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幕初降。皇城兵部的衙门里灯米微明,原本休假中的懈川阴仿里都有人影在晃动,今天是武举第一天。一千余名今天参加武举考生们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几个司的官员们都在忙碌地整理文书档案,笔在沙沙地走着,一个个考生的命运将在他们笔下定格。
这时,兵部司郎中罗端拿着一份文书匆匆走进了侍郎李麟的房内,“李侍郎,名单已经我们排出来了,这是初步方案。”
罗端将一纸名单轻轻放在李麟的案头,李麟连忙接过名单仔细地看了起来,这份名单就是陈希烈的方案了。调京中的边关悍将为团练使,去江淮地区练兵半年。
陈希烈中午提出来,便要求兵部连夜拟出方案,用他的话说,此事甚急,不得拖延。
李麟看了片刻,便点点头,起身匆匆向尚书房而去,尚书名义上是一部的脑,但实际上的权力掌握在副手侍郎的手中。尚书并不过问具体的事务,他们实际上是相国的一员。参与商讨军国大事,所以陈希烈名义上是兵部尚书,在兵部也有一间朝房,但他却极少来兵部坐镇。
但今天的情况却例外,调边将是他提出的方案,所以最后的定案是一定要他来拍板。
此时尚书房内灯光微明,陈希烈坐在房内看书,等待下面报来的方案。
“相国,已经好了。”
门口传来了兵部侍郎李麟的声音,陈希烈连忙放下:“进来吧!”
门推开了,李麟快步走了进来,将一份方案文书放在他的面前,“请尚书过目。”
陈希烈接过草案,上下仔细地查看,李麟在一旁解释,“按照相国的建议,这次选了江南道和淮南道的十五个兵府为试点,从在京边将中抽取三十名弓马娴熟的边将赴任,为期半年,每兵府各设正副团练使一人。暂行都尉之职”
陈希烈一个一个查看,调范阳史思明为升州江宁团练使,蔡希德副之;调朔方郭子仪为苏州长洲团练使。李国臣副之;调陇右李光弼为常州武进团练使,哥舒耀副之;调安西李嗣业为扬州江都团练使,幕非元礼副之
他迅找到了李庆安,在第八组,“调安西李庆安为寿州寿春团练使,荔非守瑜副之”
陈希烈眉头轻轻一皱,指了指李庆安道:“把他和李嗣业调换一下。李庆安为扬州江都团练使,其他各州都不变,可以正式拟方案了。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改。”李麟匆匆离去了,陈希烈将笔往桌上一放,长长地舒了口气,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半个时辰后,一辆由数十人扩卫的马车驶进了平康坊,在李林甫的相国府前停了下来,陈希烈手中拿着一份文书方案,匆匆走下了马车。
李庆安的第二场比赛是在初六下午,在安仁坊马球场,由上届第三名安西队对阵剑南队,虽然剑南是大唐的边区节度之一,但它的马球水平却远远不如北方的各支强队,只相当于一支中等水平的州队,这也和它的地理环境有关,巴蜀地域狭窄多山。骑兵较弱。
虽然对方是弱旅,但安西队并没有因此轻敌,他们依然派集了最强大的阵容,十名代表安西最高水平的马球悍将出场,白元光、李庆安、段秀实、荔非守瑜、贺委余润等等。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几乎是安西军马球队压着剑南马球队打,无论是个人的技术,还是整体的配合,安西马球队都打得如行云流水。无懈可击,不时打出一个个精彩绝伦的进球,白光远的背击,贺委余润的海底捞月,李庆安的七十步绝杀,都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最后的比分成为开赛以来悬殊最大的一场,十二比一,剑南队惨遭淘汰,安西队表现出了王者的风范。
安西队顿时成为了夺冠的最大热门。无数人都押注在了安西队的身上。不过下午时分,朝廷里突然传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朝廷决定,任命三十名在京的边将为团练使,赴江淮练兵半年,三天后出。
名单很快便在朱雀门旁的公示榜中公布了,在这三十名在京边将中。有二十人都是各马球队核心人物,如范阳史思明、蔡希德;安西李庆安、荔非守瑜;陇右哥舒耀、汤詹;朔方的李国臣等等,一时间风云突变,使天宝七年的马球大赛变得扑朔迷离,而上届第一名,羽林军马球队却没有一个人被调走,实力丝毫不受损,它变成了第一大夺标热门。
得此消息,各大边军马球队都连夜召开紧急商讨会,商讨应对之策。在安西进奏院内,二十几名安西军人也在商讨应对之策。
“这次调将不仅是我们安西,几乎所有的边军都涉及了。所以从实力上说,大家都同时降了一级。实力对比影响并不大。”
说话的是段秀实,他是安西马球队的领队,所有的排兵布阵都是由他负责,这次突然调将去江淮,确实令他措手不及,不过运气还好,安西军被调走的五人中,李嗣业、荔非元礼和田珍都不是马球队的成员,只有李庆安和荔非守瑜受到了影响。最惨的是范阳队,被调走四人都是马球队的核心成员。
旁边的白元光重重在桌上砸了一拳。无奈道:“哎!把我们最优秀的二人调走,心中总是不甘啊!”
