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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0章

    第二十八章风雨

    周是一路上都没说话,斜斜的歪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琉璃般的灯光。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元宵佳节,火树银花,心情却是这样的惶然失落。

    卫卿打破沉默,“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周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说:“我在想或许你不应该带我来这吃饭。”俩人在家煮煮元宵,看看电视多好呀,依旧你侬我侬。周是后悔,后悔俩人的关系这么快即将结束。今晚那一幕,太让她震撼,也让她看清某些不可逾越的鸿沟。

    卫卿却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反问:“为什么?”实在忍不住,挑眉说:“因为张帅?”所以不愿和他一起出现?周是这个样子,让他很不满。周是不说话,张帅的突然出现,确实令她十分吃惊。

    卫卿冷哼一声,说:“周是,你这算什么!你摆脸色给我看,就为了这个张帅?”周是不耐烦,生气的说:“你胡说什么!我没问你你倒先问去我来了!那好,你说,你见了家人,把我撂一边,算什么意思?”

    卫卿才知道原来她气的是这个,这可是大问题,忙解释说:“周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本来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我不介绍你给她认识,是因为——哎呀,一时也说不清。反正我这个大嫂呢,军队出身,性格刚毅,作风严谨,很不好说话。况且,她一直对我有意见,认为我作风有问题,不怎么喜欢我。”说实话,他也不怎么喜欢她。

    周是想,那也是你前科太多,人家能没想法吗!连嫂子都不待见他,由此可知,他以前不知道有多荒唐,心里更加不快。卫卿说:“我说完了,轮到你了。”周是奇道:“轮到我什么?”

    卫卿瞪她,“轮到你说张帅的事。”周是白他一眼,“那有什么好说的——停车,停车,别开到校门口——”卫卿心里存了个疙瘩,认为她是在避而不谈,现在又这样,当下便说:“周是,我跟你在一块儿,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为什么不能送你到宿舍楼下?”这让他觉得周是跟他在一起,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周是一阵烦躁,他怎么还不明白,这会儿闹什么别扭!谁叫他太引人注目,让人看见指指点点就好?在学校进进出出的是她,又不是他,就不能低调点!她又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感情的事,被大家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什么好高兴的。

    卫卿闷闷的停了车,看着她甩门下车,一句话都没有,更加郁闷,随手抄起车钥匙,不由分说拉过她,说:“我送你回去。”力气很大,半搂着她往前走。周是挣扎,觉得疼,冷冷的说:“不用了,已经到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卫卿突然大声吼:“你听话点!”拉着她,大步往前。周是跟不上,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气的不行,奋力甩手,“你放手,我不要你送。”卫卿冷眼看着她,霸道的揽住她的腰,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脚下倒是放慢了。

    周是沉着脸,身体僵硬,挣扎无效后,愤愤的往前走。这么僵持了一路,周是站在宿舍楼前,半天不见他松手,只好先说:“到了。”卫卿当然知道到了,见她这个样子,心情极差,推着她往后退一步,抵在树下,开始强吻。

    周是怒极,双手被制在身后,脚刚抬起来就被压下,头一直往外偏,卫卿不耐烦,说:“你乖点!”右手固定她脸,舌头不顾她的意愿,硬是挤进来。

    周是见经过的同学都好奇的朝她这边张望,又羞又怒,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卫卿这会儿很温柔的吻她,也松开对她的钳制,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发觉她在哭,才知道自己真是气昏头了。

    周是怕引起注意,拼命压抑啜泣声,胸口不停起伏,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始终不停。卫卿懊恼不已,不停在她耳边哄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周是,乖,不哭了——”轻轻拍着她的背。

    周是委屈的不行,又不敢哭出声,心口涨的难受。一手推开他,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也不看人,闷头闷脑跑进宿舍。

    卫卿挫败的看着她的背影,自己确实冲动了,跟她较什么劲呀。

    当下便给她电话,周是当然是不接,转头关机,拔宿舍电话线。她红着眼躺在被窝里,又滴了几滴眼泪,悲凉的想,卫卿和她之间,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年龄,相差的不只是一点点,实非良人。她所凭侍的不过是他宠她,一旦他厌倦了,她跟怨妇又有何分别!

    卫卿一夜打了好几次电话,连宿舍电话都打不通,知道她正生气呢。心想,过几天再说吧,等她气消了,再去找她。依她那臭脾气,现在去找她,还不得吃闭门羹。

    元宵节过后,便开学了。照例开了个班会,班上的同学难得齐聚一堂,张帅也不例外。周是因为卫卿的事,心情很不好,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窝在最角落。张帅坐另一边,转头看了她好几次,她也没发现。

    肖老头还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劝戒大家要端正心态,认真学习,努力工作。众人依然听的哈欠连天,好不容易说完了,大家一哄而散。周是趴在窗口,看见伸进来的桃树似乎有一点新意,桃红又是一年春。只可惜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看这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心情愁苦,柔肠百结。

    张帅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看她,说:“感冒了吗?奄奄的,气色也不好,嘴唇苍白。”周是摇头,“没,天气不好,所以精神也有点不好。”她因为卫卿,消得人憔悴。

    张帅迟疑了下,还是说出来:“周是,那天晚上,看见你和卫先生在一块,我很吃惊——”周是懒懒的说:“看见你,我也很吃惊。”张帅默然,半晌说:“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和卫先生没什么。”

    周是叹气,“那是以前,纵然现在我和他有什么,以后也说不准。”张帅不说话了,半天才说:“看见你和卫先生在一起,我——”他没有说下去,可是神情黯然,语调灰败。

    周是头埋到胳膊里,低声说:“你可能觉得我是贪慕虚荣的女孩子,不过,不要紧。换作别人,我也会这么想。”有些事,真的不是外人所能明白的。连当局者都迷茫不知,何况别人。张帅如果因此误会她,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帅摇头,“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周是,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美好的女孩子。我很喜欢你,真的。”

