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秦军大营,张峰聚急匆匆的来到中军大帐。
赵石随即挥退帐中禀报军务的将领们,直到大帐中安静下来,才招手让张峰聚坐下。
也没什么客套,直接道:“明日清晨,让中军那些工匠都动起来,建造投炮,告诉他们,到明日晚间,我要见到最少六千具投炮,尽量排开在正面,若误我军机,各工匠头目,皆斩之……”
张峰聚一下便皱紧了眉头,“大哥,中军工匠是不少,但用一天的工夫,建那许多投炮,恐怕……再者说,投炮用材极多,西夏人将周遭的树木都砍个精光,又哪里去寻?”
听到这个,赵石不由笑了,他最喜的就是张峰聚这一点,他传下的军令,能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没让他查看中军的辎重营,他便对辎重营没有理会,若是换了旁人,哪里会对自己护卫之下的辎重营视而不见?
“传令就是,那些工匠都知道该怎么做,辎重营的粮车上,运的多数皆为投炮零散部件,装起来能费多大工夫?”
见张峰聚愕然瞅过来,赵石继续道:“你不清楚,杜橓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运送到军前,为的就是今日一战,为了这个,我大军粮草,一直以来,皆只可供大军半月之用。”
“你也不用慌,后续粮草很快就能从韦州运过来,其实,若西贼各部退后一些,瞧着没有机会。不用等几日。我必率军退回韦州。但现在嘛,呵呵,这一战过后,灵州之后,必是一片坦途,不用等到冬天,咱们就能在兴庆饮酒庆功了。”
张峰聚听的已是瞠目结舌,更是一阵阵后怕。要知道,十余万大军征战西夏蛮荒之地,却只带了半月军粮,一路过来直到灵州城下,真真可谓是如履薄冰,而这一切,军中各部将领,包括自己,竟然都被蒙在鼓里。
这是怎样一种凶险,张峰聚是清清楚楚。
如果各部将领之前知道了。先就要闹起来,尤其是在韦州城下。一旦粮道受阻,粮草迟来上几日,大军也许就将不战而溃。
十余万大军啊,又是伐夏这样的战事,这简直就是一场豪赌,有了这样的解释,之前种种,也就说的通了,但这样做,可远不如急袭灵州来的稳妥。
想到这里,张峰聚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了,不过他现在想问的并非这些,而是,投炮的威力他见过,也着实不凡,但面对灵州……以及灵州左近的西夏大军,投炮再多,真能帮助大军一战而定乾坤?
好像知道他的疑惑一般,赵石耐心解释道:“这次运来的不是普通的投炮,说起来有些麻烦,之后你就会见识到其威力如何了,告诉你手下的军兵,帮忙时小心些,都听工匠的,别出什么差错,不然军法从事。”
“再有,让郭猛,李驰勋集齐所有骑军于大营右路,让他们离大营远些,等到后日清晨,开始追剿残敌。”
赵石的话语虽然说的缓慢,但话语间不容置疑的坚定,却让张峰聚明白,看来这些投炮真的不凡,不然大哥不会如此自信。
他跟随大哥赵石征战多年,知道大哥用兵每每看似行险,却都是谋定而后动,既然如此,还问个什么?只希望,这别弄成像太原府之战那样的惨胜就好。
不过一些事还是要说的,张峰聚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咳了一声才道:“大哥,李将军和郭将军那里,恐怕会有疑问,这么直接传令,怕是不妥,不如叫他们来,一起商议一下……”
赵石果断的摇了摇头,“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将令,不用来中军大帐,做好自己的事情,将麾下将校都安抚好了,将军务都布置清楚了,明日清晨,就带兵过去,不然的话,就换了他们。”
张峰聚知道,大哥这里心意已决,不欲军中众将闻知此事了,这样也好,省得军心不稳……
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张峰聚匆匆出了大帐。
这一天,再无多大事故,只是灵州城头,终于打出了李元康的旗号,西夏嘉宁军司全军都已到达,驱逐了驻扎在灵州东侧最靠近城池处的西夏近卫班直,占据了那里的大营,谁都明白这里是一个有利的位置。
嘉宁军司此举,无异于告诉京师诸卫班直,在各大军司或覆没,或苦战的今日,向来势弱的嘉宁军司的腰杆有多么的扎实。
