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整理车,阮棠全身有说不出的酸痛。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形势已经完全失控了嘛!
想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说她绝对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结果咧?区区九百万她就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卖了。
虽然价钱她很满意,即期支票也还热呼呼地躺在口袋里,她也不讨厌这个铁硬汉,但呜…
经过这个惨痛的经验,她终于明白自己是个很没原则的女人。"糖糖!"徐妈如洪钟的嗓子才在身后响起,一个响亮且亲切的"肥掌"已重重地拍打在阮棠的肩上,拍得她整个人歪歪斜斜地转了半圈,"怎么,你今天看起来为什么这么没精打采的?"
"喔?"阮棠吓了一大跳,心虚地想转移话题。
"嘿嘿,徐妈,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照得人睁不开眼喔。"她干笑两声,自以为幽默地胡扯。
徐妈可不懂她这种无厘头式的幽默,狐疑地拉着她的手前后左右观看。
"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搞的;说起话来前后完全不搭轧,你是不是中暑啦?"徐妈找不出她不对劲的地方,只能将问题归咎于天气。
虽然已届正午,但今天天气还满凉爽的;不像是会使人中暑的天气。
"哪有,我好得很,全身上下一点问题都没……哎哟!"阮棠逞强地抬起手臂,没想到整理车正好压到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恰巧阻挡它的前进,而她一时不察,身体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进,以致胸口毫无防备地撞上整理车的扶手,令她吃痛地哀叫一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瞧你撞的。"徐妈就是疼她,忍不住多念了两句;却还是伸手在她伤口按摩了两下。
"咦?你脖子上怎么一点。一点青青紫紫的?"由于近距离的接触,徐妈发现她的颈上,有些瘀红。
"嗄!?"阮棠一惊,俏脸迅速涨红;她忙掩住颈上的瘀红,转念一想又觉突兀,只得故作搔痒状,"没、没有啦,不知怎地,昨晚……蚊、蚊子……对,蚊子特别多,一定是被敢于咬了吧!"
她僵硬地扯着嘴角,硬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你真的很不对劲耶,说话老是吃螺丝…"
"徐妈,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她可不是被蚊子咬,她那是被男人-咬-的!"就在徐妈忍不住叨念之际,两人身后传来尖锐的嘲笑声。
阮棠抽了口冷气,一颗心提到喉头,她惊悚地回头瞪着发声的刘明明。
怎么办?被发现了,徐妈会怎么看她?
"明明!"徐妈攒起两道纹过的眉,细长的眼犀利且不悦。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糖糖还是个未出嫁的大姑娘,你这么没有根据地乱讲话,糖糖以后可怎么嫁人?"
徐妈仍有老一辈女人的观念,认为女人一辈子只能跟着一个男人,而且她将每个年轻的女孩都当成自己的女儿般看待,所以口气难免带点责备。
"我乱讲?"刘明明脸上摆着明显的不屑,美眸更是斜睨着阮棠,"徐妈,我看你是离年轻太远了,早忘了跟男人亲热时会留下什么记号了吧?"她大言不惭地挨着徐妈。
"你--"徐妈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刘明明当真说到她的痛处了,她先生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她一直守寡至今,没再有异心。
"明明,你这么说太过分了。"陈月秋一直沉默地跟在刘明明后面,看到徐妈深受打击的样子,她终究不忍地声援徐妈。
"怎么,连你也为她们说话?"刘明明严厉地瞪着她,"你不是没见到我刚才受了什么屈辱,不要以为现在有阿辉当你的靠山,你就可以这么教训我。"
原来铁鹰瀚昨晚找到顶替阮棠赴高国树之约的人正是刘明明,因为刘明明原本便对高国树心有好感,加上饭店总裁亲口拜托,她二话不说地一口答应;没想到高国树一听阮棠失约,失望地打消原意,当场拒绝刘明明的邀约,而且还当着许多同事的面丢下她独自寓去,让刘明明没面子到了极点。
刘明明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她自然将这笔账算在阮棠头上,要不是因为阮棠的关系,她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她正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无巧不巧地让她抓到阮棠的小辫子,不让她逞逞口头上的威风怎说得过去。
"我没有……"陈月秋揪着裙子,小小声地抗议。
"还没有?"刘明明仿佛要昭告世界般地大声嚷嚷,"自从那个阿辉成了你的护花使者之后,你就开始会顶嘴了;你不要以为他人高马
大,我刘明明就会怕他,哼!我可不知道-怕-这个宇怎么写!"她桀傲地抬高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
自从厨房事件之后,大厨阿辉不知怎地对月秋产生好感,继而开始展开热烈的追求;月秋生性害羞,迟疑再三,最后终于腼腆地表示愿意交往看看。
这件事让刘明明的心态更加不平衡,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子为何每个男人都不要,却偏偏去喜欢那些个像阮棠、月秋这种貌不惊人的女孩,那些男人的眼睛八成都瞎了。愚蠢!
