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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剑

    任天翔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若等群雄歃血为盟,拥护孔传宗做了盟主,那么中原武林便成为了司马瑜手中的棋子,成为他争霸天下的一块垫脚石。他不能看着中原大小门派被人利用还浑然无觉,他必须站出来阻止。

    在众人注视之下,任天翔一步步登台,他先对无垢大师一拜,在无垢合十还礼之时,二人目光相接,俱露出会心的微笑。就这一眼,任天翔已看到无垢大师脸上的正气和眸子中的瑞智;接着任天翔又转向元丹丘,嘻嘻笑道:师父在上,弟子任天翔有礼了!

    元丹丘眼中有些诧异,连忙还礼道:任门主如今领袖一方,丹丘子岂能受此大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古人的教诲弟子不敢稍忘。任天翔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一事,哦,对了!司马道长曾经说过要送我一件厚礼,这次他没有托你给弟子带来?

    元丹丘一愣,眼中闪过一慌乱,但立刻就神色如常道:家师没有交代,也许是忘了吧。你知道我师父年岁已高,记性已不如从前。

    任天翔没有再追问,这已经够了,他已经从元丹丘的反应,知道他是假冒师名。他又转向岑刚和郑渊:能结识商门俊彦,是小弟大幸。

    岑刚跟任天翔没有打过交道,只听说他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所以满是不屑地还了一礼;郑渊眼中则露出会心的微笑,对任天翔微微颔首没有开口。他们已经熟悉到用不着客气,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所想。

    任天翔最后以晚辈之礼对孔传宗拜了一拜,这才转向群雄朗声道:在下任天翔,为当年义安堂,也就是今日义门之门主。义门传承自千年前的墨子,曾是与儒门、道门齐名的中原名门大派。只是后来因种种原因,隐匿于江湖,不为人知。十年前的嵩山论道,家父任重远虽曾率义门弟子出席,却只是旁观,没有参与论道。所以儒门这天下第一名门的称号,在我们义门眼中一钱不值。今日大家既然再次推举儒门门主为中原武林盟主,儒门还想继续保留天下第一名门的称号,就得先问问我们义门答不答应。十年前义门未能与儒门论道争锋,十年后可以再补上,如果儒门能胜过我义门,才真正算得上天下第一名门!

    此言一出,人群炸开了锅,有人叫好,有人则在轰然嘲笑。任天翔待群雄哄笑稍平,转向孔传宗道:不知儒门十大名剑,今日有几位剑士在场?孔传宗讷讷地答不上来,台下立刻有人替他答道:八位!

    很好!任天翔笑道,我义门也正好有八位剑士随我参与盛会,这岂不是冥冥天意?我们便以本门八名武功最高的剑士公开论剑,儒门若能胜出,我便承认你天下第一,孔宗主是中原武林当然的盟主,从今往后,我义门弟子唯孔宗主马首是瞻!不过要是儒门剑士输在了我义门剑士手下,这天下第一名门的称号,从今往后就得归我义门!

    台下群雄闻言纷纷叫好,唯恐天下不乱。孔传宗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邱厚礼,就见邱厚礼也不敢作主,悄悄望向台下混在孔府弟子中的司马瑜。见司马瑜微微颔首,他才上前一步,傲然道:好!我便替孔宗主答应你,定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可是萨满教那柱香恐怕等不了那么久!台下有人高声提醒道。话音刚落,就听有人一声轻哼:这还不简单,你们放心比试,老道保证那柱香燃到足够时辰。

    这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耳中,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方才还与义门众人同桌而坐的那个邋遢老道,突然间变成了一道虚影,游鱼般在人丛中晃了几晃,竟从密集的人群中穿了出去,直奔对面萨满教那座高台。在高台前侍立的萨满弟子正要阻拦,他已经踏着一人的肩头跃上,伸手便将高台上燃着的那根拇指粗细的香,连同香炉一起抄在手中。就在这时,台上那乘巨辇垂着的幔帐突然飘了起来,一股飓风凭空而出,直卷向老道那瘦小的身子。就见老道左手护着香炉,右手划个大圆,将那股直袭其面的飓风引开一旁。飓风虽然偏离原来的轨迹,但威力却是不减,正好落在数丈外一株合抱粗的老树上,就听:咔嚓一声巨响,那棵数百年的老树竟应声折断,砸在岱庙的围墙之上。

    群雄看得目瞪口呆,却听那老道浑然无事地喝道:老巫婆,老道呆会儿再来领教。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游蛇般穿过人群,落在岱庙所搭的高台之上,将香烛往元丹丘面前的桌上一放,不等他开口,元丹丘便赶紧起身相让。就见他盘膝坐于香炉前,对任天翔道:小友你慢慢跟儒门较量,有老道在,保证这柱香至少还能燃一个时辰!

