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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山寨

    〔黄奕欣朝后倒了下去,扑在矮竹林中,范启泽连滚带爬地上去,想将她拉上来,却看到了不能想象的一幕,黄奕欣的头颅怪异地歪向一片,而后慢慢分开,鲜血从她的脖子上喷了出来,而上面的脑袋已经不见了,她甚至还来不及呼号一声,就这样离奇地身首异处。〕

    一路上去,山道窄小而且越来越陡峭,加上雪地的原因,范启泽跌跌撞撞地攀上了半山腰,这时候他已经累得不行,靠在一颗松树下面,大口地喘着气。雪花飘落到脸上,像是降温剂一般,让他猛然惊醒,自己已经太过远离人群,这更不是一个好事情。

    看着山下斑驳的亮点,度假村的人大概已经人手一只蜡烛,点燃着寻找自己,而山上的寨子已经安静得如同融在山中一般,不见了轮廓。

    山道中还有一个亮光正朝着自己这边过来,范启泽长吁了一口气,不管来人是谁,总归是有人挂牵着自己的,无论是惦记着自己也好,还是希望拿走自己的性命,这都不紧要了。在这个地方,还有这个时间,范启泽好像迷失的野鹿一样,等着安慰或者危险的到来。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在山风中变得模糊不清,呼唤着,但是却没有名字,范启泽知道这是黄奕欣,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傻乎乎的跟了上来,她还是真是个傻子。

    范启泽站起身来,想向下面招呼一声,却感觉头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能够感觉到血液快速通过血管冲到头盖骨的声音,眼前金星一闪,又软趴趴地倒下。意识模糊间,好像能看到一双鞋子从面前走过,随后就一切就不知了。直到第二天才明白,而第二天对范启泽来说,总是意味着一个人消失。

    但是他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黄奕欣正在自己的身旁,一切都安好,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范启泽翻身起来,抖掉了身上的雪,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山沟中,这个和昨天最后呆着的那颗松树下不一样,山区的大雪已经停了,太阳高悬空中,照耀着大地,积雪一点点开始融化,范启泽看了看躺在一个草窝中的黄奕欣,她正睡得跟躲开寒流的小熊一般,蜷缩成一团。

    摇醒了黄奕欣,范启泽这才正式的开始观察起这个山沟来,抬头望上到去,在大概20米高的地方有一颗松树,挺像范启泽昨晚呆过的地方,可再仔细一看,这里到处都是一样的松树,都有着一般的高度和繁茂的枝叶。而且这20米的距离却让他们可能要走上很久,高耸的悬崖让这短短的距离成了天险。

    黄奕欣擦了擦眼睛,跟范启泽说了昨晚的事情,从她发现范启泽栽倒在树下,她用尽全力去搀扶起来,然后再拖回山下,却不慎滑下山坡。

    说这些的时候她好像并没有一丝害怕,话语中带着一丝丝的兴奋,好像这是她一直所期盼的东西一样,如同一个做了好事的孩子,等着范启泽的回应。

    范启泽愣了愣,面无表情地开始寻找出去的路,这让黄奕欣很失望,原以为他会感激自己,想不到却是这样的表现,努了努嘴,这个男人真是一个任性固执的家伙。

    两人在山谷中拨开树枝,一步步地走着,范启泽依然作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拿着根棍子在前面开路,一句话也不多说。今天早上醒来看到黄奕欣还活着,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但是这很可能是自己一直不搭理她所致,所以他打算一直这样沉默到山下。

    山谷中的积雪比别的地方要更厚,昨天晚上没有被冻死,真是他们的大幸,范启泽想要问问昨天黄奕欣有没有看到人在自己晕倒的地方。想到这个,范启泽有点懊恼,昨天好像血糖过低似的,什么都不清楚。

    黄奕欣依然不死心地跟范启泽套近乎,不料他依然沉默寡言,让人好生无趣,这个时候导游他们一定在寻找着他们的踪影。

    范启泽终于找到一条能够通往山道的小路,或者不能称之为小路,那只是一条野兽走出来的痕迹,在披满雪的荆棘和矮竹林里面,有个一个形如走廊的拱起,这是一条不好的选择,如果走进去,要是有人在外面搜寻他们的踪迹,估计更是困难。

    但是寒冷和饥饿让范启泽有点慌不择路,手机没有信号,打火机都被沤湿了,如果再不前行,估计两人就会冻死在这个不见人影的山谷里面。

    范启泽简短地问了问黄奕欣,黄奕欣表示无所谓,既然都这样了,只能拼一拼,这样,范启泽带头,两人钻进去,一点点沿着山路往上爬。

    太阳照下来的时候,雪开始融化,寒气在这个时候反而愈加严重,在小道中几乎成了爬行姿势的范启泽双手有点麻木了,而黄奕欣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一起爬行,山林中一片死寂,这种天气估计连飞禽走兽都躲在自己窝里休息了。

    范启泽终于忍不住这种感觉,开始和黄奕欣说话:你住在哪个社区?你见过我?

