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业把人请到里面,那儿的气氛很严肃,有不少的人在忙着,像是要迎接甚么要人似的?
但王敬业仍是把他们请到一边的花厅坐下。
花厅虽然小的多,里面的陈设却更漂亮豪华,显然是专为接待一些特别的客人用的,王敬业把他们当做特别的客人了。
他们坐定后,有穿着漂亮的小厮送上了茶,出门随后又放下了门帘,遮断了外面的喧吵。
王敬业这才客气地道:王某失礼,还没请教二位的尊姓大名?
丁佐云拱手道:在下左云,宛平县大王村人士,这个是我女人,她叫小燕儿
王敬业道:哦原来是左老弟,不知道尊师是哪位高人?
丁佐云一笑道:王老爷子,你要问我师承门户,那可惭愧了,在下从小虽然喜欢玩枪弄棒,那也只是胡乱自己要着玩,虽然也经人指点过几手儿,但也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武师,提不出个名姓来。
王敬业笑了一笑道:老弟客气了,看夫人几手高招,着实高明,敝局的上上下下都跟敝人学过三五年,就以刚才那老赵、钱四二人,也能得顶得七、八个大汉子联手,却在尊夫人手下只有一招而已。
丁佐云笑道:我这浑家,从小就跟着班子跑马卖艺,她的功夫是比我扎实一点,但也没有受过甚么正式传授,东学一招的,西学一点儿我说出了实情,倒要叫王老爷子取笑了。
南宫燕不等询问,立刻道:王老爷子,我是从小练的,教我的师父虽不出名,但都很认真,因为我们跑江湖的,很容易受人欺负,必须会几手自卫的功夫。
王敬业笑道:照娘子所能来看,当不只几手儿吧?
南宫燕笑道:我会的多呢,绳上玩飞刀、腿上耍毽子,不过那都是混饭吃的把式,真正用来打架的,就是那几手了教我的那位师父说这几手用来应付一般江湖混混儿足够了,真正高明的成名人物,不会跟我们一般计较,也没碰上的机会。
王敬业见她的口风很紧,倒也不再深究了,喝了两口茶,又问道:含侄女要二位找王某,有何见教?
丁佐云道:是这样的,王府中那位玉蘅,原先是要雇用我一个人,我这个女人也一定要跟着,她没法子,才说王府中雇用女人麻烦些,一定要有扎实可靠的铺保,她叫我们来找王老爷子,说有你做保才行。
王敬业哦了一声,重新打量了丁佐云他们一番,然后他才笑嘻嘻地道:那当然没有问题,别说是有我侄女的托付了,就看江湖道义上,王某也该尽个责任的。
他就这么一口答应了,又寒喧了一阵,问明了他们在哪家客栈歇脚,更约好了第二天让车子来接他们一起上福王府去,然后才客气地亲自送他们出门告别。
□□□□□□□□丁佐云和南宫燕走出没多远,忽然有几匹急马泼剌剌地冲了过来,老远就有人喊道:让路,让路,提督正堂方大人驾到!
马队后面二十来丈处则是一辆绿呢围子的大马车,车后又是跟随着五、六个骑马跨刀的官人。
一眨眼就过去了,而且马车都是往威远镖局那边去的,看来提督大人的确是要去拜会王敬业。
南宫燕因为被溅了一头的泥沙,心中很不高兴,沉下了睑道:这个混帐东西,简直该杀,一个九门提督有甚么了不起?竟然这么个嚣张法!
丁佐云道:九门提督官不过四品,却执掌京畿的执法与治安,是皇帝面前最红的官儿之一,神气一点是应该的,我们布衣百姓,让道儿也是应该的。
南宫燕道:奇怪的是这位正堂方大人,真是去拜会王敬业的,真叫人有点猜不透了?
丁佐云笑道:王敬业虽然是个镖头,但是他的镖局大,业务范围广,来往的对象比提督正堂大得多的官儿也颇有人在,再说他的侄女儿是福王府的姨奶奶,提督府跟福王府又差着好大一截了,所以提督正堂去拜会王总镖头,也是件平常的事。
南宫燕道:甚么事到了你的嘴里都变得平常了,你还有甚么新奇的事儿没有?
