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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沉淀过后,就是升华的平静。

    人生有很多时候,必须面临这种时刻,这才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智性。

    一夜过后,恩熙已经完全冷静。

    人是自私的,就算是最慈爱的母亲,面对感情也很难没有私心……

    她能怪养育自己长大成人的母亲吗?

    不,她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

    在那个「过去」之中,每个人都有错是因为心中都有苦……

    她是当事人,没有权利当仲裁者,她怀抱的心情更多是不舍与心疼。

    人生有大爱,最难的只有当下那一刻,一旦那一刻度过,到了明日就能吃得苦中苦、就能设身处地、就能心怀柔软、就能云淡风轻。

    可这人世间,有多少人不能度过当下那一刻?

    当他们做恶时他们痛苦。

    佛陀用慈悲的大爱,清净的智慧,照看这反复生灭、苦中做乐的人间。

    恩熙知道自己的母亲很苦,她用一夜的时间,试着了解母亲当年的痛苦……

    送走自己的亲生儿子,迎来情人妻子的女儿。

    虽然一开始怀抱着自私的想望,然而母亲无私地养育她成人,慈爱地陪伴她成长,这就是缘分。

    过去这是母亲的课程,而现在,她面临到了自己的「这一刻」。

    恩熙回想起董事长夫人对自己的憎恨,就感觉到痛苦。

    母亲把一个难题交给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如果永远不揭开这个秘密里的秘密,这样做可以吗?

    恩熙问自己。

    当然可以,因为母亲已经在信里告诉过她:一切由她自己决定。

    那么她应该怎么做?

    留下……

    或者离开?

    她不能让自己的亲生母亲永远憎恨自己,但是说出真相,可能会引起更深的伤害!

    这是母亲当年写这封信时,没有想到的情况。

    所以,她必须做出抉择,现在就要做出决定。

    嘟——嘟——

    电话突然响起,恩熙正在出神因此吓了一跳。

    「喂?」她反射性地匆匆拿起话筒。

    「下午妳到哪里了?王部长说妳已经离开医院,怎么没有回饭店上班?」电话里传出谋远雄的声音。

    「我……我身体不是很舒服,所以先回家了。」她迟疑地回答。

    「是不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事情?王部长都已经告诉我了。」

    「对……可能是因为那个原因。」

    「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她怎么会想不开跳楼自杀?我跟王部长都想不透是为了什么?」谋远雄感叹地说。

    判断尤杏桃是跳楼自杀,只是警察的解读。

    但是尤杏桃的丈夫和儿子已经决定北上,他们不同意警方的判断,只觉得事有蹊跷!不过因为尤杏桃这趟上台北没有得到丈夫和儿子的同意,她是自己北上的,她的亲人因为不知道她来台北的原因,并没有对警方提起谋远雄这个人,如果警方知道堂堂亚洲四季集团的董事长,竟然与尤杏桃这个女人相识,一定会非常惊讶。

    「也许,她也有令她烦恼的事。」垂下眼,恩熙这么回答。

    「嗯,妳的心情不必受到影响,身体如果没什么大碍,明天就要到饭店上班,我有很多事要交代妳,妳要赶快进入状况。」

    恩熙没有回答。

    「怎么了?妳怎么不说话?」

    「明天……明天我会到饭店,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对您说,征求您的同意。」

    谋远雄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事?」

    「明天我到饭店,再跟您说。」

    「好吧,妳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恩熙轻轻挂了电话。

    已经很晚了,从舅舅家回来时间就已经不早,董事长一定是打了很久的电话,才找到自己。

    想到明天自己要对董事长说的话,恩熙就觉得很不安。

    她知道,那些话只要说出口一定会让董事长伤心,但是现在她只能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是最好的……

    她想起谋仲棠,眼眶就觉得酸涩。

    「现在……已经不能考虑他了。」恩熙喃喃对自己说。

    她并不知道,自己紧紧咬着下唇,早已经流出了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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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夜,宋牧桥的心情异常不安!

    多少年来,他已经不曾这么激动。

    回到家后他一直在家中书房待到早上,直到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刺进他的眼睛,宋牧桥才拿起话筒,以颤抖的手拨号。

    「喂?」姜羽娴接起电话时,电话已响了超过十声以上。

    「晨间新闻播出来了吗?」

    「牧桥吗?什么事啊?」姜羽娴不明就里。

    「昨天的事情,晨间新闻播出来了吗?」他再问一次,声音颤抖。

    「昨天……昨天什么事啊?」她只记得,昨天最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就是她去找尤杏桃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到人!