    周是以为他是安慰自己,冲他一笑,说:“谢谢,你赞美的人的方式很可爱。”笑容里仍有拭不去的愁绪。

    张帅叹气,似乎晚了,于是问:“你和卫先生是在交往吗?”周是点头,“现在还是,以后就不知道了。”他听出她语气里的悲观,问:“怎么了?”他总担心周是受欺负。卫卿是情场老手,而周是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

    周是苦笑:“我们——算是吵架了吧。”张帅抬眼看她,问为什么。周是侧过头问他:“你知道卫卿家里的事吗?”张帅跟他是同一阶层的人,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吧。

    张帅点头:“听说过一点。”周是想了许久,问:“元宵节那天晚上,我们碰到他大嫂了,穿着军服,十分帅气。”张帅“哦”一声,说:“卫先生他大嫂,是陈委员长的独女,听说一直在部队当兵的,是个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她们陈家,比卫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父母都是首长,她本人却一直在部队摸爬滚打。听我爸说过,她为人十分严肃,不假辞色。”

    周是听的摇头,说来说去还不是高门大户的政治联姻。她想起那天晚上她对卫卿冷淡的神情,听到丈夫名字时无动于衷的样子,像她这样一个严谨认真的人,不知道婚姻生活快不快乐呢。

    张帅想不到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说:“你和卫先生吵架,因为什么?”周是摇头,“张帅,我不想谈这个。”现在想起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生气的应该是她才对。对她又拖又拽的,动作粗暴,最不能接受的是,不顾她的意愿强吻她。她余怒未消,此刻听了张帅的话,越发觉得前景黯淡。

    张帅表示道歉,说:“你和卫先生都交往了,我不予置评,说实话,也没资格——”语气有些苦涩,“可是,周是,我想你应该再想清楚一点,是不是?”他当然不看好周是和卫卿。

    周是苦笑,这样看来,她和卫卿算是走到头了么?张帅见她伤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起一事,转开话题,说:“周是,不要多想,事情总会有办法的。你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要做我的模特吗?”

    若不是他提醒,周是早已忘的一干二净,当下说:“是啊,我以为你找到其他人了。”张帅摇头,轻声说:“没有,我一直在等你呢。”意有所指。

    周是勉强打起精神,问:“现在吗?你拿画板来,我就这样靠着行不?”张帅摇头,“不,这次不只是素描,我一定要画好。等天气晴朗,花也开了,咱们去郊外吧。”

    周是没什么意见,说:“今年的春天来的真早,你看——”指着窗外说:“都发芽了,很快就会开花。”心态这样的积极,好的兆头。

    周是的爱情也很快就会开花的,虽然中间有点小风雨。

    周是虽然烦恼,可是学习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在等考研成绩下来,十分焦虑。有些学校成绩很早就放出来了,分数颇高,她觉得压力很大。她考的虽是本校,可是万一分数没上线,专业成绩再优秀也没用,何况她还想争取到公费,这样高昂的学费就不用忧虑了。

    感情和学业都陷入低潮,这让她信心尽失。周是一边埋怨学校办事拖拉,分数还没出来,另一边已听闻毕秋静以专业排名第一的分数考进清华,复试只需走走过场便可,基本已确定下来,可以说,举校轰动。她们这样的学校,能考进清华,数年难出一个。她更加焦急不安,忧心忡忡。

    关于卫卿的事,她想找林菲菲咨询点意见,她现在心烦意乱。若是以前,她根本不予理会,拿的起放的下。可是现在就没这么潇洒了,毕竟动了真感情,就算放手,亦有所留恋。可是,看目前这样,似乎要做个决断。是分是合她犹豫不决,理智上该分,可是感情上还是希望在一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的事林菲菲一直都清楚,希望能提供中肯的建议。

    她去找林菲菲时,却发现她和高杨又在一起了,有些惊讶。高杨是她前任男友,或许是前前任,俩人也不知因什么原因分手,没想到又凑在一起了。高杨将包递给她,留她们俩女生说体己话,十分绅士。

    周是看着高杨高大的背影在门后消失,捅了捅林菲菲问:“你和他和好了?”林菲菲不是一直高唱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吗!这下怎么转了性子,肯低下身子。

    林菲菲摇头,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孽缘。”话虽如此,看的出来挺高兴的。周是笑,打趣道:“那以前那些公子哥儿呢?”林菲菲皱眉,“别提了,表面上人模人样,衣冠楚楚,实际上就是衣冠禽兽。我算受教训了,看透了,再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高杨他也答应不再跟其他女模特乱搞,算了算了,为了他,吃一次回头草也算值得。”

    周是感叹,她的事算是圆满了,可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于是将连日来发生的事告诉她,问她有什么想法。林菲菲听完,有些吃惊,问:“他都到你家过年了?”周是点头,想起更是难以抉择。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

    林菲菲也知道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很容易里外不是人,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还是谨慎的说:“周是,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单是想和他谈个恋爱,还是有其他目的——或者结婚?”

    周是吓了一跳,忙摆手说:“没有,我从来都没想过!”结婚,为什么最近老有人跟她提到结婚呢!她之所以觉得结婚离她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很大原因是因为她自己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

    林菲菲耸肩:“既然你不是以这个为前提,那么男女在一起,自然有分有合。想在一起就合,觉得不合适了就分。”周是无力的倒在桌上,呻吟说:“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是真有点喜欢他了——你看我现在这样,真没出息!”