这时,段秀实瞥了一眼李庆安,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笑道:“七郎在想什么?”
李庆安此时心中非常疑惑,他是被分到了扬州,怎么这样巧,居然是扬州,难道这真的只是一种巧合吗?他觉得应该只是巧合,调边将去江淮练兵是一件大事,不会用这种大事来亥意安排自己去扬州。
“七郎,你说说看?”白元光见他有些走神,又提醒他道。
李庆安这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道:“我是在想,说不定我能赶上和范阳军的一战。”
“不可能!”白元光立刻否定了他的意见。
“布告上说得很清楚,你们是正月初九毒,恰好和范阳军的比赛也在正月初九,你们上午还要去兵部办手续之类,哪有时间参加比赛。”
这时李嗣业接口笑道:“说不定真的可以,反正是初九走,也没有规定具体时辰,晚上走也符合兵部的规定,至于去兵部办手续,我可以帮七郎一并办好。”
听了李儿凶话,众人的眼睛都序了,如果能在老之前淘汰掉范阳联。,么杀入决战后,他们极可能会遇到羽林军队。
“嗣业说得对!”
段秀实笑道:“只要干掉范阳队这个最大的对手,我们后面就好打的多,至于羽林军队,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他们,上次他们夺冠并不代表他们实力强劲,对付他们,我有七成的把握赢,关键就是范阳军,我估计他们也会一样全部出场,这将是一场最大的硬战。”
“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还要和金州队打一仗,虽然是弱旅,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纷纷站起身散去,李庆安又和李嗣业说了几句,这才离开了。他要赶去高力士府,安恐他那三个可怜的小娘。
李庆安牵马网出进奏院的大门,便畔见一人在叫他,“李将军,稍等一步。”
待来人走近,李庆安才认出来,竟是李林甫的贴身侍卫陈忠,这是个武艺十分高强的年轻人,原本是少林寺的和尚,还俗后成为李林甫的贴身侍卫,李林甫下朝后,他便会像个影子一样,紧跟在他的旁边,是李林甫最信任的人之一。
“陈侍卫,有事找我吗?”