丁佐云笑道:有,王敬业今天对咱们的态度才叫新鲜,威远是京师首屈一指的大镖局,王敬业是北六省最有名的江湖人,他的门下镖伙也等于是他的门人,今天叫你给打了。
南宫燕道:那有甚么了不起?那家伙稀松平常,我打他根本就没费一点手脚呢,这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丁佐云笑道:小燕儿,你可不能说人家稀松平常,那两个家伙的身手还过得去,只是你太了得而已。
南宫燕有点得意地道:我最讨厌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动不动就叫人滚,所以我要他滚两滚给人看看。
丁佐云道:打了那样一两个人倒没甚么,奇怪的是王敬业对咱们的态度客气得过了份,尤其是找他做保,他居然一口就答应了?连问都没问。
南宫燕道:这还不是因为那位王府姨奶奶的关系,威远镖局在表面上这么吃得开,多半还都是靠着福王府的缘故,对这个侄女的话,他敢不重视吗?
丁佐云皱眉道:事情看起来是像你所说的,但往深处一想,我总觉得不像那么一回事?
南宫燕却笑道:别去管它了,咱们进去福王府的目的,是为了去探究桃花浪子花冲的底细去的,可不是探究王敬业,我说姓丁的
丁佐云立刻制止,道:别忘了,我现在化名左云。
南宫燕笑道:怕甚么,这里又没有别人?
丁佐云道:现在就得改口,叫习惯了,才不会不经意脱口而出。
南宫燕咋舌笑道:好好好,左云,左云明天进了福王府之后,我们会被分派怎么样的工作呢?
丁佐云道:这个我还不清楚,反正是做下人嘛
南宫燕道:话说在前面,要是派我个伺候人的工作,我可不干!
丁佐云笑道:咱们又不是真要干这个,只是为了要窝进去福王府里,受了点委曲有甚么关系?
南宫燕道:不,不能受太大的委曲,你不想想,我们原来卖艺的收入也不坏,生活何等自由?又不是穷得没饭吃,干嘛一定要去受那种委曲?
丁佐云一扬眉,道:对,幸亏你提醒了我,咱们是应该端着点,否则反而会叫人启疑了。
南宫燕笑道:你总算明白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答应那位姨奶奶就太爽快了一点。
丁佐云微笑道:我跟你不同,我是个败家的土财主少爷,江湖味儿没你这么重,能够巴结得上王府,自然会热衷一点。
南宫燕道:你热衷个屁?无非是看见那位姨奶奶长得俏,魂儿被勾去一半,连骨头都酥了。
丁佐云耸从耳肩道:依我扮演的身分,就该是这副德性。
南宫燕笑道:别忘了我是你的浑家,我的身分则是个既泼辣又爱吃醋的女人,你要是敢不规矩,我就给你闹个没完,闹得大家都捞不着好处。
丁佐云苦笑地望看她,却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第二天的上午,威远镖局果然真的派了辆车子来,而且还有个姓罗的镖头陪着他们上福王府。
当车子停在了福王府的侧门,那个叫喜儿的漂亮小老妈儿,早已在那儿等着了。
她看见了他们,就笑嘻嘻道:左兄弟,你们怎么到这时候才到呀!走,我带你去见姨奶奶去。
南宫燕却不依了叫道:喂,慢来我怎么办?
喜儿颇不高兴地道:你急个甚么?原没有叫你一起来,等一下赵镖头自然会带你去见总管,安排你的工作的。
南宫燕道:那可不行,我得要我家汉子陪着,说定了让我干甚么,然后才能决定留不留下?
喜儿一横眼道:左兄弟,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想不想在王府这儿干了?
丁佐云没开口,南宫燕却道:左云,不干算了,咱们走,咱们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非得抢奴才干,走!
她说走就走,真拖了丁佐云回身向外走去。
丁佐云虽然不住地向他的浑家解说着,但脚下没有停住,他们两人一直朝外走去了。
南宫燕一面走一面还撇着嘴道:左云,我早就说过,劝你别来吧,都是你硬架着我要来,还说到王府能混个出身哼,屁的出身?
你自己瞧瞧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是拿着咱们当奴才,咱们来这儿犯得着吗?