    林菲菲叹气,“我以前也挺喜欢那个公子哥儿的,长的帅又风趣,并不全是为他的钱,可是人家就是玩玩你,玩腻了,厌烦了,然后对你不理不踩了。等你再凑上去,那可是不要脸了。说实话,卫卿以前也是这么对其他女人的。”

    这话说的周是心窝都凉了。卫卿对她好是没错,但是究竟能好多久?现在这样就有点泥足深陷了,万一以后他变心了呢?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苦都说不出来。以前没关系,她不喜欢他,一拍两散就一拍两散;可是现在不一样,明知不可能,还留恋不舍,到时候真被他抛弃,那也只能说咎由自取。

    这样一想,幡然醒悟。她本来就想谈一场享受的恋爱,到目前为止,卫卿都做的不错。既然继续不下去,那就这样吧。她不想闹的身心疲惫,不想万劫不复,趁现在还能抽身退步,赶紧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周是孤身一人,惟有自己保护自己。

    当卫卿打电话约她见面时,她主意已定,于是痛快答应。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周是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决裂。

    地方是周是挑的,说要去颐和园玩。她想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分手,心情也许不那么糟糕。坚持不让卫卿来接,说在云辉玉宇牌楼下会面。一个人骑了辆借来的自行车,老早就到了。站在牌楼下面,左等右等卫卿人还是不来,心想难道分个手也这么艰难?

    手插在裤袋里乱晃悠,正无聊时,有年轻的外国帅小伙上来搭讪,问颐和园入口是不是往前走,周是那破英语,都不好意思开口,红着脸指手画脚,说前面前面,左拐左拐,往里就是。等人家明白过来,她出了一身的汗。那小伙子见她长的漂亮,还想搭讪。周是心想妈呀,还要问什么呀,赶紧走吧,找个英语流利的去吧。

    卫卿听周是愿意和他见面,挺高兴的,以为她不生气了,一路吹着口哨,兴冲冲的赶来。路上照例堵车了,清华到颐和园那段,堵的那叫天昏地暗,他急的干脆将车扔在路边,小跑过来。

    一来就见周是跟洋鬼子聊的正欢呢,冲上去,搂着周是的腰,占有欲十足,表面上用英语客气的问:“先生,能为你效劳吗?”那人耸肩,对周是连声说谢谢,慢悠悠走了。

    卫卿装作不经意的问:“你都跟他说什么了?”周是拿开他的狼爪,说:“没什么,人家就问路。”卫卿哼一声,问路问的那么殷勤!手又贴上来。周是无奈,算了算了,就当是最后一次,进去再说。

    第二十九章分手

    俩人买票进场,从东宫门进,沿着昆明湖,往知春亭这边走。卫卿深吸一口气,说:“这时候来公园走走挺好的,就是花还没开,过些日子咱们再来,我让你享受特殊待遇。”周是不理他,穿过长桥,率先走上知春亭。看了看周围,没其他游客,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从这里远远地可以看见十七孔桥,将南湖岛和廊如亭连接起来,蓝天碧水,湖光山色,景色天成,天上人间。她先理了理思绪,清了清嗓子,正色说:“卫卿,今天来这,我有话跟你说。”

    卫卿擦了擦栏杆上的灰尘,体贴的让她坐下说。周是摇头,“卫卿,我跟你在一块儿挺开心的,你对我很好,说实话,我也挺喜欢你。不过,我们还是分手吧。”其实她酝酿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词儿,可是最终从口里说出来就这么寥寥几句。她觉得心有点疼,于是转过身去背对他,眼前是巍峨灵秀的万寿山,古柏苍松,宫阙殿宇,宝刹名祠数不胜数,可是她眼睛有些朦胧。

    这对卫卿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气急败坏之下冷着脸问:“无缘无故为什么?总要说出个理由来!”声音越来越大,已经站了起来,怒目瞪她,火气有点控制不住了。他满心欣喜的跑来,听到的却是她这样无情无义的话,还能克制着不发作,已属难得。

    周是转身,抬头仰视他,脸容平静,无畏无惧,镇定如山,一字一句清晰的说:“不为什么。你以前跟人分手,也需要理由吗?”

    卫卿想不到报应来的这么快,立即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专门治他。咬牙切齿的说:“可是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刚才你也说了,你挺喜欢我不是吗?为什么突然就说要分手呢!”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周是的手。他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乱发神经。

    周是冷着脸,始终挣脱不开,最后叹口气,无奈的说:“卫卿,你我之间天差地别,你有钱有权有势,而我只不过一破学生,反正迟早都是要分手的,何必呢。”长痛不如短痛。抽出手,快步跑上岸来,只想离开。

    卫卿反应过来,三两步追上她,不甘心的说:“你就因为这个?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要和我分手?”周是苦涩的想,这样充分的理由还不够吗!躲开他,说:“卫卿,是我高攀不上你。这些天,你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得的。你教会我很多,包括感情,我很感谢你,永世难忘。不过,再纠缠下去,没什么意思了。”终将惨淡收场,还不如趁早放手。说这话的时候用尽全力逼回眼角的泪水。

    她柔弱的外表下有颗倔强坚强的心。

    卫卿蓦地明白过来,火冒三丈,吼道:“周是,你甩我?”什么天差地别,什么高攀不上!他才不信,她以前不是也照样和他在一起嘛!现在倒搬出这个来当借口了!她这样做,只有一种解释,她想甩掉他!卫卿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今天轮到女人来甩他了!怒不可遏!冲动之下,抓着周是硬是不放。

    周是看着过往的游客,还有不少的国际友人,皆好奇的张望,又急又怒,真丢不起这个脸。一边扳他的手一边急道:“卫卿,你说话讲点理!什么我甩你,是你甩我还差不多!你觉得我们身份地位差这么多,能在一块吗?你还不快放手,这样像话吗?放手放手——”手腕都红了,再这样拉扯下去这出分手戏码都快演变成供游人欣赏的闹剧了。

    正闹的不可开交,卫卿手机响起来,他一开始不理会,可是响了一遍又一遍,看来是急事。他拖着周是来到路边,一手接起电话,烦躁的说:“什么事呀!”慢慢的,他脸色有些变了,一把挂断电话,才想起身边的周是,又气又怒,吼道:“跟我走!”

