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与声望本是每个人拼命所追求的东西,只不过有许多人达到目的之后,都树立了许多仇人。
有些仇敌是金钱所不能摆平的。
外号叫做刮地三尺的大恶霸史大光,树立的仇人不少。
这些仇人没有一个不想置他死地,可是史大光的日子却过得很安逸,因为他很会保护自己。
有钱有势的人都会保护自己,只不过史大光更会保护自己罢了。
有人说,想杀史大光,自己使得先交代后事,因为当哪个妄想杀史大光的人,尚未冲过第一道保护网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血泊里了。
长安,这座十朝帝王之都,四四方方的城墙里面,住着不少英雄侠士,更住着许多骚人墨客。
当然,也住了不少豪富,富得连他们自己也算不清有多少财产?
如果一个人只要是数得清自己一共存了多少钱,这个人顶多不会饿肚子。
算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财富的人,才是真正的富豪。
长安也住了不少可怜人,每条街上都有靠伸手要饭的人,而且还真不少。
但是这里也住着不小真正的大富豪。
这里也住着两大门派、三家武馆、五家大镖局,但无论哪一家,都比不过这个恶霸头子刮地三尺史大光的名响亮。
无论谁的财富,也休想与史大光相提并论,更没有谁可以躲过史大光那要命的回马一枪。
现在,亚马来了。
他的任务就是杀这个恶霸史大光。
亚马杀人,并不是跟史大光有仇,也不是要为民除害,他没有那么伟大。
他杀人是为了银子,亚马为了某种理由,需要大量的银子。
为了银子而杀人的人,通常都叫做职业杀手,也叫做刺客。
但是一般情形下,都称之为杀手。
亚马现在就是标准的杀手,只不过他是客串的。
亚马来到长安城以后,很快的找到一间房子。
房子不大,只有一张床。
亚马把房子租下来,租期三月。
他一次付清房租,心平气和的住下来。
不知他用甚么办法?把自己饿得又干又瘦,头发莲乱,满面于思,模样整个变了,再也没有人认得出他原来就是那个风流倜傥,女人心目中的武林种马。
他就好像是个吃闲饭没事干的人一样,长安城内本来就住了不少吃闲饭的人。
不过,亚马租的房子座向很好,冬暖夏凉,每当阳光从房后射过来的时候,亚马总是搬张凳子,坐在屋门檐下乘凉,现在正是夏末秋初。
亚马租的房子位置也不错,是在西大街中间的一处巷道口上,每天都会有人进出这条巷道。
亚马从不仔细的去看这些人,他只是坐在那儿闭目养神,偶尔挥动一下手中的扇子。
亚马住的地方附近就是个大酒楼,名字非常特别,叫做望月酒楼。
长安城内有许多酒楼,但这望月酒楼却时最有名的一家酒楼。
有名的酒楼就会引来诸多名士的光顾,如果有人在望月大酒楼宴客,这个人必是很有地位的人。
史大光就常在这里宴客。
他每个月总有几次进出望月大酒楼。
亚马也不时光顾这家酒楼,因为这里大师傅的手艺实在不错。
亚马第一次走进望月大酒楼的时候,史大光就在请客。
当时席开二十四桌,二楼已人满为患,可是楼梯上却站了八个人。
亚马只瞄一眼,便立刻明白那八个人的底细,他们来自太行山。
江湖上提起三鞭五刀太行八虎大概没有不缩脖子的人。
只有一个人不会缩脖子,这个人便是亚马。
二楼正中央有个又高又大的锦衣黑脸壮汉,这人平时的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浓密的络腮胡又活像张飞。
如果他把眼睛睁大,就立刻会令人发抖。
任何人如果突然看到一头豹子,一定会发抖。这个人的眼睛睁大,就如同一双豹目。
这个人就是大恶霸刮地三尺史大光。
史大光的身后还站了两个人,两个面目泛灰的青年。
别人都在动嘴吃菜喝酒,这两个人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就好像史大光身后站了两个木头人似的。
木头人是不会张嘴吃喝的。
天山两匹狼,赫连英与赫连强!
亚马在内心里这样的念着。
其他的护卫、打手、跟班,更是数不清,前前后后将他团团围住。
史大光有这些嗜血的杀手替他护卫着,他就甚么地方都可以去了,在望月酒楼宴客,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更何况,这家望月酒楼根本就是他的产业。
看了这种情形,亚马抛下碎银子便走了。
第二次也是这样。
史大光的酒宴方兴未艾,亚马便离开了酒楼。
亚马明白,这地方下手十分困难,就算侥幸成功,自己也难以脱身,除非自己卯上了。
所以他不急,时间还很长,机会总是有的。
一个成功的杀手,不但要达成任务,也要全身而退。
一个顶尖的杀手,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还能把自己身形掩藏得没人看出是他下的手。
亚马就是这种顶尖的杀手。
所以江湖上甚少有人知道有他这号可怕的人物。
第一个月也就这样过去了。
史大光一共在望月大酒楼出现七次。
亚马也跟去七次了。
当然,他总且失望而归。
亚马的失望是短暂的,因为他的限期还未到。
限期来到,他就有机会,只要一击成功,过去那些短暂的失望便也会一扫而空。
亚马绕道先回自己的住处,他刚登上台阶,那扇半旧的木门己拉开了。
木门时由里面被入拉开的,而且有暗器破空之声,向他袭来。
幸好亚马有一双最善于收发暗器的魔手,他不用眼睛看,只要伸出两只手指一夹,就将那暗器夹住,身子不停,闪电似的翻掠而入,一把就将那床沿上的人影扑倒!
