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叶颐珍都因为对凌继隼的一肚子怨气,而无暇注意旁人刻意小心的态度。
而现在下了班,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回去还得面对连番逼供,她的心情更是闷到最高点。
就在她准备穿过马路到对面搭车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不到一秒的时间,她立刻认出眼前的黑色轿车。
果不其然,看著车窗降下来,里头的人就是凌继隼,不同的是,今天是他自己开车。
「上车。」
经过今早的事情,叶颐珍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有胆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大剌剌的要求她上车。
先前把他当好人就当是她瞎了眼,现在要不是不想引起旁人侧目,她早一脚踹上他的车门了!
像是预期到她尚未出口的拒绝,凌继隼只是不动声色道:「或者你想再引来媒体的注意?」
此话一出,当场让她变了脸色,尽管不甘心受他威胁,她终究还是气愤的动手拉开车门,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他要是再敢惹她,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只不过叶颐珍没有料到的是,凌继隼这一路上始终不曾再开口,直到车子在一问餐厅前停了下来,她才意外的发现他居然是带自己来吃晚餐。
侍者领著两人来到一间包厢,并且逐一为两人点完菜後才离开。
相较於凌继隼只点了一客套餐,颐珍则是报复性的将高价料理,如龙虾、生蚝、鲍鱼、鱼翅等全点上桌。
奇怪的是,凌继隼虽然看出她的居心,却没有说什么。
等侍者离开後,她的视线根本不跟他对上,直到他突然问起,「白天在公司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明白他的问题,她只是死瞪著他不发一语。
「因为报纸上的事造成的困扰。」他出声解释。
他凌继隼找她出来的用意居然是因为关心她?她的心里尽管感到意外,却没有因此忘记早上的事。
想到他的不讲理,叶颐珍压根不肯开口理他,再度转开视线。
凌继隼看在眼里,却难得的没有发脾气。「还是有谁说了什么?」虽然是因为弟弟的提醒才让他想起这件事,但他的心里也真的不希望她在公司受到困扰。
面对他所释出的善意,她依然板著张脸。
考量到她也许是因为报纸上的事影响了心情,所以对她这一路上的态度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这会,她始终不见反省的态度终於让凌继隼看不下去,「就算是有特殊的理由,也应该注意你的态度。」
「什么?」
「做错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谁做错事啦!」她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根本是做贼的喊抓贼!
「或者你认为自己态度很好?」
「我的态度哪里——」话说到一半,她因为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态度,顿了几秒才生硬的改口,「自己让女人缺乏信心,却反过来怪别人态度不好?」
语气里的指控让凌继隼一时没能听明白。
「就算要道歉,那人也应该是你,关我什么事?」平白替他背了黑锅还得反过来受他指责,她怎么那么衰啊。
虽然不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凌继隼也听得出事有蹊跷,「把话说清楚。」
早上碍於乔品织在场,不想让她难堪才勉强忍住,这会儿面对凌继隼的指责,她简直是忍无可忍。
「不用你催我也会说!你让自己的女人缺乏信心,又怕被你发现她的不安,所以她才拚命求我别说出来,是男人的话就好好想清楚到底爱不爱人家,爱的话就告诉她,不然别自私的老绑著别人!」
听她一口气把话说完,细节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凌继隼却已概略明白,今早的事显然是自己误会了。
虽然她的态度或许欠佳,他却也看得出来她的个性不会说谎,倒是自己,因为先前她不断挑战自己的刻板印象,才会让他没问清事实便迳自对她定罪。
就在她等著他要如何狡辩时,竟听他冒出一句,「抱歉。」
正经八百的语气让她闭上了嘴,有些意外他非但轻易相信了自己的说词,甚至还开口向她道歉。
预期外的反应让她有些别扭,终於不甚自在道:「算了。」
她不记仇的个性看在凌继隼眼里更是赞许,但仍不忘再确认关於报导的事,「公司里如果遇到什么问题,记得说出来。」
才觉得不自在的叶颐珍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头更觉得不好意思,尤其是对比自己刚才的态度。
虽然说是因为受到误会态度才会冲了点,可现在误会解释清楚後,人家也已经开口道歉,甚至还反过来关心她在公司里的情况。
「还好啦。」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觉得困窘,她的语气明显和缓了许多。
凌继隼看著她不经意流露的羞赧模样,嘴角便下自觉的扬起。
所幸侍者正好在这时送菜进来,才适时的化解了她的尴尬。
只不过当所有的菜色全上完後,别说是尴尬,她只是在心里暗暗叫苦。
看著一桌子的高档料理,她原本是因为气凌继隼存心让他破财才点的,根本没想过要全部吃完。
但是这会儿,误会冰释後又面对人家的善意关心,眼前这一桌子菜要不吃完,不就摆明告诉人家自己是存心的?
