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宫闺秘事(三)
锦曦住在坤宁宫东侧的柔仪殿内。经过乾清宫侧的月华门步入大内六宫所在地,一步一步走向皇城的最深处,不是不害怕的。晚上听到宫门下匙的声音,禁不住一抖。恍惚有种感觉,燕王府的自在一去不复返了。
心里明白以父亲的威望皇上不会让她居住在大内太久,但远望层层宫墙在冬日的余辉中慢慢涂上浓重的黑影,被困住的感觉越来越重。
皇上下令让她随皇后诵经的旨意临时在柔仪殿侧耳房里增加了佛堂。马皇后还是温婉和蔼。嘱了太监宫女小心侍奉于她并送来《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一卷。
跪在锦团上瞧着面前的经书,锦曦不停的翻白眼,嘴唇翕动,以身后侍立太监听不清楚的声音暗暗咒骂着。马皇后特意安排了宫女小青来侍候她。锦曦心中明白,这晨昏定审的两次诵经必不可少了。
要她诵经?还不知道要诵多久,锦曦苦笑,对牢清灯,还真的是修身养性了。她合上眼睛轻声道:门外侍候吧!诵念佛经要诚心,我不喜人打扰。
小青与张公公恭敬地退到耳房门口肃立,也不走开,等着锦曦诵完今日的晚课。
锦曦知道不让他们瞧见自己诵完经书是不可能的,背对着他们,默默练功。内功运行两个周天,一双眼眸睁开莹光更甚。她暗笑,这样练功却如在山中一般,反正小青和张公公也瞧不出端倪。
她估计时间差不多,便招了招手。小青赶紧上前扶她起来,笑道:坤宁宫红姑来了,送来皇后娘娘赏赐的礼物,听说王妃虔心诵经,不敢打扰,前殿候着呢。
锦曦柔弱的笑了笑,也不使劲,懒懒的由小青扶着去了前殿。
今日才是她第一天住在柔仪殿内,在坤宁宫陪着马皇后用过晚膳回到这里小青就提醒她要诵经一卷。这时才有空仔细打量这座殿宇。
这是以前硕妃娘娘住过的。说这话的是坤宁宫尚宫红绡,她三十岁左右年纪,看上去面目和蔼,举止端庄有礼。颇得皇后宠信,宫里人都尊她一声红姑。
锦曦敢紧见礼:多谢红姑指点。
王妃有礼了。红姑对锦曦行跪礼,不顾锦曦阻拦,一丝不苟做完,这才起身笑道,皇后娘娘怕王妃住不习惯,遣红姑前来探望,王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了小春与张公公。
谢娘娘关爱,锦曦感动不已。说的都是场面话,锦曦觉得累。
红姑又温言道:皇后娘娘道皇上令王妃诵经,不知王妃可体谅皇上心意?
厚爱?锦曦忍了又忍才止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看书最喜欢兵法,传奇故事,都是寻常闺秀看也不敢看的SJTXT小说下载淫书。对于佛经,山中常听师太念诵,每每听及便觉瞌睡虫来袭。让她诚心诵经与其说厚爱与她,不如说是比面壁思过还得的酷刑。此时却只能堆了笑脸,软言回道:世尊传佛法,对其弟子须菩提道,书写此经,手具般若,身根胜也。受持此经,心具般若,意根胜也。读诵此经,口具般若,舌根胜也。锦曦诚感皇上大恩,谢皇后娘娘赐经。
红姑满意地笑了,留下皇后赏赐便告退。
锦曦这才舒了口气,虽不念经,山中十年却也不是白过的,听师太们论佛法耳朵都听起茧了。这般回答皇上与皇后会满意吧?
想起这是朱棣母妃住所,锦曦油然生出一丝亲切,仔细打量这间殿堂,见陈设不见奢侈,大方整洁,她住的是偏殿,听说硕妃所居正殿一直锁着,不由好奇,便想有空就去瞧瞧。今夜显然不行了,她也不习惯身边站这么多人,便道: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嫂子!门外传来一声娇呼。
阳成蹦蹦跳跳跑了进来,笑嘻嘻的一行礼,身后跟有两名宫女一名太监,捧了诸多物事放下。
锦曦心中一惊,这就是朱棣的同胞妹妹阳成公主?她想起朱守谦大婚时阳成见了她与李景隆煞白了脸奔走的样子,生怕她认出她来。
阳成也是头回见到锦曦,见她与自己一般年纪,美丽中带着端庄,就笑了:阳成能有这样美的嫂嫂,四哥真是有福气。她拉住锦曦左看右看,嚷道:这下好了,以后我在宫中有伴了。见她没认出来,锦曦放了心。听到阳成的话忍不住又想翻白眼,阳成这一举动竟似暗示她将要在宫中呆很长时间似的。
去去,我和王妃说体己话。阳成不耐烦的喝退左右。
锦曦就想起了去了广西封地的朱守谦,也是这般大大咧咧的喝斥下人,对阳成生出好感来。
见左右下去,阳成才附在锦曦耳边道:我四哥急得不行,知道后宫不能传书信,求了我许久让我做你们的信使。
锦曦的脸红了红,啐道:我可没什么对他说的。
真的没有?难为本公主深夜来此,明儿四哥准骂阳成了。阳成不信,嬉笑着非要锦曦说。
今日诵经,得一体会。你不嫌肉麻就传呗!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惧
阳成哧的笑了:这哪里是《金刚经般若波罗密经》!嫂子,你又逗阳成玩了。
锦曦嘿嘿一笑便道:好吧,佛说要牢记六波罗蜜于心,这最难一关嘛便是诵经!跪得我腿都软了。
阳成咯咯直笑:好吧,我就原话告之四哥,让他在家中也诵经陪着你。
送走阳成,锦曦却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叹气,这般传消息真是不容易。由爱故生惧,朱棣自是知道自己是惧李景隆的,自然会知道凤目变红是李景隆下的手。至于六波罗蜜,一布施,二持戒,三忍辱,四精进,五禅定,六智慧。最难就是忍辱,朱棣自然知道自己的动向。
想到这里,锦曦的心稍稍安定。
说也奇怪,每当锦曦想要偷空去瞧硕妃原来住所时,总找不出机会。不是小青时时侍候在侧,就是那个须眉皆白的张公公乐呵呵的跟着她。就连夜间她偷偷起身,才走到庭院中,便会有人闪出,问她有何吩咐。锦曦暗自疑惑,显然硕妃所处有人暗中看守,她却不敢大意,生怕被皇上知晓再不肯放她出宫,也间接害了朱棣。