"你真的太过分了!"陈月秋不知打哪来的勇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并用尽吃奶的力气吼她。
"我并不是怕你,只是我从来就不想破坏我们的友谊,所以才会处处迁就你,难道你有错我都不能纠正你吗?没想到你要的是个听话、唯唯诺诺的-朋友-,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很抱歉,这个头衔我担不起!"
陈月秋用力吼完后,突地转头向徐妈和阮棠深深一鞠躬:"徐妈、阮棠,我代明明向你们道歉,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做。"然后转身大步跑开,留下三人错愕地杵着。
"哼!鸡婆,谁要她这么做?我根本没有错!"愣了好一阵子,刘明明一脸铁青地叉着腰,打死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阮棠从不知道柔顺的月秋会有如此失控的一面,她同情地瞅着刘明明,而后尴尬地看了徐妈一眼。
徐妈叹了口气,对刘明明说道:"明明,你真的得修修口德了,像月秋性子这么温柔的女孩都受不了你,依我看,你的脾气要是不改,想再找到像她这么好的朋友恐怕很难了---"
徐妈不胜唏嘘地扯了扯阮棠,拉着她一块儿离开。
一阵强劲的海风直吹而来,直扑刘明明僵硬的身躯,久久不散--
刘明明与陈月秋两人正式交恶,三天后阮箬突然出现在听潮饭店。
"请问阮棠是住在这儿吗?"阮箬站在"风之房"门前,一双灵动大眼好奇地对铁鹰瀚上下打量。
"你是谁?找她什么事?"面对阮箬的评头论足,铁鹰瀚同样也在打量她。
"阮棠是我大姐。"阮箬直率地坦白自己的身份,"你呢?你又是谁?"该不会是流言里的男主角吧,大姐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钓到这么优秀的男人吗?
"你说呢?她是住在这里没错。"铁鹰瀚没有明说,却一语点破自己与阮棠的关系。
阮箬扬了扬眉,年轻稚气的脸蛋并不显出吃惊:"这样啊,你想成为我们阮家的大驸马吗?"
铁鹰瀚咧开嘴笑了,却不做任何回复,只是问道:"你觉得我可以胜任吗?"
跟软糖妹谈了两句话,铁鹰瀚立刻看出她不似阮棠般愣头愣脑地好欺负,他相信以她滑溜的个性会明白他在暗示些什么。
"我姐不在吗?"果然,阮箬漾开满意的笑容,伸手晃了晃手上翘起的大拇指;她推开铁鹰瀚挡在门口的巨大身躯,帅气地径自往房里走去。
"她去拿冰块马上回来。"他跟在阮箬身后,反倒像个客人,"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总会成为一家人,他总不好每次见面就喊她"软糖妹"。
"阮箬。"阮箬丢下手中的背包,像个孩子似地跳起来,再重重地摔进柔软的沙发,之后还兴奋地跳了两下。
"嗯?"他怀疑他听错了。
"别怀疑,我是叫做阮箬没错。"虽然明知会被取笑,她还是老实地说了。
她是恨死了这个名字,但相对的,她却也爱死了这个名字,因为是老爸亲自取的,可不是花钱让算命仙算的哟!
