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坤失踪了快半个月了,她在哪儿,其他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发生的事情有点模糊了,从被乙醚迷倒以后就不能清楚的辨识身边发生的事情了,昏昏沉沉的如同睡美人一般。
直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方,被关在一间房子中,没有窗户,一台始终嗡嗡转着的换气扇和一台电视,盎洗间和小床,倒是都齐备,只能在这个空间中,和坐牢没有大区别。
每天按时会有人送饭来,一切不正常都变得正常一般,从电视上的日期得知,自己已经被这样囚禁快十天了,不过无论她怎么呼喊,也没人和她答话。
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真的成了莴苣姑娘一般的人物了。
就算是谢楠他们还在找她,但是怎么能够从这个所谓的新会长如此精细的安排中找到自己的线索。
苏坤很想哭,但是在头一周,几乎快把眼泪流干了,现在只有苦笑的分。
门下的小窗户打开了,来人按时送进了一份饭,今天的菜依然如故不过多了一个汤,浓香飘出,里面漂浮着一些小巧的蘑菇显得倒是不错。
在吃了一半的时候,苏坤突然想起这个新会长做地就是毒蘑菇的营生,而这碗汤大概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吧。
理所当然的,苏坤还来不及去厕所催吐,就陷入了恍惚。
铁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人,远远站好,看着木然呆着的苏坤。
现在的她用电筒照眼睛也不会出现瞳孔变化。这样只能任人摆布,可来人只是对着苏坤说话,说了很多,像是倾诉。
如此很久,然后关上门离去,如此几天,因为他的蘑菇会在不同地方出现,譬如水中,还有新的枕头里。
只是谈话,不过只是单方面的,只是那个人在说。
直到有一天,苏坤能够顺利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才让他的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谢楠以为自己死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感觉自己是在漂浮在无边际的黑暗中,没有了触觉、听觉。
不知过了多久,无边际的黑暗中开了一扇窗户,照在谢楠的脸上,让他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一切才算结束。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谢楠才算真正回了魂,连忙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看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两根柱子。
还好,两只手掌都在,动一动都还灵活,环顾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唐生屏的家里。
邵东子和姜教授趴在床边,睡得很沉。
听到动静,邵东子揉揉眼醒来,一见谢楠已经坐起来,马上叫醒姜教授。
你小子终于醒了啊!昨晚折腾死我们了。
原来昨晚从手触上那椅子过后,谢楠就好像定住了一样,什么事都发生,脸上却变化着表情,像是中了邪。
去拉他下来,却好像要杀了他一样,在地上打着滚,嘴里不知道在嚎着什么。
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抬回了这里,然后一晚上就跟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不是还有心跳呼吸,真以为是挺尸了。
见谢楠完好无缺的醒来,姜教授算是松了口,昨晚要不是他,或者躺在这里的就该是自己了。
谢楠注意姜教授的眼睛通红,不消说,他又一次用了傩面给自己来一次招魂术。
教授,谢谢你了。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这个玩意了,真让人受不了,我的眼睛受不了,差点瞎了。
沉默了一会,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这一次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不过那房子似乎并没有人在,即使饭店老板再怎么说,没人的话,就彻底没戏了。
似乎又断了线索,谢楠想爬起来,可全身骨头好像都是软的一般,没有什么力气,姜教授止住他,说是昨晚中的邪术可能会让人失去力气。
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出去打电话问问我那些朋友调查的情况,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姜教授擦擦脸,使劲揉揉通红的眼睛,特意留下邵东子照顾谢楠,一个人出门去了。
走在浦市的新街面上,这里相当热闹,人流熙攘,精神的紧张似乎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稀释起来,姜教授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找了家公话打了几个电话后,买了些豆浆油条就往回赶。
对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劲的打量着姜教授,那个样子像是个侦探一般,看得姜教授直缩脖子,急着快步走开。
那人却紧跟在后面,继续张望着,走出喧闹处,几步上前,挡在姜教授前面,露出一副几乎谄媚的笑容。
您就是大学的姜教授吧?
