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思念的高原
尧雨辞职搬回父母家快一个月了,她谁也没联系。乖乖趴在她脚下,脑袋安静地耷拉在腿上。尧雨看了眼乖乖,它马上站了起来,用一双热切的眼睛望着她。
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它,尧雨离开电脑桌:走吧,成天就知道玩。
她牵着狗出了家门。四周安安静静,尧雨深吸了口气,这一个月来的平静真是舒服到骨子里去了。
辞了职,她开始坐在电脑旁写东西玩,心无旁笃键盘敲打如飞,沉溺在放飞思想的快乐中。父母向来支持她,用尧雨母亲的话说:家里不过多双筷子,再不济把她的四万块存款折算成伙食费,一个月五百块尧尧也能在家吃上六七年。在家好,我和尧尧一人一台电脑,还有个伴!
父亲拿她母女俩没法,家里二票通过,他弃权。细想之下他觉得做什么都好,只要人在做事,在有目标怀着希望也不是坏事,就如同妻子所说,不外就是家里添双筷子的事情,至于以后,他微微笑了,尧雨能在外单独过两年,养活自己绝对没有问题。也就准了女儿的行为,让尧雨彻底的成了自由人。
走到花园旁,尧雨放开了狗。乖乖欢呼雀跃自个儿去玩了。她坐在长椅上对着荷池出神。荷叶已开过了最好的时节,零星出现调零。然而风吹过不影响碧浪起伏,平静的心又起涟漪。
她打开了佟思成送来的盒子,盒盖跳开的瞬间,她手已经扣下去又关上了。尧雨好几次想看,最终还是放弃。不管盒子里装了什么,她只明白一件事,他送来这个盒子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打动她。
这一个月来她已完全明白了佟思成的用心良苦。他回来之前一周一封信传递着他要回来的信息,回来后不找她是吊着她的胃口扰乱她已经平静的心。然而他也没有强势地逼着她追着她让她非要结出一个答案,只用温柔和体贴软化她。他对她说的话,带她去的地方,无一不用心地想让她明白他,理解他,原谅他。
然后,就在他出差的时候送来了这只盒子。半年,佟思成用半年的时间换着方法的重新追求她。
佟思成的努力她明白,她也理解。若是他出国不回来了,何必要让她等?他出国时就不确定会不会回来。他的家庭条件,他的理想,她完全理解。
在校办工厂里的时候,尧雨就原谅他了。
她只是找不回从前两人之间的感觉。
那种感觉,时常开怀大笑,在一起的依恋,冲动起来的肆无忌惮都消失了似的。激情不在。她想起田园婚礼上看到的许翊中和杜蕾,心里的不舒服又涌现出来。
佟思成,没有什么不好。用慧安的话说,能找着一个对自己的好的优秀的男人是女人的幸运。她该抓住这样的幸运吗?
乖乖一溜烟跑了回来,它累了,吐着舌头想要喝水。尧雨站起来,看了一眼荷池,带它回了家。
吃晚饭的时候,尧雨对爸妈说:佟思成其实是相当上进的人,我想和他再接触看看。
父母相互望了望,父亲和蔼地说:尧尧,你想得明白就好,人是需要接触才能了解的。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何况,佟思成对你也很好,他现实了点,不过,能现实也不是件错事,就看你能不能合拍了。
日久生情么?感情真的是培养出来的么?尧雨看向母亲。尧雨妈撇撇嘴:那不是随便找个人也一样能够培养?妈认识的青年才俊多了,尧尧,开块地全种上,看谁能开花结果!
尧雨父亲立马不吭声了。
尧雨呵呵笑了起来,她喜欢妈妈说的话。
尧雨想去西藏。她一直听说这是最后的一片净土,心仪已久,她期待能在那片纯净的地方整理自己烦乱的心情。
八月末,西藏最好的季节就将结束,她收拾好行囊去旅行。走之前她给千尘打了电话:你和萧阳最近还好吗?
唉,小雨,我快被佟思成和许翊中问烦了。你也够狠的,手机也不用了。千尘埋怨了几句笑了笑,我和阿阳还不是那样儿,唉,田园婚礼之后好像还是很好,就是高兴不起来。高兴一会儿,想起家里就笑不出来了。阿阳也心里有事似的。有时候就安安静静地呆着,越来越静。
你还没和你爸妈好好谈谈啊?谈一下会好的。
我去了阿阳家里了,他家负担很重,爸妈,外婆,一个舅舅都住在家里。全指望他的公司赚钱养家。我本来不敢对我爸妈再说这些情况,但他们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下反对声更大。谈了一次,我妈说,她就是见不得我以后背起这么沉重的包袱,最后放了句话说,什么人都可以,就是阿阳不行。都反感到这地步了,你说我能怎样?以后再说吧。千尘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已经疲于去想这些事,反而平静了。
千尘,我要去西藏,你要不要请假和我一起去?说不定,那里的纯净能让你心情开朗!尧雨积极的建议。
千尘犹豫了下说:算了,这些日子,我要是晚点回家,我爸妈都多心,我要是去,没准还以为我和阿阳私奔了呢。现在他们最怕我跑了,再不回家了。我哪能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对我好,长这么大一直捧在掌心里护着。你去多久?小雨。
不知道,反正我又不需要向谁请假,我妈连伙食费都不让我交,存款一分钱没动,去
走走看看再说吧。尧雨想起能去西藏有点兴奋。
他们要是再问我呢?
尧雨沉默了会儿突然说:千尘,别告诉佟思成,我只想静一静。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潜意识里还是不接受思成的吗?不希望他的多情打乱她想静思的旅程。然而,这样告诉千尘,在明知道许翊中与佟思成同时打量她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发生了偏移吗?
下了飞机,风烈烈吹来高原的气息,八月末,这里有着如同A市深秋才有的清爽的风。和那种清爽又有点不同,带着一种豪迈的气概。
贡嘎机场不大,然而却给人一种无比宽敞的感觉。天空高而蓝,有着城市里永远也没有的纯净,站在机场极目远眺,深褐色的山脉迤俪远去苍龙一般盘距在大地上。高原独有的地貌让人的心境为之一宽。
尧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她有点恍惚,真的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身边的游客东张西望,带着好奇,带着踏上这片号称人类最后净土的心情。她想是高原反应,四周的话语声,走过的行人,与她隔了一层空气似的,恍若隔世。
转机三小时,就是另一片天地。人若能走出心的地界,是否就应了那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走出机场时,尧雨看到候机楼一侧有棵的胡杨树。她好奇地走近了看,胡杨一树金黄,她想起张艺谋拍的电影《英雄》里那片让她心醉不己的胡杨林。尧雨拍了张照片,独木亦成林,她决定以后再去新疆看整片胡杨林。
上了大巴车,到拉萨市区的一个多小时尧雨眼睛都没眨过。视野开阔,路一眼看不到头,路两边隐隐闪过远处的雪山峰顶。千古不溶的冰雪上没有人踩过的痕迹。为什么这么多人把西藏看作是净土圣地,就是太多的地方还是原生态的自然,没有人为的痕迹。
尧雨笑了,人生就像在白纸上绘画,一笔一笔添加内容,到终老离世时有的会成为名作,有的只是涂鸦。也许回头看,倒还不如一张白纸包含的内容丰富。
她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故事。三个去考功名的人临行前请一个算命极准的老和尚算他们能否高中,狡猾的老和尚不发一语,只比出了一个手指头。一个都没中是对,只有一个高中也对,三人都考中没一个落榜还是对。
但尧雨想她还是不喜欢当一张白纸。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印象派,只画自己的线条和色彩。
那个能欣赏她的人,定会看明白画的含义,不需要解释,一眼就能明白就能爱上。
心有灵犀。通天犀牛角里的那根白线才是尧雨理解的月老红绳。
找了家旅馆住下,她吃了治高原反应的红景天,睡了一觉。傍晚起床时高原反应消失了。她满意极了,背着包去市区逛。
夕阳还是灿烂,未隐于西山,月亮淡淡的光影已经在浅蓝的天空中慢慢明晰。拉萨广场前布达拉宫高墙巍峨。红白二宫威严耸立刚劲粗犷。广场上布置着还未关闭的摊位,尧雨走近一瞧,居然是房展会。她下意识地走进去,眼睛就看到嘉林集团大大的广告牌。
几千公里外的高原上,记忆再次泛滥。
尧雨呆呆地木立。
那个雨夜他陪她一宿不眠,他帮她拿资料在家里听她说酒杯的来历,他凌晨五点多给她买点心,他请她吃圣诞大餐为她偷烛台,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叫为你钟情,他想逗她开心故意逃单开跑,他陪她去C大他说他说话算话一定会等着她,他说他早就在追求她