"你们家的命名哲学很特别。"铁鹰瀚并投有如她预期地嘲笑她的名字,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其实铁鹰瀚早有心理准备,单看阮棠的名字就可推演出她妹妹的名字也必定不同凡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如此"特殊"的"名号",只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阮氏一族果然行事特异、不同于常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铁鹰瀚在阮箬心中评分表上的分数急遽加分,她或许可以考虑让跟前这个男人入主她们家,不过还是有待观察,她不能把大姐如此轻易地交付给一个陌生人,即使他看起来真的很优秀。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那么礼尚往来,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瞧!她的礼貌就比眼前这个家伙好多了,起码会加个"请"字。
"铁鹰瀚。"虽然他比较喜欢她称他为"姐夫"。哟!挺称头的嘛!
铁鹰瀚,铁硬汉,大姐叫阮棠,阮棠、软糖,以中国文字的对应方式来看,软配硬倒是挺搭调的,莫非这两个人注定天生一对?
"冒昧地请问一下,你从事什么工作?月收入多少?"一个月收入最起码要有十万以上,不然怎么养得起她们这一大家子。
铁鹰瀚微微笑着,他想得没错,这妮子比她姐姐精明多了:"经营一点小生意,月收入我倒是没仔细算过。"通常他的收入都是以一季或整年度来算,所以他真的不是很清楚。
"小生意是小到什么程度?"说到小--生意,阮箬的兴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该不会是卖蚵仔面线的吧,那别说养她们了,单就姐嫁过去都不见得有好日子可过。
"你干脆讲得清楚点,省得这么一问一答。"挺累人呢,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OK,像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小生意的一部分。"铁鹰瀚用手画了一个圆,意指这饭店是他的产业。
"只是一部分?"阮箬并不傻,她明白铁鹰瀚想表达的意思;这个好,这人的收入让她们躺着吃都吃不完,"发财了。"她极小声地嘀咕。
"满意吗?"铁鹰瀚明知故问。
"差强人意啦。"阮箬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满意,那会让他太过得意。
铁鹰瀚挑了挑眉,不再在同一个问题上打转:"还有问题吗?"
"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他会收服不了她。
阮箬两眼闪动着狡黠的眸光:"你喜欢吃软糖吗?"
"小箬!"
铁鹰瀚还来不及回答,阮棠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她手上提着冰块盒,脸上红扑扑地浮现赧色,可见她听到了阮箬最后提出的问题。
"姐。"叹,好可惜,她就快听到重点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爷爷呢?"阮棠关上门走到两人中间,鸵鸟地不敢让小箬听到铁鹰瀚的回答。
虽然她不清楚他们在她回来之前说了什么,可是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让小箬知道铁鹰潮不同于常人的"倾向",怕吓坏她。
"就是爷爷叫我来的。"阮箬耸耸肩,一次回答两个问题。"怎么了?是不是他身体不舒服?"自从父母双双去世,爷爷就因受不了这个刺激而中风,还好情况不是太严重,除了走路跟讲话有点迟缓之外,其他并无大碍;但阮棠还是常常忧心他的身体,毕竟爷爷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大大小小的病痛。
"他气疯了。"差点没二度中风。"气疯了?"阮棠愣了愣,连忙坐在她身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生气?"爷爷的脾气极好,很少见他生气,即使身体不舒服也不曾,所以阮棠很讶异。
"还不都是因为你。"阮箬侧过头认真地盯着阮棠,"姐,你真的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所谓的"外面",指的是饭店外面。
阮棠莫名地摇摇头,听小箬的意思,爷爷之所以会生气起因在她,但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爷爷这么生气呢?