他动作实在太快,那人竟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压制得不能动弹,惊慌中发出嘤咛之声。
亚马蓦然一惊!原来他正压制在一名美貌妙龄女子的胸膛上。
再一看手上的这枚暗器,是一枚用黄金打造得极为精致的兰花。
亚马脱口惊呼:金兰花?
那女子即不挣扎亦不呼叫,反而吃吃笑着:不错,我就是金兰花。
亚马赶紧放手,坐起身子,道:你怎么来了?
我早就来了。声音果然好听。
金兰花的娇,就如同兰花半开放,脸蛋儿不施脂粉,就好像五月红了顶儿的桃子,既有红也有白,嫩极了。
圆圆的脸蛋像月亮,说出话来柔似骨,也可爱极了。
这种姑娘如果有武功,又是杀手,那才真的可怕!
偏偏这金兰花果然就真的有极厉害的武功,而且是名杀手集团中最高明的杀手之一。
但亚马却仍是一副冷酷面孔,道:你来监视我?
金兰花道:我来帮你的。
亚马道:我甚么时候需要人帮助?
金兰花道:这一回你就需要人帮助。
亚马道:金姑娘,回去吧,我还不需要人插手。
金兰花道:我本来不来的,是和大叔的意思,他不希望失去你。
亚马笑道:以天价才能请得动我江湖野马还会对我不放心?
金兰花道:和大叔说,那个史大光的命不比江湖野马的命值钱,如果可能会牺牲掉你,他宁可另谋别途
亚马长长一声笑,道:你回去吧,替我告诉和大叔,说我谢谢他。
金兰花道:你真的有把握?
亚马道:不知道。
金头道:为甚么不让我留下来?
亚马望着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轻轻叹道:你留下来,对我唯一的帮助就是
金兰花似乎已经从他的眼睛里读到某些微妙的讯息,非但没有脸红心跳,反而骄傲地挺胸而上,眼眸中尽是挑逗,道:我会对你有甚么帮助?
亚马道:你是和大叔的高级杀手分子,你也应该知道杀手任务的苦涩杀人之前是紧张的,杀人的时候是疯狂,杀人之后却又是无奈,你说是吗?
金兰花嗤的一笑,道:所以你更需要我,我可以使你不紧张
亚马已经一把搂住了她,道:你能使我不紧张吗?
金兰花贴了上来,将他推倒在床上,道:我会尽力试试看
要在床上解除亚马的紧张实在是不容易。
金兰花费尽了吃奶的力量,变换了十几种姿势,自己精疲力尽,亚马却仍是昂然如怒马!
金兰花怒道:为甚么你在床上有这种本领?
亚马吃吃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过我另外一个外号武林种马?
金兰花已经一泄再泄,涕泪横流,瘫软长叹道:不行了,我快要死了
亚马微笑道:那么,你还是快回去吧,千万别死在我的床上。
金兰花又爱又恨地捉住他那条昂然怒立的野马,叹道:我走了,它怎么办?
亚马道:你不用担心它,也不用担心史大光,回去告诉你的和大叔,三个月的期限内,我一定能达成任务!
金兰花走了,亚马不曾着她的身影。
关门声传过来的时候,亚马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头枕着那把二尺尖刀
刀把向里,刀把上的星月宝石发出闪耀的光芒。
刀尖向外,刀尖更发出吓人的极光!
他的右手抚摸着刀把,就好像在抚摩春天的一头柔美的秀发。
亚马就是把刀当成爱人。
第二天、第三天,都不见亚马的出现。
房门上了锁,亚马出门去了。
谁也不知道亚马去了甚么地方?就好像他从来未到长安城似的,亚马突然失踪,就算金兰花也不知道亚马去了甚么地方?虽然她曾经又回来找过亚马,而且来了三次。
金兰花心中明白,如果想找到亚马,就得紧紧的盯上史大光。
因为亚马的任务就是要杀史大光,而且限期也快到了。
金兰花不能不替亚马担心,史大光不死,亚马一定活不成。
因为她实在太清楚和大叔的势力。
一旦亚马死了,金兰花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苦涩,过得不愉快。
不知道从甚么时候起?她心中只有一个亚马。
中秋。
中秋是个大节,对于望月酒楼面言,中秋更是个热闹的日子。
这一天的晚上,望月酒楼东面二楼上的八扇大窗子,纷纷取了下来,坐在酒楼喝酒的客人,一面喝酒,一面赏月。
那一轮远从晒山背后升起来的明月,像一块溜圆的白玉般,滚向天空。
就在这良辰美景的月圆之夜刮地三尺史大光依照往例的包下望月大酒楼的第二层。
这一回他宴客十桌,十桌等人临窗而坐
史大光就坐在正中的大桌上。
通往二楼的弯形大楼梯上,依伏站着八个怒汉。
八个怒汉也正是王鞭五刀太行八虎。
站在史大光身后的两个青年,也仍然是天山两匹狼赫连英与赫连强。
酒席是丰盛的,史大光请客的酒席当然是一流的。
每一道菜均有五名伙计分别往楼上送。
每一道菜均博得客人的赞叹,当然这些赞美是说给史大光听的。
史大光总是捋着山羊胡子哈哈笑。
看,月亮升起来了!