    周是趁他不注意,灵巧的跃开,不屑的说:“太后召见呢,还不快回家!”她听见他喊妈了,很是反感。卫卿拼命压制怒气,尽量冷静的说:“我嫂子因公负伤,我得回去一趟。”他怕她多疑,还特意解释。随即脸色一变,阴沉沉的说:“周是,这事我跟你没完!”

    周是赶紧跑开,怕再跟他纠缠不清,远远的站住,冲他喊:“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卫卿气的七窍生烟,指着她说:“周是,你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教训你。”大步离开。周是看不惯他那嚣张样,响亮的说了声“好!”答的那个叫干脆!她还怕他报复?什么德行,分个手还恐吓人!

    卫卿听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见她双手叉腰,挑衅的瞪他,那样子,真有几分泼妇骂街的风范。不知道为什么,“扑”的一声笑出来,摸了摸鼻子,又气又笑又不知该如何发作,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走了。

    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周是,下意识多少因为她年纪小的关系,生起气来失了分寸,什么不说!以他的年纪,总不能跟十几岁的她认真吧。可是这次,她真是太过分了!

    卫卿走到门口,心想不对,不应该留她一人在这,应该趁机把她带回家见父母才是,省得她拿门户当借口。于是转身来寻,刚刚还在知春亭附近,怎么转眼就不见人了?于是向人打听,问有没有见一穿红色小外套,脚穿靴子的女孩,立即有人说见她穿过十七孔桥,上南湖岛去了。

    他一路寻过去,站在桥顶张望,这一看,差点气炸了肺,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几个游人搭伙,在渡船口登艇划船去了!小船晃悠悠的往玉带桥方向去,远远的见她拿着木桨光是拍水,玩的不亦乐乎!他放下手中的电话,心说周是你好样的,他不争回这口气以后不用混了!

    他车不在附近,路况又不好,千辛万苦赶回家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把门口的警卫吓了一跳。调整呼吸才进去,十分难得,一家人都在。他父亲卫邵正坐在客厅看时事报纸,六十来岁模样,腰杆笔挺,两鬓已有白发;他哥哥卫安和卫卿有几分相像,年纪稍长,额头眉角已有皱纹,桌前摊了些文件,却没看,看着另一边依旧身穿军装,胳膊缠着纱布的妻子。

    他母亲五六十岁,看的出来年轻时候也是一美人,卫卿像她比较多。笑容满面,亲自端水果进来,招呼说:“难得回来,先吃点水果,马上开饭。”这样齐聚一堂的局面,在他家就是过年亦不常见。

    卫卿上前打过招呼,他母亲瞪他:“总算知道回来了,也不知道到哪野去了。”这么大个人,还当孩子看。卫卿转头,客气的说:“大嫂!”她嫂子陈丽云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手上虽受了伤,可是脊背笔直,坐在那一动不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有些尴尬,只好搭讪着问:“怎么又受伤了?”她并非第一次受伤。

    他母亲叹气说:“丽云,你自己要小心才是!大过节的也出任务,还是这么危险的任务,子弹一偏,命可就没了。”看了看她,还是小心翼翼说出来:“工作这么危险,你不肯换个部门,我们尊重你。可是,像你这样,又是女人,用不着时刻亲临前线,退居二线也一样为人民服务,什么工作都需要人做是不是……”

    陈丽云打断她:“是啊,什么工作都需要人做,所以这些危险的事也需要人去做。我的命是命,部下的命也是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事。那么多同志牺牲了,我受这点伤算什么!”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像她的人一样。

    陈丽云从小在军校受特训,练就一身好工夫。她家庭特殊,父母从小教育她要为国家人民做贡献,于是毕业后一直在部队工作,经常出一些危险任务,为人刚强好胜,意志无比坚定。最怕别人因为她的家庭,给她特殊待遇,所以若有危险,带头冲锋陷阵。可是尽管这样,依然逃不开悲凉的宿命。

    他母亲被她不客气的驳回,无奈的退回厨房。她对这个媳妇真是无话可说,老人家观念陈旧,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称赞她是巾帼英雄,在她眼里,儿媳就是儿媳,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出生入死有什么用!

    卫邵正老将军倒是一身便服,因为同是军人,对这个儿媳倒是抱着理解的态度,从不曾有过微词。当下说:“这次丽云荣立三等功,值得庆贺。丽云,你换身衣服下来吃饭。”陈丽云元宵节晚上只陪父母坐了会儿,立即带上警卫出任务去了。后来混乱中手臂中了一枪,进当地医院趟了几天才回卫家,伤势已无甚大碍。当下站起,恭敬的点头,转身上楼。

    她刚走到转角处,卫老将军又发话了:“卫安,丽云她手受伤了,恐怕不方便,你上去帮帮她。”明显在撮合夫妻两人。陈丽云听的皱眉,依旧昂首阔步往前走。卫安吓了一跳,站起看着父亲。卫老将军沉声道:“还不快去!”他无奈的丢下手中的文件,跟着上楼。

    卫卿在旁边看了直摇头,夫妻俩比陌生人还陌生,过着有什么意思。人家敌我双方还可以坐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他们夫妻俩,整年整年不见面,就是见了面,也从未说过话。这算哪门子的婚姻!

