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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记者

    第七章 记者

    张伟军几乎和苏怡同时到达鬼吧门口。三人在鬼吧门口都怔住了,因为有一个和尚正坐在台阶上像是上班族等着老板来开办公室的门,不仅大摇大摆,而且还在喝一杯热咖啡,真不知道这热咖啡是从哪里来的。

    张伟军看清那个和尚后却是万分激动,一个箭步跑过去,握住他的手说:“你怎么会有我的信鸽?”

    那只停在和尚肩上的白鸽一见自己的主人,忙换肩头飞到主人肩上去,小脑袋歪着。

    “你就是我的那个什么师兄?对了,不了师兄,师父和我说过你,你的信鸽养得很肥,好几次我都想红烧来吃掉,不过还是忍住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怎么知道我从前出家的法号?”张伟军的脸涨得通红。

    和尚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然后说:“我等你们好久了,我的法号是明朗,是法音寺的第十四代主持,昨天收到师兄的飞鸽传书而来这里降妖除魔的。”

    这一番话,说得苏怡一言不发地就推开店门进去了,然后紧紧地把门关上,里面传来尖锐的女声:“神经病,为什么有这么多神经病?”

    而张伟军却很是激动:“你是说,你现在是法音寺的主持了,那我师父呢?”

    “你说那个闻梵老头?我不过是偶尔上山游玩一下,他却一定要我做主持,而且还强行给我剃头,非说我有慧根,说完就圆寂了,我真是好无辜的。”

    “你的意思是,师父已经死了?”张伟军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明朗坐在台阶上:“我也很莫名其妙,为什么你师父非对我一见钟情?你也别难过,我才难过呢,无缘无故就被拉去当了和尚,还没有享受到什么主持的待遇,就被赶下山驱魔除妖了。”

    钟原很奇怪地问:“警察同志,没有想到你从前是和尚。”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一出生就是孤儿,被师父捡来养在寺里,本来是要做一辈子的和尚的,可是,忽然有一天我看了一部警匪片,想去当警察,就去报考了,因为我身手矫健,一下子就被录用了,如果我没有做警察的理想的话,我现在也就是一个和尚。”

    那个包着头巾的明朗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说:“做和尚如果没有理想,和做一个泥菩萨也没有什么区别,你是正确的,应该为了理想而奋斗。”

    钟原也表示认同。张伟军正在那里怀旧,不过想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下子就成了自己的主持,感觉一点也不爽。

    苏怡其实也是在门后听着,不过大家听到明朗说的第二句话时,都不约而同地往鬼吧后窗跑,那句话是:“你们店的人都好奇怪啊,我怎么看到你们店里有个女人从窗口往外爬,现在流行爬窗子吗?”

    易平安去报社的时候,被主任劈头盖脸地一通臭骂,说什么没有按时交稿,差点让他放了空版,好在临时被一个实习生给补上了,说到激动处,还说什么如果不行,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平安懒得和这个主任多说,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个报社里,主任还没有权力叫自己滚蛋,只不过一大清早又被和尚气又被胖主任骂,让她心里感到很难过。

    她在单位露个面就回家了,只要按时交出稿子就行了,报社的作息制度还是很宽松的。

    报社离自己租的房子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大马路上十分的冷清,现在人都已经上班去了,谁没事大白天的轧马路玩。

    平安穿着职业套裙,背一个像郑秀雯在电影里背的那种时尚大黑包,那包大得让人怀疑里面可以偷很多东西装进去。她一边走一边抓着头皮,感觉一阵一阵的痒。

    “奇怪,难道是昨天没有洗头的缘故,怎么会这么痒?”她越是这样想,头发就越是痒得不得了。

    “一定是工作压力太大,才会多头皮屑,哼,做这一行,嫁不出去也就算了,还要被摧残至老,没有人性啊!”

    平安一边感叹自己的人生,一边往路边一个理发店走去。店门前那个黑白相间的圆筒,不知疲倦地转着,那理发店看起来很是冷清,这个时候又有谁会跑去洗头?一个女服务员穿着黄色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电视,店里的装修倒是非常的时尚。

    就这样吧!在这里洗个头算了,也当是休息休息。

    她进去后说了句要洗头,也没有细看,就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闭上眼睛,等着别人来洗。

    平时都是这样洗头的,今天她当然也不会例外,不过如果她细看的话,也许会离开,因为那个女服务员的眼光,十分的焕散,像是做梦一样看不到焦点。

    出租车里挤满了人,一个和尚、一个警察、两个时尚青年,再加一只不安分的鸽子,一时间车厢内全是人声。

    明朗和尚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赶着去报社?”

