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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外一刀

    梅仙急忙道:那两人都是龙王座前的虾兵蟹将,难道公子没认出来?

    侯玉阳道: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梅仙也轻轻咳了咳,道:那两人既已出现,我想龙王八成也到了扬州。

    李宝裳刹那间诧异的神色便已不见,只淡淡接道:而且很可能已进入金府,否则无心乞婆绝不会跑出来,所以二公子大可不必为此事耽心,属下担保花大少的眷属出不了问题。

    侯玉阳点点头道:好,那咱们也就可以安心去救人了

    说到这里,突然被梅仙拉了一下,急忙把话缩住。

    只见一名担挑小贩匆匆从后面赶来,气喘喘道:有三件事向总管禀报。

    李宝裳只轻轻道了声:说。

    那小贩边走边道:第二件,龙王已到金府。第三件,陆少卿刚刚进城,随行的有百十名帮众,楼中的硬里子几乎全都在里边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转进一条窄巷,从头到尾连看都没有看众人一眼。

    李宝裳既不追赶,也不追问,依然像没事人般的往前走。

    梅仙也没吭声,神情却显得有点紧张。

    侯玉阳左顾右盼道:喂,第一件他怎么没说?你为甚么不问问他?

    李宝裳朝对岸即将消失的人马一指,道:第一是咱们自家的事,他不说属下也知道。

    侯玉阳又道:那么第三件的陆少卿,又是何方神圣?

    李宝裳瞟了梅仙一眼,道:那是神鹰第二楼的陆楼主,是当今武林使剑的绝顶高手,当年大小姐就曾在他剑下吃过亏,所以二公子最好多加小心,非到必要时,尽量避免跟他动手。

    梅仙也迫不及待道:对,据说那家伙的剑法邪气得很,在你的功力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千万不可去招惹他。

    侯玉阳叹息一声,道:老实说,我最讨厌动刀动枪,也从来不想去招惹任何人,可是以我目前的立场,我不去招惹人,人家肯放过我吗?

    梅仙摇头,忍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

    李宝裳却哈哈大笑,道:二公子太多虑了,依属下看来,他们也未必能将你怎么样。

    侯玉阳怔了怔!道:咦?这次他们不全是冲着我来的吗?

    李宝裳道:没有那么严重,霍传甲乃一代枭雄,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怎么可能为了替他一个女儿报仇,便调动全帮大批人马,与正道人士决一死战?

    梅仙讶声叫道:对呀,这件事的确有违常情,以霍传甲的老谋深算,不应该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才对。

    侯玉阳浑然不解道:那么他们的目的是甚么呢?

    李宝裳道:属下认为他不过是假藉复仇之名来扩张神鹰教的地盘而已因为他实在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只怕他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侯玉阳道:为甚么?

    李宝裳道:第一,他的年事日高,刀法虽称天下无敌,但体力却日渐衰退,终有一天会被二公子这等年轻高手追赶过去

    侯玉阳急咳两声,道:还有呢?

    李宝裳道:第二,神鹰教各楼之间时有冲突发生,而且还有愈来愈激烈的倾向,为了平息这股纷争,他非得找件合力对外的事,教大家做做不可。

    侯玉阳想了想,道:嗯,有道理。

    李宝裳继续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他得替他属下的年轻高手安排出路。能够被他带进神鹰教的年轻人,大都是桀傲不驯、野心勃勃之类,长期让他们压在那些老人下面,日久非反不可,所以除了扩充地盘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侯玉阳道:照你这么说,咱们只要把他们挡回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就行了。

    李宝裳道:也不行,如果不能早日将他们消灭,江南武林的情况会比现在还惨。

    侯玉阳忙道:那么依你看咱们应该采取甚么对策呢?

    李宝裳目光匆匆四顾一眼,低声道:设法挑起他们的内讧,让他们自相残杀,才是上上之策。

    侯玉阳摇头苦笑道:你想兵不血刃,就把神鹰十三坛搞垮,谈何容易?

    李宝裳道:也并不太难,想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就是那么垮的。

    侯玉阳不得不侧首凝视着她,道:你有把握?

    李宝裳道:有没有把握,就得着二公子怎么做了。

    梅仙也插嘴道:不错,这种事,除了公子之外,别人是做不来的。

    侯玉阳登时停住脚,怒叱道:你们疯了,你们以为我是谁?

    梅仙立即道:你是金陵的侯二公子啊。

    李宝裳也紧接道:也是当今唯一可以影响四派三门二会的人,只有你的决定,他们才会遵行。

    侯玉阳愕然道:甚么四派三门二会?

    李宝裳道:四派指的当然是少林、武当、丐帮和刚刚现身的峨眉

    侯玉阳打断她的话,愁眉苦脸道:李宝裳,你的头脑清醒一点好不好,少林、武当、丐帮三派过去跟侯家或许有点交情,倒也说得过去,但峨眉和咱们毫无渊源,人家凭甚么要听咱们的?

    李宝裳笑笑道:咱们跟她们没有渊源,但谢姑娘有。

    梅仙也已迫不及待接道:而且关系可能远比我们想像中来得深远得多,否则她们也不会不远千里的赶来保护她了,你说是不是?

    侯玉阳急忙将头朝李宝裳一歪,道:说下去。

    李宝裳道:三门指的便是咱们金陵的虎门五湖龙王花老爷子的龙门,以及以毒药暗器驰名天下的蜀中唐门。

    梅仙马上嗤嗤笑道:唐门和咱们的交情可非比寻常,我想我不说公子也应该知道。

    侯玉阳急咳两声,道:二会呢?

