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金风屏障,阻挡了血修的视线,他们无法探查到后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如果他们看到此时防线后正在发生什么,一定不会那么淡然从容。
连绵不绝的营地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人声鼎沸。就连漫天星辰,都被夺去光芒,黯然失色。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依然充满躁动和力量。
工匠们不眠不休,每个人眼中布满血丝。大伙都知道大战在即,敌人已经抵达防线,不需要督促,每个人都是拼命工作。
每个熔炉都是火光冲天,此起彼伏的口号,流动的火焰和通红的铁水,迸溅出耀眼的火花。
鱼骨头上,艾辉俯视着下面热火朝天的景象,有些出神。一堆堆物资就像是连绵的山丘,穿梭的工匠们好似一只只勤劳的蚂蚁。
他不由自嘲一笑,这大抵是自己最富有的时刻。
正是这么多的工匠,这么的物资,还有这么多的人,才让艾辉有几分底气面对接下来的一战。
来吧,既然无法退缩,那就一战吧!
花光所有的物资,拼光所有的性命,来打这一仗。
这就是艾辉的决心。
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门门新铸造出来的蜂巢重炮,余温还未退去,就被送到塔炮联盟,第一时间架起。早就准备好的塔炮队,马上开始蜂拥而入,开始学习如何操控蜂巢重炮。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疯狂最奢侈的修炼,清一色的蜂巢重炮,清一色的实弹练习。
营地的另一角落,蜂巢重炮的怒吼,连绵不绝。
柯宁来回奔走,在不同的队伍之间来回巡视。他的喉咙早就嘶哑,头发凌乱不堪,浑身脏乱,整个人仿佛烟熏火燎,却散发难以言状的凌厉气质。
就连李厚堂,倘若此时看到柯宁,也会大吃一惊。
当年的公子哥,如今却如同换了一个人。
变化的不仅仅是柯宁,铜鬼鱼今也在悄然变化。他们俩在战部中任职多年,经历诸多变故,棱角之处也渐渐被磨得圆滑。虽说熟谙军旅,能把事情做好,但是心中那份激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塔炮联盟这样一个菜鸟联盟,不知是不是受到气氛的影响,他们也变得更加专注,内心深处某个早就被忽略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萌芽。
就连他们的部下,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
塔炮联盟绝大多数都是之前的溃兵,他们不肯离去,就是心存复仇之念,希望能够好好和血修打一场。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被招募进入战部,却发现上面的大人们并非真心想抗击血修,只不过敷衍了事,暗地里随时准备逃跑,或者争权夺利。
最初他们对艾辉持观望状态,便是如此。
后来大家发现艾辉是真心想打这场仗,而且还有冲营如此惊世骇俗之举,对艾辉顿时大为改观。
他们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感染着其他人。
火山尊者感慨道:“原本我以为,塔炮联盟临时组建,肯定士气低落,难堪大用。现在才发现,士气可用啊!”
他的经历丰富,见多识广。但是像塔炮联盟这样奇怪的战部,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大半由溃兵构成,临时组建的战部,却没有畏战的情绪,反而求战情绪高昂。
小山淡淡道:“倘若尽是引颈待戮之辈,五行天怎么能存在千年?”
火山尊者点头:“败军之将还有这般血勇,很难得。如果大家都能如此,血修又有什么可怕?”
艾辉忽然开口,冷笑道:“大家都能如此?想得太美!有人说五行天是一块腐烂的木头,这些人就是最后一点没烂的木头。可是光靠这点好木头,想要恢复生机,那是痴心妄想。更何况,人家压根不想着恢复生机,只想着苟延残喘。”
小山觉得艾辉的话刺耳,不由道:“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绝望,长老会也要从全局考虑。”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心虚,索性闭嘴。
艾辉没有再争辩,他不是喜欢争辩的人。之所以会说这些话,是觉得大家心存的最后一丝幻想,不过是个遮羞布而已。
更何况,反正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为了长老会而战。
他转过脸对火山尊者道:“塔炮联盟实弹修炼效果不错,但是雪熔岩的消耗太大,我们需要先做准备。”
火山尊者满脸肉痛道:“老夫正要提醒你,哪有你这样战部修炼的?天啊,一天多少雪熔岩倒下去?那可全都是钱啊!以前老夫觉得你抠门,现在老夫才发现,老夫看错你了,你挥霍起来太吓人!”