您是?
见认对了,那人更是笑逐颜开,自我介绍说是县里教育局的人员,负责高考事宜,去过姜教授所在大学,更是在一个会上见过姜教授真容。
姜教授僵硬的笑了一下,说了句幸会幸会,可怎么都想不起有见过这么一个人,这样的场合人物可能见过万千,而且这个人长得实在太过大众化。
那人却没有结束的意思,左一句右一句的开始寒暄起来,一会姜教授你瘦了,一会贵校如何如何了,站在街面上搭起讪来。
姜教授有点不耐烦,感觉手上提着的大油条一点点的凉下去了,还有两个大小子在等着自己呢。
那人大叫一声:姜教授,你的眼睛怎么了啊,红得那么厉害!
唔,没什么,熬夜,如果没什么事,我这边还有事情。
姜教授闪开身子要走,那人却依旧没有让开路,而是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湘西这地方有些邪气东西,教授莫不是沾上什么不干净东西才这样吧?
此话一出倒是让姜教授很是感兴趣,将手一插,板板正正的问这人有什么说法。
那人倒是不客气,洋洋洒洒从瘴气炎热说起,到山鬼小神,以致魑魅魍魉说了半天,却又没有什么要点,纯粹是在卖弄。
见没有什么,姜教授笑一声说道:兄台高论,改天定当上门求教,您看我这
看到姜教授手上的油条,那人更是兴奋,忙问姜教授现在住哪儿,什么时候走。让人不胜其烦。
姜教授受不了,打算夺路跑人的时候,那人又掏出了一张名片,让姜教授收下,还说了今晚浦市的一个辰河高腔戏的消息。
高腔向是驱邪镇妖,祭祀求福的东西,今天来的也是县里的小角。
哦,晚上有空我一定去。
那人一听来了精神,将这次堂会戏好好说了一通,其中一些东西让姜教授十分感兴趣。
这次镇上的古戏台刚刚修缮好,是一个海归华侨出钱搞好的,今天大开戏台,不少县里的头面人物都会来哦。
海归?
是啊,就是镇上那个高楼的主人啊,他真是赤子热肠,一心关怀我们的传统文化呢!
听到这个,如同一剂强心针一般,让姜教授兴奋起来,连忙问清了地址和时间。
今晚我和两个学生一起来,烦请留个座坐,姜某人叨扰了。
哪里的话,您是上宾!上宾!
那人连忙赔笑着,又说了一通还请教授帮忙促进文化旅游建设的话。
临走前姜教授问了句:
还不知道您贵姓啊。
您客气,免贵姓张。
然后就夹着包走了,姜教授看着他的名片,张科长。
这个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房子里,谢楠继续软绵绵的躺在那里,邵东子将那支火枪擦得崭亮,放在手边,已然睡着了。
听到拍门的声音,邵东子一跳而起,拿着那杆爱如珍宝的火枪,从门缝看了看,撑开门闩放姜教授进来。
姜教授将油条递给邵东子,早已冷冰冰了,邵东子一脸不满,姜老头出去这么久,还买了个这样的东西回来,冷得和冰棍一样,怎么咽下去。
姜教授却毫不理会,径直走到谢楠面前,轻轻叫了一声。
谢楠睁开眼睛,答应了一声,但见姜教授闪烁着通红的眼睛,提高了一个八度叫道:
你还能爬起来么?
邵东子死死咬了口冷油条,心中暗骂一声老头不知道又搭错哪根筋了。
今天晚上我们去欣赏你们这里的特色剧,辰河高腔,有VIP座位哦!