说着已来到了门口,那儿站着一个汉子冷笑道:你们别看不起这里的奴才,一个三四品的官儿,来到这儿,连奴才还不如呢?那些官儿见到了王府的奴才,都得垂手弯腰说话。
丁佐云没理他,南宫燕却冷笑道:那是这些官儿们骨头太软了,没出息,咱们江湖人却不受这股子窝囊。
□□□□□□□□两口子就这么出了门,连车都没坐,一迳走回了下榻的安居
小客栈,王府里也没有人追出来。
南宫燕倒颇感意外地道:左云,很抱歉,是我闹得太过份,把你的好差事也弄砸了。
丁佐云笑笑道:不,你表现得恰到好处,一个跑江湖的妇道人家,是该有股泼辣之气的。
南宫燕白了丁佐云一眼道,泼辣?这都是你的好抬举,给我安排这么一份好角色,难道我还得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模样儿不成吗?这些词儿全都是你先编好的,怎么你反倒批评我起来了?
丁佐云道:天地良心,我怎么是批评呢?我是说你的表现绝佳,维妙维肖,入骨三分。
南宫燕道:可是咱们这么一来,把咱们混进福王府的路子打断了,也把你的计划破坏了。
丁佐云笑笑道:破坏不了的!咱们这么表演一下,正显得咱们并不急于进王府去,反而能去除他们疑心。
疑心?疑心甚么?
福王府中江湖人出入频频,来往密切,显而易见是大有问题?
一个有问题的地方,必然是多疑的,咱们偏偏又到福王府侧来卖艺,你想想,那么人家会不会怀疑咱们是别有用心呢?
那么你认为他们邀咱们进去是一种试探了?
那倒不是,我看得出那个甚么叫玉蘅的姨奶奶是急着要用个贴身传话递消息的人,否则她舅舅王敬业也不会对咱们这么客气了
不过那个叫喜儿的丫头故意对你蔑视,倒可能是一种试探。
那是甚么试探?地分明是嫌着我,想把我挤跑了,好跟你套近些你没见她口口声声左兄弟,叫得多亲热。
丁佐云笑笑,他知道女人有时会吃些莫名其妙的干飞醋,这种不可理喻的行径,最好是不加理会。
而南宫燕自己却有点不好意思,道:喂,左云,你说那俏老妈儿是对我做试探,她究竟要试探甚么?
丁佐云道:她知道我不是江湖人,而你却是江湖上混的,所以在态度上撩拨你一下,你若是逆来顺受,足见我们是别有居心了,因为没有一个江湖女子能忍受别的女人当面抢走了她的汉子的。
南宫燕红着脸呸了一声!道:臭美,谁是谁的汉子?你要弄清楚一点,咱们只是逢场做戏,你可别当真了!
丁佐云笑了笑道:即使是做戏,也得像回事儿,进了福王府,咱们还得住一间房,偶尔还要表演亲热给他们看呢。
南宫燕道:那是干甚么?
丁佐云道:为了装点咱们的身分,否则咱们就不像是两口子了再说,在那个凶险重重的地方,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南宫燕哼了一声!
丁佐云道:你有没有发现,王府的上上下下,个个全是练家子,我们再小心,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南宫燕还待争辩,丁佐云道:想想那天在客栈的事吧,那个桃花浪子花冲就是从王府中去的,迷药也只有福王府这种大宅第才拿得到,那迷药是皇宫大内的秘方,寻常的百姓家是不可能取得到的,所以咱们最好还是别分开。
不过南宫燕却想起了新的忧虑,道:王府中男女的礼防很严,他们肯允许我们在一起吗?
丁佐云笑道:坚持一下还是可以的,王府中只有下人、仆役不能杂居,但有些书吏、账房、师爷等,都是可以携眷的,也有专为他们所设的居处。
南宫燕道:你去了,算甚么呢?
丁佐云道:经你那么一闹,我当然不能去做下人奴才了,不管我做甚么工作,名义上总要争个好听一点的。
南宫燕道:你也别打得太如意的算盘了,咱们已经负气出来,他们也没有来再邀,八成儿是吹了。
丁佐云笑笑道:吹不了的,目前他们只是在侦察观望咱们的态度而已,不相信咱们做出要离去的样子,他们的人就会出头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整顿行李,收拾好家俱。
丁佐云到柜台,道:掌柜的,把店账结一下,麻烦你们给雇辆车。
掌柜的哈腰陪着笑脸道:左爷,恭喜您了,在王府当差,以后还要您多关照呢,您尽管高升上任去,店钱早已经有人结过了这儿上王府也不远,您先把地方安顿好了,再吩咐一声,小店自会把这些行李给您送过去。
丁佐云道:谁替我们结的账?