如此在宫中过了月余终于叫朱棣找着机会借进宫见皇后时溜进了柔仪殿。
此时并不是早上诵经时间,锦曦讨厌宫中女官与太监围着她,干脆跪坐在佛堂中练功以示对皇令的顺服。
檀香轻燃,香花果食供奉。苏灯如豆。缨烙幢幡宝盖遮住了外面的视线,朱棣心脏砰砰乱跳,佛堂幽静昏暗,他只瞧到锦曦纤细的背影,房顶一片明瓦投下一柱亮光笼罩在锦曦身上,衬出一种出尘的美丽。
他轻步走进,见锦曦闭目双手合十虔诚得很,嘴边飘过一缕笑意,凤目中涌出怜惜。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诵经的么?锦曦以为是张公公又
来探虚实,眉微扬,淡淡的责问道。
没想到才过一月,我的王妃便这般性静了。朱棣打趣接口道。
锦曦身体一软,心里激动莫名,长睫一颤,已谧出一滴泪来。
朱棣半跪下,搂住了她,手指轻弹,那滴泪便在指尖颤抖滚动,搅起思念似潮汹涌奔腾。他贪婪的嗅着锦曦发际的清香,窝在她颈边闷声叹息:锦曦!炽热的唇轻印在她硕长优美如天鹅般的脖子上。
锦曦回身搂紧了他,朱棣双臂一紧,直把她嵌入怀中。吻如雨点般落下,狂热不能自抑。酥麻的感觉从脚指头升起,锦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一声嘤咛溢出喉间。
身体一轻,朱棣已腾身抱了她起来,走进经幡后轻轻将她放在榻上。
锦曦喃喃道:这是佛堂!
第77章宫闱秘事(四)
身体一轻,朱棣已腾身抱了她起来,走进经幡后轻轻将她放在榻上。
锦曦喃喃道:这是佛堂!
佛祖不会怪罪!我参的是欢喜佛!朱棣噬咬着圆润如珠的耳垂,双手不停,解开了她的深衣。
微微的凉意带着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锦曦只觉得身体空荡荡的无端地生出害怕又期待的感觉。手便自然撑在朱棣胸口,挡着他接近。
朱棣握住她的柔软的手,亲吻着嫩如青葱的手指,舌尖调皮一舔,锦曦痒得一抖,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温热湿润的唇就覆了下来,带着朱棣所有的思念和热情卷入心里。神志渐渐模糊起来。呼吸间只有朱棣熟悉的温柔和浅浅的霸道。
她轻哼了一声,好不容易拉回一点神志半睁着眼道:这是大内
话还未说完,身上一凉,一只略带着薄骈的手掌停在她心跳最烈的地方,激起密密的鸡皮小粒子,她一吸气自然地往上一拱身就抵上朱棣坚实的胸膛。
抱着我,锦曦!朱棣暗着嗓子道。他的手与唇代替了他的心在她身躯上掀起风暴。
那种酥麻和热度一波波地让锦曦在痛苦与快乐中徘徊,明明伸手快要捉到又偏偏差着几分。
朱棣!她轻呼一声,似恳求似难过,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
而那双干燥温暖的手偏不让她如愿,牢牢地定住她的身体。锦曦只觉得朱棣身体一僵,一种尖锐的痛瞬间袭来,手指便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肤中。
感觉到她的不适,朱棣停了停。锦曦有力的拥抱让他感觉她的存在,她就在他的怀中,与他密不可分。隐忍的痛苦让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额间滴下晶莹的汗,努力撑到难以忍受之时,朱棣双手搂得更紧,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缓缓变得柔软,忍不住一动。
一声轻吟从锦曦口中逸出,绵绵长长带着无尽的妩媚。
朱棣终于长吐一口气放肆起来。紧紧地封住了她的唇,把她的低呼她的惊慌她的轻颤她所有的情绪全纳入口中。
你是我的女人!低沉而霸气的宣扬伴着一道白光从锦曦脑中闪过,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在檀香苏灯中,宝华端庄的菩萨温柔地看着世间男女最真挚的裸情炽爱。
她无力地攀附着他,全身心地信任着他,由他掌控她所有的感觉。他让她在天堂与地狱间轮回,鬓旁厮磨缱绻缠绵。
他滴落身上的汗滴,像飞射而至的火箭瞬间点燃烈烈燃烧。等待热情快至熄灭感觉余烬清冷,他却有无穷的热情吹来排山倒海风把星星之火鼓动成燎原之势。
她开始疲惫,后退,抗拒。而他却步步紧逼,迫她与他共舞。直把她胸臆最后一口空气抽出,发出如小兽般的呜咽。
锦曦,曦他身体僵硬着埋在她颈边,似在叹息,只吐出一个悠长的语音。像最华丽的贡缎,带着绚丽的色彩和沉甸甸的质感包裹着她。那如玉似冰可媲美最细致青瓷的身体在他身下变得柔若无骨,媚似春水。
锦曦半睁阖着染着浓浓情色的双瞳定定的瞧着朱棣。修长的剑眉,墨黑的眼仁,披散的长发与她的柔柔纠结,那双狭长凤目中盛满喜悦。她嘴一动,一朵妩媚的浅笑缓缓怒放。
大手轻拂开她额边被汗水濡湿的黑发,朱棣轻轻移开身体,抖开锦被把他紧紧地裹住。佛祖为证,今生今世,你都是朱棣唯一的妻。
眼眨巴了一下,渐渐的红了。锦曦闭上了眼不肯看他,清亮的泪从眼缝中泌出。身上重量暮然消失,锦曦一惊睁开眼。朱棣戏谑地轻笑:舍不得我么?
她脸一红啐道:也不知危险,这是大内后宫!
低低的笑声从他喉中逸出,随着胸膛起伏越来越大,他竟哈哈笑了起来。
锦曦急得伸手就去捂他的嘴。粉藕般的手臂才探出便被捉了个正着,连人带被搂紧了他宽厚的怀里。小东西!朱棣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突然得意起来,你今日怎么不用武功踢我出去?