    张伟军解释道:“你不明白,在这里过夜的人离开之后都会死,如果我们去晚了,事情就麻烦了。”

    明朗的胸口一下子就感觉到一种很不祥的疼痛,虽然与那个女子只有一面之缘,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希望那个女人会出事。

    他暗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关心一个陌生人?得出的答案却是,因为她长的像另一个人。

    明朗苦笑,这不公平吧!

    苏怡被钟原挤得胸贴胸了,听张伟平这样说还不忘插上一句:“不过,这可能只是巧合,也不一定和我的酒吧有什么关系啊!”

    “那你还急着挤上车做什么。”张伟军白了她一眼。

    “我只是想知道,她凭什么跑到我店里睡一夜,我要去质问她。”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我快点开还不行吗?”司机的耳朵都要被吵聋了,他猛踩了一下油门,朝报社赶去。

    平安靠着椅背,听着音乐,半天不见有人来,睁开眼看了一下,不远处的镜子前好似有一个长发女子也在等着洗头。

    唉,看来都是无业女子,要不就是自由职业者,要不就是二奶,反正闲啊,在上班时间来洗头的人基本上都是闲人。

    平安想了想,叫了一声“服务员”,只见那个穿黄衣的洗头妹走了过来,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上面写着飘柔洗发水,小姐的声音冷冷的:“小姐,你要用这种洗发水吗?”

    “好的。”

    平安闭上眼,头上有一点凉意,一只手开始在头顶打泡,手法熟练地揉搓着,把短发给盘到中间来。

    平安想闭一会儿眼睛,又隐隐觉得那刚刚看到的镜前的那个女人有一点奇怪,她只是低着头,却不见有人给她洗头。

    她决心不理那么多事,专心享受别人给自己洗头的乐趣。指甲在头皮上刮得真是舒服,头皮上的痒本来是像小虫轻轻地咬着一样,现在被这样一挠,反而像是里面有一层沙虫在蠢蠢欲动,害得她不停地叫着:“用力抓,再用力一点,痒死我了。”

    那服务员面无表情地继续洗着。忽然从平安的额头处伸下几根修长苍白的手指,指甲很长很尖,上面血迹斑斑,平安吓了一跳,只听到身后的人说:“小姐,再用力就抠掉肉了,看,已经见血了。”

    平安无法忍受那种奇痒,对着服务员说:“算了,别抓了,放水去吧,要烫一点的。”说着她站了起来,背对着镜子,而后脑的头发上很明显地挂着一片断掉的手指甲。

    服务员很听话地去放水了,平安准备到冲水区冲水,经过那个长发女子的身边时,她好奇地望了那女子一眼,只见那女子正拿着一把红色的木梳,在低头玩弄。

    她准备走过去,走着走着脚步僵住了,因为那个女人面前的镜子里面,是空白一片。镜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女人,镜子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那这个长发女子到底是什么?她回头一看,那女子还是低头坐在那里,穿着时尚,赤裸着脚,一双美丽的凉拖放在一边,脚背不停地踢着大镜子前的柜子,一根银色的脚链也跟着晃动着,柜面上放着梳子、剪刀、毛刷、洗头水,一般的理发店柜子里应该放着毛巾。那柜门已经坏了,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满满一柜子带血的连着头发的头皮,血迹已经干掉,柜门随着那女人的脚背踢动而开合着。

    这个时候,那个放水的服务员低着头说:“小姐,水已经热了,你来冲吧!”