    是啊,我们肯定见过,在小区门口看过你几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觉得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缘分。

    哦,真是巧啊,你手怎么样,最好用袖子裹一下,免得冻着。

    嗯,没事,昨天晚上你怎么晕倒在那儿了?黄奕欣对范启泽昨晚的表现还是有点不解,更多的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看到什么,范启泽出于保护她,而奋力追赶。

    范启泽想了想,还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只好苦笑了一声,还说了声谢谢,谢谢黄奕欣来搭救她。

    黄奕欣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人没有救成,反而让两人都掉下了山谷,好在都没有什么大碍,现在首要任务就是爬出这里,去度假村的火堆边上喝点热汤。

    范启泽发现了一条岔路,这让他有点麻烦,从太阳的方向得出判断,但是却不能分辨这两条路哪个能通往大路,范启泽不得不停了下来,仔细观看着这个岔口。

    这里草木密集,像是一个洞窟一样,上面全是布满尖刺的荆条让人没法探出脑袋看个究竟,范启泽只能凭着最简单的直觉去判断道路,这个和猜硬币一般,正或反。不过在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后,一切又变得不同了。

    一块布料正挂在前面的树枝上面,仔细一看,却是自己衣服上的一块,范启泽连忙翻看了自己的衣服,正是自己的外套,难道昨晚他们是从这里滑了下来?

    跟着我走!范启泽奋力的往挂有布条的小道爬去,不一会儿,还真的看到了出路,几颗松树在前面舒展开,结成小道的竹枝和荆条一下子散开了,残雪在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这让他十分兴奋,马上加速往前面走去。

    黄奕欣在后面跟着,但是她的力气几乎快用尽了,好像身上的热气在一点点的散尽,随之带走的还有自己的灵魂,尽管听到范启泽兴奋的叫声,可手臂和双腿全然用不上劲,只好对范启泽喊道:我走不动了!

    范启泽连忙拉住她,一步步的往上行进,胜利在望,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就太可惜了,浑身上下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将自己和黄奕欣一起,一点点地拖向了大道。

    躺在雪地上,范启泽大口地喘着气,他从来没有觉得冬日里面的阳光会有这么亲切,即使浑身已经湿得像是泥水一片,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居然发现还有一格信号,这实在太好了。

    范启泽迫不及待的想打电话求救。

    而这个时候黄奕欣却像是被什么拖了一下,猛地重新滑下山道,一个金属声音激荡在空气中,让范启泽毛骨悚然,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该来的真的就来了。

    黄奕欣朝后倒了下去,扑在矮竹林中,范启泽连滚带爬地上去,想将她拉上来,却看到了不能想象的一幕,黄奕欣的头颅怪异地歪向一片,而后慢慢分开,鲜血从她的脖子上喷了出来,而上面的脑袋已经不见了,她甚至还来不及呼号一声,就这样离奇地身首异处。

    她的身子开始往山下滑去,范启泽徒劳地抓了一把,却只能无济于事地看着她慢慢地往下滑去,血液混杂着枯枝败叶一同往下滑动,和黄奕欣的身体一起,慢慢地在湿滑的泥土上往下落去,直到范启泽再也看不到它们为止。

    范启泽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手依然还伸着,像是希望能抓住什么,事情就这样发生在自己面前,真实的像是重槌撞击心脏。

    在树丛中有一条难以看到的金属线,范启泽擦擦眼睛,看到了一根吉他的第三弦,结实又锋利的钢弦绷在两棵树上,刚才听到的金属声大概就是这个突然弹起的声音。它可以像刀一样,轻易割掉人的脑袋。

    这样一个细节在范启泽的脑袋中浮现,自己在车上弹吉他的时候,因为三弦不准,好像从导游那里拿过一根吉他弦,可他没有换上,而是随手调调,那根弦一直在自己身上。

    他连忙摸摸口袋,发现那个小纸袋早就不在,而这个精巧的机关却用上了这根琴弦,范启泽想起了路上出现的布条,这好像在暗示是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一切都是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做出的,不光是黄奕欣的死,还有前面几个人!