锦曦害起羞来,耷拉着脑袋不语。
朱棣也不说话,穿好衣衫便抱了她起来,直直出了佛堂耳室。锦曦吓得一颗心扑通直跳,虽说朱棣敢在大内放肆必有准备,她却生怕有个万一。
若有万一,也必与他一起。一念至此,眼便睁开了。
相信我就好。朱棣看了她一眼,走进寝殿。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步伐沉着稳定,胸膛宽厚而温暖,锦曦埋下头偷偷地笑了。
屏风后已备好热水,锦曦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只笑了笑,便浸进水里。温热的水缓解了身上的酸疼,她轻哼了一声。
朱棣点点她的鼻子,满脸内疚怜意,也不说话,温柔地帮她洗浴。细心的为她穿好衣裙。
锦曦闭了眼浅浅的笑,生怕一睁眼这只是梦。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低语道:快午时了,我没时间了。你告诉我的,忍耐。锦曦,我一月才能进后宫一回。不得宣召来不了,你等我。
阳成锦曦记得让阳成提醒他的话。
嗯,她说与我听了,锦曦,以后不要再担心李锦隆,是我的事了,知道么?张公公是我的人。三保的干爹,记下了?朱棣舍不得离开,却只能抓紧时间把要紧的说了。母后最是心软,她的话,你记在心里,必是高兴。父皇节俭,月里总有几日去御菜园。锦曦,你认识菜蔬么?
锦曦又好气又好笑地嗔他一眼:我只认得猪肉,你这么大个头的!
目光撞到一处,均是细细碎碎的如阳光般的笑意。这一刻,锦曦眉目舒展,风情毕露。
朱棣伸手从她颈中拉出那块刻有龙行天下的翠玉浅浅一吻:佛堂张公公会处理,你去榻上歇着便是,不喜欢诵经我带了今古传奇游侠列传藏在佛堂内。你只管瞧着玩去。
锦曦没有再问若是被发现怎么办。她相信朱棣,既然敢在大内后宫与她缠绵,必有他的安排,只微笑着不说话。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朱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在王府等你回来。毅然松开了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锦曦身体一软,泪便冲了出来。她哭过又笑,暗骂皇上好没道理。非要让她尝遍相思才肯放她回家。
相思么?让她想起与白衣看星星的夜晚。相思最苦,偏爱相思。锦曦恍恍惚惚,朱棣给予她所有的感官触觉,所有的缠绵激情还停留在空气中。心里酸痛又喜欢无限。想起他说的欢喜佛,他说她是他的女人。剪水双瞳中笑容顿现,脸跟着红了起来。
小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妃,你在哪儿,怎么殿内没人值守?
锦曦缓步移出,慵懒地笑道:我沐浴更衣来着。没人值守么?人呢?
小春气急败坏:这些不懂规矩的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怎么敢让王妃沐浴无人伺候?!
我向来喜欢独自沐浴,小春,我有些饿了,可备好膳食?
小春打开食盒拿出菜肴,嘀咕道:今日可真怪,害我等好久,厨房小六不知哪来那么多事,缠着我到现在才回。
锦曦暗笑,想起朱棣,红晕又浮了上来。她夹了两筷吃了,想起朱棣的嘱咐便问道:糅仪殿不是自己有小厨房么?我想自己做几道菜,不知宫里哪里可寻得新鲜菜蔬?
可去御菜园向守园的秦公公讨要。王妃想要自己下厨?
我想做几道菜孝敬母后,她喜佛之人肯定也喜欢素食。
小春是皇后派
来的,听到锦曦这般孝敬皇后,高兴得眉开眼笑,连声答应陪锦曦去御菜园瞧瞧。
第78章宫闱秘事(五)
锦曦已和守御菜园的秦公公混得熟了。然而半个月来,她却从未遇到过皇帝。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马皇后却对她做的菜赞不绝口,锦曦便讨了旨,不仅每天都来菜园摘菜,还在园中边角种了一分地。
这天上午她小睡后又来到菜地,瞧着地里的莴苣翠绿欲滴,竟生出喜悦来。这是在宫里待着找关的最好玩的事情。
柔仪殿里的宫女太监都知道燕王妃下田种菜不喜欢人站在田垄边上瞧着,每次只带了张公公或是小青去,嘱他俩御菜园外守着,自己一个人前去。
秦公公常年守园也是寂寞,难得锦曦笑语嫣然陪他说话,态度又好,还不时带些吃食零嘴与他,见着锦曦也格外高兴。
一老一小站在地边上聊菜蔬的话题。
锦曦穿着碎花常服,儒裙短小精干,头发也简单挽了个小髻,拿起水壶浇水。十二月的天气,她劳动着倒也不觉寒冷,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秦公公,把布巾递给我!锦曦伸手拿过布巾,竟一片片去擦拭莴苣上的灰。
她种的这一分地里只有十来棵莴苣,还有一垅空心菜。被她这般呵护,倒像是种的花了。
怎么样?我种的还不错吧!锦曦叉着腰得意非凡。寻思着今晚挖一棵莴苣给皇后做菜。又有些舍不得下手。
你种的有朕种的好么?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锦曦吓了一跳,回转身,看到秦公公已退得远远的,田垄边站着渗着明黄团龙皇袍的黄帝,目光复杂的瞧着她。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田垄便跪了下去:臣媳徐氏惶恐,见过皇上。回皇上的话,臣媳只是闹着玩的,比不得皇上亲种。
是么?怎么朕瞧着你种的菜颗颗青翠,比朕的菜品相好很多啊!
锦曦心中大惊,这话回不好可是会惹祸上身的,她眼珠一转,心下已有了主意,大声回答道:如果以地比做天下,皇上心忧天下,广施恩泽。臣妾却只能守着这一分地,也只有能力侍弄这一分地,地少则专心,所以种菜当养花般精细。可若是扩大田地,却断不能了。所以,臣妾比不得皇上亲种之地。
洪武帝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起来回话吧!
多谢皇上!锦曦站起来,不敢抬头。终于见到了皇帝,他会不会放她回去呢?
洪武帝看了眼锦曦种的莴苣不动声色地说:若是你能种好一分地,你说棣儿他能种好多少地呢?