距离的拉远,时间的隔断,原来并没有淡去她心底里的记忆。那些点点滴滴不经意地就烙在了心里,顺着这些或深或浅的印记抚摸柔软的心尧雨感到淡淡地疼痛。
她顺着街道慢慢往旅馆走,走进旅馆的院子,一抬头满天星辰熠熠生辉,月又圆又亮,周围云朵的阴影清晰可见,似乎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高原的第一夜,尧雨失眠了。
第二天,她去了纳木措。
草原从身边向后退走,绵绵不绝,车沿着青藏公路向纳木措行驶。路边不时出现有牧民在草地野餐,在蓝天下随意而坐,对着车挥手,开怀的笑。
尧雨一路沉默。不多会儿,车在当雄草原上停下。导游让大家下车拍念青唐古拉山。
眼前一片雪峰连缀成片,上百座峰峦身躯挺拔。她坐了下来,眼睛看到不远处一群群牦牛拖着长长的裙裾闲闲地在水边吃草,空气是这么清新,大地是这么宽广。她想起经过山口
看到到的五色经幡,红白蓝绿黄的三角形小旗子悬挂着,上面印着嗡玛尼呗咪哞六字真言。听说经幡被风吹动一次,就能向神带去一片虔诚的心意。
是什么让这里的人如此信奉神灵呢?连带着来这儿的人也相信,只要诚心诚意许下了愿望,就能得到满足。
尧雨长长叹了口气,起身上车继续前行。
纳木措呵,人间,天堂。
简单的歌词浓缩了第一眼看到纳木措的感动。凝神望去,不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幽幽的蓝,像最纯净的玉镶嵌在白云之间。车围着蓝色的湖边行驶,当地有种说法叫看山跑死马。现在就是这样,纳木措就在身旁,却久久触摸不到它。
佟思成就是这样,似乎就在身边,又似乎远在天涯。他回到身边,心却回不到从前。
从前的恋情是这样美好,现在他回来和从前一样待她好,她却久久达不到热恋时的激情。
五色的经幡装饰在湖岸,层层玛尼堆磊出心愿。尧雨虔诚地在玛尼堆上垒上了一块经石,她选了块褐红色的经石,上面用小刀刻了行字,她想经年以后重来这里她一定能再找到它。走出几米远回头望去,那点深红色醒目的点缀在玛尼堆上,她得意的笑了,神灵也会一眼就发现它的存在吧。
湖边有藏民牵了马招揽生意。大都只是让游人骑在马上牵着走一程拍拍照片。尧雨看了眼湖边微紫的远山,试探地上前问能否骑着马在湖边跑。藏民指了指路的距离,只有两百米左右。尧雨和他说好价钱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小跑起来。
风吹来纳木措醉人的气息,远离城市,远离高楼,远离欲望与竞争。
在碧水苍茫之间驰骋,不过十分钟,尧雨跑了个来回,已经满足。
她想,在她心中始终会有这样一片澄静的地方让灵魂飘浮。
回到拉萨后她哪里也没去,就在市区内闲逛。去了两次布达拉宫,每天都去大昭寺烧香,每天去磕十个等身长头。据说一个藏民一生中会磕十万个等身长头,她想,每天,她用十个等身长头换来同样的祝福。
她全身趴在地上时,终于感觉到了等身长头比下跪更来得虔诚。这是全身匍匐于地,用最卑微的方式向神乞求。
古希腊神话中尧雨喜欢阿咯琉斯,归功于电影《特洛伊》里布拉德皮特的魅力。相传他是大地女神的儿子,能从大地吸取力量,只要站在大地上,他就是打不败的神。
尧雨同藏民一样磕头的时候,她希望能同阿咯琉斯一样,拥有大地母亲赐予的力量。
地上的青石板已经磨得光可鉴人,耳旁一片磕头磨地的沙沙声,尧雨起身注视良久。
走出大昭寺时,她突然觉得有点眼花,她想她可能是在高原磕头运动量过大才又有了刚到高原下飞机时恍若隔世的高原反应。
隔着桑的青烟和香气,佟思成一身疲惫地出现在拉萨秋天依然灿烂的阳光下。
尧尧,我把拉萨的酒店旅馆都找遍了。他向她走来,眉间眼底声音都带着倦意。
尧雨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疼痛难忍。她眼睛看向桑飘浮的青烟,等身长头磕下去,神灵,带来了他么?
佟思成的眼睛里映出酥油灯幽幽的灯火,他静静站在她面前,嘴边轻轻的飘起一抹笑容,像一泓湖水浅浅地荡起波澜。
他就这样出现了?
尧雨呆呆地看着佟思成,是注定了她得接受他的寻觅和追求吗?她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往来的人群,耀眼的阳光她心底发出一声轻叹,扬起了笑脸:思成,我要去逛八角街。
那点灯火瞬间爆出一朵热烈的花。她说,她要去逛八角街,不是她想去,一字之差,由询问变成了决定。佟思成慢慢地笑了,牵起尧雨的手:嗯,我带你去。
牵住尧雨的瞬间,尧雨有种错觉,佟思成的手像高原的秃鹫,苍劲有力,自已的手柔软得像被秃鹫抓的肉。
八角街人总是多,细看也没什么可买,就是逛着舒服。阳光依旧灿烂,商品五彩缤纷。佟思成牵着尧雨的手,只觉得心里也开了一扇窗,透进来绚丽多彩,慢慢消褪了灰暗,脸上的笑容如同这片天地一样清朗。
尧雨笑着问佟思成:怎么那么笨,听说我在这儿就跑来了?我要不在呢?
嗯,是很笨,笨鸟先飞。佟思成意味深长的回答,找不着又笨着飞回去呗。
思成,你看,这个漂亮不?尧雨神情如拉萨的太阳,拉萨的晴空,透明的显露着简单的快乐,似乎没在意佟思成颇含深意的话。
佟思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笑容不减,终于叹了口气赞道:好看,颜色鲜艳很衬这里的气氛。
尧雨笑得合不拢嘴,拎起好几串手链在手腕上比划着,这些号称是由天珠、绿松石、珊瑚石串成的手链衬着雪白的肌肤夺目之极,她歪着头瞧。好看?我买了好么?尧雨把手伸开。
佟思成眸子里晃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阳光闪烁吸引他的双眸。尧雨离他近,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而凝视,那双墨黑的眼瞳中只映出了她的笑脸。
他拉过她的手细细看了看,掏出钱包付了账。他的手就一直牵着她的。带着些微的汗意,带着坚定有力,尧雨有种无法摆脱的被困着的奇怪感觉。只在低头转身避开他紧粘着的视线,她才松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身后不远处,许翊中静静地瞧着他们手牵手离开。
他在机场遇见了佟思成,两人一班飞机到达。佟思成直言:我去西藏接尧尧回来,许总你呢?
我去拉萨举行的房展会。那里有我们的展位。
许翊中略一点头坐上来接他的车离开。他追着千尘问了两天,千尘说尧雨去了拉萨。
佟思成找了三天,他也同样找了三天。
他们谁都没想到尧雨住进了藏民自家的房子里。在七月的西藏,旅馆几乎暴满。而这样把自家房子让出几间当旅馆的在拉萨太多,又从何找去。
他与他只是一个来到了八角街,一个转到了大昭寺。一个先遇到了她,一个看着他牵着她的手离开。
许翊中静静地瞧着,炙热的眼神落在那双交握的手上慢慢冰凉。尧雨的笑容是这样纯净,不带丝毫阴郁。他的眼里慢慢又有了温暖的感觉。那种想冲到她面前想分开他们的欲望如淬火般迅速冷却。
脸上跟着露出惨然的笑容。同时的到来,天神却没给他幸运。天神选中了佟思成抢先了一步,牵住了她的手。
许翊中痛苦的安慰自己,她原本就忘不了他不是么?
他想起生日那天尧雨醉了酒哭着骂佟思成,想起她哭着从C大体育场出来。佟思成给了她四年的美好和一道伤。如今,他抬头看天,阳光一下子射进眼里,刺目得让他闭了闭眼。这里的太阳太热烈,已足以熨平伤口。
她笑起来是这样的美丽。短削的头发露出白晰的颈项,那口细米碎牙也反射着阳光似的,跳跃出快乐与开朗。这样的笑容绽放于佟思成的面前,他,只能站在太阳的背后,远远的盼望着,渴求着。
许翊中伸出双手,不多会儿就感觉到了温暖,伸出手就能感到温暖,为什么他不能走上前当着佟思成的面伸出手去抓住她能给他的更多的温暖呢?他有点激动的往前大大的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尧雨的笑脸闪现在眼前,她是这样开心,在她面前伸出的一只手能让她笑。伸出了两只手,她还笑得出来吗?许翊中闭上了眼,如果她开心,他就放弃吧。随着这个念头,心底的一堵墙轰然倒塌。压抑许久的比岩浆还灼烈的爱恋喷射而出,在心底里肆意流淌,每经过一处,就的每一处地方滋啦作响烫出疼痛的青烟,血肉逐渐凝结成冰冷漆黑的岩石。
他急促地呼吸,想要大喊出声,又死死忍住了。在她牵着佟思成的手时,自己的出现,她只会为难,只会再一次拒绝他。有多少男人能像佟思成一样这样深情?许翊中想,换作是他,也无法做出选择。
尧雨,绝不会做出任何一个选择,伤害他们中的一个。
他站了很久很久。熙来攘往的游客带着新奇带着满足带着感叹,他想,他也带着感叹带着满足带着已知的心痛的结束。
吃过饭佟思成把行李带了过来。家庭旅馆里却没了多的房间。尧雨想了想说:我睡床你睡地上,反正地毯够厚。
佟思成呵呵笑了,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不怕引狼入室?
