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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节

    8点30分,米奇如约到达罗伊斯-麦克奈特办公室外的小过厅,这时,里面空无一人。他哼哼哈哈咳嗽了一阵,焦急地等着。一名头发灰白的老年秘书从两只文件柜后面走出来,阴沉着脸,爱理不理地瞅着他。显然,他是不受欢迎的。于是他自我介绍一番,解释说他是按约定时间来见麦克奈特先生的。她笑笑,也作了自我介绍。她叫路易丝,是麦克奈特先生的私人秘书,至今已干了31年。她问,要喝咖啡吗?嗯,他说,要浓的。她转身不见了,一会儿用托盘端来一杯咖啡。她通过内部对讲机向老板打了招呼,并让米奇先生坐下。这时,她认出他了。在昨天的葬礼上,另一个秘书指着他说他就是米奇。

    她为笼罩在这儿的阴沉的气氛表示歉意。没人有心思干活儿,她解释说,等一切恢复正常,恐怕还要一些日子;他们是两个多好的年轻人啊。电话铃响了,她解释说麦克奈特先生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不能打扰。电话又响了,她听着,然后陪他进了任事合伙人的办公室。

    奥利弗-兰伯特和罗伊斯-麦克奈特起身欢迎米奇,把他介绍给另外两位合伙人:维克多-米利根和埃弗里-托勒。他们在一张小会议桌周围坐了下来。路易丝被打发去再弄些咖啡来。米利根分管税法,托勒呢,刚刚41岁,是年轻一辈的合伙人之一。

    “米奇,真对不住,刚来就让你碰上这么件令人丧气的事。”麦克奈特说,“你昨天出席了葬礼,我们都感谢。很抱歉,你头一天成为我们公司一员,竟是这么个悲哀的日子。”

    “我觉得我应该去。”米奇说。

    “我们真为你骄傲。我们对你有重要安排。公司刚失去了两位出类拔萃的律师,他们两人都是干税法的,因此我们只好让你多干点儿。我们大家都得加把劲了。”

    路易丝用托盘端来了咖啡。银质的咖啡壶,精美的陶瓷杯。

    “我们很悲痛,”奥利弗-兰伯特说,“那就请你和我们一起分担些吧。”

    大伙点点头,眉头紧蹙着坐在桌边。罗伊斯-麦克奈特看了看律师记事本。

    “米奇,以前大概也跟你谈过了,在我们公司,每个普通律师都配一名合伙人。合伙人的职责是监督并指导普通律师。这种关系十分重要。我们想尽量给你配一位既能协调相处,又能密切合作的合伙人。通常我们是不会出错的,当然,我们也有过过失,配的人气质不相投。不管怎么说吧,那样的事一旦发生,我们就会另换合伙人。埃弗里-托勒将是配给你的合伙人。”

    米奇讷讷地朝刚配给他的合伙人笑笑。

    “你将在他的指导下工作。你将处理的业务和文件也就是他的。其实,都是税法活儿。”

    “好的。”

    “有件事差点忘了,我想中午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去。”托勒说。

    “那当然。”米奇道。

    “坐我的轿车去。”兰伯特说。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托勒应道。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大轿车?”米奇问。

    他们笑了,似乎很欣赏他的这种个性。“大约20年后吧。”兰伯特先生回答说。

    “我可以等待。”

    “拜尔如何?”维克多-米利根问。

    “挺棒。它就等着为我效劳啦。”

    “搬家顺利吧?”

    “嗯,一切顺利。我很感谢公司在各方面给予的帮助。你们让我们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我和艾比都不胜感激。”

    麦克奈特止住笑,目光又回到了律师记事簿上。“我已经告诉过你,米奇,资格考试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你还有六周时间准备,我们尽可能全力支持你。公司设有由合伙人辅导的复习课程,考试的方方面面都将涉及到。我们大家,特别是埃弗里,将密切关注你复习的进展。每天至少要用半天时间复习,空暇时间主要也用来复习。本公司至今还没有不及格的先例。”

    “我不会开这个头的。”

    “你要是考砸了,我们就收回拜尔车。”托勒浅浅一笑。

    “你的秘书是一位名叫尼娜-赫夫的女士。她在公司干了8个年头,性情有点变幻无常,长得也不怎么样,不过倒挺能干。她对法律所知颇多,而且好为人师,尤其是对新来的律师。能否让她安分守己,就看你的了。要是你和她相处不好,我们会换了她。”

    “我的办公室在哪?”

