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终究没有熬过七十二小时,在决战前夕神奇的停了。
但冷风还是很大,吹在身上宛如刀子般的痛疼,京城的人们都悄悄加上了衣裳。
苏老爷子站在宴客堂,看着满地的落叶,轻轻的叹息:“要下雪了!”
苏灿抬头看着稀疏的大槐树,用手背感受着冷风的强度,点点头:“风里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气,今年的雪似乎比以往时候都来得早一些。”
苏老爷子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神深邃辽远,说:“希望我的心愿也能够早日达成!”
苏灿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父亲,明日之战,心中是否有了答案?”
苏老爷子没有回答,走到槐树下面,弯腰捡起片树叶,说:“一叶而知秋!夕阳之下,荒原之上,狮子和花鹿同样奔跑,前者失败,只不过少了顿晚餐;后者失败,却会失去性命;你说,谁才会拼尽全力奔跑?”
苏灿没有丝毫犹豫,淡淡的说:“花鹿!”随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苏灿明白!”
苏老爷子握着树叶,眼里闪烁着睿智,扭头跟苏灿说:“此战之后,周龙剑必定踏着黑龙会的累累尸骨上位,而你也要接替他的位置,所以你要尽快的转移工作重点,现在就要未雨绸缪,免得到时候京城混乱,你无力掌控,那可就让人笑话了!”
苏灿点点头,缓缓的说:“苏灿已经开始准备,但孩儿想要请教父亲,什么方法是最有效的?”
苏老爷子的脚步踏着落叶,‘沙沙’作响,平静的吐出六个字:“乱世必用重典!”
苏灿神情巨震,他完全明白六个字的含义,那就是“杀无赦!”
冷风吹过,扫起了地上的残叶,也飘落了头顶的树叶。
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周家阁楼,灯火如豆。
周龙剑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眺望着京城,良久才微微一笑:“神州,听说外面的档口已经开出巨大赌注?楚天的价码到哪里了?”
李神州嘴角轻笑,恭敬的回答:“所有的黑道白道都看不上楚天,都觉得帅军狂妄自大,此战必输,所以现在的赔率已经达到一比十了。”
“哦?一比十?”周龙剑饶有兴趣的询问:“就是我押楚天必胜,放上一个亿,如果楚天真的赢了,庄家就给我十亿?”
李神州点点头,笑着说:“老爷子可以这样理解!”
周龙剑脸上带着兴奋,审视着李神州,意味深长的说:“如此好赚的钱,我们为什么不押上呢?放它几个亿也是相当不错的,就怕没有那么大的庄家敢收!”
李神州微微愣住,道:“老爷子真的肯定楚天必赢?”
李神州的心思也动了,如果帅军真的必赢,他不在乎拿出半数家产去赌桌放放。
周龙剑深不可测的笑笑,手指敲打着栏杆,道:“我曾经告诉过你,楚天这种人,除非他死了,不然,他活着就是胜利,虽然人人都知道柳川枫是东瀛的绝顶高手,但楚天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他没有把握,他不会答应明日的决战。”
李神州思虑片刻,点点头,确实如此。
周龙剑继续刚才的话题,笑道:“京城有大庄家吗?”
李神州似乎早已经想到周龙剑的询问,压低声音说:“还真有大庄家,南方的唐家,他们少主唐天傲放出话来,无论多大的赌注,他们都敢收,但赔率变成了一比七!虽然有唐家绝对的实力撑着,但去他们处押注的人还是很少,毕竟赔率少了三成。”
“南方唐家?就是唐老头的长孙?”周龙剑微微皱眉,努力的回想着:“上次在何大胆女儿生日宴会上嚣张跋扈的小子?”
李神州有点惊讶,没想到周龙剑竟然还记得自己随口提起的事情,于是点点头,说:“是的,就是他,后来被楚天出面教训了,所以这次他开出赌口估计是要精神泄恨。”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老爷子,唐天傲虽然嚣张跋扈,但却不是纯粹的纨绔子弟,全身暗器功夫着实了得,为人又阴狠,他日也必定是位枭雄!”
周龙剑不置可否的笑笑,返身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才说:“神州,拿2个亿,去唐家档口押楚天赢,到时候,看唐家舍不舍得赔上十四个亿!”
李神州没有惊讶,跟着周龙剑这么多年,他心里想些什么自然知道,于是说:“好的,我让‘残刀’出面去做这件事情,万一真的赢了而唐天傲又不肯给钱呢?”
周龙剑踏着楼梯慢慢下去,头也不回的说:“就让‘残刀’提唐天傲的人头来见我!”
李神州心里微震,没敢再问些什么,想着赶紧去找‘残刀’,免得错过押注最后期限。
一盘腐竹肉片,两个诱人的煎蛋,还有三个松软的馒头。
在这个让人忧虑的夜晚,楚天也没有太大的胃口,所以晚餐吃得很简单,但终究还是吃得干干净净,当用第三个馒头沾上肉汁吞下的时候,他的脸上扬起了片刻的满足之色。
凡间带着恭敬之色,轻轻的敲响了房门,能力的出色和提升的地位并没有让他得意忘形,反而变得更加慎重和尊敬,他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事情。
楚天微微一笑,淡淡的说:“凡间,进来吧,这么晚还有事情吗?”