    众人见那柱香已经燃去大半,剩下的还能燃小半个时辰就不错,正不知老道何以夸下海口。就见他略一调息,双手抬起呈环状,两掌虚对,将那柱香遥遥环于双掌中央。就见那明亮的香火一下子暗了下来,保持着一种将熄未熄的状态,人们这才明白,他竟是要以高深的内力,减慢香烛燃烧的速度。

    任天翔已看明白张果的意图,回头对邱厚礼笑道:我们得抓紧时间,莫让外人小瞧我们中原武林。要是这柱香燃完后我们还没分出胜负,以后我们两派在萨满教面前全都抬不起头来。

    邱厚礼望向司马瑜,见他微微颔首,邱厚礼立刻道:好!比就比!邱某愿第一个领教!

    群雄闻言纷纷叫好,都想亲眼看看敢于挑战儒门剑士的义门,究竟武功多强。就见任天翔对邱厚礼颔首笑道:好,我这就派剑士出战。

    重新回到台下的座位,任天翔见义门众人眼中既有跃跃欲试之色,又隐隐有些担忧。任天翔知道他们担忧所在,因为他们见过邱厚礼的武功,不敢说一定就胜过所有墨士,但也未必就弱于任何人。而邱厚礼在儒门十大名剑中排名靠后,如果排名靠前的肖敬天等人比他强一大截,那么义门剑士只怕就未必能胜出。如果是一般的比武较技,输了也没什么,但现在任天翔押上了整个义门,一旦比武落败,义门从此就将唯儒门门主马首是瞻,这样的结果对八名墨士的压力可想而知。

    任天翔看透了他们的心思,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我们输不了!

    任天翔的自信感染了众人,众人慢慢进入到临战前的状态。任天翔的目光在八名墨士脸上一一扫过,这一瞬间他已经将八人的武功在心中筛选了一遍,然后与记忆中邱厚礼的剑法特征进行比对,最后选出优势最明显的那个墨士,对他颔首道:雷兄,这第一阵由你出战。你的鸳鸯刀正好克制邱厚礼的剑法,记住只要发挥鸳鸯刀的正奇之变,避免与对方速战速决,百招之后你必能获胜!

    那墨士名叫雷漫天,使一对长短不同的鸳鸯刀,平时仅以一柄鸳刀对敌就已经罕逢敌手。听到任天翔点将,他立刻长身而起,拱手拜道:多谢钜子信任,雷某定不辱使命!

    拔刀在手,雷漫天飞身跃上了高台。台上众人早已为二人让出地方,无垢大师被众人推举为评判,就听他朗声道:在比武开始之前,请听老衲一言。

    无垢大师作为释门领袖,在百家论道盛会进行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公开发言,群雄立刻安静下来,就听无垢大师徐徐道:这比试为儒门和义门剑士之间的切磋印证,非生死相搏,老衲不希望看到有伤残甚至生死。凭两派高手的修为,要做到这点应该不难。因此老衲对比武附加一个胜负条件,如果出现伤残甚至死亡,这一场便判死伤一方胜。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议论纷纷,刚开始都觉得这对强的一方不太公平,不过转而又一想,如今萨满教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中原武林两大门派高手先拼了个你死我活,这岂不是让外人得益?因此众人对无垢大师的提议便都纷纷附和,不再有异议。

    那好!儒门、义门两派比武正式开始,谁最终胜出,谁就是新的中原第一名门。无垢大师终于高声宣布,拉开了百家论道大会以武争胜的序幕。现在台上除了作为评判的无垢大师,以及负责阻止香烛提前燃尽的张果,其他人已撤到了台下,将高台留给了比武的二人。就见邱厚礼与雷漫天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后,立刻斗在了一处。