这话问得真刁钻。锦曦暗自忖道,自己肯定不能比过朱棣,那么说少了会让朱棣抬不起头,说多了便是有野心。她心一横赌上了。
锦曦露出甜甜的笑容,眨巴着眼睛道:王爷么,他一分地也种不好!
洪武帝脸色转暗,隐有怒起:你是说朕的儿子连地也不会种?
不是啊,是因为臣媳可以种地,还能下厨,王爷就顾着吃了,哪还有心思种地呢!锦曦俏皮地说道。
哈哈!天德的女儿果然会说话!有乃父之风啊!洪武帝笑道。
今昔舒了口气,她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话,却间接地说明朱棣与她恩爱异常。不图江山,只顾小家欢愉。
洪武帝慢慢地顺着田垄往前走着,时不时问起一些有关种菜的事情。锦曦小心谨慎的回答了。眼见日头高挂,已近午膳时分。锦曦心中惴惴不安,皇帝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不知他心中所想。
听皇后说极喜欢你做的素菜,今日午膳朕便在坤宁宫用,你就着你那一分地的菜做两道吧!洪武帝突然说道。
锦曦一愣,心中大喜,赶紧回道:臣媳这就去准备。
对了,朕唤了棣儿一同进膳,去吧!
锦曦惊喜地抬起头,正撞上洪武帝带着笑意的眼睛。她脱口而出:皇上真是太好了!
呵呵!朕让你呆在宫中见不着棣儿就是不好么?
锦曦的脸腾地红了,扭扭捏捏的说道:不是
不是么?那在宫里再住些日子
皇上!锦曦心急,唤出口又黑了小脸,不安的很。
说说,这些日子念《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对什么最有心得?洪武帝被锦曦逗得大乐。放柔了声音问道。
锦曦这下是真的着急了,对佛经她压根儿不喜欢看,脑袋里飞速搜寻着在庵堂里师太们的语言,同时想到皇上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让她看那部经书是有深意的吗?是想让她领悟什么呢?数种念头也只在心头一掠而过,锦曦垂首答道:臣媳愚钝,经书所言道理浩如烟海,臣媳日前对世尊一言所动。
说说看。
世尊道: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往色生心。不应往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往。而生其心。她朗声念出那段佛经,凝神屏气道,世间万物再大都不如心大,心大则天大,所谓无欲则刚,无所求则生清净心。可是臣媳惭愧,一心念着王爷,不能脱俗,想回王府了。锦曦脸上露出沮丧,娇憨至极。
哈哈!洪武帝哈哈大笑,眼中欣赏之意甚浓,回答的如此滴水不露,且连敲带打提出要求,她想了想笑道:时辰已不早,还不快去做菜!若做得不好吃么,朕就还留你在宫中诵经。
锦曦大喜,行了一礼,兔子一样跑去自己地里摘菜了。
洪武帝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活泼娇憨的背影,在菜地里忙活的样子,多像从前的硕妃。让他心生怜意,不忍再为了太子打压朱棣。
想起锦曦说的一分地与天下的比喻,他欣慰的笑了,或许是自己太多疑,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因为棣儿的优秀就毁了他呢。或者,他身边有这般聪慧的王妃,知晓能力之所及,知晓不能强求,偏安北平,平安渡一生吧。
锦曦亲自端着做好的菜移步进了坤宁宫。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自佛堂一别,她已有大半月没有见着朱棣。虽说皇上今日话里的意思是要放她回去,然而圣意难测,就怕皇上临了又改了主意。
她按下心里的担忧,微笑着走了进去。眼角余光已扫到一群站立伺候的宫女太监身后,八仙圆桌上坐着的三个人。锦帔凤冠的是皇后,明黄衣饰的是皇帝,喜穿银白袍子的肯定是朱棣。她抿嘴一笑,轻盈拜下:臣媳来迟,皇上娘娘恕罪。
赶紧着,还不快接下王妃手中的菜!马皇后吩咐道。
锦曦递过菜盘这才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笑出,便凝固在脸上,居然,那个添陪末座的竟然是太子朱标。她心中失望到了极点,却不能表露出来。
轻轻移步到桌前,她从尚食太监手中将菜盘放置到桌上,恭敬地说道:这是一分地里的菜,凉拌莴苣,炝炒的空心菜。
洪武帝仔细的盯牢了锦曦的每一个神情,见太子已然眼看直了,便轻咳了声道:皇儿,你有口福,来请安撞上了,尝尝你弟妹亲自种的亲手做的味道如何?
太子方回过神来,心中惊诧才一月未见,锦曦容光更甚从前,更有种温婉柔美从骨子里渗出来,抬头的瞬间,仿佛带进了阳光,耀得满室生辉。他心中嫉妒,又知她夫妻二人分离甚久,此时想到若让燕王得了锦曦,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夹了筷莴苣吃了,勉强赞道:弟妹好手艺!
哦?皇儿说好,朕也尝尝。洪武帝不动声色吃了,放下筷子对锦曦道:瞧见是太子不是棣儿失望么?
他说这话时眼蓦然变得锐利,锦曦暗骂皇上刁难,说不失望,没准儿就留她再在宫里待着。说失望,她敢吗?敢对皇帝说失望?明明是他告诉她朱棣要一起来用膳的。
没见到王爷臣媳很失望,锦曦轻声回答,话锋一转又道,但是王爷不仅没吃到臣媳做的菜,而且皇上吃得高兴还会有赏,他会更失望,如此一比较,臣媳很满足了。
马皇后捂了嘴直笑:锦曦啊,你就只和棣儿比较么?
他是臣媳的天,晨曦最能比的人就是王爷了。锦曦只能露出小儿女的娇憨在皇后面前撒娇。
好!朕赐你这块翠玉,以后,燕王府的天一分为二,你与棣儿共掌王府!洪武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玉来。
锦曦大喜,忙跪下接过。她一怔,这块玉分明是块凤玉,也雕有四字:凤行天下。
与棣儿身上那块是一对,你,好生收着。还不出来!洪武帝往屏风后唤了一声。
朱棣喜滋滋的从屏风后转出,瞧着锦曦,怎么也忍不住眼底的关切,他大步走过去,跟着跪在锦曦身旁道:多谢父皇母后!燕王府以后儿臣绝不会只手遮天。
马皇后噗地笑出声来:怎么?天下间没有这样的事,你父皇让你难堪了?