你不会的。尧雨侧开头。如果没了深情,是谁也不担心。火焰烧得再猛,她想,她的心已经是冰封千里,没用的了。
是啊,他是不会,其实是他会,只是现在不会。佟思成嘴角含笑,一进房间突然抱起尧雨扔上了床。
尧雨一声尖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俯身覆了上来:你说我不会?说完低头就吻她。
尧雨脸一侧,扯出笑容挡开他:高原缺氧,请勿剧烈运动!
佟思成愣了愣翻身倒在床上,胸口起伏的厉害,他大口的喘气,脸泛起了一阵潮红。他用了很大的力控制自己,故意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吐出了憋闷的气:谁说这地方浪漫的?!
尧雨哈哈大笑。佟思成一手撑着头地看着她,她的神情半分异样也无,他眼睛里终于露出笑意:走,出去看月亮。
高原的夜空分外晴朗,圆月耀空,群星闪烁。佟思成和尧雨静静地坐在天台上。
只在此时的静默中,尧雨自然地收敛了笑容,不动声色地从心底深处揪出许翊中的背影。伤痛喜悦无奈与思念随即似搅晕的潭水从水底翻腾上来扰乱了思绪。
他也来了,就站在八角街上,像阳光下的藏式建筑,屹然不动。她看到他了,当她和佟思成转出八角街时,不经意转头一望,她就看到许翊中背对着他们。
尧雨只觉得血直往头顶上冲,她听不到四周的声音,看不清周围的景致,她自然地向他迈出了一步,然后不等她继续,佟思成已拉着她大踏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开。
佟思成的手很大力的扯了她一下,他的声音相当自然地在头顶响起:尧尧,你看,那里有家卖转经筒的。我们去买一个?
尧雨清醒过来,抬头看佟思成。他并未看向身后,而是看向八角街口摆摊的地方。目光中似是真发现了卖经筒。
她也不能回头。她怎么回头?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能甩开思成的手吗?她能在他苦苦找到她的时候,在给了他不到两小时欢愉的时候甩开他,奔向另一个人的方向?尧雨轻轻的点头同意。
头微微向下一点。脖子居然是僵硬的。尧雨不停地鼓励自己,往前看,别退后,往前走,她迈不动腿,这一瞬间,她有种强烈的欲望甩开佟思成的手回头跑。
行动已快过了思维,她微微一挣,佟思成似有感应,手上用了点力,偏过头略带疑惑地问她:尧尧?
这声音打碎了尧雨好不容易聚合的勇气和冲动。她突然想哭,但她不能。大昭寺外桑的青烟后是佟思成找遍了拉萨大小旅馆的疲倦面容,他找她,找到千里之外。
经筒是正宗的么?尧雨喃喃吐出了这句话。
去看看就知道了。佟思成笑了,牵着她坚定不移地离开八角街口。
每往前走一步,尧雨的心就痛一分。每离街口远一步,尧雨的勇气就减弱一分。她似乎感到那些想忘不能忘的记忆像石块沉入深渊,再没有浮上水面接触到阳光空气的机会。她眼睛又瞟向和佟思成交握的双手。她在心里大喊着,企盼着,有另一只手能用他的坚定与冲动把它们分开。
仰望天上的圆月星辰,尧雨知道她所有的情绪都在自然的流露,眼中盈满的泪,嘴边苦涩的笑。
她不怕佟思成看到,看到了,尧雨悲伤的想,她会对思成说,是看到了天上皎皎月亮,是看到了天上褶褶星群,它们美丽得让她难过。
佟思成却什么也没问,只搂紧了她说:这里晚上还是冷。
是啊,真是冷。她的外套佟思成温暖的胸膛都无法让她止住微微颤抖的身体。
尧雨闭上眼神情疲倦:思成,我玩够了,想回去吃好吃的了。
好,明天我就去买机票。
原来是想来,来了,此时却想走了。
尧雨对自己说,许翊中是为了嘉林集团在拉萨广场上举办的房展会而来。他不是为了她而来,不是!为她而来的,只有佟思成,在桑的香气中出现。只有佟思成
啊尧雨憋足了劲,却只发出了尘锐而短的一声。哈哈!思成!这趟旅行我很开心,但是我要回去吃好吃的!她跳起来伸开双臂深深的吸了口气笑着说,我在纳木措刻了块经石,还是红色的,放在玛尼堆上,我还磕了十个等身长头,相当于一个藏民一生的长头,
她的双眸莹光闪动,月华星光全在那双眸子面前黯然失色。佟思成宠溺的看着她:就没有对我说的?
有,怎么没有,我还还见到了你,我多想把它当成一个梦!尧雨背过了身,蹦着往楼下走,如果佟思成跟上她,转到她的面前,他会发现,连串眼泪如珍珠般从尧雨眼中簌簌滴落。
她是真的,想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梦。
佟思成去买机票,尧雨在房间等他。许翊中伫立在八角街上的背影刺痛着她的神经,他是来找她的吗?他是吗?他不是为了房交会,不是为了他们集团的展位,他是来找她的尧雨心里反复地念叨着这些话,突如其来的心慌。
她突然起身,拿起小包就往外跑。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拉萨大广场。
尧雨想见许翊中。她对心里的迷茫和难受折腾得坐立不安。她就是想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就是想。这一刻的冲动压过了所有的考虑。
广场上游人穿游不息。房展会那块更是人山人海。尧雨走到房展会入口处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她不确定能不能在这里见着他,她只能找到这里来。
嘉林集团的展位很大,转过一条展区就瞧见了。尧雨没有走近,她远远的瞧着,心里又开始犹豫。见着许翊中说什么呢?自己还扇了他一巴掌呢,她踌躇不定,转身想走,又移不开脚,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地说,就这样看到他人就走,看一下就行。
没等她的脑子反应过来,脚步已往旁边移开。
杜蕾和许翊中有说有笑的出现。她和她昨天一样,扬着满手红红绿绿的手链对着许翊中笑着。
杜蕾也是在问他好不好看吧?尧雨隔着人群看着他俩,突然觉得有点冷,她抱了抱手臂,才发现穿着背心忘记穿外套了。
不重要了,不管他是不是为了她而来。一个佟思成,一个杜蕾像两只粉笔刷子,一下又一下刷干净了尧雨写满了心上的名字。
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迅速的闪过,如果如果她是先逛八角街再去大昭寺呢?她摇了摇头,她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有时候错过就是错过,不管是哪种方式的错过。
她挤出人群离开。热闹和他都远远的在身后极远的地方了。
尧尧,你去哪儿了?你又没用手机,急得!佟思成的埋怨脱口而出。
我无聊就出去走走,对不起,应该给你留张条。尧雨低下头,心里愧疚。还要怎么样呢?他找到拉萨来,他找遍了这里所有的旅馆。他,让她没法拒绝。
佟思成叹了口气,伸手揽她入怀:买着机票了,下午的航班。尧尧我总有种找不着你的感觉。别生气。
没呢,哦,现在还有时间,我们买点藏药带回去。尧雨努力不让心情低落,笑着说。
然而,坐车前往机场的两小时,和来的时候是这样不同。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浮在半空,褐黄色的山峰没了生气。尧雨上车就睡,上了飞机上仍然闭着眼睡觉。
佟思成的话也少了。他体贴地要来毯子给她搭好,没再打扰她。
第三十八章夜沉难入眠
一切又回到起点。尧雨重新租了房,离佟思成公司很近。他本想帮她整理东西,尧雨不肯,她笑着说:我反正现在没事,你整理好了,我干啥啊?
佟思成想了想笑了:也是,你现在是大闲人一个,多舒服啊,又没人管你。
那是,你忙你的去吧,我听萧阳说,这个月你们事挺多的。尧雨满意地拍拍手,新租的房是电梯公寓,四十多平米,月租金一千八,精装修家电齐全。
佟思成在不大的房子里转了两圈,点点头说:和你以前的房子比,这里好得太多,尧尧,现在你没上班,我帮你付房租吧。
尧雨拒绝:思成,我还有存款呢,我能租肯定就能挣,在杂志发了好几篇稿,现在挺喜欢那家旅游杂志社的,拍拍照片,写写稿,两篇稿给的稿费就能付租金了。
我想养你不好么?