    「尤杏桃,昨天她坠楼死了,妳知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姜羽娴倒抽一口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难怪昨天我去找她,可是没见到人!」

    「新闻没有报导吗?」

    「我刚下楼,坐在客厅里看报还没有看到这一段,也没打开电视。」

    宋牧桥突然沉默下来。

    「喂?你怎么了?干嘛这么激动?」姜羽娴问他。

    「昨天,我去找她了。」

    「你去找谁……」姜羽娴想通后倒抽了口气。「你去找尤杏桃?」

    「对。」

    「我不是说我会去见她吗?你还去找她做什么?」

    「我叫她不要威胁妳,还想逼问她孩子的下落。」

    姜羽娴惊骇地掩着胸口。

    「那么、那么她坠楼死掉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宋牧桥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昨天我问她话的时候,她退到阳台,后来爬到花坛……不小心失足跌下去的。」

    听到这里,姜羽娴吓得说不出话!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后来我匆匆跑到顶楼,是从别幢公寓下楼离开的……」宋牧桥吁了好长一口气,昨天那一幕,还深刻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震撼了他一整夜。

    此时此刻,姜羽娴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应该没有人发现我——」

    「我是说,她坠楼的原因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刚才我已经说过,是她自己不小心坠楼的!」宋牧桥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

    他一凶,姜羽娴就不吭声。

    宋牧桥深吸一口气,试着控制自己的脾气。

    「我只是打电话来告诉妳,让妳知道状况,免得妳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去找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姜羽娴沉下脸,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知道了!」

    「好了,我要挂电话了,等一下云佳会上楼找我。」

    收线后,姜羽娴胸口突然跳得很急……

    尤杏桃怎么突然死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她打从心底感到极度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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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说什么,妳要离开台湾?」

    「对,」恩熙站在董事长办公室,她低着头一直看着地面,坚持把话讲完。「其实我一直有出国念书的计画,在拉面店工作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存一笔钱然后出去念书,也已经到英文补习班报名上课。」

    谋远雄看了她一会儿。「妳真的这么想出国念书?」

    「对。」

    「可是,以前妳不是对在饭店工作非常有兴趣吗?」

    「没错,但是我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够,如果不再念书进修,进步的空间会很有限,未来的发展也不会很好。」

    谋远雄的表情很沉重。

    「妳说的都没错,但是念书的事可不可以缓一缓!」

    「现在这真的是我心底的渴望。」恩熙很果决地说:「我真的很想出国进修,充实自己。」

    谋远雄看着地,然关怀地问:「我叫妳马上到饭店工作,给妳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不是这样的,」恩熙摇头。「我不怕压力,但是我很在乎自己的能力。如果能力不够,必须靠着您的照顾留在饭店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谋远雄认真倾听着。

    「其实我要请您原谅我的任性,因为我自己的缘故不能留在您的身边帮助您,我也觉得很遗憾,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这样下去,因为只要一想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就能留在饭店,还可以跟在董事长身边,说明我确实利用了与您的关系,才拥有这样的特权!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会觉得很心虚,而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再这样下去。」她说的有一半是实话。

    「我了解妳的意思。」谋远雄的表情看起来很疲倦,他语重心长地说:「但是,就算是特权,妳就不能为了我而忍耐吗?仲棠已经很不谅解我,现在我真的很希望妳能留在我身边。」

    他悲伤的请求,其实已经软化恩熙的心。「很抱歉,我……我真的很希望完成长久以来的理想。」但是她仍然这么坚持。

    谋远雄看着她,最后叹口气,落寞地对她说:「我也不能勉强妳。妳出国的事我会安排,但是在妳出国之前,我希望妳再好好考虑考虑留下来的可能。」

    恩熙低着头瞪着地板,她甚至不敢看董事长的眼睛。「那么,我先离开了。」

    谋远雄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很凝重。

    就在恩熙即将走出门外时,谋远雄突然叫住她:「恩熙!」

    她停在门口,然后转身。

    「我……我还没听到,妳叫我一声爸爸。」他的语调很迟疑,仿佛犹豫了很久才说。

    恩熙垂下眼,没有回答。

    「我知道,」谋远雄的表情很尴尬。

    「现在就要妳改口会让妳很为难,我并不想强迫妳。但是在妳出国之前,我真的希望可以听到妳叫我一声爸爸。」

    她还是没有说话。

    「好了,我已经没什么话说,妳可以离开了。」谋远雄笑着对她说,就像没事一样。

    恩熙点点头,然后退出办公室。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后,恩熙并没有回到谋远雄安排给她的办公室,而是走进电梯,离开饭店……