    李宝裳朝对岸一指,道:所谓二会,就是薛家的紫凤旗和与二公子关系最密切的金刀会。

    梅仙突然叹了口气,道:不错,金刀会的谭总跟公子的交情实在没话说,恐怕到了要紧关头,真正肯为公子舍命的朋友,也只有他和花大小姐两人而已。

    李宝裳道:那也不见得,我认为像京里的阎四爷、华山的黄少侠、沧州的鲁氏兄弟,都跟二公子有过命的交情

    侯玉阳似乎已不想再听下去,低着头就往前走。

    李宝裳和梅仙也不再开口,默默的紧跟在他后面。

    直走了大半条街,侯玉阳才突然转回头,道:好吧,你们说,咱们该从哪里着手?

    李宝裳指了指岸边道:看样子,咱们也只有从这里开始了。

    话刚说完,从低低的河岸下已窜出个船夫打扮的老人,道:站在上面的可是金陵侯府的李总管?

    李宝裳蹲下身去,道:正是我,您老人家是来接我们的吗?

    那老船夫道:不错,我们三爷很想跟李总管聊聊,特派小老儿相请,务请李总管赏光。

    李宝裳眉头一皱,道:我跟刘奎有甚么好谈的?你告诉他,我没空。

    那老船夫却掂脚往岸上瞧了瞧,道:请问侯二公子有没有来?

    李宝裳冷冷道:来是来了,不过我家公子是何等身分?怎么会跟刘奎那种人打交道?我看多言无益,您老人家还是请回吧!

    那老船夫对李宝裳的傲慢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依然客客气气道:我们三爷说如果二公子无法移驾也没有关系,但有样东西务必要请侯二公子过目,这件东西对侯二公子好像十分重要

    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一只扁平的小包,恭恭敬敬的交到李宝裳的手上。

    李宝裳还以为是甚么珍贵之物?谁知打开一看,竟是一块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破旧蓝布,而且上面油垢斑斑,还带着一股汗臭味道。

    她原本递出去的手不禁犹豫下来,怔怔的望着侯玉阳,道:这是甚么东西?二公子可有甚么印象?

    侯玉阳不待她说完,便一把夺了过去,神色激动的紧抓着那块蓝布良久,才猛地把头一甩,道:上船!

    说罢,大步冲了下去,毫不迟疑的窜进舱中。

    李宝裳和梅仙也只好默默的跟上了船。

    船身很短,船篷却很高,短短的船舱中摆着几张矮矮的藤椅,显然是铁府平日专门接送宾客所用的船只。

    船上除了那个老船夫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分站在船篷两侧,其中一人眼睛一直紧盯着侯玉阳手中的那块蓝布,一待三人坐定,便已忍不住向那老船夫问道:你方才交给侯二公子的是甚么信物?我怎么没听三师哥提起过?

    另外一个也紧接道:我也没听说过,他是几时交给你的?

    那老船夫一面吃力的把船撑离岸边,一面道:那根本就不是刘老三交给我的,你们两个当然不会知道。

    先前开口的那人大吃一惊,道:不是三师哥交给你的,是哪个交给你的?

    那老船夫竹篙一调,道:是你们师父铁老爷子

    说话间,一篙猛然刺出,只听噗地一声,篙尖刚好刺进了那个年轻人的咽喉。

    那个年轻人吭也没吭一声便躺了下去。

    那老船夫急急喊道:李总管,另外一个也不能留下活口。

    李宝裳没等他开口便已动手,等他把话说完,早已躺在舱中。

    那老船夫好像还不放心,急忙收篙换桨,匆匆窜入船里,又在这人胸口补了一掌,才松了口气,道:李总管,你会不会摇?

    李宝裳道:会,在水边长大的,怎么可能不会这种玩意儿?

    那老船夫道:那好,那就有劳李总管替我摇一段路,我得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一下。

    小船在水中摇摇摆摆的往前行,那老船夫放下舱帘,悬起一盏油灯,然后取出两块油布,将那两具尸体分别包扎起来。

    侯玉阳和梅仙还都以为他会将两具尸体抛入水中,谁知他却把那两只包扎妥当的尸体分别绑在篷架上,一边一个,好像惟恐船身失去平衡一般。

    梅仙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道:您老人家还留着他们干甚么?这多麻烦。

    那老船夫叹了口气,道:没法子,这水里几乎有一半都是刘三的船,岸上又有他的人盯梢,只有这样处理才不显眼,而且必要的时候,这两件东西也许还可以派上一点用场。

    梅仙呆了呆,道:那么您老人家知不知道,这次究竟是哪个要把我们引进铁府的?

    那老船夫道:当然是刘老三,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看看能不能闯过他们那一关因为铁老爷子实在很想见侯二公子一面,而且很急。

    梅仙道:为甚么这么急?

    那老船夫沉默片刻,才道:因为他老人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梅仙一惊道:他老人家莫非病了?

    那老船夫道:有那群可恶的徒弟怎么会不病,没被气死已经不错了。

    梅仙道:据说铁老爷子的徒弟很多,难不成全都反过去了?

    那老船夫道:当然也有一部分站在他这一边,不过数量愈来愈少,长此下去,纵然铁老爷子还能活下去,他身边的人也非跑光不可。

    久未开口的侯玉阳忽然道:我记得铁老爷子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那老船夫感伤道:死了,两年前就死了,如果铁大小姐还活着,铁家也许还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边说着边摇头叹气的走出去,很快的就把李宝裳替换进来。

    李宝裳一窜进舱里,便急急问道:二公子,方才那位老人家交给你的究竟是甚么东西?值得你不顾一切的跟着他走?

    侯玉阳甚么话都没说,只哗地一声,猛将那块蓝布撩开,是一条三个指头宽的布带。

    他熟练地将这布带往额头上一扎。

    梅仙一旁愕然叫道:原来是一条止汗带!

    侯玉阳道:不错,在我挨那一刀之前,我就一直扎着这条止汗带的,当时也只有铁老爷子才有机会把这条东西收起来。

    李宝裳道:二公子认定这条东西是铁老爷子在救你的时候收起来的?