    那白色的水气直往上冲,明显已经是开水了,寒意从平安的脑门那里炸开,她拼命后退,却被椅子绊倒,只见那服务员拿着剪刀一步步地走过来,说着:“冲水了,冲水了。”

    她无法动弹,害怕到了极点,那服务员的手已经触到脸上了,手冰凉,而自己的头发被往后扯。

    “啊!”她忽然能叫出来了,拼命地尖叫一声。

    到了报社,钟原丢下车费就往楼上冲,保安来问情况,只见张伟军拿着警官证,举得高高的。

    “查案。”一句话让这一群人通行无阻。

    报社里的人正在忙着工作,忽然看到冲进来这么一帮人都傻掉了,人人都掉头望着这奇怪的四人组合。

    而张伟军却大声地说:“叫易平安出来,我是警察,有急事问她。”

    有一个女人怯生生地回答:“她已经回家了,她不用坐班的。”

    张伟军急得脸上的汗都滴下来了:“她家在哪里?”

    那个正在打印的小女孩儿哪里禁得起这般惊吓,手指着不远处:“沿着这条路走,尽头就是了。”

    话音刚落,四人已经不见了,飞奔而下,那只白鸽拼命地拍打着翅膀,羽毛纷飞,跟演吴宇森的电影一样了。

    随着这一声尖叫,平安定了一下神,又认真看了一下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正是洗头的服务员,那声尖叫似乎没有吓到服务员,那人只是淡淡地加了一句:“小姐你睡着了,你做噩梦了吧!”

    自己还活着吗?刚刚那么真实的一切都是做梦吗?她扭头一看,根本没有什么长发女子。就在她喘息间,只见那个服务员递过来一个瓶子,是白色瓶的飘柔,她拿着白色瓶的洗发水对自己说:“小姐,你要用这种洗发水吗?”

    平安一跃而起,飞快地跑到那个刚刚坐着长发女子的位置上,看了一下椅子,上面果然有一把朱红的木梳,正是长发女子拿的那把,她伸出手去轻轻一拉那个柜门,锁是坏掉的,柜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柜里什么也没有,黑洞洞的,平安再也忍不住了,再次尖叫一声,拿起包飞快地绕过那个发呆的服务员冲出理发店,没想到却一头撞到了一个肉肉的身子,平安两眼一黑,提起包就一通乱甩。

    只听到一个人叫道:“施主,贫僧也会痛的,我的肉身还没有超脱,天啊!痛!”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明亮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捉弄似的望着她,就是在这样平静之下,却有一种直入心田的温暖,为什么会这样的温暖?难道是因为自己感觉到了这个和尚的关心?

    平安在大惊之后,望着这个和尚,就感觉心里一阵安定,像是在暴风雨之后的海面,找到了一块陆地,她的心异样地颤抖了一下,又提醒自己道:“不要看他长得帅,就对人家另眼相看,他不过是个和尚。”想到这里,平安居然会耳根一红,忙从明朗的怀里挣脱,看了看周围,除他之外,周围还有三双关注的眼睛:苏怡、钟原和那个警察都在身边,而挨自己打的正是她早晨看到的那个和尚。

    她的头皮还是麻的,腿还是软的,看到这几位跟见了亲娘似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然后伸出手去,嘴里不住地说:“快拉我跑,我不要在这店里,里面好多死人的头皮,太可怕了。”

    张伟军进去盘查了,苏怡和钟原把她扶到不远外树下的一个木椅子上,让她喘口气。看来她已经被吓惨了,脸白得跟纸一样。

    和尚望着她笑,好像她很搞笑一样,而她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叫明朗,是法号,真名不能告诉你,因为都是往事了。”

    “我有问你名字吗?”平安发现和他吵架有助于自己恢复平静。

    “你嘴里没有问,可是,你的心里一定在问我。”明朗很臭屁地说。

    平安来劲了:“今天虽然有太阳,可也不必在树阴下带墨镜啊,你有病吧!”

    “好了,施主,看来现在你已经恢复了。”

    平安望着明朗气得说不出话,哼,刚刚差点还对他有了好感,真是瞎了眼,被吓出神经病了吧!

    平安拍拍胸口,代表对明朗的不屑,明朗也扭过头不看她,但在旁人看来,这又何尝不是闹别扭的一对小情侣?

    张伟军回来了,摇摇头,表示没有找到平安所说的死人头皮。

    平安已经缓过神来,把刚刚的噩梦给复述了一下,她表面看起来很镇定,但她的手却一直在发抖。明朗看着她那副样子,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总是喜欢把所有的痛苦一个人承担着,镇定、坚强,其实内心脆弱无比。

    明朗摇摇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自己不是已经遁入空门做了和尚吗?那些人和事不是都已经成为一个回忆了吗?