    “二楼,沿走道从埃弗里办公室再向前一点。女装饰师下午要来为你选桌子和家具什么的,尽可能多听听她的意见。”

    拉马尔的办公室也在二楼,想到这点真叫人心安神定。他想起拉马尔坐在游泳池边,浑身淋透,忽而失声痛哭,忽而语无伦次地咕哝着的情景。

    麦克奈特说:“米奇,我想跟你谈件事,上次你来这里时原本就该谈的,可我忘了。”

    米奇等了一会儿,终于说:“好的。什么事?”

    几个合伙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麦克奈特。“我们还不曾容忍过哪个新来的律师背着学生贷款的负担上岗的。我们宁愿你把精力心思花在别的事儿上,把钱也花到别的东西上面。你欠多少?”

    米奇呷了口咖啡,很快地算了算。“将近23,000美元。”

    “你今天上午第一件事,就是把有关材料送到路易丝的办公桌上。”

    “你,呃,你是说公司愿意偿付这笔贷款?”

    “这是我们的规矩,除非你反对。”

    “不反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必说什么啦。过去15年里,我们都是这么对待每一个新来的律师的。把文件交给路易丝好啦。”

    “这真太慷慨啦,麦克奈特先生。”

    “嗯,是的。”

    中午时,一辆高级轿车在车流中徐徐穿行,埃弗里-托勒在车上侃侃而谈。米奇使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他说。他是一个来自破碎家庭的穷小子,在得克萨斯西南部到处寄人篱下,中学一毕业,便流落街头。他靠着在一家鞋厂上夜班挣得的钱上完了大专。得克萨斯大学埃尔帕索分校的奖学金使他敲开了通向成功的大门。他以优异的成绩从该校毕业,向11家法学院提出入学申请,最后选上斯坦福。他毕业时是全班第二名,拒绝了西海岸所有大公司的聘请。他想做税法工作,只想做税法工作。16年前,奥利弗-兰伯特招了他,那时,公司里的律师还不足30名。

    他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不过他很少谈他的家庭。他滔滔不绝地谈钱。钱是他最喜爱的东西,他这么说。他的头一个100万已经存到了银行里,下一个再等两年也就够了。只要你一年毛收入有40万,那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挣到的数目。他专门替购买超级油轮的人撮合合伙股份,是这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每小时收费300美元,每周干60小时,有时达70小时。

    米奇一开始每小时收费100美元,一天至少干5小时,直到通过资格考试拿到执照。而后每天可望干8小时,每小时150美元。开给客户的收费账单是公司的命脉,一切都围着它转。晋升啦,加薪啦,奖金啦,生存啦,发迹啦,统统取决于一个人开出的收费账单的情况。新来的伙计更是如此。要想得到上司的呵责,简单得很,只要不重视每天开出的收费账单的数目就行了。埃弗里不记得受到过这方面的呵责,也没听说过公司有谁不重视自己的收费账单情况的。

    普通律师每小时收费的平均数是175美元,合伙人嘛,300美元。米利根有两个客户每小时付他400美元。纳森-洛克曾每小时拿过500美元,那是牵涉到在好几个国家互换资产的税法活儿。每小时500美金呐!埃弗里一想到这便来了神儿。他念念有词地算了起来:每小时500美元,每周50个小时,每年50周。一年可就是125万呀!干法律这一行赚钱就这么容易。你弄一帮律师,论小时干活,用不了多久就能建起一个王朝。律师越多,合伙人赚的钱就越多。