    侯玉阳苦笑着道:他究竟是救我还是害我,一时实在说不清楚,不过那老船夫既然拿出这条东西,就足以证明他来接我们是受命于铁老爷子,而不是细雨封江刘奎。

    李宝裳点头,不断的点头。

    梅仙急忙道:李总管,你看公子额头上缠着这条东西,是不是很好看?

    李宝裳道:嗯,的确很帅气。

    梅仙道:赶明儿我们姊妹三个也每人来一条,你看怎么样?

    李宝裳神色一动,道:干脆咱们侯府上下每人都来一条算了,既帅气,又实用,而且色泽也比那些杂七杂八的颜色要正派多了,二公子,你说是不是?

    梅仙又道:如果这正中再精工绣一只老虎

    李宝裳接口道:这就会成为咱们金陵侯家行走江湖的标志啦!

    侯玉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李总管,我发现你这个人真不错,要是将来有一天,我非离开侯府不可,也希望能跟你做个好朋友。

    李宝裳吃惊道:这是甚么话?二公子离开侯府,属下还混甚么?

    侯玉阳道:咱们把那个孩子救出来,你好歹也得拉拔他成人,侯家待你一向不薄,这正是你一个报恩的机会。

    李宝裳摇首长叹道:不行了,我已经老了,已经没有耐性再扶植第二代了,那种事应该让他们年轻人去做总之,二公子在侯府一天,我就做一天总管,二公子甚么时候离开,我甚么时候走路。

    侯玉阳道:你放着侯府的全权总管不干,要走到哪里去?

    李宝裳道:跟着二公子去闯江湖,以二公子的人品和才智,将来一定会创出一番事业,我虽然不才,但在二公子身旁打打杂,动动脑饬,多少还应该有点用处。

    侯玉阳笑笑道:李总管太看得起我了好吧,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个孩子救出来,无论如何他总是侯家的种,正正当当的种,说甚么咱们也不能让神鹰教给连根拔掉。

    李宝裳道:对,属下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也得把他救出来。

    说话间,船已缓缓停靠在岸边。

    李宝裳探首帘外,道:到了吗?

    那老船夫道:还没有,这是刘老三设置的关卡,怎么会没有人在?真奇怪。

    李宝裳道:别管他,继续往里走。

    那老船夫答应一声,很快的转进了另一条河道。

    河道愈走愈窄,铁府的灯火已然在望,同时也有零星的杀喊之声遥遥传来,在静夜中听来格外刺耳。

    那老船夫一副幸灾乐祸的语调道:难怪关卡上没人,原来是有人闯庄。

    侯玉阳忙道:是不是薛宝钗先跟他们动上手了?

    李宝裳抢答道:不会,夫人跟属下约定的时刻还没到,而且她也不可能硬闯。

    梅仙立即接道:不错,她是来救人的,在没有见到那个孩子之前,应该不会急着跟他们翻脸才对。

    侯玉阳道:这么说,一定是花白凤那家伙沉不住气了!

    李宝裳道:也可能是金刀会的总瓢把子,以他的个性而论,在夫人拜庄之前,他一定会先抢着给神鹰教一个下马威。

    侯王阳皱眉道:谭啸天真的来了?

    李宝裳道:来了,比夫人先一步进城,夫人延迟到今天才赶来,目的就是在等他

    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又道:还有,二公子一定得称总瓢把子为大哥,你这样呼名唤姓,他听了会不高兴的。

    梅仙也连忙道:是啊,人家日夜兼程赶来,你可不能一见面就泼他冷水。

    侯玉阳苦笑。

    这时喊杀之声已近,铁家高大的院墙已在眼前。

    那老船夫停桨眺望,道:奇怪,怎么会没有人接应,你们不是跟他们约好的吗?

    李宝裳道:我们并没有约,我们不过是接到一张条子,想赶来碰碰运气。

    那老船夫道:甚么条子?

    李宝裳急忙把那张图掏出来。

    那老船夫就近油灯一看,立刻道:这是哪个交给你们的?

    李宝裳道:鸳鸯拐褚成。

    那老船夫当场便把纸条撕成碎片,随手往河里一散,抓起桨就往前摇。

    转眼已摇到院墙墙根,缓缓驶进了一个从水面着不见的暗槽中。

    只见他俯身水中摸索一阵,忽然有块石墙逐渐下沉,片刻间竟现出一个高出水面一尺多高的肩洞。

    紧跟着他抓起竹篙,一拆为二,在三人协助下撑起船篷,然后将那两具包扎着的尸体分垫在暗槽两旁,将断篙横架在尸身上,再把船篷拆卸下来,摆在断篙上面。

    船身虽与船篷脱离,但从远处着来,就和原船停靠在墙边完全无异。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那老船夫才请三人平躺在船中,自己也仰身船头,双手开始在洞口上方拨动,船身便从扁洞中无声无息的飘了进去。

    洞中一片漆黑,那老船夫摸黑拨船前进,接连转了几个弯,才在一条岔道的尽头停下来。

    未经呼唤,洞顶已开了一条缝,一名仆妇打扮的人持灯朝下照了照,立即将洞门整个掀开。

    三人相继跃出一瞧,方知已置身一间陈设典雅的卧房中。

    那洞口重又合起,方才负责开洞口的仆妇也匆匆退了下去,就只剩下一个瘦骨如柴的老人,正一声不响的靠在一张宽大的软床上。

    侯玉阳仔细的辨认了一番,才认出那老人正是自己急于谋求见面的铁桨铁梦秋,心里不禁一阵激动。

    铁梦秋也像鉴赏一件宝物似的打量着他,过了很久,才吁了一口气,道:好,好,你居然还活着,这大概也是天意吧。

    侯玉阳沉叹一声道:托您老人家的洪福,我总算没被你们给整死!

