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给木华黎,王胜保,明日行军叫他们向中军靠拢……”
“传令给各部,各部虞候,言明军纪,不得妄自杀戮,以虏获为主,擅自滥杀者,斩。”
赵石立马于河畔,身后便是秦军密密麻麻的营盘,点点篝火,在草原上闪烁,就像天上的繁星一般。
这里离大同已有千里之遥,一路上所听到的,看到的,对于鞑靼人的实力,赵石已经不抱有什么太大的希望了。
当年他来到草原上时,正是汪古部还算强大的时候,那个时候,据说草原上的鞑靼人有数十万的人口,散布在云中,云外草原上,虽然差不多只相当于汉人一个大城的人口数量,但作为一个整体,在草原上已经称得上强大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占据云中,云外草原这么久。
但照现在的情形看来,鞑靼人还能有多少人口存留下来?十万还是二十万,赵石不由摇了摇头,太弱小了,之后甚至于只能当做向导来用。
汪古部没了,麻里部也逃走了,现在卡勒部也将覆灭于这里,鞑靼人还剩下些什么?
是的,在他的眼中,毫无防备的卡勒部的命运已经注定,因为已经来到如此近处,他们的王帐也就在不远处,卡勒部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看来在铲除了其他大的势力之后,卡勒部已经放松了警惕。
赵石喟叹了一声,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只是感慨于鞑靼人的目光之短浅罢了,在有了这样的优势之后。卡勒部竟然没有将鞑靼人诸部统和在一起,而是任由鞑靼人的内耗不断进行下去。
这样的鞑靼大部实在不配存活于草原之上,而急于复仇的不颜昔班,也没到他的面前来,说一句保留俘虏的话,鞑靼人经过这一战,估计也就剩不下什么家底了。
转念一想,赵石不由自嘲一笑。自己这是在担忧什么呢,鞑靼人的衰落已是不可避免,也许会更有利于之后的一些计划,实在不行,让鞑靼人内附,也是不错的选择。
云中,云外草原如此宽广的地域。正好用来犒赏有功将士,草原上战乱越多,越是激烈,对于汉人来说,也越是有利。
只不过以前没有人向这里望过来罢了,而今他带兵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对于汉人来说,一切就都变得分外的不同了。
无论是鞑靼人,还是乃蛮人,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种族,都必定要匍匐于汉人脚下。这个时候,岂不正是胡人最衰弱的时候吗。等到蒙古人从与金国的交战中抽出身来,这样的机会可能也就没有了。
所以,之后的行事,还是要仔细琢磨一番,这一番战事之后,鞑靼人还剩下几分实力,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最终的决定。
赵石沉沉的目光向东方望了过去,还有最多两天,就能看见卡勒部的王帐了,摧毁了那里,无论卡勒部的权贵们能不能逃得性命,便都不重要了,到时候对着的便是乃蛮部。
乃蛮部到底有多么强大,他心里还没底,草原上的消息传的虽然比风还快,但对于各部的实力,却总也没有一个直观的印象,不像是汉人征战,有多少人口,又能出多少兵马,总能估计个大概。
但对于散落在草原上,一旦有了战事,便聚集起来参战的胡人来说,这样的估计真的是太难为人了。
第二日天明,秦军拔营而起,木华黎,王胜保率军向中军靠拢了过来,如果说之前秦军是撒开了一张大网,将沿途所过的一切,都置于了大网之中的话,现在的秦军就是凝成了一个拳头,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卡勒部的王帐所在砸了过去。
因为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遮掩大军行踪,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那么做了,如此之近的距离,已经不足以容卡勒部有太多的挣扎机会。
如果决断的话,带着亲信以及战士逃命,是最好的机会和选择,但想要保住整个部落的根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秦军的突袭,要的也正是这个效果,让卡勒部根本没有机会召集所有的战士,跟秦军决战……
额拉姆河河畔,一个足有两千多人的部落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卡勒部的千夫长,更是卡勒部首领卡勒兀儿图的女婿,卡勒部的勇士,忽难把阿秃儿懒懒的睁开眼睛,从两个女奴臂腿纠缠中爬起来,踢了一脚女奴的屁股,让她们起来给他穿好衣物,并准备食物。
忽难把阿秃儿掀开帐篷帘子,刺眼的眼光照的他有些头晕,他钻出来,深深吸了一口甘冽好像额拉姆河河水一般的空气,立即便精神了过来。
