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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李福生眼睁睁看雪儿飘然逸去,又急又恨,一转身看白云飞伫立不动,不觉怒道:云飞,本府问你,你是如何加强戒备的?竟让郭雪儿闯人府邸?

    大人,属下惭愧,那郭姑娘从僻静处进入

    难道无人把守?

    郭姑娘无声无息弄昏了三个人,属下

    李福生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么说,连你也奈何不了她?

    大人。白云飞凝着脸,不徐不急道:依属下看她的身手,恐怕就是传闻的燕单飞。

    燕单飞?李福生亦是一惊:她就是燕单飞?

    属下不敢断言,她就是燕单飞。

    那你还不快追?李福生惶急道:抓住她,别让她溜了。

    白云飞身手再好,哪还来得及追上凌空而去的郭雪儿?刚才看她身子飞腾而起,身手无疑驾乎轻功之上。郭雪儿练的不是普通轻功,极可能是一种超乎轻功之上的剑侠飞行术。

    他虽没见过剑侠飞行术却听江湖前辈描述过,剑侠飞行术要有相当根基才能练。若练成不但本身功力增加数倍,而且能履悬崖登绝壁举目即到,若遇顺风,则可御风飞行。

    如果郭雪儿练的就是剑侠飞行术,无可置疑,郭雪儿必是风婆婆的徒弟。

    原因很简单,识得剑侠飞行术只风婆婆一人。

    这个夜晚,不但广平府总捕头白云飞坐卧不安,李福生和崔夫人亦愁眉深锁。

    孤灯之下,李福生不住摇头叹息,崔夫人冷眼旁观,万般不悦道:老爷叹气什么用?想点办法来啊!

    李福生长叹道:不想这丫头,只是隔了五年,竟教人刮目相看。

    老爷若是无法可行。崔夫人挪揄道:只怕项上人头早晚不保罗!

    李福生眉心一皱,忧心道:这可如何是好?

    先下手为强。崔夫人说:找个人除掉郭雪儿。

    郭雪儿若是传闻的燕单飞,岂不是太棘手?

    堂堂一个广平府总捕头,难道没办法?

    白云飞与她在伯促之间,只是

    只是什么?

    以白云飞的耿直性子,怕是只能防她,不会杀她。

    只能防她,不会杀她?崔夫人频频摇头,眉宇之间忧心重重:那不成!如果你不取她性命,她就会来取你性命。

    李福生又脑又急,直搔耳抓腮,嘴里不觉嘀咕道:当初若非夫人怂恿毁婚,如今怎会

    好了!崔夫人板起脸,不悦道:你自己想仔细点,她爹是个犯官,若不毁婚,另结亲家,今日哪能贵为广平知府?

    李福生颓然叹道:罢了,为今之计,如何是好?

    崔夫人沉吟一下,脸上转忧为喜:有一计或许可行。

    且说来听听。

    崔夫人一笑,起身在门口和窗畔倾听一下,确定无人,便凝着脸说:附耳过来。

    李福生见她状甚神秘,想必有好主意,便凝神细听。

    大盗仇良比起郭雪儿如何?

    大盗仇良?李福生惊奇又纳闷:他已是一名死囚,马上就要处决了。

    那么,你认为大盗仇良,比起白云飞如何?

    白云飞能逮住大盗仇良,功力当然高过仇良。

    崔夫人扬眉灿然而笑,一边缓缓摆头。孤灯之下,李福生注视崔夫人头上的金步摇,只见它随着崔夫人摆头而摇曳生姿。

    李福生明白她有话要说,便缄口不言,静静等她。

    果然崔夫人轻启朱唇,柔声细语道:那仇良就逮之际,是否有伤?

    李福生想了一下,说:有,右足受伤。

    那仇良就逮之时,是否清醒?

    不,仇良被捕,嘴上犹有酒气。

    崔夫人笑吟吟道:这就是了,仇良武功应在白云飞之上,白云飞之所以能逮住仇良,第一,仇良负伤;第二,仇良醉酒,若非如此,一个横行十余载的大盗,岂会如此轻易落网?

    李福生困惑道:仇良之事,如今已尘埃落定,提他做什事,犹有未了。

    崔夫人微笑:不然。

    李福生讶道:如何说?

    依我之见,何妨叫仇良去制郭雪儿?

    这李福生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呐呐道:仇良人在大牢,且即将行刑,如何去制郭雪儿?

    崔夫人眼中波光闪闪,脸蛋娇笑如花,李福生急急追问:夫人说仇良去制郭雪儿,仇良一个死囚,如何去制?