掌柜的道:是早上来接二位的那位罗爷,他一到就吩咐,要小的把花费账目算好,上威远镖局收去,你们前脚刚走,王老爷子就派个人来将账全算清了。
丁佐云冷笑道:他倒算得准,知道我们今天准备离开。
掌柜的陪笑道:王老爷子倒没有说这话,他只吩咐说二位的店饭花费,一律由他们镖局来算,也说二位若是再住下去的话,要小店小心伺候,账还是他们算。
丁佐云心中有数,脸上却装出生气的样子道:这算甚么?他有钱摆阔,我可不领这个情,该多少钱,我自己付,车子照雇,要说好上北通州!
掌柜的一怔,道:北通州?左爷,您上那儿去干嘛?
丁佐云道:跑码头卖艺去,告诉你,王府那份差事我没干。
掌柜的一怔道:昨儿个不是说好了吗?
丁佐云一昂头道:福王府那儿的气焰太盛,甚至连府里做奴才的仆妇、丫头都对我们夫妇颐指气使的,呼来喝去的,我们两人岂不成了奴才的奴才了?咱们江湖人吃不了这一套!
他的声音很大,好像是有意说给谁听,果然门回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一阵哈哈大笑,道:误会,误会,左老弟,你的火气太大了
然后就是王敬业高瘦的身材跨了进来,他开碑手的外号不是浪得虚名,未见如何行动,十来丈的距离,眨眼就来到面前。
丁佐云道:王老爷子怎么来了?
王敬业笑着道:你们前脚离开,老夫后脚也到了福王府,原是有点小事去看看舍侄女玉蘅的,一去就听了贤伉俪的事儿。
丁佐云道:王老爷子知道了最好,并不是我夫妇不识抬举,实在他们欺人太甚了。
他跟昨天玉蘅邀请他时,好像变了个人,不再是一副急功近利之状,装出副慷慨激昂之状。
王敬业却世故地一笑道:误会,误会,是左娘子误会了,聘老弟入府,是舍侄女请准了王爷后再来奉邀的,府中早已知悉,所以无需再办手续,至于左娘子到府里去,有老朽做保,也必然没问题,但手续上必须经过一下。
这时南宫燕也过来了,先给王敬业行了礼,然后道:王老爷子,您来评评理,大宅院里规矩大,奴家是知道的,但是那位管事大丫头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夫妇还没有一定答应受聘到王府去干活儿呢,她就对我吆喝起来了?
王敬业正要开口,南宫燕又抢着道:咱们左云在家里也是个进过学的相公,又不是去卖身投靠,干嘛要吃这一套呀?所以我们两口子商量的结果,觉得还是回去吃江湖饭的好。
丁佐云这时也端了起来道:正是这话,王老爷子您也许没瞧过我们的玩意儿,我们就是没办法,才走上了这条江湖人不齿的未路,但我们却不是一般混吃骗喝的江湖人,手底下多少有几套真玩意,我们若是肯将就,混个教拳护院的,还有人争着要,无非是为了贪图一点自由,才干上了这一行。
王敬业的涵养还真好,以他的赫赫盛名,听着这一对默默无名的夫妇信口吹嘘,居然毫无愠色,还是陪笑,道:老朽没拜识二位的功夫,我那外侄女儿可瞧了两天了,她是不轻易赞许人的
南宫燕还是不领情,哼了一声,
王敬业又道:当然也是因为二位确实是有真才实学,才想借重,上午的事是丫头喜儿没说清楚,玉蘅知道了,已经好好地骂了她一顿,特央老朽再来奉邀二位。
丁佐云看看南宫燕,她也做作地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老爷子,您老人家这么对我客气,我们不能不识好歹的,可是有一样,那天晚上姨奶奶也没说清楚,要左云到王府去当差,到底是甚么名份?