秦人的沟壕越挖越宽,好像要一直挖下去,引得西夏军兵频频嘲笑,于是,西夏人的胆量也大了起来,一些自持骁勇的西夏铁鹞子,在沟壕前面疾驰而过,并对土拨鼠般挖土的秦军俘虏射出箭矢,并引为乐事。
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胆量,秦军守卫前面营寨的将领很愤怒,于是招来大营中的神射手,在这里,五石弓几乎相当于后世的狙击枪,沉闷的弓弦响动声中,来回驰骋的西夏骑兵,一个个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秦军用鲜血教导了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在这样的大军面前来回挑衅,是一个多么不明智的举动,于是,西夏人一哄而散,两军阵前终于清静了下来。
西夏人的大营旗杆上,挂出了一些人头,大营中的喧哗之声小了很多,大营中军兵调动很频繁,这都显示着,西夏人正在整顿混乱的军伍。
秦军大营这里很安静,军兵将校该吃饭吃饭,该巡逻巡逻,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没有任何的异常。
一天很快过去,夜晚来临,秦军将士和西夏人都睡的很安稳,秦军在抓紧时间休息,等待着战事的来临,西夏人因为有坚城在侧,比秦军还要心安几分,两军只有那些新兵,碾转反侧,不得成眠。
到第二日清晨,这种默契般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打破这些的,是秦军。
从城头望下去,秦军大营的中军有了变化,一队队的骡车像大河分流一般,流向了各处营寨,然后,他们在车上卸下了很多东西,开始乒乒乓乓的组装起来。
这还不算,秦军的骑军也汇合了起来,隆隆的马蹄声,让所有人心里都在颤栗。
这些异动,逃不过城头上的瞭望兵,甚至于,西夏前面各部大营的望山上,也能瞧的清清楚楚。
秦人要开战了,这是所有人的念头。
很快,得到禀报的李元康在将领们的簇拥下,登上灵州城头。
所有人,包括李元康在内,脸色都很凝重,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若论起野战来,现在的秦军,实非西夏各部能敌。
就像李元康昨日所说,秦人兵精,西夏势众,再加上有坚城在侧,才能与秦军对峙,不然的话,即便是新自来到灵州,意气风发的嘉宁军司,也不认为在野战中能与秦军力敌……
瞧着大队的秦军骑兵汇合在一起,出了东边大营,单独在东边列阵扎营,李元康随即传令,让东边西夏各部大营加紧防范,多用拒马等物,并将一部分骑兵调了过去,以防秦军冲营。
这一站就是半日,秦军并无进兵之意,只是营中多了许多投炮出来,看着那些样式颇为古怪的投炮,李元康暗暗松了一口气。
投炮这东西西夏各部都准备好了的,射程不远,多者四五百步,少者二三百步,想来,秦军是想凭借此等器械之利,来攻灵州了。
想到这里,李元康更是笃定,不由大笑道:“果然年轻气盛,禁不得挑拨……可惜,若是能早上半月来攻灵州,还能让其占些便宜,而今灵州内外已呈固若金汤之势,还要硬来,赵柱国不过如此而已。”
周遭众人,即便昨日未曾与闻的,今日也已听旁人说过了,不由都露出会心的笑容,气氛一下便轻松了下来。
有人更是恭维道:“国相大人果然英明,秦狗一切皆在国相大人算中。”
李元康欣然笑纳,“是啊,老夫若是能再年轻二十岁,定要率领麾下儿郎,与秦人大战上一场,看是我党项男儿英雄,还是汉人称得豪杰。”
“国相豪情不减当年,今日破敌必矣……”
“国相大人身康体健,还年轻着呢,我等皆愿追随大人身边,建功立业。”
一时间,乱哄哄的尽是恭维言语,好似已经胜券在握一般,直到李元康渐渐收拢了笑容,城头才又安静了下来。
李元康目光灼灼,他的身体虽然老了,但依旧有着雄心,眼见秦军举动于他料想相合,心中实是有些兴奋。
“秦军欲破灵州,必先破城外诸营寨,所以,传令下去,各军守好营盘,不得将领,不许擅动,只等秦军来攻便是,哪处营寨破了,领兵之人便提头来见……兵凶战危之际,还望这位能守望相助,不要让私心误了大事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