因此,尽管心里头暗叫不妙,她表面上仍是堆起笑容,逼自己一口一口把桌上的菜全塞进肚子去。
看著她埋头猛吃的模样,凌继隼虽然担心她吃坏肚子,不过见她吃得一脸开心,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阻止。
只不过不久之後,他就知道,有些事该讲的还是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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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急诊室里,叶颐珍因为吃坏肚子而送医。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她,手上还吊著点滴,凌继隼的两道浓眉不禁深锁。
他该要注意到的,以为她吃得开心,却不知其实她是因为心虚而勉强自己。
病床上的叶颐珍因为闭目沉睡,所以并未察觉到他脸上的懊恼。
帮她把脸上的塑胶框眼镜拿了下来,凌继隼发现,本就长得素净的她看来更为单纯。
望著这样的一张脸,他不由得生气自己怎会老是看走眼,还一再的对她产生误解。
回想起两人认识以来,自己似乎总是在误会她,这回更是不由分说的就把她给定罪。
安排她进公司的用意明明是为了补偿她,结果老是误解她不说,还累得她三天两头进出医院。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禁更加复杂,手掌也无意识地抚上她那头微髦的短发。
病床上沉睡的叶颐珍似有所感的睁开双眼,略带蒙胧的视线里出现的是凌继隼那张英挺内敛的脸庞。
「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他的问话提醒了她,自己因为吃撑了肚子,才被送来医院挂急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叶颐珍只好挖苦自己说:「没有啦,吃那么多高级品,怎么会不舒服。」
预期凌继隼会有所回应,对上的却是他的沉默。
她才正觉得奇怪,便听到他开口,「下回别再勉强。」
语气虽然严肃,却是出於关心,教她一时也不确定该如何回应。
「东西吃不下去就算了,没必要拿身体开玩笑。」
揉著眼,她也有话要说。「都是你啦,谁教你的态度前後不一致,害我本来想整你的计画泡汤不打紧,还反整倒自己。」说完不忘赏他一记白眼。
这般孩子气的指控著实令他莞尔。「这么说来,还真该感谢老天有眼,让我见识到什么叫现世报喽?」
不过叶颐珍见到他唇边不可错认的笑意後,马上决定转移这个让自己没面子的话题。「还要很久吗?」
「等这瓶点滴打完。」
「喔。」想到他陪著她待到现在,她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觉。
「明天就待在家里。」
听到这话的叶颐珍直觉摇头,「不用,已经没事了。」
「公司方面我会交代秘书。」
听到他又自作主张为自己作决定,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是你妹妹吗?」
凌继隼一时没能会意,仅是挑了下眉。
「不然你干么老替我作决定?」
经她这一提,凌继隼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反常。
虽然刚开始的本意是要留她下来补偿她,但是曾几何时,自己竟不由自主的干涉起她来,无法放著她不管。
然而看著她苍白又可怜兮兮蜷缩在床上的身影,有一点是他可以确定的。
「不一定要是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戴眼镜产生的错觉,叶颐珍竟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一时之间也说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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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叶颐珍并没有依照凌继隼所交代的,乖乖待在家里休息。
虽然昨天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但家里的三个女人却依然坚守在客厅的岗位上,为的就是等她回去好轮番逼供,搞得她整晚差点没办法休息,要是今天再叫她待在家里,不把她给逼疯才怪。
虽然违背了凌继隼的意思,但她到公司後的第一件事还是往顶楼前进,为的是要确认自己的眼镜是不是在他那里。
内线电话中,凌继隼听到秘书报告叶颐珍来找他时,直觉的第一个反应是皱眉,不过还是吩咐秘书让她进来。
才进门,她还没来得及追问眼镜的事,凌继隼便先开了口,「不是要你留在家里?」
像是来之前就预期到他的反应,叶颐珍这回倒是没有争辩什么。
见她不反驳,凌继隼也没再多说,两人就这么无语对望著半晌,她才受不了的说道。
「我找不到眼镜,想说来问你看看。」
凌继隼多少也已经猜到,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回头拿起桌上那副眼镜。
见到自己的眼镜,她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就要伸手去接,只下过凌继隼并不急著还给她,反倒是关心的问起,「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如常的一句问候却让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脑海里-地想起昨晚在病床上那蒙胧的一眼……
同一时间,在办公室外头,乔品织因为对昨天与叶颐珍的那段插曲感到不安,所以才又走这一遭。
听到男友正在会客,她才觉得不凑巧,不确定是不是该先回去,凌知宇正好也在这时上来。
「要回去了?」见到她,凌知宇随口问了一下。
「嗯,继隼在忙。」
他这才知道乔品织还没见过兄长,於是他转而向一旁的秘书问道:「哥有什么事吗?」
「董事长有客人。」秘书只是简短的回报。
这话倒是让凌知宇有些意外,自己会上来就是因为约了哥哥讨论案子,怎么会还有什么客人?