不好,这样才有工作的动力,不然,人会懒,久了就不好了。
佟思成捏了捏她的鼻子:好,无所事事也不舒服。
尧雨轻轻笑了。从西藏回来,和佟思成之间一直就是这种温柔的感觉。佟思成每天下班都会来和她一起吃晚饭,饭后不是看电影逛街就是在家看碟。偶尔会约千尘和萧阳,但这样的时候很少。他俩更愿意独处,给尧雨的感觉萧阳与千尘在珍惜着过一天少一天的缠绵。
她问过千尘,千尘眼中的晴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小雨,你幸福吗?现在和佟思成在一起?
尧雨没有回答。
小雨,情到浓时情转薄。不像我和阿阳,一点小事,我就忍不住要吵结果都一样,
他每次都哄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吵,想发泄。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盼着他忍着气来哄我似的浓浓的眷恋在千尘眼底积蓄,明丽的脸上掠飞一层薄薄的红晕,似想起萧阳无可奈何又百般迁就的模样,小雨,你和佟思成这样,也是相当不错的,至少目前为止,只要你们俩愿意,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小雨,你去过佟思成家吗?见过他父母吗?你们不会也出现父母反对的事吧?
尧雨愣了愣,佟思成有说过想带她回家见父母,她这些天又忙着租房,又忙着给杂志社供稿,似乎还没有想过要面对他的父母家人。尧雨从小接受的思想如果没有确定是不会上门的。然而,千尘的话让她禁不住想,难道她还不确定吗?
佟思成对她好,好的让她叹气。
尧雨懒,常常睡了懒觉起来不吃早饭,午饭下午两三点吃,晚上凌晨两三点才睡。佟思成每天晚上十二点就会打电话来催她睡觉。有次尧雨嘴里敷衍他,佟思成就轻轻笑了:我在你楼下呢,别骗我!
尧雨吓了一跳,探出头去看,佟思成站在显眼的路灯处,还扬了扬手。尧雨赌气把灯关了,在床上坐了半小时她起身往下看,佟思成还在。
路灯把他的身影扯得很长,他一直朝尧雨家的方向望着。夜色里瞧不太清他的样子,尧雨的眼睛却缓缓湿润。她开了下灯,看到佟思思的身影似动了动,然后又把灯关了。
佟思成似乎明白她的意思,这才慢慢离开。
她想不明白他的毅力和耐性是怎么练出来的,慢慢地倒也纠正了晚上熬夜的习惯,回到读书时十二点准时睡的习惯。
而一大早起来,她喝杯咖啡就坐在电脑前,佟思成又料到了。他连着两个星期每天早上七点半送早餐过来,尧雨于是又改成每天早上和他一起吃早点的习惯。至于中午,佟思成过不来,总会发条短信提醒她下楼吃饭,他不温不火地说:要是不上班生活不规律,你就来我公司上班好了。至少身体不会糟。
尧雨于是改成了三餐规律,作息规律。这种习惯的改变不是尧雨的本意,她也不喜欢,然而,她不忍拂佟思成的好意。
佟思成不知道的是,她常常半夜醒来,捻亮灯,打开电脑看书写文。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失眠的习惯,莫明其妙地就会半夜惊醒。就如今晚,她又清醒地躺在床上。挣扎了许久,尧雨还是睡不着,干脆开了灯起床。
夜是这样宁静,她打开窗户,一股暖烘烘的空气扑了进来,呼吸着比空调的冷气清新。八月酷暑,凌晨一点多了,已经散了热度。尧雨关了空调,拿出刻刀和一方青田石。端详了会儿,用砂纸细细把印石磨平。
尧雨看了眼窗外的月亮,高原的朗月清晰浮现。那一夜也像今夜一样,了无睡意。
她取出《书法篆刻辞典》,想找出他乡明月四个篆字。随手一翻,书页自动翻到有折痕的一页,尧雨想起从前佟思成送了一枚印给她后,她一直想学着刻他的名字送给他,就找了他的名字折了书页,结果没等到她动手做,他就走了。
尧雨叹了口气,打开折了一角的书页展平。蓦然就瞧到这一页上密密的许字。她一惊,打开另外两张折了的书页。心突突地跳动着,手指轻抚过书页,摩擦带来的触感刺激掌心隐隐出汗。
她看着眼前的书页懵了。
一层水气挡住了视线,那三个字模糊起来。为什么,要让她看到?为什么要让她现在看到呢?在她改变习惯的时候,在她一点一滴接纳佟思成的时候。许翊中三个字挟着雷霆万钧的劲道轻易击穿了尧雨好不容易建起的墙。
恨意油然而生!尧雨跳起来抓起电话就想打过去。她想要骂他,他太可恶!他总是这样暗中设伏。让她以为面前是无害的森林,不经意踏出一步就触动他设的机关。一副为你钟情,和佟思成同样的出现,还有把这三页印着佟思成名字的书页直接换成了他的。
脑子里冲进了一股热流,尧雨激动的想,她要打过去,她要骂他,她要她按了一半号码的手僵住了,佟思成的笑容,佟思成的深情,佟思成的用心让尧雨的手指难以动弹分毫。小小的按键仿佛一按下,就会引爆足以炸飞一座城市的威力。
思成她打电话给许翊中许翊中和杜蕾在一起尧雨愣在房间里,心还在激烈的跳动,脑袋还在嗡嗡作响。她怅然的想,怎么能想到打电话给他呢?死死地握住手机,蓦然一惊她已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尧雨趴在窗口,城市尚在酣睡中,偶尔有汽车飞驰而过,夜凉如水,心被风吹得麻木。她回到书桌旁坐好,一页一页慢慢展平了那三张书页,一滴泪滑落,尧雨用手指拭去,找出想刻的四个字,认认真真的描字,拓印,动刀。
她没有用木盒夹住印石,就抵在左手心里,一刀一刀地刻下去,凝神屏气全神贯注。刻一点吹吹石灰,端详会儿再下刀。
时间慢慢过去,尧雨渐渐沉浸其中,全神贯注。字慢慢地凸显出来,她看了看,换了把刀,直直的一笔拉下刻边框。拉得太急,刻刀一下子打滑戳在左手大拇指上,她痛得刀一扔就捂着手指吹着。
才一眨眼,眼睛就酸得冲出了泪,她吸了吸鼻子对自己说是用眼过度的缘故。疼痛过去,拇指上露出了一点血痕,戳破了皮,她没理会,拿起印石继续。
铲去最后一点多余的石料,她长舒一口气,终于完成了。拇指从凹凸不平的字上抚过,涌起一种成就感。
尧雨拿出印泥试章,小心在白纸上印下鲜红的一方印。椭圆形的随形章,四个字填得满满的。她看了看,字描得不够好,有些笔画粗细刻得不够均称,边框有道很深的划痕。她还是满意地笑了。
外面,夜色还浓,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尧雨微笑着想,这样混时间可真好。
佟思成照常给尧雨电话,尧雨没听见。佟思成便买了早点按门铃。
尧雨皱了皱眉没有理会。然而门铃声一声紧接一声,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下床开门。
佟思成紧闭着嘴,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昨晚几点睡的?
尧雨低下头让他进屋没吭声。
尧尧,说过很多次了,熬夜不好,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思成,昨晚,昨晚我失眠。尧雨心里发虚。
佟思成放下早点,伸手拉住她,语气柔和起来: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失眠又起来上网了?
嗯。尧雨顺口撒谎。
手指怎么了?佟思成看到她大拇指上的那点破皮伤痕。
尧雨瞟了一眼,收回手,转身往卫生间走去:起来不小心弄伤的,没事。
小心点嘛!佟思成抱怨了一声,拿了个包子边吃边走到书桌旁。桌上蒙了一层细灰,他用手指摸了摸,灰蒙蒙的石粉从指尖滑过,他似沾到什么脏动西迅速地缩回了手。眼睛已看到放在一旁的书法辞典,鲜美的包子就哽在了喉咙口,他呛咳了几声方才平静了呼吸。佟思成擦了擦嘴,似下定了决心:尧尧,我妈说她想见见你,今晚还是明晚?
尧雨正在刷牙,听到佟思成的话愣了愣,嘴里含糊回答着:刷牙,等会儿。
她洗完脸放了热水洗澡。她该怎么回答他?这次她该怎么回答他?尧雨仰起脸让热水冲着。她从来都讨厌暧昧,可现在她的态度却暧昧不明。她算是和佟思成和好了吧,为什么心会是这般难过?
热水冲在手上,带起一点刺痛。佟思成上进,理智,对她很好。他单纯的就对她好,他为她费尽心机,他找她找到西藏尧雨闭上眼由热水从脸上冲下,冲掉心底里那股叫心酸的东西。
走出卫生间,佟思成接过毛巾给她擦着头发又问了一遍:我妈她想见你,你看哪天合适?
今晚不行呢,慧安不是请我们了吗?尧雨记起慧安请客。
明晚行吗?
尧雨转过身看着佟思成:明天再说好吗?
