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恢宏的美国国会大厦坐落于国家广场的东端,这里是一块耸起的高地,城市设计师皮埃尔·朗方①称这块地方为“纪念碑的底座”。国会大厦占地足有七百五十英尺乘三百五十英尺。建筑面积超过十六英亩,内有美轮美奂的五百四十一个房间。新古典主义建筑师们设计缜密,亦步亦趋地仿造古罗马的庄严风格,而古罗马的理念正是美国的创建者们创立新生共和国法律与文化体系的灵感源泉。
『注:皮埃尔·朗方(Pierre-CharlesL-Enfant,1754—1825),法裔美国建筑师、城市设计师,一七九一年主持制订华盛顿城市规划方案。』进入国会大厦的新安检口设在新近落成的地下游客中心内,而游客中心即在大厦壮观的玻璃穹顶下面。刚刚上班的保安阿尔方索·努涅兹正在认真打量朝安检口走来的一位男性参观者。这个光头男子在大堂里闲晃,进入大厦前刚打了一个电话,他的右臂用绷带吊着,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身上褴褛的服装一看就是在军需用品商店买的剩余物资,加之剃光的脑袋,都让努涅兹猜测他在军队混过。这些退役士兵是华盛顿最常见的游客。
“晚上好,先生。”努涅兹招呼道,接着便向他宣读任何单独入内的男性参观者必须了解的安全条款。
“你好,”参观者应道,环顾几乎空无一人的入口处,“今晚真冷清。”
“大联盟最后的决赛,”努涅兹接茬说,“今晚大家都在看红皮队②。”努涅兹真希望自己也能看上这场比赛,可这是他上岗的第一个月,他抽了个下下签。
“金属物件请放进盘子里。”
『注:红皮队(Redskins),华盛顿的橄揽球队,是美国橄榄球大联盟的老牌劲旅之一。』
游客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在长外套口袋里摸索,掏空了里边的东西,努涅兹一丝不苟地观察他。出于本能,人们通常会对伤残者表现出特殊的同情和体贴,但努涅兹接受过训练,可以克服这种本能。
努涅兹看着参观者从口袋里将随身小物件一一掏出:零钱、钥匙、两个手机。
“扭伤的吗?”努涅兹注意到这男人受伤的手,裹在一层层厚厚的爱斯牌绷带里。
光头男子点点头。“上星期在冰上滑了一跤。还痛得厉害。”
“真遗憾。请进吧。”
参观者蹒跚地经过安检门,机器嘀嘀地鸣叫起来。
参观者皱起了眉头。“没准是绷带里裹进戒指的缘故,我的手指肿得厉害,戒指脱不下来,医生就把它给缠进去了。”
“没问题,”努涅兹说,“我用检测棒扫一下。”
努涅兹拿检测棒在参观者裹着绷带的手上扫了一遍。不出所料,惟一探测到的金属物件就在这人戴着戒指、受了伤的右手上,那儿有一个鼓起的地方。努涅兹的金属检测棒扫遍了这人吊着绷带的每一寸手臂和手指,他知道自己的上司或许正在这栋大厦靠近安检口的某处巡察,正盯着他看呢,努涅兹需要这份工作。
总是谨慎些为好。他仔细地把探棒伸进这人手臂上的绷带里。
参观者痛得缩回去了。
“对不起。”
“没关系,”那男人说,“这年头,你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这可让你说着了。”努涅兹喜欢这家伙。奇怪的是,这条真理在这里可至关重要。人的本能是美国反恐的第一道防线。这是已被证明的事实,直觉往往比世界上所有的电子探测仪更能觉察出危险——这是恐惧的天赋,他们的安全参考书上就有这么一说。
这回,努涅兹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会带来任何危险。惟一让他觉得古怪的是,此刻他们站得很近,他注意到这个强壮的家伙显然使用了某种古铜色日晒霜,兴许脸上还用了遮瑕膏。管它呢。谁都不喜欢大冬天里脸色惨白。
“好了,”努涅兹说着收起探测棒,结束了检查。
“多谢。”光头男子开始收拾盘子里的物件。
这时,努涅兹又发现,他绷带里露出的两个手指上都有刺青,食指的指肚上文着一个王冠,拇指的指肚上是一颗星。这年头好像人人都有文身,努涅兹想着,虽说文在指肚部位看上去会很痛。“这么扎下去不痛吗?”
那个男人低头瞟一眼手指,咯咯地笑了。“没你想的那么痛。”
“祝你好运,”努涅兹说。“文身可让我痛死了。我在海军新兵训练营时,在背上文过一条美人鱼。”
“美人鱼?”光头男子乐了。
“是啊,”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年轻时犯傻呗。”
“明白了,”光头男子说,“我年轻时也犯过大错。现在,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发现她在我身边。”
两人哈哈大笑,这男人向前走去。
小儿科,通过努涅兹的关口,迈拉克走向国会大厦的电梯时心里嘀咕着。这个入口比预期的要容易通过。迈拉克懒散的举止和经过填塞的腹部掩饰了他真实的体格,脸部和手上的化妆也遮蔽了他布满全身的刺青。但真正天才的创意,是这个用绷带吊着的胳膊,在其伪装下,迈拉克将一个威力非凡的物件堂而皇之地带进了这幢大厦。
这是一件礼物,要给这世上能帮助我的那个人,助我得到追寻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