朱棣带着笑容道:怎么会?要知道儿臣娶的是将门虎女,圈了她在王府,太委屈她了。
锦曦赶紧低头做娴静道:皇上意思是要臣媳好好整治这王府的内务,为王爷分忧。怎敢真的与王爷平起平坐,有违祖训。
洪武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朱棣道:还不多谢你大哥,是他求情,你们也真是太年轻,弄个贺礼也要出错。在我皇孙的满月宴上闹腾。
朱棣忙转过头对太子一礼:多谢大皇兄!
太子已隐去所有的情绪含笑扶起他:吕妃持宠生骄,连累弟妹受罚。
洪武帝和马皇后相视一笑,洪武帝亲执了兄弟二人的手道:朕之子嗣中最喜你二人,又同是皇后带大的,只盼你兄弟二人齐心,不生嫌隙。
太子与朱棣齐声答道:定谨遵父皇教诲。
锦曦这才明白洪武帝的意思。他打压了朱棣怕他心中生恨,又想看着兄弟和好。百般试探于她。见她一门心思摆弄的只是那一分田地,说是分一半权利与她,其实不外是要他好好劝着朱棣安心做他的王爷。
可是那块他曾送了朱棣的龙形翠玉是什么意思呢?她明明在接到玉时瞧到马皇后和太子眼中闪过的伤感和嫉妒。
龙凤行天下,这是可比天子的寓意。这般当着面赐给她,太子心中是何滋味?要不然,这块玉就是自己把它想得太重要了。
一念至此,锦曦想定是自己多心。不然,盼着儿子和睦的皇帝怎么会当着太子的面赐凤玉给她。
好了,你做的菜很对朕的胃口,这就回府去吧。
听到这句话,朱棣已紧紧地握住了锦曦的手,对着皇帝皇后行足大礼,离开了坤宁宫。
瞧着二人走后,洪武帝站起身道:去解了柔仪殿正殿的锁,里面的旧物,都送至燕王府,日后也不需人守。就说,是皇后的意思。
是!太监答道,迅速地走了出去。
洪武帝转身对太子道:朕定下的太子终不会改变,你不用心中揣测不安。
太子赶紧跪下回道:儿臣不敢!儿臣告退。
你记着,你的兄弟全偏安一隅,为你守卫江山,也就是这一隅罢了。洪武帝说完摆手让太子退下。
洪武帝走到她身边,执了她的手笑道:柔仪殿解了锁。朕答应过她,解锁之日便是对棣儿有交代之日,相信硕妃必不会怪朕当日错怪于她要了她的性命。
马皇后黯然道:当年皇上是怒极。
洪武帝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心里隐隐泛酸,突笑道:今日见锦曦,隐隐是硕妃当日柔中带刚的模样,我很喜欢她。
马皇后目中流露出担忧:皇上,锦曦很好,也很孝顺,别的都没有什么,但标儿对锦曦
洪武帝笑了笑:朕最是头疼此事,但现在已有皇孙,标儿再好美色,若不能过这关,他也不配做将来的一国之君!
马皇后大惊:难道皇上是故意今日让他瞧着锦曦美貌?这,这可是剂猛药!
如果不是立嫡立长,你以为,他真的能胜过棣儿?洪武帝目中露出精芒,帝王威严尽露。两块玉,朕都送给了棣儿,若太子贪图美色,挑衅棣儿,便是他前程尽断之时。只是标儿性情温和,知书识礼,想必不会辜负朕的心意。他做国君,比朕要宽厚得多了。
皇上一心为标儿打算,他必不会辜负皇上的心意。马皇后微笑着说到。与洪武帝的手握得更紧。
他们二人都没注意到,侍立在侧的太监中有心人已悄悄的把这番帝后的对话记在了心里。为将来埋下了祸根。
第79章宫闱秘事(六)
李景隆跪在洪武帝面前,恭敬沉默。
你以为太子只会迷恋一个女人吗?洪武帝冷然问道。
瞧着那双绣了团龙云饰的薄底皂靴停在面前,李景隆平静的回答:落影没有入宫,对太子而言,这样的女子可望不可及,终带着相思意,也就这缕情思便能缚紧了他。
洪武帝看着李景隆,这么多年他一直为自己办事,收集大臣资料,刺探机密,甚至秘密处决目标。他的忠心一旦没有了,会是什么样?李景隆一旦不站在太子一边,将来他会支持何人?他停在李景隆面前没有移动脚步,良久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扔在他面前: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可怪朕一直不肯告诉你?
李景隆浑身一颤,长这么大,这是他亲耳听到皇帝说起他的身世。他抖着手抚摸着荷包。荷包已经旧了,看得出是被人经常抚摸。他沉声问道:我我母亲是何人?
洪武帝沉吟良久道:他日太子登基之时,我会告诉你。
谢皇上隆恩!景隆一心辅佐太子,绝无二心。李景隆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这么多年他一直违背父亲意愿,成立一品兰花,奉皇帝密诏办事。洪武帝对他并不多加管束,他要敛财聚势都由得他。只要每次密令下达,他尽心尽力便可。
有时候李景隆也想,究竟是为什么皇帝会在他七岁那年秘密前来见他。还带了大内高手暗中教他习武。他只知道当时皇帝便告诉他,他不是李文忠亲生,若想知道身世,就只能听他安排。
李景隆也不想顺着父亲的意思平安浪荡地过一世,好奇与想知道一切的冲动让他隐忍下来。
不可否认,皇帝对他甚是照拂,从不多问他做了些什么。像灭了玉堂春,凤阳赚取银子,他隐约感觉到皇上是知道的,但是却从没多问过他一句。
燕王妃很聪明洪武帝拉长的声音再在他耳边响起。
李景隆伏地叩首道:传闻燕王妃性静,在府中未嫁之时便博览群书,聪慧且识礼。他在心里苦笑,锦曦,你看,我终还是护着你。
看着面前的李景隆,洪武帝目光凌厉,语气转冷:有多少事朕不了了之的?
李景隆一惊,洪武帝真的知道?他低声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她还不是燕王妃。
哼!你当棣儿大婚那日出那么大的事朕不知道?如今她是燕王妃又如何?