    铁梦秋陡然翻身下床,跪倒在地,道:老弟,我铁某人对不起你。

    侯玉阳趋前一把将他托起,道:事到如今,道歉又有甚么用?反正我已经被你们推上台,这出戏不唱下去也不行了。

    铁梦秋稍许挣动了两下,登时面现惊愕之色,道:你你有内功?

    李宝裳哈哈一笑,道:金陵的侯二公子,怎么会没有内功?

    梅仙也在一旁笑咪咪道:而且您老人家也一定发觉我家公子的功力,远比一般年轻高手要高明得多,对不对?

    铁梦秋叹道:神医周天羽的吹月吞日心法,加上碧眼金蝇神药,果然奏效

    侯玉阳惊道:你说甚么?神医周天羽的吹月吞日心法?那是甚么意思?

    铁梦秋道:神医周天羽用潜音贯耳大法

    侯玉阳道:甚么?

    铁梦秋道:神医周天羽说,那是用催眠的方法,在你睡眠中叫你背会一篇最简单易行的内功口诀,将来到底有甚么成就?只有看你的福分

    侯玉阳道:难怪我常常在潜意识里,脑海中会出现吹月吞日的口诀

    铁梦秋道:所以你实在该多谢神医的再造之恩

    李宝裳道:对对,我们侯府全体上下,都该多谢神医的再造之恩!

    铁梦秋瞪眼道:你胡说甚么?你以为这个侯二公子是谣传中的扬州小马?我告诉你,我发誓,当天亲身在场,亲眼看见神医周天羽将重伤垂危的侯家老二侯玉阳,从死神手中救回来我发誓,我如有半句谎言

    李宝裳急忙阻止道:铁老爷子不必发誓,我们大家都相信你的话神医周天羽将我家重伤垂危的二公子从死神手中救回来,不只是救了二公子一条命,也等于救了我们侯府全体上下

    梅仙接口道:甚至是救了天下武林苍生!

    铁梦秋向侯玉阳凝视了半晌,口中仍是喃喃道:嗯,年轻英俊,本钱雄厚,金枪不倒,再加上侯家的荣华富贵,无边尊荣,倒是便宜你这小子啦

    李宝裳接口道:也许这才是他灾难的开始

    铁梦秋深深点头,这才向李宝裳道:李总管,过去咱们曾经见过一面,不知你可还记得?

    李宝裳道:当然记得,当年追随大公子出游扬州,有缘得以拜会铁老爷子,我一直引以为平生一大幸事,怎么可能忘记。

    铁梦秋苦苦一笑,又转头打量着梅仙三人,道:姑娘想必就是那位名满武林的虎门三花婢吧!

    梅仙忙道:铁老爷子真会开玩笑,我们不过是公子身边的一个丫头,那里当得起名满武林四个字。

    铁梦秋长叹一声,道:这几年侯府人才辈出,难怪连神鹰教都奈何你们不得,不像我们铁家,人家只轻轻吹了口气,我们就垮了。

    李宝裳立刻道:垮不了,只要您老人家撑着点,咱们就有办法把他们赶回去。

    铁梦秋连连摇头道:撑不下去了,我能够撑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

    李宝裳听得眉头一皱,道:不知老人家究竟得了甚么病?

    铁梦秋道:我没有病,我只是中了毒,一种解不开的毒。

    李宝裳怔了怔!道:您老人家太悲观了,天下哪有解不开的毒?

    铁梦秋摇着头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可是神医周天羽已经弃世

    李宝裳沉默。

    梅仙也呆呆的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侯玉阳突然咳了咳,道:唐大先生行不行?

    铁梦秋道:他不行,实不相瞒,我的五脏六俯全都完了,我就是靠着唐大先生的药,才能活到现在,也许连唐大先生都没想到我能支撑这么久,这大概就是因为我跟你还有缘分再见这一面吧!

    侯玉阳不由又叹息一声,道:我跟您老人家的确有缘,否则怎么会搞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怕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

    铁梦秋忽然又撑起身子来,慎重其事道:侯二公子,过去的事咱们多谈无益,最好就此打住我已经是个随时都可能断气的人,在我临死之前,能不能再拜托你两件事。

    侯玉阳一惊,道:我能替你做甚么事?我的能力有限得很,您老人家应该很清楚才对。

    铁梦秋道:我清楚,所以我才拜托你,因为这两件事也只有你才办得到。

    侯玉阳无奈道:好吧,你说说看,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铁梦秋未曾开口,便先淌下泪来,道:第一,我那个孙子,你要负责扶养他成人,万一他不适合习武,你可以教他别的手艺,最主要的是你绝对不能让他受薛宝钗那女人的气。

    侯玉阳瞟了李宝裳一眼,道:这个我画可以答应你。

    铁梦秋拭了把眼泪,道:第二,我还有一批忠于我的徒弟和老弟兄,如果这次他们没被神鹰教杀光,你一定要影响侯家扶他们一把,让他们还能够在扬州继续混下去,而且在任何情况之下,你都不能让那个姓花的把他们吃掉。

    侯玉阳道:您老人冢说的那个姓花的,指的是不是花云?

    铁梦秋道:不错,正是他。

    侯玉阳想了想,道:那个人倒是不成问题,我想我还有办法降住他,至于能不能影响侯府,那就得问问我们李总管了。

    李宝裳慌忙道:这是甚么话,侯家是二公子的,只要二公子一声令下,属下保证上下一体遵行就算夫人反对也没有用。

    梅仙轻咳两声,道:总管言重了,夫人一向极识大体,像这种帮助好朋友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反对呢?

    李宝裳也咳了咳,道:姑娘说得是,方才我不过一时情急,随口说说而已。

    侯玉阳即刻道:看样子这件事情也解决了。

    铁梦秋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一来,铁某再也没有甚么牵挂,可以安安心心的死了。

    说着,就想往床上爬,好像真的要上床等死一般。

    李宝裳急忙叫道:且慢,现在您老人家还不能死,有几件事情您老人家还没有交代清楚。

    铁梦秋莫名其妙的回望着她,道:甚么事?