    他母亲出来,抱怨说:“老头子,你说这样下去怎么行?我不奢求丽云端茶递水,添饭盛汤,可是也要有点为人妻子的模样。你老是骂卫安不好好沟通,可是我瞧着他心里更委屈才是!”母亲的心毕竟偏向儿子。

    卫老将军被老伴念的不耐烦,头疼的说:“行了行了,丽云她一个人在外面冒着枪林弹雨,多不容易呀,大家应该体谅。这次又受伤了,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烦不烦!”

    他母亲摇头,“我也知道这些,可是老头子,丽云都三十多了,卫安也快四十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你说我能不着急吗?”卫老将军沉默了下,没说话。好半天才说:“丽云有她的苦衷,你别去为难她。”话虽这样说,年纪大的人谁不想抱孙子。何况大院里像他这年纪的,早就孙子孙女成群了。

    陈丽云以前也怀过孕,在一次任务中流产。所以卫老将军对此事从不说什么,甚至偏袒。

    他母亲无奈下突然将矛头转向卫卿,“整天跑的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到哪鬼混去了,大过年的也不回家!你呀你,什么时候给我定下来!”卫老将军一听见这个就不高兴,重重哼了一声。

    卫卿忙说:“妈,我最近忙着呢,我公司业务扩展了,你没瞧见你儿子都累瘦了吗?”他母亲果然上下打量,摸着他手心疼的说:“真瘦了些,回头妈给你做好吃的啊。”他哪是累坏了呀,就是被周是折腾的寝食不安。

    正说话间,突然听见楼上传来重物砸碎的声音,众人吓了一跳,忙抬头看。陈丽云衣服也没换,脸色苍白,大步跑下来,上身依然硬挺,走到下面,淡淡说了声:“我走了!”卫老将军坐在那里,“吃了饭再走。”声音不大,可是十分威严。陈丽云脚步顿了顿,没什么表情的说:“不了,军部的车子已经来了,我还要回去报告情况。”军部的车子指的是她父亲的车子,卫老将军当下不好说什么。她父亲是整片军区的总司令。

    陈丽云走后,卫家气氛空前僵硬,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卫家碍着陈家的面子,也不能怎么样,只好从中调停。卫卿见机,忙说:“我上去看看哥哥。”推开门进去,发现他哥哥坐在窗前抽烟,手里拿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卫卿探头去看,是一穿着军装的年轻小伙子,不过看这照片,大概有很多年了。好奇的问:“这人是谁?”他哥哥平静的说:“你大嫂的战友。”卫卿了然,应该是大嫂倾慕的人才是,问:“那他人呢?”卫安吐了口眼圈,“有次出任务时,不幸牺牲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卫卿不说话。他哥哥以前也有个要好的女朋友,人很聪明,也漂亮,看起书来一目十行。可惜家里不同意,硬是安排他和大嫂结了婚。没想到大嫂也有这么一段过去。这夫妻俩人是真正的同床异梦。这话不对,他们夫妻结婚十来年,恐怕连同床的次数用手指都数的完。

    卫安下楼来,认真的说:“爸,妈,无论如何,我要离婚!”他母亲倒在椅子上,没说话。卫老将军拍案而起,“你想清楚再说!”平地一声惊雷,真是生气了!抬脚出门。

    卫卿觉得哥哥真是可怜,既没结婚的自由,现在连离婚的自由也没有。卫安在政府部门工作,形象至关重要,不能被政敌抓到任何把柄。别说离婚这么大的事,就是夫妻不和都不能外泄。就是陈丽云,离婚对她的工作也会造成影响,更别说卫陈两家会有什么风波。所以夫妻俩不管情况再怎么恶劣,为大局着想,也得继续过下去。再说,他们跟离婚也没什么区别。

    卫安平时也是一铁血男儿,这次看着母亲,委屈的喊:“妈!”千言万语,意在不言中。母亲见儿子这几年老的这么快,心痛不已,垂着泪说:“儿子啊,爸妈当初不应该逼你——这会儿说不定早儿孙满堂了!”卫安激动情绪一闪而过,脸容恢复镇定,坐在沙发前拣起文件。他身兼重职,日理万机,这次是接到父亲的命令才回家的。

    过了会儿,卫老将军踱步进来,淡淡说:“卫安,你去趟陈家,算是赔礼道歉,把丽云接回来。”卫安显然不愿意,可是极力克制着,半天,才点了点头。这对他来说,委屈之至,可是他照例忍了下来。卫老将军心里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纵然后悔,也没办法。

    卫安穿衣下楼,卫卿忙说:“哥,我跟你一块去。”俩兄弟坐在车后,一直没说话。卫安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说:“老弟呀,千万别弄成老哥这样。卫家有我一个就够了,我算是认了。若是有喜欢的人,好好待人家;若是对方也喜欢你,多难得呀,赶紧娶回家得了,省得夜长梦多。”想他当年,怪就怪自己没先下手为强,酿成终身遗憾。

    卫卿想到周是,叹了口气,这小妮子还在跟他闹别扭呢。俩人来到陈家,没想到陈丽云已经回部队去了,陈老将军亲自送去的。卫安苦笑一声,转身回办公室。卫卿回家拿东西,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伤心。

    忙凑上去,说:“妈,你这是干什么!爸呢?”他母亲擦了擦眼泪,说:“在院子里呢。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卫卿对这种情况亦感到无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他家这本经还特别难念。

    他母亲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说:“妈就指望你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在外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什么时候才能让妈不操心呢!”卫卿叫起来:“妈,你听谁说我在外面乱来了。造谣生事,这些话你也相信!”打死不承认。