有人这样嘘叫起来,引得采宾客转脸望向晒山方向。
天空中果然一片皎洁如洗,那美丽的圆月正冉冉上升着
就在这时候,五名伙计手中捧着八实里子汤直往二楼上去。
五名伙计的衣着白净,五名伙计的姿势一样的俐落。
每个伙计均手托着红木盘子,上面是景德镇大海碗,八宝莲子汤正冒着香甜诱人的白烟。
没有人在这时候去注意这五个伙计。
除了楼梯上把守的三鞭五刀大行八虎八人之外,就连史大光身后的天山两匹狼也举首望向东方。
东方的天空,初升的月亮太美了。
五个伙计到了楼上,最后的那位伙计身手真快,未见晃动他已抢先把莲子汤送上正中的大桌,那模样就好像一个争宠献殷勤的人似的。
带头的伙计己面色青青地,他还未开口喝叱,忽然间见那碗刚刚端离木盘的大碗莲子汤,飞瀑似的洒向史大光身后的天山两匹狼。
那伙计的右腕便也陡然银光一现。
比刚升的月光更亮的银光,那么凌厉的银光抹过史大光的脖子,便也撩起大量鲜血飞溅。
那伙计只是半旋身,便拔空而起,就像一头翻过墙头的凶豹一般,直往街心飞去。
太快了!
如果说眨眼之间够快,那么这伙计的动作,比眨眼还快!
许多人刚刚伸头望向大街上,却早已不见那伙计的影子了。
追出的人共分两批。
一批是楼上,赫连英与赫连强均带着满身八宝莲子汤,并肩从二楼的窗口跃向街心追去。
守在楼梯口的三鞭五刀太行八虎则是自楼下冲向街心。
除了这两批人之外,还有七名不知名的大汉,也自暗中跃出来,这些人的手中都握着锋利的砍刀。
在这时候,通往望月大酒楼的后院通道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叫,有个伙计从那里奔出来。
这个伙计的双手抱着头,似乎还有一些晕头转向的。
惊吓过度的大掌柜已迎上去,那伙计叫道:掌柜的,有人抢走我的八宝莲子汤,还狠狠的一掌敲在我后脑勺上!
亚马闪身走进小屋里,他匆匆脱下酒楼伙计穿的外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对于外面乱纷纷的脚步声,他只是嘴角一牵。
便在这时候,暗影里传来一声笑:恭喜,你得手了。
是金兰花,她竟然还在这里。
你怎么还没走?
你要我去哪里?
回和大叔那里。
我是和大叔派来协助你的,你任务未完成,我不敢回去。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插手。
金兰花又摆款柳腰走近亚马。
她眨动着比外面的月亮还亮的星眸,掀动着十分逗人的俏嘴,道:你现在更需要我
亚马道:怎么说?
金兰花路纤纤手指,轻悄悄地在亚马的面上搔动着,道:你不是说过么?杀人之前是紧张的,杀人的时候失疯狂的,杀人之后却又是无奈的
亚马道:不,我跟你不一样,我早已麻木了。
金兰花又是嗤地一笑,道:那你更需要我,我可以使你不麻木,而且
她将窗帘轻轻掀开一角,笑道:史家的护卫保镖大举出动,大概不太会盘查一对正在做爱的夫妻吧
亚马果然已听到呼喝盘查之声,不由向她笑道:上回在这床上的教训还不够么?这次怎么就不怕死在我的床上了呢?
金兰花缠了上来,娇媚无限,道: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男人的那句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亚马吃吃笑道:你也想牡丹花下死么?
金兰花道:不对!是被武林种马踩死
门外已传来杂杳的步履声、呼喝声
她二人飞快地剥光了衣物,倒在床上
房门被野蛮粗鲁地撞开
亚马正野蛮粗鲁地撞进了她的玉门关!
金兰花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啊!
天山两匹狼赫连英与赫连强惊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后面紧跟着的几名壮汉,更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蓦地一只绣花鞋砸了过来,金兰花泼辣怒骂道:看甚么看?没见过你爸爸妈妈是怎么生你的?