    李宝裳道:您老人家的心腹弟子都是那些人?你不说出来,将来教我们如何分辨?

    铁梦秋道:这件事你大可不必耽心,到时候自然就分出来了,老实说,就算我现在给你一张名单,也未必靠得住,如今我能够绝对把握的,也只有跟随我多年的那几个老人而已。

    李宝裳道:鸳鸯拐褚成怎么样?还算不算您老人家这边的人?

    铁梦秋摇头道:恐怕靠不住了,最近他经常跟刘三那批人在一起,有很多那边绝对不该知道的事情,都已陆续泄漏出去,我怀疑很可能是他搞的鬼。

    李宝裳惊道:可是我们跟您老人家会面的那张纸条,都是由他手里传出来的。

    铁梦秋道:我知道,那是我故意交给他办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一定偷偷跟在后面,但有件事连褚成都被蒙在鼓里,那就是所有的暗道入口都只能使用一次,他们若想跟进来,除非重新把那道石墙炸开。

    李宝裳听得大吃一惊,梅仙的俏脸也登时变了个颜色。

    铁梦秋嗤嗤笑道:你们不要紧张,他们绝对不敢使用这一招的。

    李宝裳忙道:何以见得?

    铁梦秋神秘兮兮的朝四下瞄了瞄,才悄声道:因为我所有的徒弟都知道铁府内院埋满了炸药,他们惟恐不小心把全部的炸药引爆当然炸死我正合他们的心愿,可是这里边有很多是他们自己人,也许其中还混着不少神鹰教的奸细,以做事一向畏首畏脑的刘三来说,他绝对没有胆子冒这个险。

    李宝裳恍然道:难怪萧锦堂不敢贸然闯进来拿人,原来是伯您老人家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铁梦秋得意洋洋道: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铁某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我这几十年的江湖不等于白混了?李总管,你说是不是?

    李宝裳点头,而且神态间充满了钦佩之色。

    梅仙却在这时笑嘻嘻道:铁老爷子,您老人家究竟有没有在家里埋炸药?

    铁梦秋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她,道:咦?听你的口气,你仿佛还有点不太相信?

    梅仙道:我并不是不相信您老人家的话,我只是有点怀疑罢了。

    铁梦秋道:你怀疑甚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梅仙道:同归于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干的事,以老爷子的老谋深算,不该下这么大的赌注才对。

    铁梦秋道:为甚么不该?除此之外,我还能有甚么更好的手段来吓阻他们?

    梅仙缓缓摇着头,道:只靠吓阻解决不了问题,如果真有人想消灭你们铁府,只要围困你们几个月就够了,何必闯进来跟你同归于尽?

    侯玉阳也忍不住插嘴道:对啊,如此一来,您老人家那些炸药岂不是白埋了?

    铁梦秋咳了咳,道:那么依你们看,我应该用甚么办法保护家小呢?

    梅仙不假思索道:当然得靠暗道,您老人家当年把铁府建在这片沼泽中,一定留了很多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逃生之路,对不对?

    铁老爷子不讲话了,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铁某算服了你

    说着,突然将她唤到床前,轻声道:我现在告诉你一个秘密出口,你要仔细听着,可千万不能把步骤搞错。

    梅仙悄悄道:是不是在您老人家这张床下面?

    铁梦秋吃惊的瞪了她片刻,道:你的确很聪明,不过聪明的人往往会做错事,但这件事却绝对错不得,只要一马虎,就甚么都完了。

    梅仙点头道:好,您老人家请说,我在听着。

    铁梦秋道:记住,在挪动这张床之前,一定要先把我搬到第三张椅子上去,也就是中间那一张,无论我是死是活,都要把我搬过去。

    三个人同时看了看墙边并排摆着的五张太师椅,同时点了点头。

    铁梦秋继续道:然后才能将床铺掀起,要从床脚往上掀,床面整个镶进墙壁时,下面的暗门自会开启

    梅仙点点头,铁梦秋继续道:暗门底下停着一条小船,你们要尽快跳上船拼命的往外划,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一定要划出五十丈外的另一道暗门,否则那道暗门一闭,你们就永远出不去了

    说到这里,突然捂着胸口,状极痛苦的接连呻吟了几声。

    侯玉阳耽心道:您老人家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

    铁梦秋眼睛一瞪,道:谁说的?我舒服得很,我只是对我那个孙子有点放心不下因为那条小船最多也只能乘坐三、四个人而已。

    侯玉阳笑笑道:那您老人家太多虑了,我们这次冒险赶来的目的,就是为救那孩子,就算只容一人逃生,我们也会让他先走。

    铁梦秋猛地抓住了李宝裳的手臂,道:他说的话究竟算不算数?

    李宝裳道:当然算数,不仅侯府上下没有话说,就连其他正派人士都多少也会买他几分交情。

    铁梦秋听了连连点头,道:好,好,我早就看出他是块材料,看来这回我是选对人了。

    李宝裳忽然倾耳细听一阵,道:咱们的时间好像差不多了,现在您老人家总该放心把那孩子藏匿的地点告诉我们了吧!

    铁梦秋突然捧着肚子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气喘喘道:那孩子的藏匿之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们二公子才能猜得到,我一想到这个安排,就忍不住要笑,这简直可以说是我铁某平生最大的杰作。

    李宝裳和梅仙听得莫名其妙,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到侯玉阳脸上。

    侯玉阳咳咳道:晚辈还有个小问题,希望您老人家趁这个机会能给我一个答覆。

    铁梦秋笑咪咪道:前面那个问题,你还没有搞懂?