李景隆呆若木鸡,心念一转口中已喊起冤来:皇上明鉴。确实与景隆无关,景隆当日大醉,只是不忿当日魏国公拒亲。绝对不敢造次。
洪武帝沉默良久突道:日后,多运点江南的菜蔬去北平。
是!李景隆冷汗遍布背脊,轻声应道。
没事多陪陪我的皇孙,多教教他。朕准曹国公世袭罔替!
李景隆松了口气,磕头谢恩:谢皇上隆恩。
离开奉先殿,冷风吹来,李景隆这才发现中衣已被冷汗湿透。他捏进了手中的荷包,黯然神伤。慢慢地唇边露出冷冷的笑容。
母亲,是多么遥远的名词。曹国公府内有他的母亲,就凭这一个秘密就想要他为太子忠心?李景隆在心里说,不是不能对太子忠心,却绝对不是为了那个身世之谜。回到王府,锦曦搬进了烟雨楼。她细细向朱棣说出皇帝所问的一切。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说:我根本不知道皇上究竟想让我参悟佛经中的什么道理。全是误打误撞来着。我就猜他忌你才能,生怕他日拥兵自重,所以才借此打压你。让你知道,今日可以留我在宫中不让你见着,他日杀了
话还未说完朱棣已掩了她的口,紧紧地拥住了她。朱棣喃喃道:锦曦,你太美太好,我舍不得,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皇城再严又如何,我自小在宫里长大,岂会不多留个心眼?你当我真的敢明目张胆在大内佛堂放肆?也是那柔仪殿是母妃生前的寝宫,宫中多是老人。加上本来也有我的人你要知道,为见你一面,我足足花费大半月时间布置。种种巧合,百般心思,为你都是值得的。
若是被皇上知晓,你就不怕?
朱棣诚挚的看着她:我少有如此冲动,但是,锦曦,我不后悔。百密若有一疏,我与你一同领罪便是。只不过,他自负的笑了,不会有这样的时候。
王爷,我以前觉得看不透李景隆,如今发现,你们俱是一般深沉,这人心呢,真真是悟不透呢不过,我相信你。锦曦俏皮的笑了。别人与她无关。李景隆为何要帮她,就算是帮了她,最初害她的也是他。她不想去想,细想下去,就有太多的为什么要想了。
她拿出洪武帝赐的凤玉和那块龙形翠玉,还是觉得奇怪:不是天子,有这样的玉终不是好事呢。
龙凤行天下,朱棣目中再次浮出深思。他把两块玉并在一起,龙凤交合,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像一泓湖水凤阳治兵,我不仅得了九千亲卫,还得了件宝物。他拿出一柄鲨皮银吞口的剑来。
倚天剑!今昔惊叹。
这是父皇私下赐我的。道远去北平,以此剑斩尽元寇,让我守护北方要塞!朱棣流露出一股豪情。
锦曦轻抚着腕上的裁云,暗想要不要告诉他呢。想起师傅说起,若不到危急时分,断不能动用此剑,也许,这一生也用不着把。
她温柔地笑着,手一探,已从朱棣手夺得此剑,还剑入鞘,撇撇嘴不屑道:王爷,你说上战场杀敌也会带着我的!
朱棣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你啊,生怕就呆在府中闷着了。我还不知道哪天才能启程去北平呢。
还不是怪你锋芒太露,皇上为太子担忧对你起了猜忌之心么?
若真如此,就不会将两样宝物都赐给我了。父皇心思极难左右,我想必有他的道理。朱棣想了想又道:好吧,那就在府中多陪你,练兵习武就变成闺房之乐吧!说着走进了锦曦,眉梢眼角都荡着淡淡的笑意。
锦曦脸一红,想起宫中佛堂来,狠狠一跺脚,啐了他一口转身就走。
朱棣也不追,悠悠然跟在她身后进了内堂,趁她轻笑的时候捉了她入怀。
你不怕我用武功踹你出去?!锦曦涨红了脸歪着脑袋看他。
怕!我怎么不怕?但你真当我没办法么?朱棣噙了丝不怀好意的笑来,只顾搂着她在她耳边落下浅浅的吻,呢喃道:你说如果每个女人都这般不听话,岂不是翻了天了?
锦曦一愣,只觉身体绵软,气极道:你怎么使出这等
我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日前宫里送来母亲旧物时顺道送了点香料给我。我不过燃了一点试试罢了。朱棣呵呵笑道,抄抱起锦曦大步走向床榻,见她娇怒红晕遍布的脸不由得痴了,温柔地拂落她的长发,拈起柔亮的一缕送到唇边一吻。
锦曦不服气的一掌挥过去,软弱无力地落在他胸前,朱棣执了她的手故作凶狠样:还敢打我?!当日凤阳之时本王便发誓一定要报仇!哼,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我有你好看!别忘了皇上说过,这王府内各掌一半!锦曦见朱棣动手解她衣衫,又羞又恼,不甘心的吼道。
朱棣也不急,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要是有我的骨肉,你舍得要我好看么?
锦曦一愣,见朱棣脸上带着一种满足与爱怜,便似醉了一般伸手搂住了他,突然发现力气回来了有些惊讶。
本王可不稀罕那些宫中物事!朱棣偏了身子,撑着头看她。
棱角分明的唇微翘着,凤目中沉淀着倔傲的神情。锦曦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唇,手指慢慢往上移到他的眼睛,叹息道:刚开始认得你时,我可讨厌你这眉眼,真如守谦哥哥说,是长在头顶上看人的。不过就说了句去玉堂春,变脸可真快啊!谁知到了端午,还出手和我抢着捧花魁!
朱棣板着脸哼了声,想起当时比箭被她巧计抢先,端午当晚又被她摔了一跤,实在太没面子了。
锦曦察言观色,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把话题转到一边:母妃物事送进王府,你瞧过了么?
瞧过了,都是母妃用过的事物,我已嘱人整修佛堂日夜焚香祭奠!他说罢紧搂了锦曦入怀,闭上了眼道:母妃是被父皇处死的,锦曦,我时常会觉得孤单害怕。害怕这一世就我一人。
他眉宇间笼上一层淡淡的愁思,锦曦极为不舍地伸手想为他抚平。触到他的脸又缩了回来,用力的抱紧他道:还有我,朱棣,你还有我的。
朱棣的心渐渐的暖起来,缓缓道:锦曦,你是我的王妃,我从不想瞒你。我也有我的人。若不如此,不能自保。我的燕卫十八骑一直是我的贴身死士,另有燕翼暗中负责别的事物。日后,这些都交给你了。我要我的王府如铁板一般,水泼不进,连根草也别想长,更别说李景隆的兰!