十月是个好日子,张林山今年工作特别顺利,有小道消息原周副局长因为东南国际的事情下课后他是内定的副局长候选人之一,慧安和他想起许久没约朋友玩了,今晚四个同班毕业的同学,加上佟思成萧阳和许翊中不折不扣正好四对便聚在了一起。
尧雨想起去年在良木缘的相聚,六个人多了佟思成和杜蕾,似乎更显得平衡。四个女孩子都打扮过了,身边的男伴各有特色。似乎一切都如表面的美好。
慧安笑呵呵地说:咱们今天全民参与,抢骰子。八个人七个骰子,一齐伸手抢,谁最后没抢到谁喝,有人帮着喝也成,不过,不能帮喝完,留一滴酒也成!
于是服务生拿来一只大盘子,七粒骰子在静静地躺在盘子里。说好轮流发令,慧安又抢着开了令:我喊三声开始!
她今天异常的活跃,一改平时的斯文。尧雨和千尘对看了一下,都笑了,以为是慧安难得和老公一起玩。
慧安转转眼珠,慢慢地喊:一,二
所有的人都盯着盘子等她喊三,慧安却迟迟不喊,看到有人眼神瞟向她的瞬间:三!她已抢先下手拿到了一颗骰子。
众人一愣神手就伸向盘子,转眼间一抢而空。千尘哭丧着脸说:慧安,你太坏了,趁我分神才喊三!
没事,就一杯酒嘛,佟思成笑逐颜开地把酒端到萧阳面前:可以帮千尘喝,但不能喝完,一滴也要滴出来!
萧阳笑着喝酒,留下一小口递给千尘,嘴里嚷着:瞧瞧,这酒喝得多亲密!还是不要抢到好!
第二轮千尘学慧安发令,这下众人谁也不敢分神了,三字刚出口,大家的手都伸了过去。
争抢在一瞬间完成。尧雨心里却猛的一跳,她本来是抢不着的,而那只手却故意慢了一拍,让她拿到了。她垂下了头,只听许翊中哈哈大笑起来:杜蕾,帮我喝酒,留一滴给我也行!
大家都笑了,张林山忍俊不禁:都说帮喝是照顾女士,怎么你好意思叫人家小杜帮你喝?!
可没说不能,是吧杜蕾?
杜蕾也忍不住笑,慢慢地倾出一滴酒:有一滴,看清楚了啊!她把装有一滴酒的酒杯端给许翊中,两人笑着碰杯就喝了。
尧雨心跳得厉害,她仔细注意着听发令人号令,生怕再出现方才的情形。越是紧张越是要出错。下一轮,她手一伸,抓了两颗在手里,没等她放掉一颗,一只手碰着了她的,尧雨手一抖,许翊中迅速的收回手掌。
尧雨也缩回手,竟忘了自己拿了两颗。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她盯着手里的骰子呆了。桌上的人也愣住,笑声突然就起来了:这杯说啥也得尧雨喝,没抢到的人作陪。
尧雨瞧着面前的酒笑了:是啊,我一紧张就多拿了。
笨,我帮你喝呗。佟思成示意尧雨沾沾唇接过酒看了看迟疑了下一饮而尽。
一晚上宾主皆欢。
这天晚上之前一切似乎都在维持着表面的欢笑与自然,然而该来的总会来。席终人散各自回家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着变化。
萧阳送千尘回家的时候,看到了千尘母亲。他微笑着招呼:伯母好。
千尘母亲也笑了笑:谢谢你送千尘回来,千尘,你等等,我和萧阳说几句话。
萧阳松开千尘的手,顺从地和千尘母亲走到一边。
千尘母亲收敛了笑容,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萧阳,你人不是说不好,但是做父母的总是为子女着想一些,你和千尘不适合。我从没当面告诉过你,现在,我想请你不要再和千尘来往,也不要想着掇唆她离家出走,除非她不认我。
萧阳默默的听着,背挺得更直。如果不是千尘在场,他不会努力地还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千尘在远处瞧着暗暗心惊,不安的猜测着母亲会和萧阳说些什么。
一会儿工夫,母亲微笑着走过来:走吧,千尘。
千尘看了眼母亲,再看了眼萧阳。
萧阳也微笑着:千尘,晚安。
他的微笑千尘看过千万遍,似乎和平常一样,又似乎多了些什么内容。不安的情绪在心里翻搅。她急于知道谈话的内容,母亲和萧阳的微笑像蒙娜丽莎一样神秘。我给你电话。她轻声说完转身回家。
母亲当刚才事情不存在似的,千尘也没问直接上楼给萧阳打电话。
你母亲只是叫我不要打牌,不要有赌性。
萧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并未消散千尘的怀疑。她又一次觉得自己踩在两极的中间,一晚的欢乐就这样轻易地消散了。
慧安和张林山回家,她靠在张林山的肩上:今天很开心。
慧安,要是我们有个孩子就好了,多好玩啊!张林山感叹了一句。
慧安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他都三十五岁了,他事业有成,真的太想要孩子,她闭上眼心里难受得不行。你是在怪我么?
我那有,你又多想了,多说一句你就敏感!
慧安没有再接嘴,坐直身体,头转向了一边。
许翊中开车送杜蕾,到了楼下,他笑着说再见。杜蕾回头冲他一笑:翊中,你今天抢骰子反应好慢呢。
许翊中愣了愣笑道:天热口渴,想喝酒。
没喝够啊?想再喝么?杜蕾笑着邀请。
算啦,改天吧,好好休息。许翊中轻描淡写的说。
杜蕾笑了:好的,改天,再见。
许翊中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他实在不喜欢杜蕾的话里有话。聪明的女孩子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
他怔怔地看着杜蕾离开。在拉萨,杜蕾突然飞过来找他,他责备地问她怎么就这样跑过来。杜蕾扬起漂亮的脸幽幽地叹息:你问过我,你说,做你女朋友我会不会开心。我说让你想明白尧雨的事再说,翊中,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许翊中望着天上的明月,清泠泠融进了心里。不由他想明白,天意如此!这里的神指引着佟思成先找到了她。他微笑:我想明白了
今晚他是让着尧雨,他连一滴酒都不想让她喝,虽然佟思成会帮她,他就是不想,下意识就让她了。整个晚上,他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然而人只有这么多,空间也只有这么大,不管他想不想,他都看到了尧雨浅浅的微笑,应和着佟思成,两人之间有着一种自然的和谐。
许翊中开着车,觉得还是不要见尧雨的好,省得笑着太累。然而,他却发现神使鬼差的正开往从前尧雨租住的房子。
这条路,从这里上去拐个弯再往左,他闭上眼都能知道这条路的方向。
他刹住车,什么也顾不得了,拿起了电话。
佟思成送完尧雨走路回家。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看号码,接听:好,酒巴见,看来都没喝到位。
杜蕾冲佟思成挥挥手:这里。
佟思成笑了笑走过去:怎么想要约我出来?
灯光淡淡地洒下来,杜蕾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她的手与手中的杯子显出淡淡的红色,神秘而又诱惑。一双眼睛猫似的晶莹闪烁,她微微一笑:你真不知道?
什么?
杜蕾轻笑出声:得了,你心里明镜似的,若不是瞧出来了,你会来么?
佟思成没有吭声,也没有喝酒。他坐在杜蕾对面,眼睛里又露出深思。
杜蕾感叹了一句: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不是么?
你说对了一半,我和尧雨在学校时见到你,我和你只需一眼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不过,我现实归现实,爱她却不是因为别的现实条件,她就是她。你不同,你什么都讲条件,许翊中若是没钱你会喜欢?
杜蕾叹了口气:尧雨看来真的是找到她想要的了,她又笑了,我衷心地祝愿你们俩,现在我不是喜欢和她争,是不想她来与我争。你明白的。
佟思成瞟了眼杜蕾:今晚你约我出来就是想祝愿我和她?谢谢你了,我和尧雨现在很好。
呵呵,你可真是自信,杜蕾眼中露出一丝讥诮,那一瞬间,你看清楚了,我也看清楚了,翊中呢,是让着她,尧雨呢,若是心里没鬼,她笑得那么假?一晚上那笑容就似长她脸上一样。
杜蕾!佟思成低喝一声,眼神冰冷异常,你家世好,人漂亮,聪明,中文系的高材生,尧雨与世无争,也胸无大志,你不用和她比。
我不用吗?杜蕾眼中露出一丝嫉妒,我为什么约你,你就不肯承认?不肯承认尧雨对你已不是从前那样死心塌地?
佟思成蓦然站起,眼睛里露出刀锋般的利芒: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插手!你想得到许翊中的心最好不要有太多这种小聪明!