「是什么客人?」
他不过是随便问问,秘书的表情却突然有丝不自然,同时下意识的望了乔品织一眼。
「是叶小姐。」
凌知宇先是没反应过来,但留意到秘书迟疑的语气後,才会意过来她口中的叶小姐指的就是叶颐珍。
乔品织虽然不清楚秘书口中的叶小姐,但是单看她与凌知宇的反应,自己要还猜不出来也未免过於迟钝。
尴尬不安的情绪让乔品织直觉就想逃离,「那我先回去了。」
看在凌知宇眼里,自然也猜到她心里的想法,於是也跟著她进了电梯。
见到他跟了进来,本来就要掉下眼泪的乔品织硬是忍了下来。
「哥跟颐珍并不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凌知宇开门见山就道。
乔品织却没有回应,身为女人的第六感不断地发出警铃声。
「哥找颐珍,只是顾虑到她可能因为报纸的事在公司里受到困扰。」
「那就让她离开公司!」
过於激动的回答让凌知宇怔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失当的态度,乔品织缓下语气道:「我是说,报纸的事可能会在公司里引发什么闲言闲语,只有让她离开,才不至於受到伤害。」
听出她仍不相信,凌知宇再进一步解释,「问题是,如果让颐珍离开公司,哥就没有办法补偿她。」
「车祸的事根本就不是继隼的错。」乔品织冲口说出,当初从叶颐珍口中得知真相时,她就一直不能理解。
听到这话的凌知宇多少感到意外,因为他和哥哥并未告诉她车祸的责任归属。
「她自己也承认是因为闯红灯才被继隼撞到的。」
虽然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这事,凌知宇仍然说道:「不管怎么说,哥总是要负起道义上的责任。」
「不是已经照顾到她出院了?」
眼见说服不了她,凌知宇不免也有些词穷。
见他不说话,担心他认为自己过於咄咄逼人,於是乔品织软下语气道:「我知道是我无理取闹,可是我真的很爱继隼。」
凌知宇谅解的安抚她,「哥应该也知道。」
他是知道!问题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回应她的心情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苦涩的想。
「所以我看,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补偿她。」只要让她离开公司,离开继隼的身边。
「如果颐珍愿意接受其他形式的补偿,哥也不至於想出这样的办法。」凌知宇耸了耸肩回答。
「说不定她是故意的,知道这样一来,你们就只能安排她进公司。」才能让她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接近继隼。
虽然理解乔品织的心情,但听到这样的推测,凌知宇却也不得不为已称得上是朋友的叶颐珍澄清,「颐珍不是那样的人。」
「对不起知宇,我是太过不安才会胡乱说话。」看见他不悦的神色,她连忙打住。
「我明白。」见她表情歉然,凌知宇并没有多加苛责。
电梯在这时抵达一楼大厅,乔品织虽然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那,我先回去了。」
凌知宇看在眼里也不免有些不忍,终於跟出了电梯。
「等等!品织。」
乔品织强撑起来,跟著才重新转过身来,「什么事?」
看著她几秒,他终於决定说出事实,「哥对颐珍,确实不是因为车祸那么简单。」见她变了脸色,他又接著道:「但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这两相矛盾的说词让她不解,「那继隼为什么要对她负责?」
「还记得两年前哥的病?」
她当然记得,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大病,她不会有机会在他身边待下,并成为他身旁唯一的女人。
见到她点头,凌知宇接著往下说道:「因为及时找到适合的骨髓,哥才能活下来。」
「是啊,要不是有易维帮忙的话。」
这时她却听到凌知宇突然丢出爆炸性的一句,「那时捐赠骨髓的人就是颐珍。」
「什么?」乔品织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所以哥跟我才想利用这回车祸的机会来补偿她。」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的脑袋陷入一片空白,半晌才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她也知道?」
「颐珍并不知道。」
不知道?乔品织眼里写著怀疑。
「否则哥也不需要以车祸做为藉口。」
听到他这么说,乔品织心情更是复杂。
「这就是为什么哥会对颐珍特别照顾的原因,所以你并不需要担心。」
凌知宇这么说或许合情合理,但是对於自己心爱男人的转变,乔品织不可能看不出来。
尤其,长久以来她虽然不愿承认,心里却也明白凌继隼对她只是出於感谢,可就算是因为这样,比起其他女人来,她仍认为自己更有资格拥有他。
结果这会儿,得知叶颐珍就是当年捐赠骨髓的人後,她发现自己的资格似乎在霎时被剥夺了,心中的不安因而也累积至最高点。
本意是要安抚乔品织的凌知宇并不知道,自己这么说非但没有达到效果,反而是在她心里投下一颗震撼弹。
没有回应凌知宇说的话,乔品织只是强自镇定地道:「我先回去了。」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而凌知宇只当她已经释怀,也就没有多想的目送她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