    可别忽视收费账单哪,他告诫米奇说,这是生存的第一要诀。要是没什么业务资料可以用来开账单了,立即向他的办公室报告。他多的是。每月10日,合伙人要在一次丰盛的午餐会上检查头一个月的收费账单情况。那可是个隆重的仪式呢。罗伊斯-麦克奈特先念每一个律师的名字,然后是此人一个月的收费总数。合伙人之间的竞争很激烈,不过是诚心善意的。他们全都富起来了,不是吗?目的相当明确。至于普通律师,谁收费少了,是没人说什么的,除非他连着两个月都这样。奥利弗-兰伯特会附带地说他几句。还不曾有谁连续三个月收费都上不去的。普通律师,如果开出收账单的数目特别高,也可以挣得一份奖金。合伙人资格取决于创收的实绩纪录,因此千万别忽视收费情况,这永远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当然,要在资格考试以后。

    资格考试是件令人讨厌的事,是桩必须忍受的苦役,是任何哈佛毕业生都用不着害怕的玩意儿。只要集中精力复习,努力记住在法学院学的每一门课程内容就成,他说。

    轿车驶进了两幢高楼间的一条侧街,在一个小天篷前停了下来,天篷从路边一直延伸到一扇黑色金属门前。埃弗里看看表,对司机说:“两点再来。”

    吃顿午饭要两小时?米奇心想。如果开收费账单给客户的话,那就是600美元啊。多浪费呀。

    曼哈顿俱乐部餐厅占据着一幢10层办公大楼的顶层。埃弗里把这幢楼房称做垃圾堆,不过很快又指出这家俱乐部是全城最棒的午餐和宴乐场所。它不仅提供美味佳肴,更有那舒适惬意的氛围:这里全是白人,全是阔气的白种男人。赫赫有名的人,赫赫有名的午餐。银行家、律师、行政要员、企业家,还有几个政客,还有几个贵族。一座镀金电梯径直向上穿过空荡荡的办公楼层,停在了环境优雅的10楼。领班亲热地叫着托勒先生的名字,询问了他的好友奥利弗-兰伯特和纳森-洛克的情况。他为失去科律斯基先生和霍奇先生深表慰问。埃弗里谢了他,并把公司的最新成员介绍给他。埃弗里最喜爱的餐桌就在拐角里,已为他准备好了。一个名叫埃利斯的殷勤备至的黑人递过菜单。

    “公司不允许午餐时喝酒。”埃弗里翻开菜单说。

    “我午餐从不喝酒。”

    “很好。那喝点什么?”

    “茶,冰镇的。”

    “冰镇茶,给他。”埃弗里对招待说,“给我来杯孟买马丁尼①,放冰块的,再放三颗橄榄。”

    ①一种鸡尾酒。

    米奇不做声,在菜单后面偷偷笑着。

    “公司的规矩真是太多了。”埃弗里咕哝了一句。

    他喝了一杯马丁尼,又要了一杯,不过两杯过后他不再喝了。他替他们两个叫了菜,是一种烤鱼,那天的特色菜。他很注意体重,他说。他每天还到一家健康俱乐部去活动活动,那是他自己的健康俱乐部。他邀米奇哪天跟他一起去出出汗,也许在资格考试后吧。

    米奇问到了他的孩子。他说他们跟母亲住在一起。

    鱼烤得很生,土豆片也很硬。米奇在盘里挑挑拣拣,一边慢慢吃着色拉,一边听合伙人一一说着其他吃午餐的人。那张大餐桌边上,与几个日本人坐在一起的是市长,公司的一个银行家主顾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一些人都是大名鼎鼎的律师和大老板之类的人物。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看上去个个地位显赫,威风凛凛,餐厅里的气氛不禁有些沉闷、乏味。照埃弗里的说法,俱乐部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不论在各自的领域,还是在市里,都是一股潜在的力量。埃弗里在这里真是如鱼得水。

    他们都谢绝了甜点,要了咖啡。每天上午,米奇可在9点前到达办公室,埃弗里解释说,点了一支蒙特齐诺香烟。秘书们会在8点半到。工作时间是上午9点到下午5点,不过没有谁一天只干8小时的。就他本人来说,他在办公室干到晚上8点,很少在6点前离开过。他每天可以开出12小时的收费账单,天天如此,不论实际上他到底干多少个小时。一天12小时,一周5天,一小时300美元,一年算50周。90万美元!那就是他的目标。去年,他只开了70万,不过那是因为受了一些个人问题的影响。只要活干了,公司可不管你米奇是6点,还是9点上班。