    他妈瞪他一眼,说:“嚷什么嚷!给我坐下,妈跟你说正紧话。妈算是想清楚了,门当户对有什么用!你看你大哥和大嫂,闹成这样,别提妈心里有多揪心了。你爸口里不说,心里也后悔了,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毁了!所以说,女孩子最紧要是温柔贤惠,体贴孝顺,长的漂不漂亮还在其次。你呀,若有喜欢的人赶紧带回家给妈看看,别再跟乱七八糟的女人混在一块,你爸听见又该教训你了!你这都多大了,整天想着在外面花天酒地——”

    卫卿听的心里一动,说:“妈,你别说,我还真有喜欢的女孩了。”他妈听的精神一振,忙说:“是吗?那改天带回来看看。干什么的呀?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敢情已经把人家当儿媳妇看了。

    卫卿老老实实的回答:“还在念书呢,大学快毕业了。母亲是老师,去世了,父亲是跑运输的,我过年就上她家去了。”母亲一听,连忙说:“书香门第,好呀。还在念书,单纯乖巧,听着就喜欢。那你赶紧带回来呀!都到人家家里了,还藏着掖着不说!”

    卫卿苦笑:“妈,你儿子没用,人家看不上咱,嫌咱条件太好,说要跟你儿子分手呢。”他妈一听,拍着儿子的肩说:“没事,妈帮你出头啊。小俩口闹别扭也是有的,可别当真分手了啊。有照片吗?给妈看看长什么样。”卫卿翻出上次在青岛跟周是的合照。

    他妈一看,连声说:“哎呀,长得够漂亮的,气质又好,你可得加把劲儿啊。喜欢就该出手,一个大男人,磨叽什么!”卫卿又跟她说,周是在家里照顾父亲日常起居,还打水给父亲洗脚。他母亲感叹:“这样孝顺的女孩上哪找去!自从你大嫂来咱们家,都是我给她端茶倒水。你说若有人也给我端杯茶,我就心满意足了!”

    卫卿被家里这么一闹,心想也是,怎么能分手呢,得想个办法把周是拐进家门才算出了这口气!

    第三十章云南

    正当卫卿摩拳擦掌,挖空心思怎么抱的美人归时,周是却在收拾东西,准备去云南。考研成绩已经下来,专业排名第三,若不是英语太差,名次还会好点,不过录取肯定没问题,公费应该也是囊中之物。她大松一口气,身轻如云,前些日子的阴霾不快一扫而空。

    这时候,学校照例组织美术系的学生外出写生。不知道系里的领导怎么想的,居然千里迢迢要去云南,真是下了不小的决心。大家一听很兴奋,整天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说云南怎么怎么漂亮,敢情当成是集体旅游了。

    可是带队的老师却紧张的不行,觉得肩上的担子实在不轻,于是在出发的前一天开了个动员大会。先是系里吴主任讲话,说来说去就俩字“安全!”简明扼要的说:“同学们啊,大家平平安安的回来,就算圆满完成了任务!祝大家明天旅途愉快!”

    接下来肖老头的讲话就繁琐多了,“大家记好了要带的东西:画板,笔,纸,路上吃的东西,日常洗漱用品,牙刷,毛巾……最紧要的是感冒药……”零零碎碎居然列了个清单,连针和线都列明了,说是在野外扎到刺了,可以挑出来。又严肃的说:“大家要明白,这次出去不是观光旅游,图享受的,是学习,是磨练,是一次难得的经验!所以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要多看多写多画!大家是带着任务去写生的,不是到处游玩去的!出发之前,一定要端正心态!路上我会和大家仔细说一说该注意的事项。”

    接下来,每个人手里发了一份文件,有责任委托书,个人保证书,有保险单,还有记录本什么的。周是看见上面赫然写着若发生意外,受益人为某某某。她吓了一跳,第一次签这种东西,好像自己真的会出事似的,犹豫了下才写上父亲的名字。

    然后发了印有学校名字的帽子,还有班级姓名的胸牌,老师强调必须时刻佩带。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在校门口集合,人人拖着个皮箱,提着一大袋吃食,登上校车。先去西客站候车,照例人潮拥挤,肖老头怕人走散了,吼:“别懒懒散散的,按学号排成两列,依次进场。严禁个人主义,无论什么事,集体行动!男生辛苦点,发扬绅士精神,多帮帮女生。”

    于是众人像军训般,戴着统一的帽子,排成两列进入候车厅,引得大家好奇的张望。下午四点五十的火车,直到上了车,肖老头崩紧的神经才松下来。点着人头问:“人都到齐没?这次由我和沈老师带队,沈老师本身就是云南人,到时候大家要听沈老师的指挥,切忌吊儿郎当,拿老师的话当耳旁风。路上肯定会有许多状况,老师一时有顾不到的地方,因此,采用大家的意见,每个男生负责照顾两个女生,正好是九个男生,十八个女生。自愿组队也行,按学号分配也行,反正大家互相照应,有困难一起克服。”

    周是和刘诺正商量着该找谁来当苦力,张帅跑过来笑说:“两位美女,若有在下效劳的地方,万死不辞。”刘诺挑眉,笑说:“行,咱俩的身家性命可就交给你了啊。”于是三人组成一对,换了座位凑到一块。

    学校为了省经费,订的是硬座,还是半价票。条件虽不大好,不过大伙凑在一块,有说有笑,倒不觉得怎么难熬。可是路程太长了,三千多公里,要坐整整三十八个小时,想起就有点心惊,众人吆三喝五打起牌来。

    周是坐火车坐习惯了,通常埋头狠睡一觉就差不多了,火车一晃悠,她睡意就上来了,但是硬被大家拉来打牌。她跟张帅搭伙,周是表面不说话,任由大家拿她当菜鸟,心里想,就凭你们是我对手?她跟着她爸打牌都快成精了。张帅不知道该发什么牌,周是使眼色,指着红心,意思说对方肯定还有。如此这般,杀的对方弃盔丢甲,抱头鼠窜。打了半天,连零都没突破,奇耻大辱!