    山下有人在叫喊着,好像是搜寻他们的人来了,范启泽这时候已经慌张失措,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定是百口莫辩,于是一阵踢腾,站起身来,慌不择路的往山上跑去。

    雪继续融化着,黄奕欣留下的血迹融在红土中,山岭依然静寂,没人回应下面的人群。

    在无头苍蝇一般奔跑半日,范启泽已经跌倒无数次,几乎成了泥人,身上混杂着黄奕欣或者自己的血水,如同野人一样在山岭里面无目的地窜着,饱受寒冻和饥饿之苦,但是他的脑子依然回放着黄奕欣从那里滑下去的情景,还有那根要命的吉他弦,这些事情让如同惊弓之鸟,被一点小声音吓得攀上爬下。

    最终他体力不支地倒在路上,这样反而让他更加舒服,伸直自己麻木的腿和脚,面朝上躺着,范启泽感觉自己会死在这里,不过这样让他很释然,缓缓地闭上眼睛,慢慢地放下脑中那些不能释怀的重压。

    不一会儿,他又飘飘然地醒过来,这种飘然太过真实了,范启泽睁开眼睛,看到路面正一点点往后退去,好像自己正坐在自动扶梯上一样。

    这像是一个升天的过程,范启泽有点享受地感受着一晃一晃的飘忽感,自己的双腿甩着,让他想起在大学的某个瞬间,兰汶坐在双杠上面,晃荡着双脚,对他说着一些事情,他却全没有听到,只是看着那对细致的双腿出神。

    你会一直这么喜欢我吗?

    当然会,要不要我跑到街上去喊一番啊?

    那时候兰汶的笑容还有没有如今这般冰冷,而事情总是不能遂人愿,范启泽觉得人在死前有这么一番回忆也挺好,于是就有点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阳光晒得他暖暖的,身子在晃荡,如同摇篮一般。

    当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去的时候,才低下头一看,自己正被绑在一个特别的架子上,让人一点点的背上山去。

    想要张嘴叫,却眼见着自己进了那个昨晚看到的山上的寨子,在凌乱的石板路上走着,喉咙干涩,而且明显是着凉了,范启泽只能干哑的发出一点难以觉察的声音。

    范启泽像是货物一样被放倒在一间屋子里面,然后几个人上来七手八脚地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舒服地翻了个身,才看到自己是被绑在山里人特别用来砍柴的担子上,被一步步地背上了山寨。

    这间房子特别地大,当中的火塘卡兹卡兹地燃着熊熊的炭火,上面挂满了熏得油亮的腊肉,整个空气中充斥着一种香气,还有一股子暖和得让人心头软绵绵的热量,这些让范启泽不由得吞了一大口唾沫,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加上在山里奔跑许久,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火塘边上的靠椅上端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胡子长得跟人参的根须一样,在啪啪冒着火星儿的火光下显得十分耀眼,他的皮肤皱在一起,每条纹路都代表着他所经历过的沧桑。见了范启泽毫不客气地四仰八叉躺在地面上,笑了一声,用苗语问了一句,周围人听了,也用苗语回了一句,范启泽听在耳中,却一点也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只凭着一种直觉,冲着那老人傻笑一声。

    这一声傻笑却像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老人哈哈一笑,让人把扶起来,坐在火塘边,直勾勾地看着范启泽,范启泽却一点也不加回避,同样对着那老人笑,像是熟识的朋友一般,实际上范启泽现在的脑袋空白一片,见到那老人,更多是搞笑。

    不一会儿,一锅米饭和几块蒸好的腊肉端了上来,范启泽不顾一切扒拉着吃了下去,那个饥饿的样子让旁边所有的人哄堂大笑。

    范启泽倒是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地就将碗里东西吃完,见老头递过一碗酒过来,更是毫不客气地喝下,这酒浓烈却不呛人,满口全是浓香,范启泽如同喝白水一般,将这一碗酒通通喝下。

    这般豪情倒是来源于他自己,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死掉,就此得以偷生,范启泽倒无需什么话语,只管招呼什么干什么。几个年轻苗人先是用苗语说了几句,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换作当地土话说起来,范启泽仔细一听,这话倒是和川音有些相似,想必是西南官话腔,用心一听,倒是能听出一二,半懂不懂之间,依然点头微笑一番。