赫连英与赫连强忙不迭地退出房间:对不起,对不起
八月,北雁南飞。
亚马只身走在黄土官道上,目送一队排成人字形的雁阵,嘎嘎然掠过了顶空,于云天远处消逝,心中怅然若失,感慨万千。
他没有去过雁来的地方,但他却住过雁去的地方。
因为,那是他的故乡。
十多年来,每年这个季节,他都羡慕地望看一队队的雁阵掠过蓝空,飞向南方。
飞向温暖的气候,飞向肥美的水草,飞向他们的第二故乡,就是他的第一故乡。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希望能跟雁阵结伴归去。
可是,每年他都几乎为着一个相同的理由,如失群孤雁般,飘泊异乡,餐风饮露,做着他不想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
每年,他最大的享受,便是向一些来自南方的客商,探听一些南方的消息。
可是,知道了南方的消息又怎样?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旧秋未消,又添新愁。
江南春尽离肠断,萍满汀洲人未归!
忽然,他鼻子里嗅到一股香味
一股能引人饥肠辘辘的香味
原来那官道尽头,有一片辽阔的枫林
官道尽头,是一片辽阔的枫林。
枫林深处,有块空地。
空地上挖了一个大坑洞,坑洞上架了一口大石锅,锅中正煮着一锅香喷喷的兔肉。
那是一只八、九斤重,肥得像头小羊羔的灰色大野兔,它是三名流浪汉的晚餐,也是他们准备喝下一大坛子酒,唯一的一道下酒菜。
就在三名流浪汉一切处理完毕,各舀了一大碗酒,围着兔肉石锅,打算动箸之际,忽然发觉亚马走了进来。
三名流浪汉望着这个向他们走过来的青年汉子,先是带有几分敌意和疑讶之色,但也很快的便放松戒备神情,露出会心的微笑。
因为他们已看出这青年汉子也是个流浪汉,显然比他们三兄弟还要潦倒得多的流浪汉。
亚马走了过来,掏出七枚小铜钱,摊开排在石锅边沿上,开口道:我只剩下这么多钱,想向你们分几块肉
他的脸色很憔悴,但双目却炯炯有神,声音也很镇定,道:如果钱太少,不够买肉,就请你们揣给我一点汤。
三人中那个矮胖汉子取过一只粗瓷碗,伸入石锅中,不分肥瘦,连汤带水,舀了满满一碗,一面递过去,一面问道:你是怎么称呼?
亚马。
亚马?
我姓马,名野,人家嫌马野两个字不容易叫,就叫我野马,久而久之,就叫我亚马
他一面接过粗瓷碗,一面道:谢谢三位大哥,这一碗肉你们给得太多了
兄弟姓孙,名叫孙大维,外号野狼
他又指指那个身材粗壮,脸上有刀疤的汉子,道:这是我们老二薛高。
接着,他又指向另外一个汉子道:这是老三蔡包。
亚马点点头,道:哦!鲁西三狼!
有人识得他们的大名,孙大维显得很高兴,指着亚马的粗瓷碗道:你先把这一碗肉吃下去,吃完了,拿空碗过来,咱们喝酒酒有一坛子,肉有一大锅,尽够咱们哥儿几个吃喝个痛快!
亚马却退后两步,在空地上坐下。
他先放下了肉碗,然后从背袋里取出两个玉口饼,一面道:谢谢,你们请我吃下这个就够了。
孙大维是个粗人,不习惯拉拉扯扯、婆婆妈妈的那一套,他见亚马不肯过来,也就不再客气了。
回过头,迳自招呼自己的两名兄弟吃喝起来。
孙大维和他的两名兄弟,酒量、食量都不错。
亚马吃下他手中的最后一口玉口饼,三兄弟也将一大锅子的兔肉和一大坛子的酒,干得精光。
孙大维抹抹嘴巴,抹在掌心上的油渍,顺势就搓擦在衣摆和衣袖上,他重新打量了亚马几眼,开口道:老弟也是个练家子?
亚马收起粗瓷碗,道:练过几年。
孙大维道:过去在哪条道上混?
亚马道:打杂,卖体力
孙大维道:没有靠过码头?
亚马道:没有。
孙大维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们萍水相逢,还谈不上深厚的交情,如果一股劲儿盘问下去,就算他是一番好意,也极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他很快的便转换了一个话题,道:瞧你兄弟这身打扮,好像也混得并不怎么得意
他注视着亚马,语气很恳切,道:既然你老弟有着一身好功夫,干么不去投靠萧五爷?
亚马抬头道:萧五爷?
孙大维有点意外,忙问道:怎么?你连大萧山穿云豹子萧剑青萧五爷都没听别人说过?
亚马眨了一下眼皮道:这位萧五爷有钱养闲人?
孙大维哈哈大笑,道:养闲人?哈哈你老弟年轻力壮,又会几手,能算是一个闲人么?
亚马道:既是这样,你们三位为何不投靠过去?