    刘诺转头看见了,扯着周是说:“好啊你,偷看我牌!怪不得会赢!”周是忙说没有。刘诺气愤的说:“你还说没有,我看见你递眼色给张帅了!”众人闹起来,说周是太不择手段,都不肯放过她。

    周是忙辩解:“谁偷看你牌了!算牌也不会呀!就一百零八张,打来打去就这些,注意点就记住了。再说了,你自己拿牌有问题,这里抽一张,那里抽一张,一看就没对子,哪能怪我!”周是在牌桌上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说她运气不坏,因此所向披靡。

    众人一听,十分泄气,都说:“周是,原来你深藏不露啊。不玩了,不玩了,这么厉害,玩的有什么意思。”一哄而散。

    是哼着小调趴在窗前,十分得意。这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嘛!张帅坐下来,捅了捅她,笑着称赞:“你记性真好。”周是摇头,“这有什么,一点小聪明罢了。我妈以前老说我聪明不在正事上,光会歪门邪道,老担心我聪明反被聪明误。”张帅说:“你妈妈真有zhihu."

    周是骄傲的说:“是啊,我所有的本事就是妈妈教的,她很疼我,可是从不溺爱。”周是的母亲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最大的成功就是周是,尽管她已不在人世。

    闹腾了这么久,她有点困了。头枕胳膊上,怎么睡怎么难受,这就是坐硬座的痛苦,要是卧铺,就能舒舒服服睡一觉了。张帅伸出肩膀,笑说:“靠着我睡吧,路还长着呢。”周是也不跟他客气,照顾女生,也是应该的。同学这么多年,有什么好忌讳的。

    于是靠着他的肩膀迷迷糊糊睡去,越睡越往下滑,张帅扶住她的头,轻轻放在腿上。已是半夜凌晨时分,众人都眯着眼打盹。车厢里十分安静,只听见火车轰隆轰隆往前开的声音。车窗外漆黑一片,只看见几点快速闪过的灯火,似乎要带领他们去另外一个神秘莫测的地方。万籁无声,他觉得此刻是如此难得,稍纵即逝,只希望列车一直开下去,开下去——不要醒来。

    可惜周是睡了两个来小时,因为睡姿不正确,半边身子麻痹了,难受的醒来,才发觉自己睡在他腿上,说了声不好意思,因为没其他想法,倒不觉得尴尬。拿了件毛衣卷成一团,趴在桌上继续睡。

    张帅掏出纸巾,擦了擦她嘴角被压的流出来的口水,笑了下,靠着座位亦朦胧睡去。

    他们由北到南,几乎跨越大半个中国。先走京广线南下,火车转湘黔线到贵阳,然后从贵阳直赴昆明。会在昆明待几天,主要目的地是丽江。太阳老早就穿云破雾照进来,短消息提醒,欢迎大家来到长沙,周是睁眼,已是早餐时分。张帅让她先排队洗漱,等她回来时,牛奶鸡蛋已放在桌上。

    周是问:“你买的?我带了挺多吃的,火车上东西可贵了。”张帅摇头,“趁热吃吧,贵不了多少。”他们这次写生,住宿伙食费都得自己掏。一趟下来,恐怕得好几千。所以说,经济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是不折不扣的真理。

    周是吃完东西,春日的眼光暖烘烘照在身上,她懒洋洋又闭上眼睛。旅途无聊,风景看久了也就是这样,还不如睡觉。直到急促的铃声将她吵醒,看了一眼,是卫卿,脑中还没反应过来,顺手就接了。

    卫卿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皱眉问:“在哪呢?车站?怎么这么吵!”实在太无聊,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挂断电话,打着哈欠说:“在火车上呢。”声音慵懒低沉,一听就知道刚睡醒。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分了手也不是不能客客气气的说话。

    卫卿一惊,说:“火车?你现在在哪?”周是转头看了看电子牌,说:“这时候是在冷水江东。”天高皇帝远,也不怕他什么。卫卿愣了下,问:“冷水江东?”什么地方?周是解释说是在湖南镜内。卫卿没好气的说:“你去湖南干吗?”

    周是耸肩,“不是去湖南,我们毕业前写生,要去云南。”卫卿叫出来:“你现在在云南?”周是纠正他:“正确来说,应该是去云南的路上。”卫卿气急败坏,吼道:“为什么不早说?”周是奇道:“为什么要说?”她跟他现在可是一刀两断了,还肯跟他说话,完全是看在旧日的情分上。

    卫卿气的不行,莫名其妙跑去云南干嘛!压抑着怒气问:“你们去云南哪?昆明?”周是点头,说大概是吧。听肖老头说好像要先在昆明落脚,然后转乘大巴去丽江。全程大概有二十来天。

    卫卿还要打听情况,周是听见警告,忙说:“我手机快没电了,我挂了啊。没事别打电话,又不是不要钱的电话!”长途加漫游,她心疼着呢。火车上充不了电,看来要一路停机了。

    卫卿听的差点没气死!这个周是,真是没心没肺。分手了,不见一点伤心,还有心情去云南!枉费他这几天茶饭不思,寝食不安,净想着怎么跟她和好。颓然的倒在椅子上,又气又怒,偏偏像被人踩中死穴,发作不得。

    卫卿这会儿,还真有点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第三天早上七点多,总算到了昆明。众人快坐趴下了,一脸菜色。拖着行李东倒西歪的下车,几乎站不稳。肖老头看的摇头,说:“大家注意点形象,出来就代表学校,可别让人说首都来的大学生就这素质!精神点,排队出来。班长负责,可别走散了。”

    门口早有联系好的巴士,周是最后一个有气无力的爬上去,前面都坐满了,只好走到最后一排,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卫卿正翘个二郎腿,看着她似笑非笑。

    周是这下完全清醒过来,捂着唇问:“你怎么在这?”自己不会是白日做梦吧!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周围同学都好奇的看着他俩,有人见过卫卿,想起他身份,小声的指指点点。

    卫卿冲她说:“坐这吧。”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肖老头和沈老师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出现,上前来打招呼:“卫先生。”看着他和周是,惊疑不定。卫卿笑了笑,镇定的说:“我来云南出差,知道周是也来这写生,找她有事。没妨碍大家吧?”