锦曦叹了口气,勾下他的脖子轻吻了下他:我说王爷,这些事原是该我为你分忧的,不是么?
她眉目如画,浅笑嫣然,朱棣一呆,已笑了起来:本王被李景隆一激差点忘了,若是被他人知晓面对王妃这般丽色,还板着脸说事,岂不被人耻笑本王不解风情?
锦曦低头笑了,只觉身上一凉再一暖,朱棣坚实的胸膛已和她搂得密不可分。
我说实话,佛堂中,我终是顾忌,如今么他的声音渐渐低落。
一室红烛将烟雨楼映出暖如春意。
第80章就藩北平(一)
经历过皇孙满月风波之后,朱棣果然除了正常进宫请安,办理差事,放九千亲卫于郊外大营不管。成日只陪了锦曦四处游玩,是不是去东宫逗弄小皇侄。
偶尔也会遇到李景隆,甚至看到雨墨带着小皇侄,他还像少时一样与李景隆打趣,邀他饮酒作乐。李景隆没有再提及锦曦。
就连太子偶尔问及,朱棣也只淡淡回答锦曦身体不适,从宫中回去后突然喜欢了佛理,成日窝在佛堂诵经。
百般示弱加上刻意隐藏锋芒。洪武十三年三月,皇上终于下旨令燕王就藩北平。
朱棣沉稳的接了圣旨,准备行装。携了锦曦去魏国公府辞行。
两年,锦曦望着府门泪光盈动。为了能让朱棣早日就藩北平,这两年她几乎没有回来过。就是出府游玩也只带了燕十七和白衣同行,从不铺张。
我扶你!朱棣伸出手来。
这一瞬间锦曦想起未嫁他之时出府狩猎,他也这样伸出手来,当时却是做做样子。如今么锦曦嘴角一弯,高声喊道:大哥,扶我下轿!
徐辉祖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到车轿前小心道:对不住了,王爷!
锦曦搭着大哥的手利落的跳下轿来,朱棣瞧得胆战心惊,一把从徐辉祖手中揽过她,责备道:你给我小心点,要是惊了胎气,看我
未来得及说出的后半句话消失在嘴边,眼中的锦曦比以前更动人,清纯中带着些许成熟的风韵,眉眼如水,嘴已嘟了起来。
他暗暗咒骂,动作却更加轻柔,扶着她走进府去。想起徐辉祖便回头笑道:锦曦就这个脾气。
徐辉祖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唤侍女扶过锦曦,这才小声问道:我快做舅舅了?
朱棣笑逐颜开的点点头。
徐辉祖感慨万千,那个娇柔蛮横的妹妹居然要做母亲了?眨眼工夫而已。他摇了摇头笑道:听说皇上下旨三月上旬便要启程起行,锦曦我只是担心。
多谢,本王自会照应好她。朱棣含笑回绝,他不会放锦曦独在南京。好不容易盼到了今天,北平自是他的天下,他自会照拂好妻儿。
锦曦与母亲说了会儿话,想起出嫁时回门,看到兰叶,在绣楼里瞧见李景隆,算一算,竟然有三年没有见着他了。
往事如风吹过,那时的少女情怀,锦曦微微笑了。李景隆不管是什么人,他没有再来找她相吐秘密,以后去了北平也不会见到他了吧。
想到此处,锦曦站起身道:娘,我去绣楼瞧瞧。
锦曦,我陪你去吧。珍贝已出落成风姿婉约的少妇,熟络地扶起锦曦。
我有这么娇嫩么?锦曦往自己平坦的腰上一扫,不禁失笑。却由得珍贝扶着她慢慢走向后院。
锦曦,这几年你大哥时常记挂着你,你不回府,他也常嘱人打听的。
我知道,府中时不时就会接到大哥送来的物事,珍贝,大哥是挺好的人。事过境迁,锦曦对当时大哥要把她嫁给太子的心境了然也释然了。
绣楼没有变化,还如当日离开府中的摆设一模一样。锦曦知道必是爹娘还有大哥给她留住了,那份亲情油然而生,拉住了珍贝的手道:我此去北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南京,你帮我多照顾爹娘。
放心。
锦曦留恋地看了眼只住过两年的绣楼,拾步来到园中。
春天又来了,园里的花草焕发了生机,她懒懒地坐在美人靠上,笑道:我独自在这儿静静,你去忙吧。
珍贝笑了笑离开了。
锦曦瞧着水池发愣。朱棣就藩北平,百废待兴。还不知道此去又会有多少事等着要做呢。想想再不用像在南京城一样韬光养晦,可以大施拳脚,她兴奋地笑了。
不经意抬头时,锦曦吓得啊叫出声来。
园中大树新发绿叶中,藏着李景隆痴痴的眼神。
锦曦迅速地左右张望,心里着急。手下意识的护着了小腹。
李景隆轻轻跃落在她面前,微微一笑:你要走了,我来送送你罢了。
你想怎样?
锦曦,我不过是来送送你,你说,我能怎样?燕王还在前厅,瞧不见你人,不多时便会来寻你,我再瞧你一眼就走如何?李景隆的声音一如从前他每晚趁月而来时的轻柔。
一身浅绿袍子衬得他越发的丰神俊朗。那眉眼锦曦再熟悉不过。她哑然失笑,自己怎么还是怕他?三年未见,他的出现依然会让她绷紧了神经。
三年了,锦曦,我真的一面都没来瞧过你。一缕伤感在眼中慢慢蓄积。从前,我倒是常穿了这样的绿色袍子,隐在树上瞧你。
瞧着锦曦瞪大了眼睛,李景隆叹了口气:你居然比从前更美,他语气突然一变,厉声道:我得不到的你以为我真的就能让他得到?!做梦!