孙大维再度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去?我们若不是为了去投靠这位萧五爷,我们怎么会走到这条路上来?我们请你老弟一起去
孙大维转身向两名盟弟挥手道:收拾收拾,该去找个好位置了。
他的两名盟弟应了一声,便忙着收拾起来。
他又问亚马:老弟要不要和咱们一起走?
亚马茫然道:你说要去找个好位置?
孙大维又笑了,笑得很诡秘,他压低了嗓门道:老弟,你知道打这儿去大萧山,有几步路程?
亚马摇摇头,道:没有走过,不知道。
孙大维道:这里是新野县境,到枣阳是二百里,从枣阳到大萧山,是这段路的四倍!一则雇加起来,最少得半个月以上才能到
亚马忽然点头道:唔,我懂你孙老大的意思了,你说找个好位置,就是找份好工作,大家先积蓄一点工资,好做将来上路的盘缠。
孙大维本来想笑,但他又忍了下去,道:瞧你老弟,老老实实的,想不到说起话来,还真逗趣。
他没等亚马开口,又接着道:如果照着你老弟的意思办,我们要等到哪一天才能到达大萧山?
亚马现出迷惑的神情道:要不然
孙大维低声道:不瞒你老弟说,我们在这附近干一票。
原来是这个意思,亚马不由叹口气
太阳偏西,枫红如火
远处山脚下,已有炊烟袅袅升起。
官道一端,忽然出现两个小黑点子。
那是两名徒步而行的客商。
孙大维因守候过久,已显得有点焦躁不安,这时忽然发现猎物目标,不由得霍地站了起来。
他扭头望望另二边藏身树林中的老二薛高和老三蔡包,朝两人分别比了一个手势。
显然,他在一至思两人作动手之前的进备。
亚马忽然冷冷的说道:孙老大,你坐下。
孙大维一怔!道:甚么意思?
亚马道:这两人你们动不得。
孙大维讶然转过脸去道:为甚么?
亚马看向远处,淡淡的道:来的是一对年老的主仆,在这种人的身上,不会有甚么大油水?
孙大维道:再不济,三、五两银子总该有吧?
亚马道:这个数目也许有
孙大维道:那不就对了!
亚马道:不,你也该想想,这很可能是他们主仆在外辛苦了半年或一年的血汗钱,我们劫下了这笔银子,人家一家日子怎么过?
孙大维道:要都像你老弟这样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干我们这一行的,岂不个个要喝西北风?
快要下山的太阳又圆、又大、又红,但从西北高原上吹过来的季节风,却是愈来愈使人感觉冷。
虽然鲜明艳丽但已失去热力的太阳下,还是有雁阵飞过,飞向南方
亚马目光遥凝远处快要下山的太阳,缓缓道:我的心肠并不如你孙老大想像的那么慈悲我杀过的人,也许比你们三兄弟杀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孙大维不由一怔!
亚马拔起一根已半枯的野草,咬在嘴里咀嚼,接着又说:但我不管杀人也好,救人也好,我都一定遵守一项不变的原则。
孙大维忍不住道:甚么原则?
亚马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孙大维脸色发白,两眼瞪得大大的,眼光之中闪射着一股怒意,怒意中也隐透着几分惧意。
喂,兄弟,你别弄错了!
他双手叉腰,挺着胸脯道:是我野狼孙大维收容了你,并不是你兄弟收容了我们。
亚马道淡淡道:我知道。
孙大维更加生气的道:你知道?你这样开口就教训人,你是不是以为你已成了我们鲁西三狼的首领?
亚马淡淡一笑,道:放心,你孙老大的地位牢固得很,就算你们鲁西三狼心悦诚服,我亚马也不会成为你们的首领。
这一说,孙大维更不自在了,怒声道:因为我们鲁西三狼不入流?不在你马兄弟的眼里?
亚马又移目望向远处,淡淡的道:我们的作风和想法都不同,我们不该谈论这些的
孙大维道:不谈这些最好,现在我且请教你老弟,如果放过了这对主仆,我们怎么办?
亚马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有的是机会。
孙大维道:别打高空了,老弟,我且问你,假使错过了这一票,我们大伙儿今晚怎么过?
亚马道:我保证会替你们猎获几只野兔或野狼,绝不会让你们饿着肚皮挨过这一夜的。
孙大维道:酒呢?
亚马道:我会体你们去镇上买一大坛回来。
孙大维冷笑道:买一大坛?嘿嘿你老弟说得倒轻松,用你老弟那七枚小铜钱去买?还是要咱们哥儿几个剥种子?
亚马道:没钱买,我会去偷
孙大维皱皱眉头,欲言又止。
主仆两个人走过来了
从两人的相貌和装束上可以看出,走在前面的老者,显然是位结束了西席生涯的老夫子。
后面挑了一担简单行李的,正是一名忠厚的老人家。
主仆两人走过去了
果然甚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亚马起身,走入林中,一面道:我去里面找猎物,你们宰杀时,我再去八里铺替你们弄些酒回来
孙大维忽然道:慢一点。
亚马转过身来道:甚么事?