王敬业一怔道:左家娘子,这倒使我难以回答了,王府中若正式用人,须由内务府选派,那是另一番手续,也是朝廷正式品级的顶戴官真。
南宫燕笑道:这个我知道,我家左云进过学,只是一名秀才而已,没有中过举,自然不敢奢望正式当官老爷。
王敬业道:其实那倒不难,混个几年,只要会做人情,肯花几个钱,在内务府里先补个缺,捐副顶子,再出王府报请开发实缺,那也是很普通的事,只不过初来乍到,可就不行
南宫燕道:我说的也不是那条路。
王敬业道:要说身分,还有一条路,至于不经内务府,算是王府私下雇聘人员,那是没甚么身分的。
南宫燕道:没有身分,总有个称呼,像管账的师爷可以称先生,使唤的小厮却只能做下人奴才了。
王敬业笑道:左家娘子原来争的是这个?你尽可放心,我们左老弟既然进过学,文武双全,总不能委曲他做下人呀,王府聘他是教席先生。
丁佐云有些受宠若惊,道:啊!教席先生,教甚么人?
王敬业道:福王没有世子,他本人封爵挂帅,自然不必再受教了,老弟教的是舍侄女等一干女弟子,她们已过了读书的年龄,而且兴趣也不同,学些甚么可不知道,反正老弟博学多才,哪一行都能教。
南宫燕笑道:这倒是选对人了,我家左云是百艺俱通,百样稀松。
王敬业道:左娘子说笑了,不过王府中教习先生很多,并不见得都是来教学生的呀!
南宫燕道:那么我去了又干甚么呢!
王敬业道:也是教席,教授舍侄女练武。
南宫燕笑道:王老爷子,您别开玩笑了,福王府的姨奶奶们号称十二金钗,个个都有一身精绝的武功。
王敬业笑道:艺有未尝经我学,总不能百艺俱通,大家切磋一下,总有进益的,再说左娘子是老朽推介的,也不能太委曲你呀!
南宫燕笑道:您这么一说,更叫我不好意思了。
王敬业也笑道:现在大概二位肯屈就了吧?老朽亲自陪二位前去,老朽的车子就等在门口。
丁佐云这才道:这太不敢当了,怎敢麻烦老爷子?
王敬业道:应该的,应该的,早上是老朽恰好有事,抽不开身,去慢了一步,否则也不会有那些不愉快了。
在王敬业的恳邀与力促之下,丁佐云两口子总算又上了车。
他们只带了随身的衣服,其余那些卖艺的家当,王敬业说带去王府不便,不如寄放到他镖局去。
□□□□□□□□到了福王府,王敬业的面子似乎大多了,车子直入内院,玉蘅也亲自出来迎接,向他们道了歉。
当时就召来了王府的总管莫谦,着他当面下聘书,却有一项小麻烦,在手续上要填写一份简历表的。
丁佐云倒是毫无犹豫提笔直书,看他的一手字,还真不赖。
他自己这个左云倒是货真价实,确有其人,是他在江湖上的一个好朋友,已于去年远赴南疆游历,一时不可能回来,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借用这个身分。
但是南宫燕这边,他只有胡谫一些了,写完之后交给玉蘅。
玉蘅一看,微微娥眉道:左先生,尊夫人姓小?
丁佐云笑道:回夫人的话,我这浑家名叫小燕儿,可不是姓小,她的真姓名是甚么?可没人知道,她是二岁时,被她师父在路边抱来的,见她长得雪白聪明,江南的春天时节,燕子满天飞,就取了这样一个小名儿,以后就随着她师父的班子,浪迹天涯
玉蘅道:小燕儿,好名字。
丁佐云又道:她学会了这一身杂耍功夫,但始终没个姓名,现在她跟着我,倒不妨冠上夫姓
他提笔要加,玉蘅笑道:不必了,只不过是个手续而已
总管莫谦当场完成手续,先行告退,王敬业笑道:好啦,二位安心在这里干活,老夫还有别的事。
玉蘅道:多谢舅舅辛劳。
丁佐云亦道:前辈加意提携,感激不尽。
他们都送到门口,目送王敬业上车离去。
玉蘅道:现在手续办过了,二位就是这府里的人了,一两天内,莫总管会给二位送腰牌来,二位就方便在京师走动了。
丁佐云装做不懂地道:现在我们也很方便呀?
玉蘅笑道:你只是在外城活动,内城都去不了,而我们却经常要借重先生的帮忙上内城去的。
丁佐云道:夫人,我上内城去干甚么?