    话说到一段,范启泽酒也喝了不少,米酒上了头,那老人开始吟唱着什么,节奏悠长而哀怨,在火堆前面,摇摆着脑袋,像是喝醉了。

    范启泽却无比兴奋,随着这个节奏跟上一首歌曲,大声嚎叫着将那些早已记不清楚的歌词喊了出来,两人语言虽然不同,却有一番豪气。

    不过一会儿。范启泽全然就醉倒在地,只剩下发泄一样的大喊大叫,就算之前的饭局再多,也不及这一场诚恳的招待,看着周围头裹着黑色头巾的苗人们,范启泽嘿嘿笑着,颓然倒在地上,他们不懂自己的语言,而自己也没法全然了解他们的意图,但是这些笑容是单纯而质朴的,只是对于一个即将倒毙在路上的人的关爱。

    范启泽还是笑着,看着自己被人又一次绑起来,继而吊在梁上,到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那老人对他说了几句,苗语分类极多,即便能够听懂一二,也没法清楚了解意图,何况范启泽本来就不懂这个。见范启泽没有反应,边上的年轻人算是翻译地说了几句,但范启泽费尽力气才听懂了几个词:七步桥、清血。

    被吊在房梁上的范启泽努力睁大了眼睛,即使高达60多度的自酿米酒让他已经全然失去力气,但是这几个词还是让他惊出一番冷汗,这些人要对自己做什么?

    老人将剩下的米酒含在口中,噗的一声喷在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上面,而后慢慢的往范启泽逼来,嘴中念叨着什么,让周遭的苗人们一齐呼喊着。

    范启泽嘴唇有点不听使唤,他能够看到那把刀传过来的锐气,而且后面紧跟的两个苗人举着两个瓦罐,跟着老头一步步上前来,停在眼前。

    老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尖刀划向范启泽,在他胸前开了一个小口,鲜血霎时间就流下了下来,后面的年轻人连忙用瓦罐接住,范启泽身子震了震,却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感,即使血液和生命一起在流逝,自己却没有一点感觉。

    要是这算是一个取命的仪式,对于范启泽来说可能有点太久了,那个老头不厌其烦地在那个划开的口子上大做文章,一边取血,一边还用草药敷上伤口,范启泽这时候的神志不知是出于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全然陷入了混乱。

    周围站着好几个女人,她们站立着,像是等待着范启泽的死亡,每个人都保持自己最为丑陋的一面。几个女人穿着同样的衣服,也同样的占满了鲜血,围成小圈,看着范启泽,尤其是黄奕欣,她持着自己的脑袋,在自己的怀抱中,那张静谧而又苍白的面孔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像是欣赏着范启泽最后的痛苦。

    这他娘都是报应,范启泽手腕被绳索勒得惨白了,四周围着几个女人,像是身处幻境,第一个伤口刚刚划完,那老头将刀口喷了一口酒,这预示着即将划下第二刀。

    一位苗女赶上前来,将老头执刀的手牢牢抓住,不让他继续下手,这苗女就是将范启泽背上山的那位,也是她看到了范启泽倒在路上,原本要砍柴的她放下手中活计,将范启泽背上了山寨。

    范启泽要是知道是一个女人背着他上了山,还真不知道他会是怎么样的感受,但是这女子好像打算救人救到底,一把拦住了老头的行动。

    她哀戚地说:阿公,莫杀了他嘛。要是你怪我背了他上山,我把他再背下去好嘛。

    被人唤作阿公的老头并没有动心,一把甩开了苗女,说道:你懂个什么,姑娘家不要管那么多,我这是为他好,你莫多事!

    说着将刀伸了出去,不料刀还没有触及范启泽的皮肤,房外有人开始呼号,透过窗户看去,寨子一头熊熊的燃起了火光。

    老头甩下了刀,大喊一声,率领屋内一帮村众连忙跑出去救火,将范启泽丢在屋内。

    那苗女见状连忙将范启泽放了下来,范启泽半昏迷地躺在地上,这时候的他已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口中剩下一句话语:水,给我点水。

    苗女连忙出门给他倒水,在这个空当,一个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摇晃了一下范启泽,见他没有反应,就硬生生地将其拖了出去。

    那来人身材娇小,却像是有很大力气,将范启泽拖到草丛边上,从草叶上摘了些雪,塞进他的口中。

    范启泽缓缓转醒,村子的草屋燃得映红了半天,在火光中,他再次睁开了眼,那些围着他的女人们都消失不见了,而在他面前的,却是真真切切的一张脸兰汶!