杜蕾并不着急,她轻笑着:佟思成,不想让我帮你?我可是太了解尧雨。
你到底想说什么?佟思成厌恶地看着她。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和尧雨在一起,早点结婚。
这个不劳你费心!佟思成抬脚要走。
杜蕾一句话又把他拉了回来:可惜,你错了一步,才会是今天的局面。除非她抬头看着佟思成,美丽的杏眼里闪动着意味深长的神采。
佟思成没动,他静静地看了杜蕾良久,终于说:许翊中就算不喜欢尧雨,也绝对不会爱上你。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老练。杜蕾,他条件是好,但找他,你只会痛苦。
许翊中喜欢谁都行,尧雨不行。杜蕾冷笑。
佟思成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杜蕾,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尧雨。
因为,我想要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而且,还不在乎。杜蕾一想到这个心里就难受。
她看得清清楚楚,许翊中一晚上正眼都没看尧雨,但两次,出手抢骰子的时候许翊中让着尧雨,她看在眼里,她下意识的瞟向佟思成,她又看到了这个男人眼中的深思。
杜蕾淡淡地说:如果你能和尧雨订婚,她必不会反悔。不过,佟思成,你有这把握吗?
佟思成锐利的看了她一眼,杜蕾太聪明,聪明直白得让男人难以招架。他叹了口气:杜蕾,你不过是想让我和尧雨早点定下来,因为你看不上我,以后你找的人会比我强,这样去强过她,这样你心理就平衡了对吗?
杜蕾呵呵笑起来:我就知道,在学校那会儿认识你时我就知道,你一眼就能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不过,也只说对一半呢,佟思成,刚开始是这样想的,现在嘛,不一样了,她想要的,我偏不让她如愿而已。
如果许翊中喜欢尧雨,尧雨接受他,你凭什么不让她如愿?佟思成不紧不慢的问道。
你!杜蕾逼视着佟思成,我知道,尧雨狠不下这个心拒绝你的好。
哈哈!佟思成笑得咳嗽,他使劲控制自己,放缓呼吸,如果我放弃呢?
杜蕾眼中露出狡猾与兴奋:你不会放弃的,你舍不得,我想告诉你
她看着佟思成离开,安静地喝酒。许翊中在拉萨说,他想明白了他想明白他爱尧雨,就算是得不到,他还是爱她。
杜蕾,你很好,这样对你不公平,也没意思。许翊中直言不讳。
她哭的那么伤心,她以为他见到佟思成和尧雨会死心。她给他订去拉萨的机票同时通知了佟思成。佟思成回报她的消息让她那么开心,不顾一切坐了最近一班航班去拉萨见她。许翊中给她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对她很好,是回报她对他的好。她想要的他的心,他半分都不给。
杜蕾轻啜着酒。很晚了,酒巴里回荡着轻飘飘的音乐,她觉得自己随着音乐也在飘。
突然有人重重地坐到了她对面。杜蕾嘿嘿笑了:怎么,你也睡不着?
第三十九章云隐月含羞
在杜蕾约佟思成酒巴见面的时候,许翊中正和尧雨通电话。睡了么?
电话一通,许翊中的心就怦怦直跳,他尽可能地平和语气。而他不知道的是,尧雨按下接听键时心也在狂跳。
你怎么,有我电话的?
找慧安拿的。
哦。尧雨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了半天,突然说:对不住,我从没打过人。
知道,是我唐突了。许翊中干脆的回答。他想笑,尧雨的铃声已经变了,不再是那首忧伤的歌,而是他唱过的《完美生活》。
两人都沉默着。
你出来!
尧雨吓了一跳,犹豫了下说:太晚了
下楼,我五分钟后到。许翊中不想在电话里磨蹭,说完就挂了电话。
尧雨看了眼电话,心又慌乱了。他什么意思?他不是和杜蕾在一起么?这么晚,去还是不去?她有点无所适从。电话又响了,是佟思成的:尧尧,睡了没?
睡了,哦,正打算睡了呢。尧雨的心扑扑地跳了起来,一阵心虚。
佟思成的声音和平常一样:早点睡,明早我来接你吃早点。
嗯。尧雨挂了电话,她在干什么?她盯着电话看了很久,终于把手机关了。熄掉灯,尧雨走到窗户跟前向下张望着。
她没法拒绝佟思成,心却飞到了楼下。许翊中打不通她的电话,会是什么样呢?他就会离开吗?
没等两分钟,她看到一辆车开过来,她看不到车里的情景,却知道他肯定在打电话。
车灯一直亮着。尧雨站在窗前蓦然觉得心酸。往事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过。她怔怔的看着楼下的车出神。手紧紧的拽住了手机。
突然车前灯灭了,她一惊。又看到车内的灯光亮了起来,许翊中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他在抬头往上看。
尧雨心虚的侧过身。她等了很久悄悄望下去,他还坐在车里,亮着车内的灯,似乎就想让她看到他。
她犹豫着,又等了会儿,许翊中还是没走。尧雨的手终于按下了开机键,她轻轻地打过去:别等了,我睡了。
下来!
我
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许翊中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只说几句话,听他说完就完心里的声音诱惑着她,尧雨怦然心动。可是思成,思成他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他。尧雨闭上眼,思成对她的好,对她的情真意切让她的双腿如坠重石,难以移动。
如果没有思成对她的好,如果没有思成千里之外的寻找,如果回来后没有给思成错觉,这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呢?尧雨摇了摇头,想起拉萨广场上的感觉,有时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她轻声说: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我总会见你的,现在和明天又有什么区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皮厚!许翊中懒懒地回答。他一定要见到她,他再不想错过。不管尧雨什么态度,他在心里冷哼,目光望向楼上,她要是挂掉,他觉得自己完全有可能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声喊她的名字逼她出现。许翊中想着就笑了,他再不想和尧雨兜圈子了,如果让她难受,怕她拒绝和让自己舒服,死个明白比较,他如今选择后者。
明天?明天一早佟思成说来接她吃早点。尧雨一慌:不用了,我下来。
许翊中满意地挂了电话等她。
尧雨拿了包下楼。她站在楼下阴影处偷偷往外张望,生怕佟思成意外出现在楼下。街道上很安静,尧雨快速走过坐进车里。许翊中没吭声把车开走。尧雨也没问去哪儿,心里忐忑不安。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放着歌,打破了沉寂和尴尬。许翊中开到江边上停住了:怎么不说话?
尧雨不知道说什么好,听到他问就答了一句:你不是只说几句话吗?
许翊中侧过头看她。尧雨低着头,露出长长的颈项,侧面看去,她的脸真小:我喜欢你!
尧雨没有抬头,头埋得更低。她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他和杜蕾他的告白她什么都明白了。心里模糊的涌起一阵喜悦,脸颊处烧起一片绯红。
小雨,我喜欢你,不是心血来潮,不是,好玩。
尧雨抬起了头,目光闪烁不定,他的眼睛和神情看上去这么真挚诚恳,思成思成也是这般瞧着她。她突然冲口而出: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对你比其它女孩子特别?
许翊中笑了:嗯,想说我犯贱?
尧雨脸一下子红了:不,不是这个意思。
许翊中笑了笑,他看向江面,璀璨灯火安静地照着江面波光粼粼,尧雨就在他身边,他的心境平和安宁。不用她再说,他和她一样明了。满足和感激在心口暖暖的回荡,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坚持与主动。你们四个同学里,你没有陶千尘的那种纤弱敏感,没有陈慧安的温柔,也没有杜蕾漂亮。我一直奇怪,也想了很久,抱歉我没能想出来喜欢你什么。他转过头凝视着尧雨,语气说不出的温柔,我很疑惑,我接触的女人太多,我这次却没能想出来喜欢你什么。愿意让我慢慢知道么?
流水,灯光全沉入他深深的眸子里,里面有一点光吸引着尧雨。似在山洞里迷路,看到了针尘大的光亮,求生的人就再奄奄一息也会激发生命的潜力,不顾一切的想奔过去。尧雨瞧得痴了,完全没去想自己是否态度转变得太快,没有想这样瞧着他会有什么后果,这一刻佟思成再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是那天气急了剪的么?许翊中的手轻轻掠过她耳际的发梢。
些微的触觉惊得尧雨一抖,耳朵敏感的红了。她尴尬的侧过脸:不,不是想,换种发型她只觉得车厢里的暧昧气氛越来越浓越来越让她受不了。尧雨按下车窗,秋风吹来,她微喘了口气,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她在做什么?她这样和许翊中算什么?佟思成呢?他又算什么?尧雨一时没了主意,沉默片刻后终于鼓足勇气转回头看住许翊中:送我回去好吗?谢谢你,我,对不起
许翊中眼中泛起淡淡的温柔。尧雨脸上眼中所有的神情都让他雀跃。误会早已烟消云散,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理。然而,他不想让她再犹豫。
他没说话,继续用温柔的目光瞅着她,尧雨越发不安,许翊中的眼神是柔柔的水草,已牢牢缠住她,直拖着她静静地往下沉,她就像踩在湿地的草甸上,拔不出腿,每一次的动弹都有失重的感觉。一颗心晃晃悠悠找不着抓拿。全靠着本能在挣扎,开口的声音都显得软弱无力。我还是回去了。
许翊中瞧着她,忍不住扳过她的脸轻声说:你,还会给我一巴掌么?说着就吻了下去。
尧雨拼命对自己说,不行。然而她没有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却顺从的闭上了眼,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吻轻柔地印在唇上,脑子迷糊起来。
他的吻温柔缠绵,带着他的气息占据了她所有的神经。他吻过多少女孩子?尧雨晃过这个念头时手已扯住了他的衬衫,下意识地拉住他,自然的索求
许翊中止住自己的行为,浅笑着盯着她,尧雨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娇羞,眼睛不停地转动,带着睫毛轻轻的颤抖,怯怯地就是不敢看他。他一声叹息,拉过她抱进了怀里。她的很瘦,许翊中觉得就像是抱不牢似的,片刻才轻声问她:一个人又出来租房住,还是点外卖吃?