    与义门众人紧张地盯着擂台不同,任天翔不再看激斗的二人一眼,只是低头盘算下一战的对策。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雷漫天百招后击败邱厚礼应该不是问题。但在场八名儒门剑士中,他只见过邱厚礼、成浩仁、顾怀义三人的武功,还可根据他们的武功特点安排对手,但是其余五人他却第一次见到,对他们的武功特点全然无解,要想百分百地胜出,风险实在太大。拿整个义门来冒险,这不是一个合格钜子的作风,所以趁着雷漫天与邱厚礼激斗正酣,任天翔悄悄在褚刚耳边吩咐了几句。褚刚很快找来笔墨纸砚,任天翔便伏案疾书,全不理会台上的恶斗。

    雷漫天与邱厚礼的比试不出任天翔预料,在第一百二十三招上,雷漫天以较短的鸯刀出奇制胜,挑断了邱厚礼的腰带,逼得他不得不低头认输。邱厚礼原本想抢着向新主子表现自己,没想到弄巧成拙,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他不禁心虚地望向司马瑜,就见新主子对他的落败并不在意,却在留意着相隔不远的任天翔。

    邱厚礼退下擂台,儒门立刻有剑士站了出来。就见那是一个面目儒雅的文士,其貌不扬,气势不张,若非腰悬佩剑,旁人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一名剑士。此时任天翔已经写完,见熊奇请战最为急切,只得让他出战,临战前任天翔度身壮如熊的熊奇道:我没见过此人出手,不知其武功深浅及特点,熊兄自己小心应付,胜败俱不要放在心上。

    熊奇答应着跳上高台,手执开山巨斧向那儒门剑士一指:义门熊奇,敢问来者何人?那文士淡淡道:儒门剑士习随师。

    熊奇不再多问,口里轻喝一声看斧,开山斧已卷起一股烈风劈了下去。就见习随师轻盈地从漫天斧影笼罩下脱身而出,几乎是擦着熊奇的身体错身而过,跟着回首出剑,已指向熊奇后心。方才台下群雄还在为义门剑士的武功惊讶,此刻又不禁为这一剑喝彩。就见习随师一招之间就掌握了主动,逼得熊奇狼狈地左闪右躲,再发挥不出力大无穷的优势。

    这当儿任天翔已将写好的纸条折了起来,交给褚刚耳语了两句,褚刚虽有疑惑,还是接过纸条悄然而去。此时众人都在盯着高台上的战斗,没人留意褚刚,只有一个人例外。

    盯着他!司马瑜目示褚刚,对辛乙低声吩咐道,看看他将那张纸条送到哪里。

    辛乙应声而去,片刻后回来禀报道:他将那张纸条给了儒门剑士颜忠君与袁佑亲看过,最后又交给了肖敬天。

    司马瑜眉头微皱,略一沉吟后,对辛乙低声道:让人告诉孔宗主,下面两场暂不让这三人出战,再想法将肖敬天手中那封信弄过来。

    辛乙点点头,对一名孔府弟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孔府弟子立刻来到孔传宗身后,将辛乙的话转告了他。孔传宗点点头,此时台上习随师已经获胜,孔传宗便示意让排在习随师之后的成浩仁出战。

    成浩仁的武功任天翔有幸见过,他立刻就知道谁是这水劲高手的克星,他对一个木讷寡言的墨士低声道:木兄,这一站拜托你了。

    那墨士名叫木之舟,使一柄平平无奇的朴刀,听到吩咐立刻应声而起,慢慢上得高台。手执朴刀拱手一礼,二人互通名号后,斗到一处。

    这一站果然不出任天翔预料,木之舟的刀法未必比杜刚强,但却偏偏能克制成浩仁的水劲。就像当初杜刚在成浩仁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般,成浩仁如今在木之舟平凡无奇的朴刀面前,也是左支右绌,渐渐陷入苦战。不到百招之上,便被木之舟逼下高台,无奈认输。