    兰汶,你怎么在这里,我告诉你看到兰汶的脸庞,范启泽兴奋起来,好像力气重又回到了身上,事情已经重得不能忍受,让范启泽几近崩溃,他急于将所有的东西说出来,所有的不安和恐惧,还有对兰汶的不能磨灭的思念。

    兰汶打断了他的话,反而用一种极度生硬的口气说道:你知道你到了什么地方吗?那些人就是黑苗寨子,惹上他们对你一点好处没有,刚才他们是不是用刀取你的血?

    范启泽被这番问话弄得云山雾罩,胡乱点了点头,兰汶更是压低了声音,言语中透出一丝恐惧,说道这是黑苗做蛊的方式,他们要用范启泽的血去养出致命的毒虫。而当取血完毕以后,范启泽自当死得不明不白。

    听完兰汶的话,范启泽惊出一头冷汗,幸亏刚才那苗女挡住了第二刀,不然自己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一个结果。

    被这么一惊,范启泽倒是把自己的事情事情全部忘了,只是傻乎乎地跟着兰汶的话点头不止。

    现在你跟我走,要不是我及时问了情况,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呢。

    范启泽惶恐地站起身,跟着兰汶往山下走,一边问道:刚才的火是你放的?

    是,这算是报复,你知道山下的那个度假村吧,我估计他们出的事情也是这些黑苗一手搞出来的,我是股东之一,只当是报仇了。

    兰汶身上透出一股子冷漠的味道,这段下山的道路就是范启泽被那苗女背着上来的路,那时候他真切的回忆起几年前的兰汶,可现实的她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感觉,这种冷酷像是厚厚的城墙,拒范启泽于千里之外。

    但是她还是来找他了,这让范启泽还是有些许的温暖感觉,在雪后第二日清朗的月光下,这两人一步步地往山下走去。

    接近度假村,范启泽却不再上前,他想起自己没法交待黄奕欣的事情,只好站在路上,一脸的为难。

    兰汶问起为什么,范启泽解释还有一人,他们昨天呆在一起,但是她死了。

    是那些苗人害死的吗?兰汶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好像没有任何惊诧,却轻轻地为范启泽找了一条台阶,可范启泽依然不愿进去,惹得兰汶轻蔑一笑,拉着范启泽走到停车场,让他上了车,然后对他说道:我去说一声,我不会说找到了你,然后我们就离开,行嘛。

    范启泽忙不迭地点头应允,见兰汶走远,疲惫至极的他头一歪,马上睡了下去。

    等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在半路上了,兰汶正开着车飞驰在公路上面,嘴上叼着一根烟,范启泽看着她,她比起几年前已经瘦了太多,仔细看看,眼窝都有点深陷了,生活或者会给人太多的折磨,但是对兰汶来说,真的有点太多了。

    曾经范启泽觉得自己会和兰汶一直厮守,但是生活并不会这么简单的实现他的愿望,毕业以后的自己久久没有找到工作,而且一重打击又过来了,爸爸范黎东突然过世,让刚刚走上社会的自己全然没有了方向。

    酒精是好东西,用一种痛苦置换另一种痛苦,范启泽意志低垂,而与兰汶在一起的生活也越发难过,一切需要有一个基础,可他连这个基础也没法保证。

    吵架的次数一次多一次,兰汶为范启泽学会了做土豆肉片,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土豆肉片,即使那很好吃,可范启泽最终却还是以这个为理由大吵一番。

    那是一次毫无理智的宣泄,他没有什么对象可以宣泄,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别人,而是一副穷凶极恶、急于开脱的样子,这样真的有点像自己的父亲,多无奈的事情啊!

    于是那一次却换来了兰汶的离去,和土豆肉片一样,消失在他的视线和味蕾中,一切如同幻梦,长达几年的幻梦,范启泽离开了那座城市,开始了现在的工作,他换了一切能换的东西,想要改变,他还是会去吃土豆肉片,可每次都味如嚼蜡,更多的时候比酒精更容易让他泪流满面。

    原以为他忘了,可现在兰汶的再次来临,却让他更忘不了。

    想到这里,范启泽的眼圈红了起来,面前的这个兰汶不再如以前,这般冷酷的她大概也早就将之前的那个范启泽倒进马桶,然后按下冲水开关,不再流连他这种坏蛋。

    看到范启泽醒了过来,兰汶问道: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吧。

    这句话依然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如同天窗上刮进的寒风,没有一丝过去的感觉可以寻觅,范启泽抹抹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平静地说道:我想去濮市,行吗?

    兰汶眨了眨眼睛,微微颌首,于是,车子往濮市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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