孙大维目注官道远处,面带喜色道:我们的运气好像还不错呢,那边有一伙正点子来了!
亚马走回原来站立的地方,朝孙大维目光示意之处望去,发现刚才那对主仆出现的官道上,果然又出现了一大伙人。
亚马眼力超绝,他很快的就看清来的是一组骡马车队。
前面两头健马上,骑着的是一名中年华服汉子,和一像管家身分的老者。
后面是两顶乘坐内眷的青篷小轿
再后面则是三辆满载箱笼杂物的大板车,以及四、五名徒手而行,像家丁模样的短衣壮汉。
孙大维扭过头来道:你老弟这下该没有话说了吧?
亚马道:你们要的,只是一点盘缠,希望最好能适可而止。
孙大维道:你老弟不想帮忙?
亚马仍注视那前行的车马队,道:等会儿由我对付后面那批家丁,看样子他们可能都会几手武功。
孙大维欣然道:好,要得,等下就瞧你老弟的了!
亚马道:等下我也要瞧你们的。
孙大维一怔!道:瞧我们甚么?
亚马道:希望贤昆仲别太贪心,也别太黑心,我们要的只是银子请招呼薛老二和蔡老三不许亮家伙,不可伤人命,更请切记别惊吓了人家的女眷。
孙大维点头:我知道。
接着,一场出奇的抢劫展开
那一行骡马车轿队伍走近野狼孙大维第一个冲了出去。
这位鲁西三狼的老大,虽然天生一副五短身材,走起路来鹅形鸭步,好似两腿之间夹藏着一个巴斗。
但一旦窜耀腾扑起来,却极其迅捷灵活,不下于一头冲向羊群的野狼。
野狼孙大维一冲出去,那中年汉子和老管家就傻了眼,他们显然没想到,在这样一条官道上也会遇上这种事。
树哑上的薛高和蔡包跟着凌空跳落。
他们都是干这一行的老手,双脚落实地面之后,立即奔向那三辆大板车。
后面徒手随行的五名家丁,果然兼具护卫之职,人人面现怒容,在领头一人吆喝之下,个个卷袖叱喝出声,分扑薛高和蔡包二人。
亚马人如乳燕离巢,一掠而出。
他横身拦住那名领头的家丁,大声道:他们要的,只是少许盘费,大家容忍一点,在下保证诸位人人太无事!
那家丁一口唾沫飞出:放你娘的屁!
亚马一拧腰,采腕一抄,便将那家丁手腕把住。
紧跟着轻轻一扭一推,那家丁便趺跌撞撞的向前冲出五、六步,栽坐地上。
人虽载倒,却未受伤。
另外分扑蔡包和薛高的四名壮汉,也遭他们两人击退。
这群家丁自知不是对手,都哼哟着假藉揉腰抚膝,就势赖在地上,好像一个个都已受了重伤,都已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亚马正为这批脓包家丁感到好笑,忽然鲁西三狼老三蔡包发出惊呼:啊!我的娘呀!
亚马尚以为那位蔡老三遭到暗袭,蓄势旋身,游目疾掠。
看清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位蔡老三正在对着一口打开的木箱发呆,脸上布满了一片篁暑犹疑,难以置信的神情。
原来木箱中竟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金元宝,估计总重量,当以百斤以上。
野狼孙大维和老二薛高闻声,一齐聚拢过来。
他们忙着打开其他的木箱察看,结果在三辆板车上,计发现三箱黄金,其他木箱里则都装的是些掩人耳目的杂物。
不过,就这三箱黄金来说,就已经是笔惊人的财富了。
中年汉子和那名老管家全都吓得面无人色,瑟缩着发抖。
不知道他们是心痛这笔财富的损失?还是耽心钜金被劫走之后,强盗们可能会杀他们灭口?
亚马走向那名很头的家丁,喝道:你们主人是干甚么的?
那家丁似乎也看出情势不妙,畏缩地道:这,这你要去问那位老管家,我们兄弟几个不是他们的人,也不知道车上有这么多黄金
亚马道:你们是镖局伙计?
那家丁道:不是。
亚马道:是什么?
那家丁道:打手。
亚马道:甚么地方的打手?
那家丁道:牡丹院。
亚马道:牡丹院?是妓院么?
那家丁道:是的
亚马道:从哪里来?
那家丁道:洛阳。
现在,亚马明白了,那中年汉子是洛阳一家大妓院的东家,在经营许多年,赚进了太多女人皮肉钱之后,暗中将积蓄化为黄金,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的享受个下半辈子
又圆、又红的太阳,有半边坠下西山
风更冷了
亚马缓缓转身,目光所及,不禁微微一呆
黄土官道上,那跑在前头的两头健马已经起步,马背上的由中年汉子和老管家,都勾腰垂头,好像魂魄已经出窍,随时都会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两顶青篷小轿和三辆板车,也在准备上路,那些家丁模样的壮汉,也都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打算离去
一切看来都很正常,只是鲁西三狼和那三箱黄金,已告不知去向?