    肖老头没想到周是真人不露相,和卫卿这么一人物如此亲密,虽不知究竟是何关系,还是客气的说:“没有,没有。周是这两天身体有点虚弱,卫先生来了,正好有个照应的人。”眼睛在他和周是之间来回打量。

    卫卿从周是学校知道他们此行的安排,于是先坐飞机到昆明,然后守株待兔。周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头问肖老头具体日程安排。肖老头和沈老师商量,说同学们长途跋涉,身心疲惫,今天先在招待所歇一天,明天安排去世博园。

    卫卿装模作样将一袋东西拿给周是,说:“我先走了啊,中午接你出去吃饭。”周是瞪着他下车,觉得自己一世英明都给毁了,这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卫卿站在路边冲她挥手,周是气呼呼的转过头,不再看他。车子往靠近郊区的招待所开去。周是一个头两个大,万万没想到卫卿会像吊靴鬼一样跟到云南来。打开袋子一看,盒子里是各种各样的药品,有感冒药,消炎药,肠胃药,创可贴,正气水,还有风油精等日常用药。塑料袋里装的是她爱吃的零食,什么牛肉干,巧克力,薯片,都是上好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早说好已经分手了吗?周是一脸郁闷的看着窗外截然不同的热带风光。无奈之余,想到他为了自己跑遍大半个中国,还细心的为她准备这么多东西,不是不感动的。

    学校联系的招待所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俩个带队老师,一个当地导游,正好三十个人。肖老头领了房间钥匙,聚在大厅开会:“我们预备先在昆明待三到五天,然后主要目的地是丽江。所以大家在昆明这几天先将就将就,出来就是吃苦磨练的,也别抱怨条件差,大家都克服一下。”

    分配房间才知道肖老头为什么这么说,一个标准间临时加了床铺,居然住四人,几乎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周是无语,甚至怀疑卫生间能不能用。按寝室住下来,大家把行李一放,连落脚的地都没,只好趴到床上去。坐了这么久火车,骨头基本上散了,一倒下就爬不起来。

    刘诺捅了捅她:“喂,周是,大家说刚才来看你的那个男人是云玛的总裁,好像叫卫卿是吧?听说还参加过咱们学校的颁奖典礼来着。老实交代,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这次可别想糊弄我啊。”一看俩人眼神就不对劲。

    周是想,这难道就是卫卿的目的,想让他们的关系大白于天下?也是他所谓的教训?让她退无可退,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跟他在一起?这人做事为什么总是那么霸道呢!不是早说分手了嘛!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现在弄的她又开始心烦意乱,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她的意志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定。卫卿一来,她的心房便一点一点的瓦解消融。不知何时,他已经在她心里安营扎驻。

    刘诺见她不回答,挠她痒痒,周是向来触痒不禁,连声讨饶,从这头滚到那头,喘着气说:“大姐,坐了这么久火车,你不累呀。还是力气打听别人的八卦!”刘诺捶她:“你算是别人吗?”小心翼翼的问:“是男朋友吧?”

    周是蒙着被子没说话,倒没像上次那样矢口否认,满头大汗的说卫卿是她叔叔。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说出来只会欲盖弥彰。她对卫卿再次举棋不定,可是一想到分手的理由,却始终不肯举手投降。

    感情是这样的脆弱无助,可是她有她的坚持和骄傲。

    中午时分,卫卿打电话过来让她出来吃饭。周是闷闷的拒绝了,说:“不了,老师组织大家在旁边的餐厅吃饭,我一个人不去不好,还是跟着大家吃吧。谢谢你今天特意来看我,我很感激。”挂了电话。卫卿没像往常那样不甘心的打过来,一直到她排队入座吃饭,还是没消息。

    她拿着筷子,突然觉得有点后悔。他千里迢迢的跟过来,脸上有掩饰不去的疲倦,这样辛苦,出去吃顿饭有什么!她食不知味,放下饭碗,频频看手机,连条短信都没有。灰心丧气的想,他此刻是回北京了吗?换作自己,被这样拒绝,不回去还留在这干嘛!

    心不在焉的吃完饭,几个女生相邀去逛街,负责照顾的男生怕出意外,一路作陪。周是半点兴致也无,懒懒的回到招待所,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盯着手机不放,鬼使神差之下拨了卫卿的号,刚接通,连忙挂断。心如鹿撞,砰砰乱跳。既懊恼又期待。懊恼的是自己,期待的是卫卿。为什么会这样?她从来都不是不干不脆,藕断丝连的人啊!

    可是卫卿并没有回电话,他那时正在宾馆洗澡呢。一路风尘仆仆,确实累了。想着养足精神,晚上定要将周是带出来说清楚。可怜的周是,以为他回去了,茫茫然埋在枕头下,有点伤心,有点凄惶,或许还有点后悔。

    她自己也认识到,事情似乎远没有结束。对卫卿真是又恨又恼,千山万水的,追过来干嘛!分明是想逼的她不顾一切往下跳。可是在此之前,总要让她看清楚脚下走的是怎样一条路,他总是这样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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