    这天晚上鬼吧里的生意出奇的冷清,苏怡因为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死人事件与自己有关,又加上生意不好,神经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看谁都不顺眼,钟原看到她更年期似乎已经提前的样子,也不敢招惹她,只是尽量躲着。

    苏怡在酒吧里,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东蹿西蹿,想找个什么东西出出气,最好能找一个想吃霸王餐的客人,但今天的客人却只有一桌,一个男子坐在阴暗处,眼神似乎闪闪发光,像是盯着苏怡。

    遇到色狼也可以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苏怡故意跑过去,想打量清楚那个男子,再找个茬和他发生战争。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这里的老板娘,客人就是上帝。

    她在那客人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几趟,都没有找到要扑上去吵架的理由,忽然那客人拍拍身边的一个椅子,然后说:“你找人吵架啊!坐下来好了,别走来走去的费神了。”

    苏怡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只好在那男子的对面坐下了。坐得近了,看清了那男子的脸,那张脸看起来很熟悉,似乎在酒吧刚开张的那天看到过。那是一个清秀儒雅的男子,穿白色的衬衫,很干净也很普通,却总让人感觉到一点特别。

    这个人也许不是特别的帅气,可是,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神秘气息,对苏怡来说很有吸引力,而且他的眉是那样的美,像一个女子,真不知道这样一个男人会是怎么样的人。

    苏怡的脸有一点烧,也许是自己那副悍妇样给人戳穿了,总有些不自在。

    那男子开口说:“其实吵架不能解决问题。”

    “那要怎样才能解决?”

    “应该解决的时候,自然会解决,耐心等就是了。”男子说得很云淡风轻。

    苏怡想了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自己是很心急地等着一个结果,不管是警察的盘问,还是死亡的真相,还是鬼吧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都在苦苦地求一个结果,但实际上,日子就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不管她的心有多急、多烦,都无法改变任何事情,还不如耐心地等待。

    她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桌边。两人就这样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相对无言,苏怡感觉到一种贴心贴肺的安慰,那种安慰让她的委屈都化成了泪,静静地流着,一切的努力、无助、自责,一切的失落、幻灭、恐惧,都这样流着,时间也慢慢地过去,那男子终于站起来,曲终人也要散场了。那男子给她倒了一杯酒,她喝完那杯酒,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慢慢地迷糊了。

    有人摇她,苏怡抬起头来,只见那个安慰自己的男子早已经走了,而钟原在一边不解地望着她说:“哪里有人在自己的酒吧里喝醉的?”

    “我没有醉,刚刚坐在这里的那个人呢?”

    “什么人,我没有注意到,刚刚我去洗手间里修水龙头了。让你不要用便宜货,你偏不听,才用多久就坏了。”

    苏怡抬起手,看到手里塞着一张百元大钞,上面有几个黑色的钢笔字,是一个手机号码。

    钟原伸头过来看,她马上把手缩回去,钟原说了一句:“切,谁稀罕!”就去收拾东西了。

    “乔致轩。”苏怡看了看那个名字,默记了一下手机号码,只有这一张钞票清楚地提醒她刚刚自己对面坐着一个很特别的男子,而那个男子的眼神好像一直可以看透自己的心,那样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一天,钟原结束鬼吧的工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了,鬼吧里的水龙头怎么都修不好,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水管给关上。路上,他经过七婆的房子时,看到里面还亮着灯,忽然心一软,准备过去看看那个失去女儿的老人。他可能是不放心一个孤老太婆的生活吧,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也好。

    钟原打算穿过树林,从草地里绕近路过去。他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在灯光中,却发现窗那边有一个年轻男人在朝屋里看,仿佛有什么不良企图,钟原担心是坏人人打七婆的孤老钱财的主意,决定在一边观察事态发展,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马上上前阻止。

    只见那个男人的脸越来越苍白,好像是看到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样,他的脸在路灯下像死人一样面无表情,但这种面无表情下却蕴涵了深深的绝望。望了一会儿,这个男子就悄悄地离开了。钟原觉得奇怪,决定跟着他走。

    只见那男人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钟原也没有心思再去七婆那里,再说一身的累劲上来了,准备回去睡觉第二天再说。

    可是当他回到了家中,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苏怡今天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不知道到底是受什么剌激,难道会真有鬼,中邪了?不过,她的样子更像是发花痴。

    哈哈,苏怡也有思春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她看上了,钟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个问题,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一点怪怪的,好像是在吃醋,吃那个被苏怡看上的倒霉蛋的醋。

    他苦恼地坐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有什么好想的?她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与我何干?”