那三兄弟带着三箱黄金哪里去了?答案只有一个,进了枫林!
以亚马的一身轻功来说,如果他相道上他们,当然没有追不上的道理。
不过,亚马脸上现出鄙夷之色,他不屑与他们那种人为伍
此外,这个中年华服汉子的三箱黄金,是靠无数女孩子出卖青春和健康的皮肉钱。
当然属于不义之财的一种,甚至可以说是各式各样不义之财中,最航脏、最卑下、也最无耻的一种。
像华服中年汉子这种人,别说他拿走了他的三箱黄金,就是连他本人的性命也一起取走,相信也绝对没有人认为做得太过分。
如今,亚马犹豫的是,将这样一笔惊人的财富,由这个中年汉子手上,移转到鲁西三狼那样的人物手中,是否恰当?
这一问题的答案,无疑也只有一个不恰当!
可是,不恰当又当如何?
亚马心里明白,他如真想收拾那三兄弟,那只是举手之劳,只不过那样一来,三箱黄澄澄的金元宝,便会落在自己手里,到时候他又将如何来处置这三箱黄金?
这件事情若是被人传扬了出去,他在别人心目中,他这种行为将会带给别人一副甚么形象?
届时,谁能了解他的想法和作法?
届时,他将能以甚么方法来向别人表示,他并不是一个见财起意,以黑吃黑手法狠心杀劫同伙,而独吞赃物的卑鄙小人?
两顶青篷小轿已经起步,三辆板车的车轮也已开始滚动,那最后一个从地上站起的家丁,正苦着脸朝亚马走过来。
他虽然觉得已无颜面再见他的主人,但在这种荒凉的官道上,他除了仍然追随车队离去,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抉择
又圆又红的太阳,在西边天际只剩下梳背大小,隐现在红黄搀杂的彩震中
西北风渐渐强烈
就在这时候,风由忽然隐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一声不完整的尖叫,好像叫声刚刚发出,就遭到了强力的制止!
那家丁经过亚马身边时,说了这么一句:那是我们尤大娘
他像是有心为亚马解除迷惑,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亚马一惊:你说甚么?
那家丁继绩向前走:是那高大个子掳走的抢了人家家当,又抢了人家女人还说甚么保证人人太平无事
亚马闷吼一声,人已掠起
他掠向枫林
冷风吹不进密林,林中很静
静得令人无法想像在这样一片宁静的枫林中,竟会藏有狐兔蛇鼠虫鸟,竟会藏了三名黑道暴徒,一个被劫的女人,以及三箱黄金。
他的心中怒火燃烧,小心而快捷的向前搜索
他相信自己的听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亚马终于在枫林深处,一座土丘后面,找到了那个劫财又劫色的薛高!
他到达得幸好还不太晚
那女人被压在地上,衣裳已被撕破,露出大部分雪白的肌肤
薛高兴奋得满面通红,不住喘息,正一面拉扯着自己的衣带,一面像是发了疯似的在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亚马飞跃过去,他愤怒的一脚踢出。
薛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踢,惊得啊哟一声,翻滚出去,在七、八尺外撞上树根,又弹了起来,再跌下去!
亚马这一脚踢得虽重,却不是踢在要害,薛高体格相当壮健,虽然挨了一脚,居然一个挺身,就站立起来。
他看清踢他的人竟是亚马,不禁又气又怒,大吼着骂道:奶奶的,你小子懂不懂得规矩?就算你他娘的想插上一腿,也得等老子先上了再说!
亚马冲过去,左右开弓,劈雳啪啦,又是一连四个大耳光。
薛高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就是找不着机会还手,急怒之中,大叫道:老大、老三!你们快来
他边退还吼,叫道:这小子窝里反,不存好心,大概是想独吞我们那批黄金!
远处,草丛中悉悉沙沙一阵响野狼孙大维和老三蔡包像兔子般,双双向他立身处窜了过来。
薛高双手护脸,两颊肿得像是贴上了一个对切的馒头,鲜血从嘴角流出,成丝成串,彷佛一口咬了大小七、八条尚在蠕动的红蚯蚓。
孙大维和蔡包见他们老二这副狼狈相,不由得全动了真火。
他们劫得三箱黄金,一人一箱,恰好分配,本来就觉得多了一个外人亚马,是十分碍事的事。
亚马如果一声不响的追上来,他们都不一定愿意将三份匀成四份;如今亚马既然先动手打了他们老二,无异于给了他们一个好借口。
他们那还一是过机会?
野狼孙大维又挺起那个圆滚滚的大肚皮道:喂,小老弟,你是得寸进尺,愈来愈嚣张了!
老三蔡包从旁帮腔道:念在咱们相交一场,你小子若是个识相的,就赶快夹着尾巴逃命吧!
老大孙大维接道:我们鲁西三狼可以发个慈悲,一切不再计较,就算咱们从来没有碰过面
亚马缓缓扫了三兄弟一眼,冷笑道:我原以为只有一个姓薛的不是东西,想不到你们竟是物以类聚,一个比一个更混账。
蔡包望看老大孙大维,怪叫连声的火上添油道:老大,你听听,这不是要造反了么?