    第四战孔传宗依照辛乙吩咐,派出顾怀义,任天翔这边则派出任侠。这时有孔府弟子将任天翔送给肖敬天的借条要了过来,然后辗转送到司马瑜手中。司马瑜展开一看,就见纸条上没有一个字,只以潦草的笔墨画了个大大的笑脸,虽然笔画简单,却也明显能看出是个嘲笑。

    司马瑜脸色微变,一把将纸条撕成粉碎,冷脸对辛乙道:接下来让颜忠君、袁佑亲出战,等对手先站出来,在派出我们的人。

    辛乙心中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按照吩咐将司马瑜的意思通知了孔传宗。接下来的两场,颜忠君与袁佑亲果然没有让司马瑜失望,分别战胜了义门的剑士杨清风和郝啸林,加上方才顾怀义败给任侠那一场,双方战成了三比三平。谁要想最终胜出,都必须连赢两场才行。

    司马瑜在审时度势之后,正待让孔传宗派出儒门实力最强的肖敬天,却听辛乙低声道:那小子又给肖敬天送去了一张纸条。

    司马瑜冷笑道: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不管他,让肖敬天出战。

    肖敬天乃公认的儒门第一高手,他的出场引起了台下群雄的齐声欢呼。义门中剩下的两名墨士杜刚和宁致远皆紧张起来,二人争相请战,都想会一会这儒门第一高手。谁知任天翔却轻松地道:这一战的胜败与武功关系不大,你们谁出战都一样。就由致远上吧,他正好也是用剑,可以与肖敬天好好切磋切磋。

    宁致远的武功在八名墨士中相对弱一点,而且正好又是用剑,在肖敬天这样的剑术大师面前,肯定必败无疑。如果义门输掉这一场,那么就再没有机会力压儒门,夺天下第一名门的称号。众人对任天翔的决定有些不解,谁知他却笑道:虽然我不敢肯定这一战的结果,但是却知道致远不是没有机会,这个机会甚至大过五成。不信谁跟我赌上一赌?

    没有人跟任天翔打赌,因为台上二人已战到一处。就见肖敬天的剑势犹如滔滔黄河,奔涌不息无可阻挡,宁致远左支右绌一退再退,眼看就要被逼下高台,谁知这时肖敬天却突然收剑,对负责评判的无垢大师道:我输了!

    此言一出,台下群雄尽皆哗然,任谁都看得出来,肖敬天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突然收剑认输,令人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众人只得将目光转向无垢大师,就见这释门高僧合什叹道:善哉善哉,肖先生不输而输,实乃深明大义之举,老衲佩服!

    众人听到这话,更加莫名其妙,纷纷喧闹起来。就见肖敬天收起长剑,对台下群雄朗声道:我输了!说完跳下擂台,再不解释。

    宁致远在台上楞了好半响,才茫然收起长剑,一言不发跳下高台。看他那表情,似乎他才是落败者一般。

    怎么会这样?辛乙十分意外,喃喃自语道,肖敬天怎能置自己和儒门的名望于不顾,公然向那小子放水认输?

    司马瑜脸色淡定,淡淡道:因为那小子第二封信发挥作用了,第一封信是迷惑我的幌子,这第二封信才是他真正的企图。看来他进步了,不在像原来那样简单。

    那是封什么信?辛乙疑惑道,竟能令肖敬天背叛儒门?

    司马瑜摇头道:他背叛的不是儒门,而是孔传宗。他在跟那小子做交易,最后一仗,那小子会放水,最终双方战成四比四平,不分胜负。

    辛乙将信将疑道: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对我却大有坏处。司马瑜恨恨道,这样一来谁也做不成天下第一名门,孔传宗也就做不成武林盟主。即使中原武林最终结盟,也将由儒门和义门共同来领导,谁也无法独揽大权。说到这司马瑜一声冷笑,不过这只是他们的如意算盘,如果连这一步都没有预料到,我就不配做千门世家的传人!

    下期预告:安史之乱,盛唐渐衰。儒门动荡,百家论道,司马瑜野心勃勃,誓要把天下收入囊中,任天翔受义门熏陶,誓要与司马瑜抗争到底。义门与儒门的决战,究竟谁会胜出,萨满教虎视眈眈中原武林,他能否得逞。司马瑜,任天翔,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任天翔:非我莫属!

    司马瑜: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