    但镜子中的自己却一副失恋的样子,让钟原心里好受挫。他走到窗前,准备抽一根烟。

    夜色已经很深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让他心神不宁,鬼吧里其实有一种说不出让人害怕的东西,虽然他和苏怡不说出来,但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夜色已深,他看着窗外,却发现一个奇怪的人影在自己的窗前马路上徘徊着,钟原好奇,这个小区里是没有流浪汉的,八成是一个失恋的家伙在这里等情人。

    他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几眼,从他的位置望下去,刚好可以看到路灯下的地面。灯光是很昏暗,但还是可以很是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他忽然感觉到这个人影很熟悉,透过黑压压的树阴,他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果然是刚刚在七婆门口跟踪的那个小伙子,他在那里走来走去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隔这么远看不太清楚,但身材倒是一流,穿着无袖的粉色长裙,十分漂亮。

    他正想说这小子好福气,但是,就在一眨眼之间,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路灯下根本空无一人,除了那围着灯飞来飞去的飞蛾,就什么也没有了。

    钟原心里一紧,左看右看,身子都要探出窗台外了,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难道刚刚是自己眼花?他心里实在是不舒服,忙跑下去,在那个男子站过的路灯下左看右看,果然是没有任何人影。

    钟原苦于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睡觉,不敢高声叫唤,只是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就在他快确认刚刚是自己眼花的当下,只见前面有一个人影拐进了一栋居民楼,钟原马上就追了上去,那人影看衣服背影是个男人,他跑得很快,男人走得好像很慢,却怎么也追不上。钟原不服气,不停脚地追进一个楼梯,却感觉总是差男人一小段路。

    男子沉重的脚步在头顶的楼梯上咚咚走,钟原就在后面卖力地跑,拐个弯那脚步声还是在自己的头顶上,钟原忍不住对自己说:“够了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快累死了,又不认识,一个男人跟一个男人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做什么?”

    只听见上面传来几声尖锐的冷笑,那笑声尖而细,一点不似男人发出来的。

    这种恐怖的笑声,听得钟原脸色大变。忽然那脚步声停住了,原来已经到了天台,通向天台的门还在夜色中摇晃,看来男人上天台了。

    他也冲出天台,只见男人一步步地往天台边上走。他大叫一声:“站住!”那男子缓缓地回过头来,面对着他,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在梦游。

    钟原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是失恋到失态了,可能要跳楼了,他忙说:“哥们,有事好商量,别动不动就跳楼。”

    只见那男子缓缓地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那种笑在夜色中看来非常的诡异,温柔中带着一点怜悯。

    男子的脚尖往上踮,像是天空中有无形的绳索在拉着他的脖子往上吊一样,在天台那惨白的灯光下,男子更像是一个上吊自杀的人,只需要双脚离开地面,就会面对死亡。

    钟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他也不是什么谈判专家,面对一个大男人要跳楼,他只知道不停地喊:“你,你下来,有话好说,跳楼也解决不了问题。”诸如此类无用的话。

    那男子完全不理会他的话,只是拼命的往上踮着脚,忽然男子的手指着钟原的脸,恶狠狠地说:“下一个就是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往后轻轻地倒跳一步,一下子从天台上消失了,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响,像一捆破被子被抛到楼下。

    钟原被那男子最后一句话给吓到了,那个男子的指尖对着自己的时候,他真的感觉到脖子上有一股凉气在四处乱蹿,像是有人在用舌头在自己的脖子上乱划,而且只有死人的舌头,才有这样的冷和滑。

    无边的黑,无边的静,钟原几乎怀疑自己是幻觉,电视里演有人跳楼不是都要站在楼边说半天话吗?那些晚报不是登载过很多跳楼者都在劝说下回了头吗?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了?虽然钟原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他还是不忍看到一个生命在他眼前消失。 红娘子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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