    侯玉阳点点头道:晚辈想请教的,是另外一件事。

    铁梦秋道:好,你说。

    侯玉阳道:当初您老人家为甚么会那么做?按说您老人家应该很恨侯家才对。

    铁梦秋脸色一惨,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我是很恨侯家,但我却不能眼看着金陵侯府就此在武林中消失,你知道为甚么吗?

    侯玉阳摇头。

    铁梦秋道:因为我得为我的孙子留个背景,一个名门正派的背景,你懂了吧!

    侯玉阳道:原来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只是为了给那个孩子留个吓唬人的门第?

    铁梦秋缓缓的点着头,道:当时我的确是那么想的,不过若是换成现在,我的想法就不同了,无论是为了武林的情势,还是为了名声一向不错的侯家,我都会那么做,你相不相信?

    侯玉阳居然没有出声,李宝裳和梅仙也急忙将目光避开,好像都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铁梦秋似乎一点也不感意外,只苦笑了一下,继续道:你知道吗?一个人的胸襟有多大,成就就有多大,要想统御武林,光凭武功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要有容人、恕人的气量。过去铁某的气量就是太狭了,所以努力一生,仍然围着瘦西湖打滚,如果我的心胸再宽一点,气量再大一点,至少我的成就也该不会低于太湖里的那只老乌龟才对这一点,你们相信不相信?

    三个人依然没有吭声,但神情却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铁梦秋满意的笑了笑,于是又挺直了身子,闭上了眼睛,一副马上要死的样子,道:现在你们可以去找我的孙子了,再拖下去,恐怕金刀会的谭老大和那个姓花的丫头都要玩完了。

    李宝裳不慌不忙道:外边一时片刻还完不了,您老人家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出来,我们怎么能走?

    铁梦秋睁眼道:还有甚么事?

    李宝裳轻轻道:炸药埋藏的地点和引爆的时间。

    铁梦秋霍然坐起,吃惊的瞪着她,道:你们侯家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把铁家吃掉吧?

    李宝裳淡淡道:您老人家认为我家二公子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铁梦秋凝视了侯玉阳一阵,才道:外面根本就没埋炸药,我只在门前的走廊上少许摆了一点,那只是吓阻追兵用的,而且在暗道中的那条小船划动之后才会自动引爆,绝对伤不到里边的人,你们只管放心好了。

    三人这才相顾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几下敲门声。

    铁梦秋理也不理,只慢慢的扳动着手指,直等到十只手指通通扳完,房门才缓缓开启,方才退出去的那名仆妇又走进来,只是手里多了一张大红色的帖子。

    那仆妇先瞟了侯玉阳一眼,才道:启禀老爷,金陵的侯夫人投帖求见。

    铁梦秋听得狠狠的在床上槌了一拳,道:这娘们是怎么搞的,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投哪门子的帖?干脆杀进来不就结了?

    那仆妇急忙往前凑了凑,道:已经杀进来了,这张帖子是从内院的墙外甩过来的。

    铁梦秋怔了一下!陡然哈哈笑道:好,好,这才像她们薛家的作风。

    侯玉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她的腿倒也快得很。

    李宝裳道:那当然,前面有金刀会的总瓢把子和花大小姐开路,旁边又有一批紫凤旗的生力军,那还慢得了吗?

    梅仙一旁悄悄接道:我看这次夫人一定是想给铁老爷子留点颜面,否则恐怕早就闯进来了,区区一道院墙怎么可能拦得住她?

    铁梦秋立刻道:你们赶快把她叫进来,千万不要再给我留面子,再客气下去,咱们就统统要毁在神鹰教手上了。

    李宝裳点了点头,回头就想走。

    侯玉阳忽然道:且慢,晚辈还有一件事,想向您老人家请教。

    铁梦秋不耐道:快说,快说,再慢就要误事了。

    侯玉阳道:霍传甲和萧锦堂那批人究竟有没有住在府上?

    铁梦秋道:好像都住在东院的客房里。

    侯玉阳道:那就怪了,对方既有霍传甲、杜云娘、萧锦堂和陆少卿等绝顶高手,再加上三个楼的精英,实力何等雄厚,怎么会拦不住一个薛宝钗?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李宝裳道:二公子莫忘了,咱们这边的高手也不比他们少。

    侯玉阳道:但你要搞清楚,进来的不是大智大师和无心乞婆也不是唐大先生或是韩仙婆,而是个薛宝钗,以她的功力而论,莫说碰上对方的高手,纵然遇上一两个堂坛级的人物,只怕也够她忙半天的,你说是不是?

    李宝裳想了想,道:嗯,二公子顾忌的也有道理。

    铁梦秋不以为然道:我认为这种顾忌简直是多余的,说不定对方那几个厉害角色,刚好被大智和尚那批人绊住,薛宝钗只不过是抓到了机会而已。

    梅仙即刻接道:也许是那几位前辈高人,知道夫人救人心切,有意先把她送过来的。

    李宝裳却沉吟着道:依我看最可能的原因,还是霍传甲那批人故意先放她进来救人,然后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打算再从夫人手中把人抢过去。

    侯玉阳道:这就对了,所以咱们在把那个孩子找出来之前,绝对不能教他们踏入内院一步。

    铁梦秋大摇其头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不放他进来,其他的人难道就不会闯进来吗?

    侯玉阳道:您老人家放心,那些人都知道内院埋着炸药,谁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铁梦秋急道:你有没有搞错?这个消息是我故意放给神鹰教那批人听的,咱们这边的人怎么会知道?

    侯玉阳笑了笑,道: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您老人家的徒弟有那边的,也有这边的,难道您老人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铁梦秋怔了好一会,才苦笑连连道:这个小王八蛋,把我这个做师父的都给搞糊涂了,但愿他们以假当真,能够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侯玉阳道:看样子早就传过去了,否则外边打了这么久,还会没有一个人闯进来吗?