凡间走了进来,笔直的站在楚天旁边,脸上闪过忧虑,直接把话说到重点,道:“黑龙会数千帮众几乎全部不见,黑龙会的地盘全都关闭,仅有几人看守。”
楚天停止擦拭嘴边,他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抬起头问:“凡间,你的意思是?”
凡间知道楚天在问自己的看法,忙开口说:“很不正常,虽然明天决战,但周兆森没有理由会让数千帮众消失,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
楚天微微一笑,凡间的话肯定没敢说完,于是鼓励着说:“把你心里的想法完全说出来!”
凡间点点头,迟疑了片刻,组织好语言说:“这个阴谋恐怕就是周兆森的狗急跳墙,我生怕明日黑龙会战败,周兆森会恼羞成怒,让数千帮众围杀凤凰山顶的人,毕竟人死了,赌约也就失效了。”
楚天站了起来,在房间走了半圈,反问道:“连华总理他们都在场坐公证人,周兆森值得为京城的一些地盘,而穷凶极恶到连他们都杀吗?似乎没有必要吧。”
凡间轻轻的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阿以两国能为了‘圣墙’开战几十年,直到现在还矛盾重重,周兆森难保不为了陵园而赌上命,更主要的是,九叔的招供,黑龙大厦的征收,还有我们从黑龙大厦弄出的资料,都足够把黑龙会整得元气大伤。”
楚天点点头,语气也变得平静起来,道:“如果把凤凰山顶的人全部解决,那周兆森的烦恼就尽去,虽然这是满门抄斩之罪,但也是至富至贵之路。”随即也叹道:“如果周兆森真的起了如此杀机,必定是他已经看出总理他们倾向于帅军,长此下去,黑龙会迟早会被帅军吞没,所以为了黑龙会不没落而赌了。”
凡间心里暗叹楚天的分析能力之强,完全比他想远了几步,思虑片刻,出声说:“少帅,要不要我明天带人接应?以保你们的安全,免得真被周兆森包围了饺子!”
楚天摆摆手,自己倒了杯温水,说:“不用,如果周兆森真要狗急跳墙,你率领的几百兄弟根本无法接应,黑龙会随便就可以派上八百人拖住你们,然后两千余人照样可以把凤凰山顶铲平。”
凡间虽然觉得楚天说的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担忧:“少帅心中是否有了对策呢?”
楚天没有直接回复他的话,眼里闪过笑意,道:“凡间,明天继续查探黑龙会各地盘是否有人,如果真没有人的话,那就证明周兆森确实把帮众调去凤凰山了,到时候,你让兄弟们四处出击,给我夺下黑龙会所有的地盘。”
凡间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这确实是个抢地盘的好机会,笑着说:“少帅这是富贵险中求啊,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霸占要用几千人鲜血才能换来的地盘啊,凡间明天必定会安排妥当。”
楚天微微一笑,轻轻的喝了几口水。
凡间高兴片刻,立刻想到了还没有解决的大事,无奈的说:“少帅,你还没有让凡间安心呢,明天如何对付黑龙会数千帮众呢?即使凡间带着兄弟们在京城得手,但让你们遭遇不测,又有什么意义呢?黑龙会再大再多的地盘也比不上少帅的安全啊。”
楚天抬起头,缓缓的说:“凡间,有什么良策吗?”
“其实少帅可以把这些情况告诉苏老爷子。”凡间迟疑了片刻,开口说:“让苏老爷子他们有所准备,进而施压黑龙会,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楚天摇摇头,淡淡的说:“如果这样做的话,黑龙会的地盘就难于得手了,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想要黑龙会的数千帮众围杀我们,进而让周兆森彻底穷途末路。”
凡间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随即明白过来。
楚天把水喝完,放在桌子上,上前拍拍凡间的肩膀,说:“我现在要秘密去见个人,回来之后就有答案了,你先把明天的事情安排妥当吧。”
凡间轻轻点头,他相信楚天必定有方法对付明天的事情,而自己的支持就是做好份内的事情。
寒风轻吹,梅花飘动。
花动,花会落。
花落,花就会生。
风吹花动,花动花落,一天落花几许,都是上天早已经注定。
何傲薇像只愉快蝴蝶,在娇艳的花海中穿梭着,偶尔望望慈祥的父亲。
何大胆正站在梅花旁边,伸手折去已经枯萎的残枝,对于失去价值的东西他总是狠得起心去丢弃,但当他的手摸上缺少两片花瓣的梅花,却轻轻的缩回了手,心里止不住的叹息。
虽然残缺,却还是可以观赏的!何大胆为它找寻到生存的理由。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虽然轻慢,但却有力,还有活力!