“李相国有个条子给你,你看完后还我。”
说着,陈忠递给了李庆安一张纸条,李庆安心中有些惊讶,他打开纸条,就着门口灯笼的昏暗灯光看了看,上面果然是李林甫的亲笔手迹,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助扬州太守查案”
李庆安有些心事重重地返回了高力士府。尽管他觉得自己去扬州练兵不会是李林甫的玄意安排。但李林甫的一张纸条却推翻了他所有的猜测。练兵是假,查案是真,这很可能就是李林甫刻意安排的。
为什么?仅仅让自己去扬州,有必要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吗?李林甫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
李庆安已经隐隐看出了李林甫的深意,远远看见了高力士的宅子,他不由淡淡一笑,不管查案也好。练兵也好,他李庆安绝不会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快到高力士府宅时,关闭坊门的鼓声便轰隆隆敲响了,李庆安加快度,骑马奔到了高力士的大宅前。
他网进门,罗管家便跑来道:“李将军,老爷在书房等你,请你立刻去见他。”
这几天高力士的心情很不错。他的马球队先声夺人,干掉了实力强劲的金吾卫队,开了一个绝佳的开端。但昨天生在右武卫校场上的风波却让他心凉了半截,调边关悍将去江淮练兵,也就意味着李庆安也会被调走,果然,今天他看到了正式名单,李庆安榜上有名,不过让高力士惊讶的是,李庆安居然是去扬州,这让他的心中又有了一丝新的想法。
“老爷,李庆安来了。”管家在门口小声的禀报。
“请他进来。”
高力士放下了手中的书。李庆安快步走进,躬身施礼道:“高翁!”
“七郎,快坐下。”
高力士呵呵笑着摆了摆手,一名侍女上前铺了一张软垫,待李庆安坐下,高力士又笑道:“七郎,击败金吾卫队,多亏你了。”
“高翁过奖了,是大家挥得好。否则我一人再出色,也是不行。尤其最后一球,鲁平三十步外一记劲射,由此可见他的能力很强。”
说到这,李庆安有些抱歉道:“高翁,可能我后面的比赛无法替你打了。”
“没关系,拿下金吾卫,我就有把握进前十五名了,更重要是你给我的马殊手们带了飞跃提高,进十名我都有信心了。”
“高翁,我去扬州,我的三亿,娘无法带走,就拜托高翁照顾她们了。”
“呵呵!你就放心吧!”
“多谢高翁了。”
李庆安沉吟一下,又问道:“此去扬州。高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没有?”
“聪明人”高力士眯着眼笑了,他就是喜欢聪明人。
“嗯!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这件事和太子有关。”
夜色中,一辆马车迅驶进了务本坊,在一栋巨大的宅前停了下来。马车上下来一名三十余岁的无须男子。他快步走上了台阶,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橡王府。三个大字,他敲了敲门,侧门开了一条缝,男子立刻问道:“秦管家。殿下在吗?”
“在,一直在等公公消息,你快随我来吧!”
“不了,我是找借口出来,要立刻回宫,这是王公公的信,转交给殿下。”
来人取出一只蜡丸,递给管家便匆匆走了。
林王李琰是李隆基的第四子。身材高胖,面目威严,卓有终南山名道士说他有龙凤之姿,他官拜太子太傅,兼武威都督、河西陇右经略节度大使。
大唐自玄武门之变后,便从不是皇长子继位,因此,百年来皇室兄弟之间操刀不断,目光皆盯着含元殿的宝座,到了李隆基时也是一样,他掌握了兵权,逼迫父皇退位,长子李宪畏其势大,主动提出将皇位让给三弟李隆基。
李隆基继位后,为防止兄弟夺位。便修建十王宅,把兄弟们聚居一处。派人严密监视,又为掩人耳目。修建大床大被大枕,让兄弟与他同睡一床、同盖一被、同用一枕。并让人在民间广为宣传,以诩兄弟情深。
上梁不正,下梁必歪,李隆基的儿子们个个野心勃勃,再上宫中屡屡传出废太子的声音,这就是使他的儿子们一天也睡不好觉。
此时,李琰正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时焦急地向窗外望去,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在门口禀报道:“殿下,王公公派人送信来了。”
“啊!快快拿进来。”
管家快步走进了房内,把蜡丸放在桌上,又退了下去,李琰捏碎了蜡丸,展开一幅小小的素绢,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上已定王忠的谋反,命御史中承杨利审之”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李琰感慨地长叹一声,父皇果然是为了收拾太子的支持者,王忠嗣被定谋反,恐怕这太子之位,就危险了。
李琰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他的目光投在了桌上的一纸通告上,那是调边关悍将赴江淮练兵的名单……
水落石出,强烈挥臂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