尧雨一下子从迷糊中惊醒过来,喃喃地说:思成他我我真的要回去了。她转开脸推他,心里慌乱得不行。
许翊中手一紧牢牢地捧住她的脸:佟思成,他每天陪你吃饭是么?
尧雨想低头,头动不了,她被动的看着他,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
他来西藏找你,他对你很好,你拒绝不了是么?许翊中柔声地问道,他明白尧雨的矛盾,然而,不逼她,才是真的麻烦,小雨,你更想和谁在一起?你和谁在一起更开心?只是感动不行的。你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
尧雨没动。她知道,她早知道,只是不敢去想,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许翊中声音更温柔,诱惑着她:你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和他说明白,嗯?
尧雨望着他深情的眸子,点了点头,瞬间惊觉,又摇了摇头:我会伤他的心的。
许翊中决定一定要克服她这种心理障碍:那你和他在一起,就不伤我的心么?你要是心里想我,不是更对不住他?
尧雨不吭声,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你和思成不同,你没有我,还有很多女朋友,像杜蕾那种漂亮聪明能干的女孩子会喜欢你。思成爱我。我,我在大昭寺见着他时,我难受得不行
小雨,许翊中的声音凝重起来,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愿意伤害他,但是一旦你发现不能和他这样下去,时间长了,你不是伤他更深?
尧雨知道许翊中的话没有错,可是她想不出怎么去向佟思成开口,一时之间为难之极。
不等她再想下去,许翊中又吻住了她,没了温柔缠绵,带着狂热与激情肆意地进攻,他的亲吻带着他的主动攻击霸道地驱逐着尧雨飘散开的思绪。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这样想亲吻一个女孩子,想搂她在怀里不再放开。
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席卷了尧雨所有的思维。她来不及去想别的,来不及想明天想以后。这一刻,她眼里心里,所有的感觉都是许翊中一个人。
尧雨怔怔地摸着唇微微喘气,胸脯急促的起伏,勾勒出迷人的线条。她嗔了许翊中一眼。他的眼睛越发的亮,盛满温柔和诚挚,他的嘴微微向上勾出迷人的弧度,他真是帅气。尧雨的脸烧得滚烫,不用摸她也知道必是红了。
许翊中忍住笑,摸了摸她的短发,目光中就带上了一丝痛:以后不要剪了。
尧雨嘴一扁,一层泪光浮了起来,泫然欲滴。看得许翊中一阵心疼,他一把抱过她:不剪了,以后一直留长发,嗯?
短发好看,他们都这样说,
我要你留长发。笨蛋!许翊中轻吻了下她的额,啥都别想了,把手机关了,跟我走。
去哪儿?
把你卖了,卖山沟里去!许翊中呵呵笑了,发动车直直向北山开去。
是啊,不想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尧雨也笑了,关了手机说:我睡会儿,到地方叫我!
她闭上眼,嘴角隐隐含笑。
许翊中看了她一眼,从后座拿了一个抱枕给她:这样舒服点。他细心的关小了空调,专心的开车。
第四十章倾斜的天平
尧尧?佟思成停下手里的筷子看住尧雨。她又走神了。他那天早晨打她手机关机,去家里敲门也无人应声,直到下午才打通电话。
佟思成记得当时自己略带责备的语气问她:去哪儿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我回爸妈家拿东西,手机没电了。尧雨的语气吞吞吐吐带着一丝不自然。
是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吗?他觉得尧雨的目光在躲闪。那天以后和尧雨在一起,她不是走神就是看着他欲言又止。就像今天晚上,他下了班去叫她下楼吃饭,尧雨刚开始不想出去吃,终于下了楼,他边吃边和她说话时,尧雨就一直出神的想着什么,嘴角还隐隐带着笑容。这笑容让佟思成心惊,她,像怀春的少女!
听到佟思成叫她,尧雨抬起头:什么?
佟思成挟了菜放她碗里,微笑着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呃,思成,想我在想我,还是接下杂志社的活儿好点。尧雨现在觉得无脸面对佟思成。
他做错了什么呢?他留学回来用尽心思讨好她,为了规范她的作息时间,一早一晚陪她吃饭。这让她怎么开口说拒绝的话?
哦?什么活儿想这么久?佟思成笑着问她。
尧雨被佟思成拉回神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最近几天她老是回想着那晚与许翊中在一起的情形。佟思成一问,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前些日子杂志社想要做个古镇游的图文,正说想找个人去做。
冲口而出之后尧雨觉得离开一些日子省得呆在A市天天面对佟思成要好,也许,慢慢的,他就知道她刻意的疏远了。要她这样硬硬地告诉佟思成,我们不行,我对你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杂志社想要人去四处走走看看,拍拍照写点旅游心得,我觉得很不错,想接下这活儿。
佟思成点点头:要去多久?
不知道,去一个地方看看再换个地方。尧雨平息住心慌。其实杂志社是要求一个月出两篇。去一个地方呆上几天回来,也不是很累人的活。
嗯,你喜欢旅游,四处看看也好,反正也是杂志社出钱。佟思成赞同。脸上没有半点不高兴。
为什么他没有不高兴?他就对她这样百依百顺?尧雨埋下头吃饭,随口说:要是长时间在外,这房子就不租了,搬回爸妈家里,省得再出租金。
我帮你付租金,还是留着吧,回来也方便。对了,你家里怎么说?
尧雨愣了愣,想起曾告诉佟思成要问爸妈的意见。她悄悄瞥了眼佟思成,犹豫了下说:等做完这活儿再说吧,反正在外时间也长。租金不用付了,要是不住人太浪费了。
没关系,你不在的时候,我偶尔还能去坐坐,买的房还没弄好,回家里休息始终没有一个人住方便。
尧雨呆了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回拒的理由。可是怎么可以让佟思成住进去她脑袋有点发晕,低下头吃东西不再接嘴。
佟思成定定地看着她。尧雨埋下头吃东西,几缕头发散落下来。他伸手去拂。手指刚触到她的发丝,尧雨惊觉地往后一抬头,然后迅速地笑了:头发短就这点讨厌,又长得快,每周都要修一修,不然就刺眼了。
他收回手,又给她挟了菜放碗里:怎么都喂不肥似的,短发更显得脖子长,比从前瞧着还瘦。尧尧,你自己这样出去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这有什么,大四毕业的时候我一个把云南几乎走遍了。路上还遇着好多朋友,有在大理认识的,瑞丽认识的,腾冲认识的,哦,我还跑到梁河去看了最后一个土司王妃。尧雨随口说着,又埋头扒饭。
佟思成眼底深处慢慢泛起一丝痛楚,眉轻轻的皱拢,这些,是和他分手之后尧雨第一次独自外出旅游的故事吗?
尧雨抬起头来时,佟思成已隐去了所有的情绪,轻快地冲她笑笑:晚上跟我回家吧,我妈说了很久要见你了。
尧雨一下子呆住,马上反应过来:这思成,太仓促,我没准备
不用那么严肃,我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宅,同学朋友去家里坐坐也不用准备啥。她就是想见见你。佟思成笑容里有些黯然,她最近查出得了糖尿病,思想压力很大。
哦,尧雨知道糖尿病不是什么大病,可也不是小病,得保养好,要是严重的话有并发症就麻烦了,那,思成,你更应该在家多陪她才是,不要搬出来住了。尧雨说完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天好不好?我买点东西去看她老人家,这样仓促实在不好意思。
好。
吃过晚饭,尧雨给慧安打电话:慧安,在家不?嗯,好的,我马上过来。她挂了电话对佟思成说:慧安约了我今天去她家。
我送你去。
尧雨点头上车,到了慧安家楼下,佟思成叫住尧雨: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了,思成,我也不知道呆到几点,完了我自己坐车就回去了。尧雨冲佟思成挥挥手,转身进了小区。她感到佟思成在身后一直看着她,尧雨心里哀叹一声,骂自己真是没用。
进了门,张林山没有回来。慧安一个人在家看碟。她懒洋洋的看了尧雨一眼:说吧,啥事需要我替你顶缸?
尧雨想走,看到慧安一脸寂寞,便坐了下来:慧安,我该怎么对思成说?
什么?
尧雨长叹一声:慧安,我,我喜欢上别人了。
许翊中?!
尧雨惊跳起来,望着慧安口齿不清地说:你,你怎么,怎么知道?
慧安一把拉住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尧雨:蹦这么高干嘛?我可是已婚人士!这还看不出来?