何大胆抬起头,借着旁边的灯光,清晰的见到楚天缓缓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依旧飘逸淡然,那是副永不认输的神情,何大胆忽然变得开心起来,每次见到楚天他都心情很愉悦,他甚至幻想着楚天是他的儿子,一个有出息又肯上进的年轻人总是容易让人由衷的赞赏。
“楚天,你怎么来了?”何傲薇欢快的跑了过来,脸上尽带着温柔和欣喜。
何大胆次生出个念头:女儿已经长大了!
楚天见到何傲薇,眼神却轻轻呆住,今晚的何傲薇,美丽的像梅花,像梅花一样坚毅、柔美、纯艳,让人惊叹。
她今天完全素颜,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体衣装,腰上系着一根鲜明的红色带子,更加衬出她腿的匀美修长,足于吸引无数男人贪婪的目光。
她的丝不长也不短,左边用夹夹起,右边却任凭它荡漾着,就仿佛杨柳在风中摇曳。
她的丝就跟她的笑容一样令人心旷神怡,最主要的一点,是她令入觉得很舒服。
楚天收回呆住的眼神,很诚实的赞道:“你,今天很美丽!”
换成昔日,何傲薇听到楚天的话,早已经扑了上来,但何大胆站在旁边,唯有努力的平复心境,娇柔的轻笑,道:“谢谢少帅夸奖!这是你次衷心的赞美呢。”
何大胆见到楚天和何傲薇站在梅花旁边,感觉那是唯美至极的画面,暗想:如果楚天能够成为何家的女婿该有多好,何家就永远不会败落了!可惜,现在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知道,楚天会苏家的半个儿子。
楚天与何傲薇寒暄完,就向何大胆走来。
何大胆等楚天走到面前,先开口说话:“少帅今晚怎么会如此有空呢?明日可是大好日子,决战定乾坤,帅军在京城地位完全巩固,以后还有谁能够抵挡少帅锋芒?”
“帅军再大,也大不过天朝;楚天再牛,也牛不过中央。”楚天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的答道:“帅军始终都是党指挥的枪,楚天始终都是党走的棋子!”
何大胆眼里流露出赞许之色,止不住的拍拍楚天肩膀,道:“现在我才明白,中南海的老头们怎么会暗中扶持帅军,除了少帅的聪慧过人,更重要的是少帅懂得摆正位置。”
楚天无惊无喜,不卑不亢的回答:“谢谢何叔叔的夸奖!”
何大胆又折下枯枝,微笑着说:“明日之后,少帅隐然是北方黑道霸主!”
楚天长长的叹了口气,淡淡的说:“何叔叔,你这是笑我呢,明日之战,不倒下一人,胜负就无法测定,何况帅军就是赢了,也不一定能够吞下战果。”
何大胆俯身捡起掉落的梅花,叹息着说:“水到渠成,风吹花落!”
楚天点点头,直接点明来意:“所以,楚天想要跟何叔叔借兵!”
何大胆笑得很自然,却停止得很突然。
他那如夏日烈阳般的眼睛,突然露出一股如刀锋般的光芒。
残秋的寒风,在梅花里徘徊着。
凤凰山,传说是凤凰栖息之地,坐落于京城效外的北部,主峰海拔八百八十米,为京城境内最高峰,长城在此一跃而过,形成了金龙飞腾,彩凤起舞的独特景观。
如果登上最高峰远望:白羊山、公鸡山尽在脚下,真是“群峰罗列,视若儿孙”;俯视长城内外,银波闪闪飘玉带,田野开画屏,花草树木纵横百里,表烟点点,一目了然。
传说明朝有位将领在此驻兵,在京城沦陷之后依然不肯投降,后来与清兵大战而死,昔日的古战场虽已成为历史,但那刀枪相碰之铿锵,人仰马嘶之激越,仿佛仍在京城人们脑际回荡。
但今日必定不会有太多的人过来缅怀。
虽然京城不少达官贵人知道今日决战,但总理和苏老爷子等高层作为公证人,所以没有人敢跑到凤凰山顶凑热闹,观看京城两大黑帮的巅峰决战,只能在京城的豪赌之地,等待着决战结果,等待着自己的钱是覆没还是暴利。
其中最高兴的人当为唐天傲,整整收了三个亿,于他来说,三个亿进入口袋仅是三十分钟,天下之间有谁的赚钱度能够及得上纨绔子弟的自己呢?
唐天傲当然没有二十一个亿的赌本,因为他没有想过楚天能赢。
凤凰山顶,有块平整空地,空地中间有棵苍天大树,大树之下,树叶累累。
先达到的是楚天他们,踏上凤凰山顶的时候,整个山顶还没有任何人,楚天轻轻挥手,所有的人都在六角亭外面的石头凳子坐下,连凳子上飘落的树叶都没有拂去。
六角亭的位置是留给苏老他们的!
苍天大树之下的空地,则是天养生和柳川枫的血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