    铁梦秋愕然道:对啊,至少也应该过来一两个才对。

    侯玉阳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刚好趁着这个空档去找人。

    铁梦秋道:就你们三个。

    侯玉阳道:怎么?您老人家是不是认为我们的力量不够?

    铁梦秋凝视他一阵,道:好,你们去吧,但若遇到阻碍,可千万不能心存妇人之仁,不管他是哪边的,一律格杀勿论。

    侯玉阳不再多说,把头一点,便出了房门。

    李宝裳也匆匆跟了出去,只有梅仙好像依然舍不得离开似的,笑咪咪的站立在原处。

    铁梦秋注视着她,道:你还有甚么花样?

    梅仙摇头摆手道:没有花样,我只想再请教您老人家一声,我们回来的时候,是否敲过门之后,非要数到十下才能进来?

    铁梦秋道:不错,不能早,也不能迟。

    梅仙道:万一迟了一点呢?

    铁梦秋道:那你们就只有另谋逃生之路了。

    墙外喊杀连天,墙里一片沉寂。

    这时已近起更时分,院中已亮起了几盏昏暗的灯火。

    侯玉阳沿着走廊,边走边四下张望,显然是正在寻找目标。

    李宝裳倒提钢刀,紧紧的跟在一旁,一副随时准备出手护主的样子。

    梅仙却独自心事重重的走在最后,过了很久,才忍不住急步赶了上去,道:我愈想愈不对,你看铁老爷子会不会还留了一手?

    侯玉阳心不在焉道:你放心,铁桨铁梦秋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不会把大家一网打尽的。

    梅仙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怀疑他是不是另外替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因为我怎么着他都不像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

    侯玉阳摇着头,道:不可能吧,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头干起的年龄,怎么可能放弃他辛苦一生所创下的这点基业?

    李宝裳也在一旁道:不错,若是换了我,我也不会轻言放弃。

    梅仙百思不解道:果真如此,他就应该拜托我们设法救他才是,为甚么还要在我们面前装成一副非死不可的样子呢?

    侯玉阳皱着眉头想一想,道:或许是他真的毒浸五脏,已经无药可救了。

    梅仙道:可是天下哪里有解不开的毒药呢?尤其是他那种慢性之毒!

    侯玉阳道:对啊,怎么会连蜀中的唐大先生都束手无策。

    李宝裳突然道:依属下之意,这也许只是铁老爷子和唐大先生之间的问题。

    侯玉阳愕然停步,道:这话怎么说?

    李宝裳道:属下认为唐大先生纵有把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救他,至少也得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才动手。

    侯玉阳道:你是说唐大先生是想弄清铁老爷子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李宝裳道:对,以唐大先生的个性而论,他宁愿见死不救,也绝不可能去帮一个敌人解毒。

    侯玉阳道:嗯,有道理。

    梅仙却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这种推断是很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到,铁老爷子是个耳目灵通的人,有关公子和唐丹凤的关系,他多少也应该有个耳闻,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至少他方才也该在公子面前表示一下才对呀。

    李宝裳笑笑道:怎么表示?他能说侯二公子和唐丹凤的关系非比寻常,就跟当年令兄和小女的交情一样,能不能请二公子在你未来的老岳丈面前美言几句,叫他赶快把我的毒给解掉

    侯玉阳听得一阵急咳,调头就往前走。

    李宝裳和梅仙相互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也急急追赶上去。

    谁知走出不远,侯玉阳突然缩住脚,轻轻用鼻子嗅动了几下。

    李宝裳急忙凑上去,道:二公子在找甚么?

    侯玉阳道:厨房。

    李宝裳回手指着厅外,道:属下记得铁府的大厨好像在外边。

    侯玉阳道:你在开甚么玩笑?铁老爷子怎么可能把那孩子藏在外院?

    李宝裳神情陡然一震!梅仙却一点也不意外,立刻皱着鼻子左右嗅了起来。

    侯玉阳诧异的望着她,道:你这是在干甚么?

    梅仙道:在找内院的小厨房。

    侯玉阳摇着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道:笨哪,风是打对面吹来的,你竟朝两边胡嗅乱找有甚么用?

    烟囱里的炊烟已淡,炉灶上热气腾腾。

    宽敞而洁净的厨房里灯火通明,几十个人正在忙着起锅出菜,看上去与一般的厨房并没有甚么两样。

    不同的是所有的师父、徒弟清一色都是妇女,连一个男人都没有。

    侯玉阳怔住了!

    李宝裳也大失所望道:看来咱们可能是找错了地方。

    侯玉阳沉吟着道:奇怪,莫非内院里还有别的厨房?

    李宝裳道:也许,咱们再到其他地方去找找看吧。

    说完,回身就要往外走。

    梅仙忽然悄声喊道:等一等!

    她边喊着,边踮起足尖,将身子整个贴在侯玉阳的背脊上,吐气如兰道:公子,你注意到右角上那个正在分菜的小丫头没有?

    侯玉阳隔着窗子仔细朝里瞧了瞧,道:嗯,怎么样?

    梅仙道:你看她长得是不是有点像你?

    侯玉阳皱眉道:隔得这么远,我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梅仙道:我也看不太清楚,不过我总觉得站在她对面的那个女人有点眼熟

    侯玉阳截口道:你在胡扯甚么?你连那个女人的脸孔都没看见,怎么谈得上眼熟?

    梅仙忙道:我指的是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那件花袄,很像我去年送给谢姑娘的那一件。

    侯玉阳身形猛地一颤,道:你不会搞错吧?

    梅仙道:那件花袄是我亲手缝制的,应该不会搞错才对。

    侯玉阳沉默。

    李宝裳咳了咳,道:如果那个女人果真是谢姑娘,那么她对面的那个小丫头,就极可能是咱们要找的那个孩子了。

    梅仙道:而且铁老爷子为了那个孩子的安全,把他打扮成一个女人,也很合情合理,你们说是不是?