伸展了一下强壮的身子,心想,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天神对于子民的考验也就结束了,过上些日子,等冰雪彻底的化了,也应该往南边迁移放牧的日子了,早早做些准备,他可不想离自己那个老的不能再老,却依旧像一条毒蛇一般吐着信子,让人感觉恶心外加可怕的岳父离的如此之近。
其实最让他恼火的是,自己的部落里面的战士在一日日的减少,都派去了该死的东边,这样下去,部落里很快就会只剩下女人和孩子。
该死的老东西,他那腐烂的躯体上,只有肮脏的蛆虫才会停留,虽然卡勒部的首领卡勒兀儿图对他这个女婿很是信任,但在普通牧民眼中睿智的部落首领,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只想着让别人去送死,好处都留给自己的恶毒的老家伙罢了。
他从父亲手中接过这个部落的时候,明明有着六千多人的部众,但现在呢,却只有两千多人了。
汪古部没有了,麻里部被赶跑了,但他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肥美的草原,都被王帐中那些贪婪的秃鹫叼走了,连用来赏赐部下勇士的东西都是各部自己出的,想到这些,忽难把阿秃儿厌恶的吐了一口吐沫。
心里面又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该死的老东西,该死的乃蛮部,这一次一定要迁的远些,最好让老家的信使找不到自己。
转念间,他又想到,据说那老家伙想要称汗了,他那被草原朔风吹拂的红彤彤的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心道,天神啊,让这样一个老家伙来当鞑靼人的汗王,您难道睡着了吗?
他甚至怀念起阿剌儿汗在位的时候的那些日子了,虽然鞑靼人活的也很苦,但那位汗王还算公平,那些该死的大姓们,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盘剥部众,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贪婪卑微的人占据了高位,勇士们只能在他们的命令下去流血,却得不到该有的荣耀……
不过冬天之前,好像听说西边出了些事情,汪古部的王子回到了草原上,还带来了一群强大的战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想到这个,忽难把阿秃儿不由有些心动,自己带领部众若是去投靠他,也不知道圣狼的子孙有没有那个心胸来接纳背叛之人的投靠。
他相信,和自己有着一样想法的人很多,只要圣狼的子孙有他父亲一半的宽容和公平,如今的鞑靼人们会蜂拥而来,聚集在他战旗之下,卡勒部王帐中的豺狼,是根本留不住真正的勇士的。
这样的念头一经涌起,便再也难以克制,他两眼放着亮光,但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等等吧,再瞧一瞧,再听一听,也许圣狼的子孙并不比王帐中的那些家伙强到哪里去,对于手上沾有汪古部鲜血的人,也不一定会那么宽容。
天神保佑您的子民能够脱离苦难……他在心里祈祷着……
他不知道的是,天神显然听到了他的祈祷,并给了他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是如此的珍贵,让他之后每每想起,就会感激的无以复加,觉得自己是离天神最近的人,并在之后的征战中,身先士卒无所畏惧,最终将自己的名字与那些显赫的名字书写在了一起,当然,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一直踏着鲜血而来的大军正向自己的部落,以无可阻挡的姿态,猛扑了过来……
部落中惊呼声响起的时候,忽难把阿秃儿正喝着香喷喷的奶酒,将自己的最幼小的孩子从身上拽下来,并灌了他一口酒,瞅着哇哇大哭的儿子,哈哈大笑。
帐篷的帘子猛的掀开,连滚带爬跑进来的家伙,露出换乱和绝望的目光,而这个时候,忽难把阿秃儿也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奶酒不知不觉间,从他的络腮胡子上流下,侵满了他的衣襟。
他一把掀开桌子,撅起屁股,便趴伏在地上,姿势很可笑,但这是每一个草原战士感觉到危险之后第一个就要做的。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那是骑兵,成群的骑兵,他甚至听不出到底有多少马匹踏在地上,才会有这样的震动传入耳朵,而这些骑兵,正在以很快的速度,朝他的部落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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