锦曦吓了一跳,又打不过他,顾及着腹中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景隆在她面前发怒。
锦曦,我说过,知道却不能为人言的事是最痛苦的事情,你要随他去北平,是打定主意不再回南京,在北平逍遥,可是,我今日却要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离锦曦很近,嘴里呼出的气在她脖子上激起一层鸡皮小粒子。
你害怕了?还怕也只能听着。李景隆冷笑道,别以为靠住了朱棣就摆脱了我。实话告诉你,皇帝之所以送那龙凤行天下的翠玉给你们,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太子不争气,这天下就是朱棣的了。我巴不得这消息被太子知道,被朱棣知道,还记得佛经上说的么?应如是生清净心若是被朱棣知道,你说,他会不会有野心?若是被太子知道,你说,他会不会想要朱棣的命!
啊!锦曦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她有怀疑,却没李景隆这般来的笃定。九五之尊,君临天下,哪个男人不想?眼前的李景隆,生生吐露秘密,不管事朱棣还是太子知晓都是天大的祸事。朱棣若无此心倒也罢了,可是怀璧其罪?!
你真是个魔鬼!我真是庆幸当初没有和你纠缠!锦曦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我是燕王妃,李公子请自重!你若再不离开,我便唤人前来。
你敢么?你不怕我扔你下水池,你肚子里的孩子李景隆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欺身更近,趁锦曦木立之时,伸手挥落她的发钗,后退了一步啧啧赞道:我最喜欢你散落长发的样子。
锦曦怒极顾不得别的,翻掌袭了过去。
李景隆侧身闪过,身形飘忽已贴到她的身后:若是燕王看到他的王妃与景隆这般亲密,你说他会作何感想?
锦曦回肘就是一拳。手臂一紧李景隆已经圈抱住了她:锦曦,不要动怒,动怒对孩子不好,我只是想你呆在王府两年,怕闷坏了你,我逗你玩的。
他松开了锦曦,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你对我动怒,我心里却极是欢喜。三年未见,锦曦,我太想念你。
李景隆说完就走,临走之时又回头道:我绝不会让朱棣有机会君临天下。朱棣若偏安北平也就罢了,若是他敢起兵,景隆必定会让他大败而归。你记住了。
锦曦胸口烦闷欲吐,才一张嘴竟吐出血来。眼前一黑便摔倒在地。
燕十七奉朱棣令来后院寻锦曦,远远的瞧见她倒在地上,燕十七一惊,跃了过去。
锦曦面色如纸,长发披散,唇边还隐挂着血丝。迷糊中被搂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她努力睁开眼见是十七,微微一笑:十七,我别让王爷知道。
燕十七顾不得其他,探手把脉,见锦曦脉象不稳,伸手抱她起来:闭嘴,不要说话。有二哥在,不会有事。
锦曦撑着一口气死死的抓着十七的衣襟哀哀地乞求。
燕十七知道必是有什么变故,抱了她径直回了绣楼。一脉真气缓缓注入锦曦经络之中。过了良久,锦曦才缓和过来,神色依然委顿。
告诉二哥,出了什么事?
锦曦眼中浮起一片水雾,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我不小心,又不敢用内力,就跌了下去。心里担心孩子,气怒攻心这才吐血。现在没事了。
燕十七见她不说,暗自决定查个水落石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你躺会儿,我去请王爷过来。
锦曦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的探视自己,除了精神不好,别的都无大碍。她放宽了心,合上眼慢慢想李景隆的话。断不能让朱棣瞧出半分不对,也断不能让朱棣知晓。该怎么对付李景隆呢?锦曦开始盘算。
温暖的手停在她脸上,锦曦听到一声叹息。睁开眼,朱棣满面怒容瞪着她。
她心中发虚,咧开嘴讨好的冲着他笑。
转个身怎么就成这样了?还有武功,有武功连走路都不会了?朱棣听得燕十七说锦曦摔了一跤,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她没事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发脾气。
锦曦扯了他的衣袖轻晃着撒娇。
朱棣好笑得看着她娇憨的模样,再有气也烟消云散。只板了脸训道:你得答应我三件事,不然,从现在起我就不准你下床。
见锦曦眨巴了眼睛,他沉声说:以后,不管你去哪里,十七或是白衣必跟定了你,不准再遣开身旁的人。第二,北平王府才建好,百事待兴,你生下孩子之前,不准插手任何一件事!第三,不准仗着有武功就飞来飞去,要吓死人的!
王爷,你其实第三点是想说,最好日后不要用武功欺负你吧?锦曦调侃道。话才说完,居然吐了起来。
朱棣哭笑不得,又是唤人又是给她抚背,叹息道:瞧你这样子,我觉得你还是没有武功好,有的话,还不知折腾成什么样!
锦曦又吐又呛难受的不行。
徐辉祖跟着侍女赶来瞧见,忍不住又道:还是让锦曦在南京生养吧,她这样子去北平
不,我要去!朱棣,锦曦大急,顾不得在人前便直呼朱棣名讳,手更紧紧握住了他的,力气之大让朱棣暗暗皱了下眉。他拍拍锦曦笑道:我带你去,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锦曦这才放心。若是独自留在南京,她实在怕李景隆又出现。
徐辉祖挥手遣开侍女,关上房门离开,留下他夫妻二人。
锦曦只闭得一会眼便睁开,见朱棣坐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瞅着她,酸楚就冲上眼睛。
怎么了?你歇会儿,我去前厅和魏国公闲谈几句,晚点来接你回府!
朱棣还没起身,锦曦又拉住了他,睁着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眸,楚楚可怜。朱棣只好回身坐下,今天怎么回事,锦曦?
我,我一个人害怕。锦曦伸手抱住朱棣,不肯让他离开,把脸藏在他的胸前不肯抬起来。
朱棣沉吟会儿道:我们现在回府?
锦曦大喜,使劲地点头。
朱棣脱下披风裹住她,抄抱起来,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有事瞒不住我,在这里不肯说,回府说与我听。
锦曦呆住,不知朱棣如何瞧出来的,讷讷地道:我,就是想回府,这里倒呆不习惯了。
上次你出嫁回门,这次告别双亲去北平,你又看到兰花还是兰叶了?朱棣大步向前,沉声问道。
他只是揣测,并无实据,然而,锦曦来时欢天喜地,这会儿却巴不得离开,朱棣心想,叫我不生疑都难。
走得几步见锦曦没了声音,低头一看,已沉沉睡了过去。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那排凤羽似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扫过一排阴影,显然已疲倦之极。他怜惜的瞧了瞧,脚步放得更轻,手抱着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