    李宝裳没有吭声,只凝视着侯玉阳的背影。

    侯玉阳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叫道:李宝裳

    李宝裳急忙凑上去,道:属下在。

    侯玉阳道:你去把薛宝钗叫进来。

    李宝裳怔了怔!道:二公子不是说不叫她进来吗?

    侯玉阳道:找人可以不叫她进来,救人没她在旁边怎么行?

    梅仙紧接道:是啊,万一有个闪失,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李宝裳一声没吭,没等他说完,便已冲出了跨院。

    侯玉阳回首望着梅仙的俏脸,道:哪条路,你记住了没有?

    梅仙怔了怔!道:哪条路?

    侯玉阳道:当然是通铁老爷子卧房的那条路。

    梅仙道:记住了。

    侯玉阳道:好,等我们救了这个孩子之后,你带着他和薛宝钗先走。

    梅仙登时倒退一步,猛一摇头道:我不要。

    侯玉阳讶然道:为甚么?

    梅仙理直气壮道:我的责任是保护公子,带他们逃走应该是李总管的事。

    侯玉阳道:李宝裳不能走,后边的事还麻烦得很,这里绝对少不了她。

    梅仙道:那咱们就索性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一块走。

    侯玉阳脸色一寒,道:你这丫头是怎么搞的?你是不是存心要把金陵侯府给毁掉?

    梅仙惊慌道:我我

    侯玉阳神色马上缓和下来,道:你们要跟我一起闯江湖,将来日子长得很,何必像块膏药似的黏在身上,离开一会儿会死人吗?

    梅仙道:公子的意思是说你不会趁着这个机会跑掉?

    侯玉阳道:我为甚么要跑?哪里的日子可以让我过得比侯府更舒服?

    梅仙信疑参半的看了他半晌,才道:既然如此,小婢一切遵照公子的吩咐就是了。

    侯玉阳笑笑道: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李宝裳和薛宝钗已疾奔而至,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灯少女。

    侯玉阳欣然道:袁紫凤?

    梅仙噗嗤一笑:道:还有四仙女。

    果然后面又奔来艾青、艾红、思婷、思筑,一起围住侯玉阳,欢欣鼓舞道: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侯玉阳立刻嘴巴一歪,道:等一等把她们一起带走。

    薛宝钗手持钢刀,气喘喘道:二弟,那个孩子呢?

    侯玉阳道:在里边。

    薛宝钗钢刀一挽,抖了个刀花,道:走,你跟我进去救人。

    侯玉阳突然犹豫了一下,道:救人是我们的事,你在外面等着接应就行了。

    薛宝钗愕然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侯玉阳忙道:你是当家主事的人,怎么可以进去冒险?万一出了甚么差错,将来那个孩子由谁来扶养?

    薛宝钗怔住了?

    这时杀喊打斗之声愈来愈近,显然已有人追进了内院。

    李宝裳急忙道:二公子顾忌的也有道理,夫人就听他的吧。

    薛宝钗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

    侯玉阳立刻道:梅仙,你带夫人绕到后面去等,我们会把那个孩子从后窗递出去,那孩子可能不会武功,你们可要接好。

    梅仙连忙答应。

    袁紫凤姑娘一直默默的瞄着侯玉阳,这时突然开口道:二哥,我呢?

    侯玉阳忙道:你当然得跟她们去,保护那孩子是何等重要的事,少了你这把刀怎么行?

    袁紫凤姑娘吞吞吐吐的好像还有甚么话要说,却被梅仙给硬行拖走。

    侯玉阳如释重负,道:李总管,我先进去搅和一下,你等我的手势再冲进去救人,千万不能进去太早,以免增加无谓的阻力。

    李宝裳沉吟了一下,道:还是让属下先进去吧。

    侯玉阳摇头道:不行,厨房里的事,你应付不了

    他边说着边已昂然走了进去,一进门便大声嚷嚷道:老爷吩咐的桂花鱼条和姜丝蛤蜊汤弄好了没有?

    其中一名掌灶的中年女人道:甚么桂花鱼条?甚么姜丝蛤蜊汤?老爷甚么时候吩咐了?

    旁边一个正在启锅的年轻女人讶声道:咦?这位老兄是谁?怎么面生得很?

    侯玉阳道:你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是不是油烟太大,把你那双漂亮的眼睛给薰模糊了?

    说着,朝站在那孩子对面的女人一指,道:喂,你去把后面的窗户打开,让油烟走一走。

    那女人正是谢金凤,这时正在又惊又喜的望着他,神情十分激动,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说甚么?

    侯玉阳急形于色道:你听到了没有,还不赶快把那扇后窗打开!

    谢金凤这才拧腰跃上大灶,抬脚将灶旁的一名仆妇踢开了,飞快的将那扇窗户揭开来。

    李宝裳适时扑入,直冲向那个孩子,只在他腰身上轻轻一托,刚好从窗口将他抛了出去。

    窗口重又合起,谢金凤也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前后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所有的事情就像根本未曾发生过一般。

    厨房里的几十名仆妇,好像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呆了,过了很久,才有个人尖着嗓子喊道:有奸细

    细字刚刚出口,一根筷子已插进她的咽喉,出手的当然是谢金凤。

    那正在启锅的年轻女人大吃一惊,道:你们看,我说这个人靠不住,你们偏偏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话还没有说完,谢金凤又是一根筷子抖手打出,齐根没入她的左眼眶中。

    那女人惨叫一声,仰身栽倒,剩下的一只右眼充满了惊惧之色的翻在那里,再也不敢吭一声。

    李宝裳不禁倒抽了一口大气,道:姑娘好高明的甩手箭法。

    谢金凤淡淡道:你想必就是侯府的李总管了?

    李宝裳忙道:正是,今后还请谢姑娘多多关照。

    谢金凤瞄了侯玉阳一眼,道: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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