上微红,抱拳说道:“多承丁老人家的谬赞,沈宗仪想烦请您老人家……”
丁子济笑道:“沈老弟有何差遣,尽管明言,我是汤火不辞,刀斧不惧!”
沈宗仪说道:“一场武林浩劫即在眼前,我必须与九畹仙子前辈,细商因应之策,但对吴天才的吉凶安危,委实放心不下,想请老人家利用你尚未败露的‘园丁’身份,再去前庄,探听一下。”
丁子济尚未答话,岳倩倩已轩眉说道:“我去打探好么?以我这副庄主的千金身份,或许比较容易混入‘五云档’……”
她话犹未了,丁子济便摇手含笑说道:“如今因不知向百胜与南宫独尊之间,是否揭破画皮?抑或虚与委蛇?故而若由姑娘出面,反有相当危险,还是让我跑一趟吧!”
话完,立即出得“百花小榭”,又往前庄走去。
沈宗仪向九畹仙子问道:“仙子高见,我们行止如何?是回转南山,还是继续留在这‘养天庄中’?”
九畹仙子毫不思索地,应声答道:“这场事变,是以‘养天庄’为重心,我们当然应该留在此处,才容易获悉一切情况,机动加以因应……”
岳倩倩突然推了沈宗仪一下,皱眉说道:“咦,宗仪,你别忘了,那由邢光宗化身的向百胜,不是约你于今夜去到南山‘堆云崖’上细叙一切么?对于这桩约会,恐怕颇有凶险,你究竟去是不去?”
沈宗仪被岳倩倩一言提醒,蹙眉寻思有顷,毅然说道:“我决定去,去听听邢光宗还有甚么花言巧语?”
岳倩倩忧形于色,目注沈宗仪道:“我觉得邢光宗在这约会之中,定有相当阴谋……”
沈宗仪表示同意,接口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其中定有阴谋,但也并不怕他,任凭邢光宗再怎样苦炼藏私,一对一个,他未必制得住我?”
岳倩俏满面关切神色,向沈宗仪低声说道:“宗仪,我知道你一身艺业,旷绝当今,但常言道得好;‘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吴天才比你并弱不了太多,经验、机智可能还略在你之上,他还不照样在南山中,中人算计,身负百十处轻重伤痕……”
沈宗仪听她以吴天才之事作比,对自己婉言劝阻,不禁双眉微蹙。
九畹仙子,站在一旁,向岳倩倩含笑说道:“倩儿,你让宗仪去吧,我认为只要作好安全措施赴约未尝不可,那‘南山堆云崖’上,大概还不至于成为我们被人勾魂夺命之地!”
岳倩倩问道:“师傅,你……你老人家有甚么安全措施?”
沈宗仪却从九畹仙子所说的“我们”二字上,听出端倪,剑眉微扬笑道:“仙子莫非也打算命驾‘堆云崖’,以无边法力,对我佑护?”
九畹仙子笑道:“我是这样打算……”
语音至此,突然低了下去,低得只有互相靠近,几乎是倾耳而闻的岳倩倩、沈宗仪二人可以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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