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其海身子晃了一下,头有些晕,淡蓝色的眸子猛的睁大,就好像真的看到了她整天念叨的天神,用一句老话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知道他当了汉人的大官,在汉人都城中打听起来也许会很容易,可是没想到,还没见汉人的都城,就已经遇到了他的儿
合撤儿,桑昆两个人都是蒙古中的英雄,在那遥远的东北,蒙古人越来越强大了,而且,在征服了塔塔尔人之后,成吉思汗铁木真屡次拒绝金国的封号,使他在草原上的声名如同风儿般刮过所有马匹能奔跑到的地方。
而合撤儿作为成吉思汗的同胞兄弟,成吉思汗汗帐中最勇猛的勇士,他的名字也渐渐为草原人所传颂,桑昆,另一个强大的蒙古部落的王子,成吉思汗的安达,乃蛮部的世仇,他在教靶人中的声名甚至要超过那只还在丰满羽翼的蒙古人的雄鹰。
而很多年前,这两个蒙古人来到教靶人世代居住的草原,他们穿着破旧的袍子,身上带着血腥味和野蛮的味道,在教靶人的帐篷中谈笑,受到冷淡的对待,谁又会想到,在十年之后,他们会变得如此的强大?甚至是你可恨而又强大的乃蛮部,在他们面前也变得畏缩和软弱。
琴其海清晰的记得,那两个强壮的蒙古年轻人豪迈的笑着,和那个同样年轻,却显得过于冷漠的汉人少年结下情谊互相交换了礼物,更亲眼见证他们在天神的注视下,在青青的草原之上,结成兄弟。
消息来的太过突兀,琴其海脑海中乱纷纷的,只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和他长的好像一点也不像的孩子,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半年多来的辛酸,在这一刻好像决堤的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开口想说话却觉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堵着,心口压着,连张嘴都是如此的艰难,想要抬手抓住这孩子,仔细瞧瞧,他的儿子到底继承了几分父亲的英雄但身子酸软好像动一拇指头都那么的困难。
大喜大悲之下,身子一软,已经慢模歪倒在坐榻之上,旁边立即响起几声惊呼,接着车内一阵纷乱。
片刻过后,随行的御医被召了过来,把脉过后,却是跟长公主殿下禀报了一大通其实也就是无外乎此女过于劳累,身子本就虚弱,好像又动了心神,这才昏厥了过去,只要善加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什么的。
车内从又安静了下来,瞧着横躺在那里,身段娇柔如易折之鲜花,容颜如天山之冰雪,穿着打扮又带着蛮深的异域风情的草原女子,车内的两个女人不时对视着虽谁也没有说话,但却又都从对方的眼中感觉到了许多复杂的味道。
酸酸的,涩涩的反正没多少高兴的意思,反而是那小人这时已从踏上跳下来,扒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还没醒过来的草原胡女,有些着急。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想法弄些热水来,还有,这里的事,不要跟旁人多嘴。”
几个女官应了声是,都是明白,今天听到的这些是打死也不能跟别人讲的了,最好是能忘个干净才好,估计之后外间若传出什么风声来,她们几个就都脱不了干系。
“对了,到了长安,转道得胜伯府……
“殿下”那边杨倩儿一听,紧着道了一句,“我看还是别进长安了,这么多的人再说经这一闹,想来殿下也累了吧,还是先回公主府休养几曰的好
“还是妹妹虑的周全,好,那就先回公主府吧。”靖佳公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挥手将几个女官赶了下车。
没了外人,两个已为人妇的尊贵女子终于耐不住了,先是依旧那般清清冷冷,好似万事不萦于怀的长公主殿下轻轻叹了口气,“这胡人女子虽是言行不羁,与我汉家女子大异,但总归其情可悯,其行可叹可嘉,这千山万水的寻过来,也不知到底值不值得?这女人啊,说到底,却也没什么胡汉之别”
那边杨倩儿却是微微摇头,不同意了,“我看未必这胡人女子身上定还有些什么旁的事情,像这般女子,就算放在长安,也不会默默无闻了去,何况是那草原胡地?定也是个身份尊贵的而带着这许多部属,不远万里而来,我想,其中必有隐情才对”
靖佳公主轻轻颌首,话锋一转,“只是本宫想不到,得胜伯赵柱国竟然宫瞧着这姑娘可是有些可怜。”
杨倩儿吃吃的笑,“男人总是一般,殿下又何必苛求于赵大将军不过,人家能不远千里的护送美人归家,正是多情种子来的,只是小妹可断未曾想到过,赵大将军也会四处留情,这事若是说与旁人听,还真没几个人能信的”
“怎么不能信了?赵柱国和李金花的事满长安传的有多离奇你又不是不知,偏偏却还都说赵柱国不喜女色,那他几个妻妾都是怎么来的?”