    她并不是不想叫董事长爸爸,虽然她确实需要时间。

    一直以来她很感谢董事长对自己的关怀与照顾,但就因为这样,她不敢叫董事长「爸爸」。

    「爸爸」这两个字,现在听起来只会让人难过。

    如果董事长对她来说一直只是董事长,那么董事长跟总经理父子之间就不会反目,已经看过母亲留下的信的自己,也不会觉得惭愧。

    然而,就因为现在她已经不能确定,董事长是不是自己的爸爸……

    如果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就喊董事长爸爸,恩熙相信董事长一定会为她付出更多。

    而这些付出,是她不敢接受的。

    昨夜她已经计画好,出国后一旦通过语言班的测验,正式入学后,她就会努力适应生活然后开始打工,想办法赚取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因为现在出国还必须靠董事长的资助,但是这让她对董事长感到更加抱歉。

    就算董事长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也不想靠董事长的帮助,出国念书。

    一直以来她都自食其力,未来她还想继续维持下去。

    就像母亲在信中说的那样,就当做她根本没看过那封信、没认过父亲。

    她的生活可以回到像从前那样……

    以后的日子,她打算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

    走出饭店,恩熙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喂?」

    「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谋仲棠没说话。

    「喂?」

    「妳可以说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

    「我想见面再跟你说。」

    他没有回答。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你不必担心以后我还会打电话给你。」恩熙仰起头,用力眨掉眼眶里的泪水。

    他沉默了一会儿。「妳想在哪里见面?」

    「中午的时候,我在饭店附近一家叫『秀色』的餐厅等你。」

    「好,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

    慢慢收起手机,恩熙漫无目的地步行在街头……

    离开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就是她的决定。

    「妈,我这样决定,您同意吗?」她喃喃自语,问着一直留在心中的母亲。

    一部车忽然停在她身边,车窗也立刻摇下。

    「恩熙!」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恩熙并没有听见对方喊她。

    裴子诺下车后,立刻追上去。「恩熙!」

    她终于回过神。「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表情还很茫然。

    「我开车从妳身边经过,不过妳没看到我。」他深深凝望她。

    「噢……」

    「妳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他问她:「谋董事长应该已经另外为妳安排下作,还是妳现在有其他打算?」他也看到了电视新闻。

    「我现在没有上班,所以一个人随便在街上闲逛。」她避重就轻地回答。

    裴子诺的眼神变得深邃。「好久不见了,每次妳失魂落魄在街上闲晃的时候,我好像常常捡到妳!」

    恩熙别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子诺也别开眼,试着转移话题。「现在时间还早,我请妳喝一杯咖啡。」

    「不用了……」

    「只是一杯咖啡而已,不要拒绝我!」

    恩熙垂下眼想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对他说:「好,那么请你送我到一家叫『秀色』的餐厅。」