孙大维沉脸道;上!
老三蔡包第一个挥刀扑向亚马,恨不得起手一刀便将亚马彻底解决。
他本是富家子,只为了天性嗜赌,弄得倾家荡产,走投无路,才仗着当年护院武师传授的一身轻功,沦落黑道。
自与孙、薛二人结拜,干起无本生意之后,这位仁兄依然赌性不改;平时敲诈勒索劫掠所得,差不多全部孝敬在赌台上。
赌徒下场人人一样。
这位蔡老三,也跟一般赌徒的心态差不多,认为并不是他的赌技不如旁人,只是运气太差了。
只要有一天有了大本钱,一定可以把以往输掉的,一下子全部如数的赢了回来。
现在,他若以一箱黄金作赌本,这样的赌本可以说大得不能再大了;这是他多年来的梦想和愿望,就是皇帝老子也不容破坏。
何况,只是一个临时的搭伙,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
野狼孙大维双掌一错,紧跟着也抢入了战圈。
老二薛高一双眼睛在指缝中闪动,向前走了两步,忽又站住。
他心中忽然闪电般的掠过一个如意的念头。
土丘后面这块空地不大,他如果也参加进去,三人围攻一人,双方一定施展不开,反而碍了老大和老三的手脚。
他是个已经受了伤的人,即使是慢一步出手,相信老大和老三也一定不会见怪责备他的。
这是他为自己留的退路,而他真正在心底盘算的是
像目前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火拼场面,以他过去的经验,他知道很难出现一面倒的结局,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落个两败俱伤。
一旦如他所预料,这种场面出现之后,再由他来收拾几个失去抵抗力的伤残,真可说是易如反掌。
到那时候,那个标致的小娘们,便是自己嘴里的一块肥肉,而他所得的黄金,也由一箱罢三箱,足够他今后半生挥霍个痛快。
他又为甚么不冒险稍稍观望一下?
这位薛高刚想到一半,耳中忽然传来两声凄厉惨号!
他吃了一惊!正待定神察看之际,亚马已如旋风般到了他的身边。
亚马冷冷的望着他,道:姓薛的,你们不是结拜兄弟么?你怎么不上去帮帮他们的忙?
薛高一看,那老三的刀不知怎么搞的?竟砍在老大的脖子上!而老大的刀也不知怎么搞的?竟刺入了老三的肚子!甚至大半截刀锋还伸出背后来!
这两名匪徒,竟是恶贯满盈,互砍而亡
薛高心头一凉,突然跪了下去道:小兄弟第请高抬贵手,三箱黄金薛某只要一箱,那娘们也归你兄弟享用咱们先结一个善缘,容薛某以后补报
亚马轻轻一哼道:您还是先去跟你们老大和老二解释,解释罢
谁知他才一转身,这个跪地求饶的家伙就已挥刀扑来!
他从背后偷袭!
亚马最恨这种背后偷袭的无耻之人,这种无耻之人根本不容活在世上。
他只抬腿轻轻一拨一送,这家伙就已飞跌出去。
只不过这家伙的运气也实在不好,他恰巧就扑趺在那两个兄弟的身上!
那伸出的半截刀锋,却恰巧刺入了他的肚子!
一声惨号,一阵挣扎这密林又渐渐静了下来
冷风吹不进密林。
落日余晖也照不进密林。
枫林中静寂而黑暗。
那女人仍然躺在那座土丘后面,因为身上衣裳大部分已被撕成飘飘荡荡的碎条片,以致大部分的肌肤,包括几处重要部位,都仍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亚马从中等身材的蔡包身上脱下了一套衣服,丢在女人的胸膛上。
快点穿好起来!
他背转身子道:只要我们脚程够快,说不定我们半夜立会到八里铺,可以赶上你得丈夫。
那女人仅轻轻蠕动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话。
亚马只好又转过身来:你怎么不起来?
我我的脚
亚马蹲下身来,伸手一握,就知道她的脚踩扭伤了,他可以想像得到,一个纤纤弱质的妇道人家,在薛高那厮的暴力挟持之下,所受到的惊吓和创伤。
双手一阵搓揉,熟练地为她重新接好脚踝,又伸手去把托她的腰。
在她右边胸颈之间看到了一块瘀痕
她一条右腕绕过他的颈项,抓住他的肩头,慢慢的挣扎着坐起来,但她胸脯上覆盖的那堆衣服,却因而又滑落下来。
亚马看到他不该看的地方
却在半途与她的一双视线不期而遇两人四目相接,均不禁微微一呆。
他们这尚是第一次面面相对,相互瞧清对方的面貌。
亚马不知对方在看清了他的面貌后,是一种甚么感觉?
他只知道,当他看清了这女人的面貌之后,心头噗通的一声,既感到吃惊,而又意外,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还是
他的第一个感觉是,这女人太年轻了,年轻得根本不像是个已经嫁了丈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