姜教授兴奋得眼睛更红了一样,谢楠暗自叫苦,什么高腔低腔都无所谓,也不感兴趣。
见两人都一副死样,逗闷子逗不下去,姜教授只好说出了今晚是谁开的戏台,这样就由不得谢楠不动心了。
话音刚落,谢楠已经在准备行头了,邵东子也忙着将家伙收好,嚎叫着要给谢楠找回魂魄和面子。
今天很多领导来哦,穿正式一点。
姜教授丢过去两件刚买好的衬衣,他在回来的路上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肯定的!
傍晚的老戏台前面挤满了人,这个沉寂了半个多世纪的地方今天重新回到了昔日的辉煌,至少在人数和灯光上是。
张科长笑容可掬在门口等候,见了姜教授,连忙引领着三人往里面走,穿过大门和高大的门槛,里面是一个大院式的造型,高高的戏台上面演员正在走台,而四周的观众席在带雨棚的瓦檐下列开,各色人等已经就位。
最前排的就是领导和贵宾的席位了,姜教授他们的位子靠后一排,三人毫不客气的坐上去,享用了一下放好的瓜果点心。
锣鼓声响,演出要开始了,张科长陪在一边,姜教授问道那个海归在哪儿,他却说没有到场,像是在普通观众席中,邵东子首当其冲,去各处寻找,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士。
浦市镇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场合了,当年可说是浦市产高腔,虽三岁孩童亦知曲唱。而现在许多年轻人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来看看这出传了近千年的戏。
老折子唱起来,各路演员尽数登台,将《琵琶记》选了精华唱罢,台下年轻人被平时说话所用的方言变作了戏曲倒是颇为惊奇,而老人早就迫不及待的鼓起掌叫好。
好声连成一片,姜教授像是忘了此行的目的,也大声喝起彩来。
今晚的浦市,居然少有的让人激动。
转了一圈回来,邵东子坐回座位,找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那个中间的位置有几个一直是空着的,好像那个海归商人并没有来。
此时台上压轴大戏上来,一出目连戏将所有人的眼球都勾了过去,台上锣鼓点一改,森罗宝殿、钟馗阎王等造型出现在台上,用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演绎着地狱天堂的恐惧。
男演员声腔高亢激昂,音域宽广,豪放得裂金碎玉,响彻云霄;女演员则柔和得细若游丝,悲戚中含,邵东子停止了话,仔细看着台上的一切。
看到姜教授看得入神,张科长兴奋不已,大段介绍着这戏的来由:本地凡有祭祀活动,总要表演辰河戏。宗教神鬼之所,传唱不免佛寺之声,融进了本地的佛、道、傩等祭祀音乐,辰河戏从唱腔独特。故这一带虽广泛传唱辰河高腔,但各流派无不以浦市独具特色的浦腔浦调为正宗。
祭祀?谢楠猛的从戏中回过来,想来自己戴上傩面的那一次,好像听到的也是这些东西。
台上高潮迭起,当最后的绝技铁叉刺喉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好像那把锋利的铁叉是叉向自己的喉咙一般。
锣声一落,光彩照人的舞台一下就黯淡下来,众人开始离开,谢楠却一把按住姜教授和邵东子,死死地看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戏台,像是在期待什么出现。
张科长适时说了声:
姜教授啊,那个海归赤子想要会会您,讨教一下历史保护的事情,不知是不是能够赏脸。
姜教授答应下来,张科长要送各位领导,道声失陪就走出了戏院。
方才的喧闹在一霎间全然安静下来,现在只剩下谢楠他们和空荡荡的戏台,谢楠脑中还是在回响起在幻境中看到听到的那些东西,今天的这场精彩演出,对于谢楠来说,像是有不同的意义。
舞台上重又打开几簇灯光,照在舞台上,凄惨的锣鼓不知为什么又敲了起来,方才分明已经看到了剧团的人员走出了大门,在这个时候,颇显诡异。
一个小生的角色走上戏台,站立在中间,用正宗的戏腔开始唱一段关于兄弟情义的东西,话里尽显对人情世故的失意。
像是事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