"外面的人传得很难听,说你在饭店里……"阮箬顿了顿,看了眼"肇事者","跟野男人乱搞。"
阮棠的脸迅速刷白,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指控,她突然失去了辩驳的立场;在那个晚上之前;她或许还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造谣,但在那之后……她摇了摇头,心里一片纷乱。
铁鹰瀚一言不发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唉,他的小软糖又在钻牛角尖了,何时她才会改掉这个恼人的小毛病?
"是真的吗?姐。"阮棠失神的模样让阮箬心里的疑问确定了七八分。
这个铁硬汉真的把姐给"怎么了",不然姐怎会失魂落魄?看在他身价还不赖,且有心担起阮家生活的重担,这次她就好心地饶了他,以后他要是敢对不起姐,她可不会像名字一样软弱,绝对把他"电"得晕头转向!
"我……"面对小箬的关切,她该怎么回答?
"小箬,你相信阮棠吗?"铁鹰瀚拍了拍阮箬的头,跟着阮棠一样称呼她。
"那是当然。"从小,姐就是她最贴心的玩伴,而自从父母离去之后,姐更是一肩担负起全家所有的责任,从那时候起,姐更成了她心中最崇拜的偶像,她不信她还能信谁呢。
"喂!不要拍我的头。"她可不再是黄毛丫头了。
"你相信她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他看了眼神情恍惚的阮棠,为她的表情而心疼,虽然被称为"野男人"的他心里也不好受。
"我想她应该不会,"阮箬支起手肘撑住下巴,"但你就难说了。"
这种事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她相信姐可不见得相信他,她倒是相信他不可能那么无欲到放着美食不动,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柳下惠。
"嘿!讲话客气点,小鬼!"他蹙起眉,恶意地以更大的手劲拍她。
"很痛耶!而且我不是小鬼!"阮箬抱着头,恶狠狠地瞪他。
"小鬼往往不会承认自己是小鬼。"就跟神经病一样,没人会承认。
"够了,你别再打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阮箬瞟了眼阮棠,威胁意味十足。
算你狠!铁鹰瀚意有所指地睨了她一眼。
"回去告诉你爷爷,要不了多久,野男人会让谣言正名。"名正言就顺,到时候他看谁还敢乱说话。
阮箬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哇!这家伙玩真的耶!看样子以后姐有好日子可过了,别说欺负姐了,以她看来,这男人根本舍不得姐掉根头发。
"她肯吗?"阮箬挑衅地以手肘推了推他。
铁鹰瀚眯起眼,盯着阮棠的黑瞳闪动炽人眸光:"这可由不得她。"
"好吧,我这就回去复命。"阮箬叹了口气,看来阮棠还没从错愕里爬出来,仍旧傻呼呼地僵坐在原位,连他们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咧。
"等等,你知道这件事是谁传开的吗?"冤有头债有主,那个造谣的家伙让他的软糖这么难过,他铁定要那个人为自己的多嘴付出代价。
"天知道,你自个儿慢慢查吧!"反正他有的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随便拿个两叠出来砸,她就不信查不出来是谁造的谣。铁鹰瀚目送阮箬的背影离去,揉揉眉心,送走一个大麻烦,房里可还有一个超麻烦哩!
他旋回客厅,坐在阮棠身边并摇摇她:"阮棠,你还在吗?"魂魄还在吗?
阮棠眼神虚幻地瞅着他俊朗的五官,一滴泪珠像西北雨般毫无预警地滑落在她苍白的脸颊,整个人像尊表达幽怨情绪的凄美雕像。
铁鹰瀚叹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会舒服点。"他把杯子贴着她的唇,半强迫地要她喝下去。
"不要!"阮棠霍地伸手挥落他手中的水杯,溅出来的水迅速被地毯吸干。
"都是你!如果你不曾出现就好了,我也不会像现在把自己搞得一团糟!"她拼了命推他,他却不动如山,任由她发泄不平的情绪。
"不论你怎么想,我们得尽快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