玉蘅道:我们跟内城一些宅子里的官眷们时常有往来,总是下下棋啊,斗个诗啊甚么的,我们王府里这班姊妹老是输给人家,现在有了先生,总可以跟人家较量较量一番,比个高低啦。
丁佐云自然知道这不是真心话,他必须表现得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灵巧人物,就不再确究了。
□□□□□□□□玉蘅对他们这两口子倒是挺礼遇,特地吩咐把内宅侧门的一所小偏院清出来给他们夫妇住。
那所院落是独立的,有三间屋子,一边是假山,一边是高墙,独门独院,既清静又偏僻。
但是跟玉蘅她们所居住的后宅倒挺近的,有甚么事,派个人在侧门叫了一声就行。
待遇说好了,夫妇两人每月薪俸二十两,四季新装一袭,二节例敬,比同府中其他人员。
一日三餐,有大厨房派专人送到,但院子里还有一小小的厨房,嫌大锅菜不好时,也可以自己弄个甚么体己菜。
玉蘅还笑着道:左先生,我们也是吃大厨房的菜,菜色也不差,就是口味略差了点,因此我们姊妹中有几个爱吃的,由她们在你那个院子的厨房里自家弄好了。
丁佐云一听暗中喊糟!随时有人会过来,这一来他们夫妇的生活就再无隐密可言了。
是那个叫喜儿的丫头带了两名小丫头送他们过去的。
到了那间小院,里面家具陈设都很精美,而且还有一间所谓书房,琴棋书画,各种用具都全的。
喜儿可能因为早上对南宫燕的态度受了斥责,变得很不开心,绷着脸也不说话。
南宫燕进入了屋子里,她才叫了一声道:这儿的装设好文雅,倒像是千金小姐的绣房。
喜儿又忍不住了,哼了一声,道:不错,这儿本来就是几位夫人私下偷空来休息读书的地方,为了要安顿你们这一对俗物,害得我们都没处玩儿了。
丁佐云笑嘻嘻地道:大姊,兄弟的卧室跟书房分开的,大姊若是有兴趣,还是欢迎经常来玩的。
喜儿看见了南宫燕进了卧房去了,才倩然笑道:左兄弟,你这个人很风趣,我倒是愿意常来,可是你这个娘子太讨厌,你真那么喜欢她
才说到这儿,忽然飕的一声,一支飞刀擦着她的耳边飞过,钉在后面的窗棂上,吓了她一大跳。
喜儿回头看时,却是南宫燕叉腰瞪目。
丁佐云连忙地道:娘子,你这是干甚么嘛
南宫燕怒道:干嘛你们还不清楚?这院子给了我们,就是我的家了,这个婆娘跑到我的家中来勾引我的汉子,我难道还不该生气?
喜儿怒叱道:你放屁,胡说八道!
南宫燕怒道:刚才你说的甚么,你再说一遍?告诉你,骚婆娘,你胆敢对我家汉子不干不净,你得小心老娘一刀射你个两头对穿!你想男人想疯了,主意打到我家汉子身上来?
喜儿窜上去,一掌掴出去!
南宫燕看出她的身手步法都很高,是一个受过上乘调教,可是与人动手的经验太差了,否则这样当面进招,去掴人家的巴掌是很危险的事。
因见南宫燕只伸手一抬,架开了那一掴,跟着一脚横扫。
喜儿哎哟一声尖叫,飞跌出去,好在她是撞向丁佐云那边的,被丁佐云伸手就抱住了娇躯。
但是喜儿却痛得眼泪直流,再也站不起来了。
南宫燕那一脚踢得很捉狭,她的鞋头是包铁的,走江湖的女人多半穿那种鞋,必要时这也算是一种兵器。
她一脚踢在喜儿的膝盖上,力量用得恰到好处,使得那儿红肿起来,却没有碎裂,不养个十天半月是无法再行动了。
喜儿就势赖在丁佐云身上不肯离开了。
南宫燕也装着不胜痛苦的样子,坐在地下,双手握住了脚尖,假意的捏着,她的口中还骂道:左云,你这死没良心的,老娘的脚也扭了筋,你却抱住那个骚娘们不放,是甚么意思?
丁佐云只有苦着脸道:小燕儿,你别胡闹了,喜大姊的伤不轻,我得把她送过去咳,你怎么老是闯祸呢?
南宫燕赖在地上大叫大闹,丁佐云只有叫一个小丫头留下照顾她,另一个小丫头则带路,他抱着喜儿到后宅去。
他要藉机会瞧瞧这王府中究竟有甚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