    「先上车再说。」他走回车子旁,帮恩熙开门。

    到了餐厅,两人点了咖啡和果汁。

    「我以为妳会喝咖啡。」他对她说。

    「我很喜欢喝,但是每天只能喝一杯,以前是因为没钱喝,以后就算有钱,喝咖啡还是不应该过量。」

    他笑了笑。「妳真有节制。」

    「做人不就应该这样吗?随便放肆的话,很容易伤害自己。」她喃喃地说。

    裴子诺点点头。

    「妳跟阿棠很不一样,他在工作上很严苛,但是私生活却很放肆,可能因为他是亚洲四季的继承人,从小压力就比别人还大,所以——」

    「我们不要谈他好吗?」恩熙低着头,平静地打断他的话。

    裴子诺愣了一下。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干嘛提起他!」他笑的很尴尬。

    「你最近好吗?」恩熙问他。

    「嗯。」他支吾一声。

    「不好吗?」

    「也没什么不好。」他笑一笑,没有多说。

    恩熙也没再多问。

    有些话她不能问得太深入,与他之间的距离,应该保持这样就好。

    「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出国念书。」她对他提起。

    「妳要离开台湾?」他看起来很惊讶。

    「对。」

    「谋董事长知道这件事吗?」

    「我已经跟董事长提过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她:「妳为什么突然想出国念书?」

    「我一直有这样的打算。」

    「一定要去吗?」

    「嗯。」她点点头,然后问他:「以前你在国外念过书,对不对?」

    「对,」他顿了顿,才接下说:「我跟仲棠在国外也念同一所学校,我们都是史丹佛的校友。」

    「我知道那所学校,那是私立学校,学费很贵。」恩熙告诉他:「我想找一所便宜的学校就好,因为你曾经在国外念书,所以我想请教你应该念什么学校?」

    「妳想念什么?」

    「餐饮管理。」

    「妳还是对饭店很有兴趣。」他笑了笑。

    「对。」她报以一笑。

    「如果在中部念书,学费会便宜很多,不过妳其实不必担心学费问题,因为谋董事长——」

    「过一段时间我想自给自足,我不希望一直依靠董事长。」

    裴子诺哑口无言。

    「你可以推荐学校给我吗?」

    「德州大学不错,如果念奥克拉荷马大学,就更便宜了,不过奥克拉荷马大学不知道有没有餐饮管理这方面的系所。」他跟她说:「我可以上网帮妳查一下。妳要先念语言班吗?」

    「对,因为我英文不太好。」

    「念语言班要花不少钱,而且教授有时候还会刁难,如果妳觉得听力还可以,语言班却一直不能升级,最好先到大学旁听。」

    「好,我记住了。」她一脸认真。

    裴子诺笑出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老师了!」

    她也笑了。

    「对了,如果妳出国念书,那妳男朋友怎么办?」

    恩熙反问他:「什么男朋友?」

    他睁大眼睛。「上一次妳不是告诉我,在英语补习班认识一个男的……」

    她低下头。

    「难道妳骗我的?」

    她没回答。

    裴子诺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恩熙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他笑的很无奈。「我看是因为我的缘故,妳一定是怕我缠着妳,所以才找这种借口。」

    「其实——」

    「真的没关系,妳不用解释了!」他笑着对她说:「我并没有生气,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勉强。」虽然他的笑容很苦涩。

    恩熙垂下眼,她不再说对不起,因为「对不起」这三个字,其实也很伤人。

    「妳放心,以后我就把妳当成妹妹一样,妳跟我在一起不要有压力,这样可以吗?」他对她说。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干嘛谢我?因为我把妳当妹妹吗?」他笑出声。「我的老天,妳这样谢我,我就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恩熙也笑出声。

    他们谈得很愉快,时间也过得很快,恩熙几乎忘了与谋仲棠约好见面的事。

    谋仲棠到餐厅时,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个人愉快地聊天的情景。

    看到谋仲棠,裴子诺回头看了恩熙一眼。

    「我跟他约好了。中午在这里见面。」她对裴子诺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喔!」袭子诺应了一声,马上站起来打算走人。

    他走出餐厅时越过谋仲棠身边,两个昔日的好朋友甚至连招呼都不打!

    谋仲棠走到恩熙对面,在裴子诺刚才的位子上坐下。「妳跟他还有联络?」他问。

    「我跟他,会一直都是朋友。」这是恩熙的回答。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她慢慢移动视线,然后看着他的眼睛。「我打算离开台湾。」她对他说。

    谋仲棠的表情没有改变。

    「是吗?」声音听起来很冷漠。

    「这次离开后,我不会再回来。」她继续往下说。

    他没有表情。

    「以后,我们可能也不会再见面。」她对他说。

    谋仲棠的脸色很冰冷。「妳没必要这么做。」声调很僵硬。

    恩熙垂下眼。「离开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现在你跟董事长之间,因为我而产生一些误会。我离开以后你不应该再跟董事长冷战下去,你们毕竟是父子,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我跟他之间的事,妳管不了。」他直截了当地对她这么说。