尧雨讪讪地坐下,就往慧安身上靠:慧安,怎么感觉你像变了很多似的,以前你才是小兔子。
慧安一只手往她脑门上敲,嘴里笑着骂她:你当我和你这么些年白交友了?你脸上啥时候不对劲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只要心里不舒服,脸上就硬扯着个笑,一看就是假笑。
尧雨摸摸额头有点急:那思成不是也瞧出来了?
这我可不知道。慧安叹了口气说,小雨,你要是真的和许翊中好了,佟思成你打算怎么给他说?
我就是开不了口,慧安,尧雨慢慢地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慧安。
慧安温婉的脸上现出一种坚决果断的神色:小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佟思成是深情,可是你现在明白你喜欢许翊中,那就闭着眼睛一古脑儿说了。再说,回来是他一直追求你,又不是你主动找上他。回绝掉!
尧雨闷闷不乐:我一想起在拉萨大昭寺门口见到他的样子,心里就酸得不行。我开不了口呢,慧安。今天也是,他说他妈妈要见我,还说老人家得了糖尿病我能说我不去?就算是个普通朋友也会去的。我还不知道明天怎么办呢。
我知道,是不好开口,你和他这么多年了,这不从西藏回来好了两个月不到你打算怎么办?
尧雨正要开口,手机响了,她看了看,脸上飞出一红晕,走到一边小声说:在慧安家里玩呢不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你千万别来,来我和你急!
慧安没有吭声,听声音肯定是许翊中打来的,她有些奇怪尧雨为何不让许翊中来接她。尧雨打完电话,脸上还带着笑,半嗔半怨地说:我哪敢让他来接啊,我现在就怕思成没走,在你家小区外呢。
慧安骇了一跳:不会吧?他追这么紧?
被你一说提醒了呗,这些天思成就是跟得很紧的,他就送我来的时候还说要来接我呢。尧雨突然想起一件事,侧过头问慧安,要是你都能看出来,那思成,萧阳杜蕾他们都看出来了?
呵呵,慧安禁不住笑了,她眨了眨眼,我不过多看了杜蕾两眼,那晚她很漂亮。她就不像和许翊中是一对。正巧呢就看到她盯着你和佟思成看。这不,顺着推理就出来了嘛。
尧雨目瞪口呆:什么叫顺着推理就出来了?
小雨,我总是一个人在家,想的东西也多,心思比以前细腻多了,人和人之间有没有那回事,一眼就能感觉的。慧安轻叹,冷处理也好,把房子退了,回父母家去住,少和佟思成碰面,出去旅游换个号码少联系,时间长了,他就会明白。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再明确拒绝他也好开口了。
是啊,我就是这样想的。对了,慧安,张林山平时都这样?这么晚也不回来?
他忙,慧安温婉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不正忙着四处勾兑关系准备当副局么?我又一直没孩子,不然,就不会一个人无聊了。小雨,婚姻就是这样,不会像恋爱时两个人粘着跟分不开似的。
慧安似乎已完全了解什么叫婚姻,原来尧雨觉得慧安就像只小兔子,可是这只娇怯怯的小兔子脸上浮现出的忧伤无奈让尧雨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好,心里有句话想说又忍了下去。再忙也不能不顾老婆啊!怎么以前接触张林山都一副温柔体贴样,结婚才一年多就成这样了。她心里有些对张林山不满。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就起身说:慧安,我走了,你自己早点睡!那事,你别告诉张林山啊!
知道,现在我谁也不说,你找我,看来千尘你也不想让她知道是吧?怕她告诉萧阳?
不是,千尘够烦了,她还不知道和萧阳怎么办呢,她爸妈就是不松口不同意,我找她说,不是给她添乱?
尧雨出了小区,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着佟思成,正嘘了口气。不远处突然亮起了车灯,她眼睛吃不住光自然地闭了一下,再睁开就看到许翊中坐在车里望着她笑。
尧雨迅速往两旁打量,她就怕佟思成想给她惊喜候在楼下,现在遇着,尧雨简直不敢想会是多么尴尬。想起他会用那双黑沉沉地眼睛瞅着她,泄露他心底的难受与痛,尧雨就开不了口就不敢让佟思成知道。
小区安安静静,尧雨站了两分钟才急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下:不行了,我怎么跟做贼似的!
许翊中哼一声,把车开走,出了小区才恶狠狠地说:没惊喜?还像上了贼车?
是你答应给我时间对思成说的!要是他在外面等我可怎么办?都说不让你来接了,来了跟你急!
我要心里踏实痛快才怪了!许翊中没好气地瞟她一眼,见尧雨撅着嘴一脸烦恼忍不住又想笑。他头一偏轻声说,我进来时啊也像做贼,绕着外面逛了几圈,确信他没你想的那么痴情,又仗着地形熟悉摸进了小区。
他说这话时眉毛一挑,声音放得极轻。
尧雨一下子笑了起来:许翊中,你不去主持零点悄悄话说鬼故事太区才了!
错,我应该去主持女人心情这类的电台节目,
尧雨一愣,笑得越发大声:停,停车!我不行了,你真是个宝贝!
许翊中听话的靠着路边停下,笑着拍拍尧雨的背:停车干嘛?
我给挤着了,尧雨还在笑,车上全堆满了鸡皮疙瘩,我还是下车走路,你自个儿载一车鸡皮疙瘩回家吧!
嗯,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说把肉麻当有趣了。许翊中喃喃说着一把拉过尧雨狠狠的吻了下去。
叫我翊中?
杜蕾叫过!
那叫我翊?中?
呵呵,尧雨头抵在他肩上闷笑,别肉麻我了,千万别让我叫你宝贝儿!蜜糖,甜心!哦,像李敖。他在情书里说他就是陆小曼的星期五!
星期五?
尧雨笑得肚子痛:鲁宾逊漂流记里的那个星期五!
许翊中一怔,也放声大笑起来:你可以叫我星期六,山子夫妻俩请客那晚就是星期六。
尧雨笑得浑身打颤,一拳头就捶过去:许翊中,你还真拿肉麻当有趣了?
许翊中手掌一展,包住尧雨的拳头一拉,眼里飘出一丝幽怨:怎么办呢?我自毁形象,你得对我负责!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哈哈!尧雨笑着推他,好啦,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别再逗我了!
许翊中正经地哼:我的目光,柔弱中带伤
尧雨眼一闭,往他怀里一倒:我笑得没力了。
许翊中胸腔里发出阵阵闷笑,抱住她的手紧了紧。车内没了声音,两人偎依着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小雨,你就不肯赐个呢称让我心甘情愿地肉麻死?
好吧,许翊中!
换一个!
我喜欢全须全尾地叫你,尧雨的声音渐渐轻了。
想睡了?
嗯。
我送你回去!
我要把房子退了,回爸妈家住,然后出去旅游。
去哪儿?我陪你去!
我是工作呢,不止去一个地方。
哦,要去多久?
尧雨嘿嘿笑了:不久,看地方好玩不!好玩就多呆些日子。
许翊中心里暗暗叹气,尧雨是想冷处理和佟思成的事。他笑了笑:不准关手机,随传随到就行。
回到家,尧雨睡意全无。她亮了房间的灯,探头看向窗外,许翊中按了声喇叭离开。她忍不住笑了。
风吹起窗帘,一室凉爽。尧雨躺在床上回想起那晚许翊中带她去北山的事。
她一觉醒来,许翊中已独自下车燃起了篝火。山上有点冷了,他把西服裹她身上,一个人去扎帐篷。
尧雨蜷在火堆旁看他,许翊中挽起了衬衫袖子忙碌着,不时看她一眼。他的笑容分外灿烂,尧雨并不知道自己脸上也自然地笑着。那一刻的相对微笑,驱散了秋风瑟瑟。
许翊中紧了紧绳子,拍拍手过来坐下。篝火在许翊中眼中跳舞,他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她,尧雨就觉得一把火从心底里烧了起来。
许翊中揽过她,轻声说:为什么到现在也没问过我是不是真的和杜蕾在一起,没问过我是不是逗你玩?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觉得没必要问吧。她轻声笑了起来:和你在一起,更开心。
许翊中搂紧了她。尧雨很放松,慢慢地睡了。不管篝火边还是睡帐篷睡车上,她都很放心。
早晨醒来,篝火还烧着,树林里透进阳光,照在薄雾上分外美丽。她抬头居然看到了一片红叶,只有一片在树梢上长着。
尧雨不知道许翊中去哪儿了,走到树前,就跳着去摘那片红叶。蹦了几次都没摘到,她看了看树,正想往上爬。许翊中的笑声突然而至:没想到你这么野!
尧雨回头,许翊中笑着走过来,跳起来一下子就把红叶摘到了手:要不要?
啊!上面有条虫!
许翊中一愣,尧雨已夺过了那片红叶,狡猾地冲他摇了摇红叶:归我了。你想要吗?
他笑了笑抱住她,轻声说:我只想要你
尧雨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悄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