    “大门什么时候开?”米奇问。

    人人都有一把钥匙,他解释说,因此可以来去自由。保安措施虽然很严,不过门卫也习惯了这帮视工作如命的人。有些人的工作习惯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维克多-米利根,年轻时,每天干16小时,每周7天,直到当上合伙人。后来,他星期天不干了,再往后,生了场心脏病,星期六也只好放弃工作了。大夫硬要他一天只干10小时,一周干5天,打那以后,他一直都不开心。马蒂-科津斯基叫得出所有门卫的名儿,他一向9点上班,因为想和孩子们一起吃早饭。他9点到办公室,半夜才离开。纳森-洛克声称,秘书一到,他便没法好好工作,因此他6点上班,对他来说,上班太迟是不体面的。他是个61岁的老人,存款不下1000万,却照例从早上6点干到晚上8点,一周干5天,外加星期天半天。要他退休,就是要他的命。

    没人记钟头,合伙人解释说,来去自便。只要活干了就成。

    米奇说意思他懂了。看来,每天干16个小时并不稀奇。

    一家大公司的一位律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跟埃弗里说了起来。他先是慰问一番,接着问起了死者家属。去年,他和乔-霍奇一起处理过一起案子。他简直不能相信这桩悲剧。埃弗里把他介绍给米奇。他又说他参加了葬礼。他们等着他离开,可他没完没了地唠叨着他是多么难过。显然,他是想探听详情,埃弗里却口封得死死的,他终于走开了。

    两点,用餐的显贵们渐渐离去。埃弗里签了支票,领班送他们到门口,司机正在轿车后面耐心地等着。米奇猫进后座,沉到了厚实的皮椅座里。他望着林立的高楼和行进的车流,然后看看人行道上匆匆来去的行人。心想,不知他们当中有几个人见过大轿车和曼哈顿俱乐部里面是啥样儿?又有几个能在10年之后成为富翁?他笑了,感到很惬意。远在万英里之外的哈佛,我不欠你的学生贷款啦!而肯塔基更是恍若隔世。他的过去被忘却了。他来到了这儿,未来的路就在脚下。

    装饰师正在他的办公室等着。埃弗里说了声对不起先走了,他让米奇一小时后到他的办公室去开始工作。女装饰师带来了许多本办公室装潢及用品图片,米奇征求她的意见,并尽可能饶有兴趣地听她讲,然后对她说他相信她的眼力,随便她挑什么都成。她选了一张不带抽屉的樱桃木办公桌,几只暗红色真皮沙发椅,还有一块贵重的东方小地毯。米奇说太好了。

    她走后,米奇坐到那张旧条桌前。这桌子看上去很精致,要不是因为有人用过,算是旧货,倒还正合他的心意。办公室15英尺见方,北面有两扇6英尺高的窗子,与对面那栋旧楼的二楼遥遥相望。没什么景致可看。他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勉强瞥见东方的那条河。他暗自思忖着:一定要弄间更漂亮的,等着瞧吧。

    尼娜-赫夫小姐敲了敲门,自我介绍说她是这儿的秘书。她45岁,身材敦实肥胖。只要看她一眼,你便会明白为何她至今还是孑然一身。她没家庭负担,显然是把钱都花到了衣着和化妆用品上——花再多的功夫打扮也是白费蜡!米奇真不明白她干嘛不花点钱请个健美顾问什么的。她直截了当地对米奇说,她在这家公司干了8年半了,对办公室的一套程序,了如指掌,要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她好了。米奇谢了谢她。她说原先她在打字室里工作,这次调她回来干秘书活,她真是感激不尽。米奇点点头,仿佛听懂了她说的话。

    “你妻子叫什么名字?”她问。

    “问这干嘛?”

    “如果知道她的芳名,她打电话来,我也好亲热些,友好点呀。”

    “叫艾比。”

    “你喝什么样的咖啡?”

    “浓的,我自己会泡。”

    “我替你泡,没关系的。这也是秘书的分内活嘛。”

    “我要自己泡!”

    “哪有秘书不泡咖啡的!”

    “要是你敢碰一下我的咖啡,我就把你送到收发室舔邮票去。”

    “我们有自动舔票机,华尔街那帮家伙舔邮票吗?”