女人一旦说起家长里短来,公主和民妇的差距只在于,民妇只能唠叨几句自家亲戚邻里,再要说到其他人身上,就多是以讹传讹的传闻了,而人家公主要是唠叨起来,说的却是朝中重臣,而且说的东西也都有理有据,至于其他的嘛,差别其实不大。就拿这事来说吧,和她们两个其实一铜钱的关系也没有,但两人谈起来却都煞有介事,不得不说,君子口中,女人之所以难养,就在这里了。
在车中渐渐琐碎的话语声中,车**,马萧萧,公主车驾半途改道,一行车马绕过长安直奔西边去了
而就在此时,一行数骑,风尘仆仆的也来到了波光粼粼的承恩湖畔。
“爹,这里真美”
一缕童音,夹杂在马蹄声中,却分外的清晰,一行十余骑”皆控健马”身着浅红色军服,腰中横刀刀鞘碰在马鞍子上,铮铮作响,再瞅马上骑士,一个个都是强壮的粗鲁汉子,彪悍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战阵硝烟味道。
只那为首一人,年纪不大,微黑而又堪称英挺的脸庞上挂着惬意的笑,不过身子却挺直如同标枪,带着淡淡的颐指气使的威严,于众人之间,显得分外的醒目。
而其人怀里,却还抱着个小童”五六岁的年纪,微黑的小脸,带着毛绒绒的胡帽,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看上去胖嘟嘟的,安然坐在年轻汉子的怀里”指着不远处的承恩湖,兴奋的叽叽喳喳。
“乖女儿啊,这里美吧?一会儿见到了赵伯伯”记得该怎么说吗?若说的好,以后就能住在这里了”多好?”年轻汉子循循善诱,听到这话的汉子们,无不偷笑,自家将军什么时候成了婆娘,唠叨个没完,这话一路上可是已经听到不下十遍了的。
果然,小小的孩童也不耐烦了,撇着小嘴就道:“爹,您都说了好多遍了,女儿不是笨蛋,早就记住了呢儿想娘亲……
年轻汉子讪讪的笑,随即却是豪气的一挥手,“急什么?这事定了,爹就把你娘接过来和你一起住。”
“真的?爹可不能骗月儿啊”显然,在这小小的孩童心里,自己爹爹自然是好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可信。
“爹跟你说啊,赵伯伯威严的很,也就是你老子这样的铁打的汉子,在你赵伯伯面前才能站得直,其他人,哼,可就没华个胆子了,所以啊,乖女儿,到时候比可别给爹爹丢脸,胆子要大些,知道吗?”年轻汉子一边说着,一边贼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儿,显然,那位赵伯伯确实很有威严,都在他这里留下心理阴影了,就这样,还不忘自吹自擂呢。
这一下,周围那群汉子再也忍不住,咧开大嘴,都无声的笑了。
在年轻汉子不时的唠叨声中,顺着承恩湖,又过了两道卡子,这才远远望见那巍峨的国武监大门。
到得这里,人已经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但却多是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有的步行,有的则骑着马,三五成群,在路上走过。
在看到这一行人的时候,多数都要吸引些或是好奇,或是羡慕的目光,但也就只止于此了,这一行人虽是特异了些,但对于这些国武监生员来说,却也没什么太稀奇的,隔上几天,总归能看到一次两次,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只不过这一群人身上煞气大了一些而已,到是头前那年轻汉子的一身正五品武将官服,才更引人注目一些相比较而言,这一群跟随自家将军回京述职的军中汉子却更好奇,这里无论人物都透着那么一股新鲜劲,比如说,这国武监地方也太大了些,走了这许多时候,竟然本到得正门,而放眼望去,虽不说楼台殿阁,鳞次栉比吧,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围墙,还有隐隐间露出来的屋宅房舍,他娘的,谁家府邸估计也比不了,即便是皇宫内苑,估计也就这般模样了吧?
再瞅瞅来来往往的这些人,一个今年纪虽轻了些,但身子强壮,神完气足,透着勃勃的朝气,任拿出一个来,可不都是从军的好料子?
而且顺着承恩湖一路走过来,间或还能看到或独坐于湖畔读书的,或两人手谈的,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秀美的风光之下,宛然如同一幅泼墨山水般的情景。
这等对于他们这些厮杀汉来说,透着几分难以言述的景象,真真让人感到与这里格格不入之外,又生出若自己也身处其间,那该又是一番什么模样的向往出来的。
“啧啧,这国武监竟真成了气候了啊”年轻汉子带着些讶然道了一句,话虽说的有些轻佻,但深知自家将军脾性的,却都能从这话里听出那几分自豪出来的,而其中那知道内情的,更是暗自撇嘴,自家将军老毛病又犯了
再往前走,便是国武监大门了,门高数丈,几乎和小城的城楼相比了,大门上方正中,一块匾额在春光中反射着闪闪金光,上面正是国武监三个大字,金钩铁划小,气势足的和这大门一般无二。
而大门之前,却立着一块足有巨大的石碑,两行大字契刻于上。左边一行,“苍天之平,非我故友,即我仇寇。”
右边一行,“四海之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驻马于石碑之前,仰头望去,年轻汉子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好像每一个字,都蕴着那舍我其谁的霸气,好像每一个笔画,都满含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好似隆钟大鼓,又好似惊涛排空,气势磅礴,扑面而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却又让人热血沸腾,难以自禁,根本让人无心欣赏那字迹到底是好是坏,就好像那石碑再是高大几分,若无这两行字在上面,也不过是一块毫无知觉的顽石罢了,而有了这两行字,就似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有了渺小之感,那顽石也变得神圣了起来。
咀嚼良久,年轻汉子才抿了抿嘴唇,脸色通红,似饮美酒,连道了几个好字,其他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秦地狂生江游江顺水,好好,好个江游江顺水,好气魄啊好气魄,这次来,却要见上一见此人了”
“爹爹,这人好有名吗?”
“哈哈哈只这几个字,爹敢作保,此人定已名满长安,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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