    恩熙看着他。「如果不听我的劝告,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他冷着眼,不置可否。

    「你还是不愿意听我的话吗?」她问他。

    「为什么要走?」他突然问,并且固执地瞪着她避开的眼睛。「就算妳离开也一样,妳以为逃走就可以天下太平,跟以前一样相安无事?」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恩熙屏住气。「我已经想过,我离开对每个人都好,所以我根本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妳的理由只是天真的想法!」他盯着她的眼睛,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复杂。「就算妳现在离开,已经挽救不了僵局,伤害早就已经造成!早在当时我要求分手,妳答应的时候就不应该回头!」

    「那么你呢?分手以后你就真的不再管我了吗?!」她忍住酸楚反问他:「如果你真的不管我,就不必问我做什么工作、跟哪个男人交往、生活过得多辛苦!你根本就没有真的抛弃我!如果你真的抛弃了我,不管我的死活,那么现在我也会好过一点!」

    谋仲棠表情僵硬。「对,是我的错,我犹豫不决……」他终于亲口对她承认:「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放手!」他看她,一字一句地说。

    恩熙的心乱成一团。

    如果在昨天之前听到他说这些话,她会喜极而泣,因为人生就此已经足够。

    然而现在,她不能再听这些话了。

    这些话只会让她软弱!而现在她不能软弱,不能再接受,只能封闭。

    「不管过去,我们对彼此都曾经多么口是心非,」她选择闭起眼睛咽下苦水,哀莫地对他说:「那么,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们可以开始学习如何遗忘,如何放手……」

    她的心很苦,但是表情很淡漠。

    然而她必须如此,否则一定会撑不下去!

    「是吗?」谋仲棠的表情比她更淡漠、更冷静、也更难以捉摸。「刚才我说过,这都只是妳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

    恩熙张开眼看着他,她不明白。

    「我根本不想放手。」他定定地对她说:「不管妳的身分是什么,不管妳是一个陌生人还是我的妹妹,我不会放手,绝对不会真正的放手!」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喃喃问他。

    「我当然清楚!」他的口气跟意志同样坚定。「应该说,一开始我就很清楚,我根本不可能放开妳!所以我曾经矛盾、挣扎、痛苦!如果真相不曾揭露,那么我会让这个情况持续下去,就让我一个人痛苦到死都没有关系!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妳选择离开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她怔怔地瞪着他,试图理解他的话……

    「我不会让妳走,」他往下宣誓:「一辈子,妳绝对不可能离开我!」这么对她说。

    恩熙屏住气,胸口沉重的压力让她无法呼吸!「你想怎么做?如果我要离开,你不可能限制我——」

    「只要我想找妳,无论妳逃到哪里都躲不了!我可以告诉妳,我根本就不会让妳离开,妳哪里也去不了,这辈子妳只能跟我绑在一起,就算妳真的是我妹妹也一样!」他这么对她说,一字一句警告的很用力。

    恩熙怔怔地瞪着他。

    她没想到,他的执着竟然如此强烈!

    「我不会让妳走的,妳死了这条心!」他看着她,再一次强调。

    恩熙喃喃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根本就没有理性——」

    「我不需要理性!」他打断她的话。

    「如果妳要一走了之,那我也可以不顾一切!妳要是敢走的话,我就会追到天涯海角找到妳,然后不管妳是不是我的妹妹,我都会跟妳结婚——」

    「你真的很可笑!」她提高声调打断他。「事实上,对于我们的感情,我早就已经放弃了!」

    谋仲棠瞪着她。

    「当我知道我们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她重复一遍,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谋仲棠沉着眼,脸色阴鸷。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到国外吗?因为我想忘掉你!」恩熙继续告诉他:「如果只是你一个人固执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我已经跟董事长相认,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分,因为这样我很快就会忘掉你,就算忘不掉也会强迫自己忘掉你!」

    「妳不必说这种话,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他冷冷地对她说。

    恩熙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会离开。」她再对他说:「现在我的身分已经不一样了,我要开始追求自己的生活,因为我不想再这么痛苦的过下去了!」

    话说完,她站起来准备离开餐厅。

    谋仲棠突然抓住她的手!

    他握得很用力。「不要对我说谎,妳不会离开我,因为妳根本办不到。」他阴沉地对她说。

    恩熙立刻挣脱他。「我一定会离开你。」她的态度很笃定。

    「因为对于过去的那段感情,我已经一点都不眷恋了!」她转身离开餐厅。

    谋仲棠还坐在位子上。

    他瞪着前方,英俊的脸孔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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