    妙就妙在这里哇!

    夫人是说

    崔夫人的眼中寒光一闪,在这一刻,她想起郭雪儿给她的屈辱,不觉咬牙切齿。她恨郭雪儿以发夹射入她发际,害得她众目睽睽之下披头散发。她大半辈子争强好胜,几曾受这种屈辱?心念及此,她脸色一凝,眼中凶光暴射,恨声骂道:郭雪儿啊,郭雪儿,你如此作贱于我,看我会不会轻饶你!

    李福生看崔夫人喜怒无常,便轻唤她:夫人

    崔夫人突然站起身,决然道:趁这时候夜深人静,你我同去大牢!

    李福生甚是困惑:夫人是想

    我要去会会那个仇良。附耳在李福生耳畔说了几句话。

    李福生睁大眼睛直勾勾瞅了她好一会,又拈发沉吟半晌,迟凝道:这事怕是不成,好不容易擒住仇良,放了他,岂非纵虎归山,黎民百姓若再受害,可是担待不起。

    崔夫人微愠道:到了这个田地,还考虑这么多,如今只有仇良能克制郭雪儿,难不成,你眼睁睁等郭雪儿来取你项上人头?

    李福生仍犹豫不决:可是

    放心好了,我驭得了仇良,决不会纵虎归山。

    李福生困惑了: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什么。崔夫人语音轻柔:听我的话,准错不了。

    夜深更静,大牢之中,灯光朦胧,两名牢卒正打着盹儿,蓦然有人轻拍他们肩膀,牢卒惊醒,发觉是知府大人府邸的护院王松和陈吉。

    两护院向牢卒作个手势,说:大人来了。

    两名牢卒一惊,王松说:大人要问话,你二人外边守着。

    两牢卒不敢怠慢,应声是,退到外边。

    李福生偕崔夫人悄然而入,崔夫人望了栅栏一眼,吩咐王松:叫醒他!

    待决之囚,岂有好睡之理?护院王松、陈吉进来之际,仇良已经醒来,人斜依墙上,半阖眼睛打量来人。听说知府要来,他吃了一惊,以为行刑之前的例行公式。否则堂堂知府大人,岂会降尊纡贵来看一个死因?

    他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但临到要死,不免眷恋人世。这下看知府大人进来,暗暗心惊,再看知府身的美艳女人,不禁一怔。

    正在纳闷着,陈吉沉沉喝道:知府大人与夫人来了,还不跪下?

    那仇良自忖必死,早不屑搭理别人,这下听陈吉沉喝,索性将胸前被褥拉起盖住头脸,不再理睬。

    你这个死囚,大人与夫人来,你竟敢目中无人,你难道

    崔夫人举手制止陈吉,陈吉不敢再多说。

    崔夫人笑眯眯款步向栅栏,细柔轻唤:你可是仇良?

    仇良在牢里已待了半个月,每天面对牢卒的冷脸,日子过得烦闷透顶,这下见一个娇艳如花的女人跟他说话,不自觉拉下被褥,站起来,缓步走向栅栏。

    王松见他眼有贪婪之色,便喝道:夫人在问你话,跪下回话。

    不必勉强。崔夫人嘴笑眉笑:你可是仇良?

    仇良看她笑盈盈,甚是和颜悦色,心中有说不出好感,便说:正是仇良。

    你可想要活命?

    仇良闻言黯然,伤感道:既已定罪,还能活命吗?

    大人若让你活命呢?

    大人仇良偏头看李福生,万般不信问:既已定罪,你会让我活命么?

    李福生凝脸不语,崔夫人却盈盈而笑:死里逃生,这又何难?

    你们仇良眼睛睁大,一脸困惑不解:为何能死里逃生?

    因为你有个好身手。崔夫人道:放你一条生路,你去杀一个人。

    就这么简单?仇良满脸困惑:你们要我去杀谁?

    就是今日未时,闯入大牢,欲将你杀之而后快那位姑娘,她叫郭雪儿。

    好!仇良瞪直眼睛盯住崔夫人,眉宇难掩喜色:仇良全任夫人安排。

    你要记住,五日之内了结雪儿,事后远走高飞,从此不许出现广平府。

    绝处逢生,仇良岂有不愿之理?当下几疑置身梦中,惊喜之余,只愿点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福生夫妇走出牢房,一个魁伟汉子迎面而来,夫妇俩不觉脸色一僵。原来那魁伟汉子乃广平府总捕头白云飞。

    夫妇远远就认出对方,崔夫人忙碰碰李福生手肘,李福生会意,故意扬高声音道:前面何人?