    “这只是打个比方。”

    “得了,你妻子的大名我记住了,有关咖啡的问题我们也达成了一致,我想我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工作了。”

    “上午8点半准时上班。”

    “是,老板。”她走了。米奇暗暗笑了笑。她可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不过倒也很逗。

    拉马尔的办公室在紧隔壁。他上班虽迟了些,可还是在米奇这儿逗留了一会儿,约好晚上7点带凯和孩子们去看米奇的新家。

    亨利-奎因5岁,姐姐荷丽7岁,两个小家伙趴在崭新的餐桌上斯斯文文地吃面条。艾比看着他俩,做起了宝宝的梦来,米奇觉得他们机灵讨人喜欢,但没激起他那方面的感想。他正忙着回忆一天里发生的事。

    女人和孩子们吃完了,都各自娱乐去了。

    “他们把你安排在托勒手下工作,我真有点吃惊。”拉马尔抹了抹嘴说。

    “为什么呢?”

    “我想他还不曾指导过一个普通律师。”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倒也没有。他很能干,不过不怎么与人合作,有点独来独往,喜欢自顾自地干。他和妻子闹别扭,据说已经分居了。但他从来不谈这事,总闷在心里。”

    米奇推开盘子,呷了口冰镇茶。“他是不是个出色的律师?”

    “是的,非常出色,能当上合伙人的都很出色。他的主顾中有好些是大富翁,在他的庇护下偷税漏税达数百万。他指导的很多偷税投资项目风险都很大,近来,他甘冒风险与国内税收局顶着干,这方面他是出了名的。你得做大量的研究工作,研究如何钻税法的空子。那是挺有意思的。”

    “午餐时,他一半时间都在给我上开收费账单的课。”

    “那绝对重要。总是有股压力逼你要多开收费账单。我们所能兜售的就是时间。你一通过资格考试,开收费账单的情况每周都要受到托勒和麦克奈特监督,他们把你的收入情况输入计算机,马上就能知道你到底为公司挣了多少利润。头6个月,他们期望你每周开30到40小时的收费账单,两三年后,每周50小时。在考虑你升合伙人之前的好几年间,你得持续不断地每周干满60小时。任何一个能干的合伙人,没一个不是每周开满60小时收费账单的。”

    “那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呀。”

    “听上去是那么回事,这中间也有鬼。好的律师,每天大多只需干八九个小时,却能开12个小时的账单。这就叫虚报,自然对客户不公平,可人人都这么干。那些大公司就是靠虚报发起来的。”

    “好像不道德吧。”

    “好多事都不道德。一个大夫一天为上百号特护病人看病,可能吗?那些给病人做不必要手术的医生又道德吗?其实,有些我所见过的最不道德的人恰恰还是我的客户。如果他们是百万富翁、亿万富翁,想依靠你来合法地欺诈政府,这样,你虚报一点服务费是很容易的。我们全都这么做。”

    “公司教你们这么干吗?”

    “不,全靠自学。一开始,你可以拼命干许多个钟头,可你总不能老这么干,于是,你就走起捷径来了。真的,米奇,要不了一年,你就知道怎样只干10小时却能开出两倍的收费账单了。这似乎是律师必备的第六感。”

    “我还得具备什么?”

    拉马尔搅着冰块,想了一会。

    “要有一些玩世不恭,干这一行的人要不了多久都得这样。在法学院,你对律师职业怀有一种神圣感。什么个人权利的斗士啦,宪法的捍卫者啦,受压迫者的卫士啦,客户利益的维护者啦,等等等等。可是,等你到这儿干上6个月,你就会明白,律师不过是一张嘴,随时都可以卖给出最高价码的人,不论是谁,恶棍也好,混蛋也罢,只要付得出高得怕人的费用就成。哦,是的,你会变得玩世不恭的。那很令人悲哀,真的。”

    “我刚上班,你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我讲这些。”

    “钱会补偿一切的。一年两万块钱竟能让人忍受那么多苦役,真是令人吃惊。”

    “苦役?你说得真可怕。”

    “对不起。还不至于那么糟。我的人生观上周四彻底变了。”

    “不想看看房子吗?可棒啦。”

    “改日吧,这会儿我只想找个人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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