    是大人夫人吗?夜深人静,李福生夫妇出现牢房,令白云飞吃惊不小,他略一凝神,便说:属下白云飞。

    去飞,你来得正好。李福生一脸凝重:今日郭雪儿闯入大牢,险些杀了死囚,我不放心,特来看看。

    原来如此,大人放心,属下已加强戒备。

    知府衙门与府邸仅一院之隔,夫妇俩回到府邸内宅,崔夫人脸笼上一层霜,眼露寒光道:白云飞太精明,那仇良又是他擒来的,刑场之上,怕要露出破绽。

    夫人聪明过人,想必有应变之策?

    崔夫人略一沉吟,说:自然要将白云飞调虎离山,才好办事。

    如何调虎离山?又是如何办事?

    先告诉我,仇良何日行刑?

    三日之后,五更行刑。

    何人监斩?

    自然是本府。

    好,尽早贴出告示,届时在数以千计的百姓面前,将替身问斩!

    李福生急急道:夫人,这使不得,如此一来,岂不让人识破?

    老爷,你知道大盗仇良如何作案?

    李福生思索一下,说:头戴大笠,作案之后,留下仇良二字,故而广平府人人皆知仇良恶名,却鲜少见其真面目。

    如此崔夫人娇笑道:只要瞒过白云飞便可。

    可是,那仇良仍是大盗,他的余党若来抢劫,后果不堪设想。

    抢劫?那岂不更顺理成章?

    夫人,你把我搞糊涂了。

    老爷,你且说看看,那死囚斩首之前,要做什么?

    游街示众啊!

    那不就结了吗?老爷可以以为防余党劫囚为由,宣布取消游街示众。

    李福生赞道:理由甚妙!随又犹豫道:只是刑场围观着数以千计,难保不被识破。

    崔夫人轻笑道:老爷,我笑你太胆小了,正因为围观者数以千计,才不会被疑有诈。老爷可以以为防刑场有变为由,喝令百姓退出三丈之外,谁又能辨出真伪?

    只是,若余党将替身劫走,怕是不妙。

    崔夫人烂笑如花:老爷又多虑了,替身被劫,那些余党知道事有蹊跷决不敢声张。

    若无人劫囚呢?

    这就更好办了,将替身斩首,岂不干净利落?我查过了,那仇良无家无眷,断不会有人替他收尸。斩首之后,立刻由官府备口薄棺收埋,如此岂不神不知鬼不觉?

    李福生疑神谛听,不觉喜形如色,频频点头:夫人天资过人,本府佩服。忽又觉不妥:只是仇良那大盗,夫人真有办法驯他?

    仇良那人心急气躁,我料准他应可在五日之内将郭雪儿杀死,五日之后夫人神秘笑笑,轻声道:老爷,五日之后,仇良怕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永不足为患。

    夫人,你李福生喜得紧紧握崔夫人的手: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将来官场之上,还要仰仗夫人

    还说呢!崔夫人一甩李福生的手,娇嗔噘嘴道:你这广平知府,多半是我替你挣来的,只不过,你如今高官厚禄,得意非凡,我却落个不贤不义的恶名。

    谁敢说你不贤不义,我就不饶他

    崔夫人蓦然转脸斜瞅他:你的原配陈家庄的陈氏。

    李福生一愣,监介搓搓手:她如今双目失明,已够凄惨的了。

    崔夫人陡然站起,冷哼一声:凄惨?她花了五千两银子,要郭雪儿取你项上人头,你还不觉悟,还替她说话?

    夫人,这绝非她的主意,郭雪儿言道,是陈家庄陈庄主

    他们姐弟两个,联合起来对付你,你还不知死活?

    夫人,当年之事,你我有失厚道

    好了!崔夫人忿忿道:眼前你都过不去,还提当年!

    夫人不是已有万全之策?

    崔夫人皱眉道:那郭雪儿十分棘手。

    李福生讶道:夫人不是让仇良去制她?

    我说刑场之上。

    刑场之上?夫人认为她会来扰乱?

    崔夫人沉吟一下,慢条斯理说:仇良是她杀母仇人,她分明知道仇良已定死罪,却要闯进大牢杀仇良,可见她手刃仇良的决心,所以行刑当日,她可能在行刑之前,闯入刑场,亲手了结仇良。再者,她对我们李家恨之入骨,你如今贵为广平府,又是仇良的监斩官,如果她在刑场杀了仇良,你难免担起疏怠职守的罪名,这对你的官声,可大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