艾辉道:“鱼骨头里面的熔岩,肯定不够。我们要另外补充雪熔岩。我们需要地火熔岩!”
火山尊者嘿然:“地火熔岩?交给老夫!”
艾辉有些期待:“能行吗?”
“问题不大。”火山尊者得意道:“很多人以为只有火山才有地火,实际上,地底深处都有地火。只不过一般来说埋藏得比较深,但是对老夫来说,不是问题。”
艾辉行礼道:“那就有劳尊者了!”
他之所以找火山尊者,就是在听雷城,火山尊者唤出一座火山,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没想到真的能解决,他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忽然,他左臂剧痛,就像有烙铁烧在手臂一般。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那里……生灭花祭术!
一股极为诡异、霸道的力量,突然从他手臂的血梅花钻出来,钻入艾辉体内。
他的身体突然失去控制,全身僵直。
身旁的小山和火山尊者发现艾辉的异样,脸色一变。
小山和火山尊者的惊呼,变得非常遥远,隐约得就像从云端传来。体内的剑云,仿佛察觉到危险,炸开了锅,自发运转,雷霆轰鸣。
艾辉只觉得体内数股力量撕扯,身体就仿佛要被撕扯成数片。
前所未有的剧痛,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正在工匠营地各个角落指挥协调物资的迷你小楼兰,忽然停下来,他们做出同一个动作,抬头朝鱼骨头上望去,小小的眼睛红光闪烁。
他们不约而同撒腿狂奔,就像潮水般,朝鱼骨头汇集。数不清的迷你小楼兰一边跑,一边整齐高呼。
“艾辉危险!”
“楼兰来了!”
临时营地。
神畏裁决的将士们都在喘息,他们刚刚经历一场苦战,好不容易才摆脱敌人。
没有人说话,大家抓紧一切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他们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从战斗的频率就能看得出来。在短短的三天里,他们和血修大大小小交手十二次。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他们硬生生扛住。
处境的恶化,从伤亡就能看得出来。
他们的伤亡在不断加大,尤其是裁决,几乎损失了一半人手。
当然,敌人的伤亡更大,他们起码杀伤了超过己方伤亡五倍以上的敌人。可是,敌人兵力上的优势实在太大。神灵部的损失非常惨重,两个血部更是遭受重创。但是紧急增援而来的另外两只神部、四只血部,依然足够组成一张大网,从不同的方向包围。
在如此艰难的处境,神畏裁决把他们的强悍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仿佛不知疲倦,不知道绝望,到现在为止,血修还没有成功阻挡过神畏裁决。
如今在血修的战部,再也没有人敢嘲笑神畏裁决。
如果不是天神心会不断释放波动,从而暴露神畏裁决的位置,哪怕三个神部六个血部联合起来,他们都没有把握能够逮住神畏裁决。
西门裁决忽然道:“不能这么下去。”
万神畏看着她:“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当然不能。”西门裁决扬着女童般的苹果脸,神情冷傲:“这些天我都在研究天神心的波动,想到一种办法,应该可以封存天神心的波动。”
万神畏满是风霜的脸露出惊喜:“封存天神心的波动?你有办法?”
西门裁决道:“要试过才知道。”
万神畏急不可耐道:“那我们试试?”
他们如今陷入如此被动,就是因为天神心的波动,会主动暴露他们的位置。如果天神心的波动,能够封存,他们的隐蔽性将大大增加,敌人发现他们的难度会急剧增加。
他们完全可以和敌人在莽莽群山之中捉迷藏,他们可以拖更长的时间。
西门裁决神情平静地看着万神畏:“如果有人能活着,给裁决留一些种子。”
说罢起身。
万神畏身体剧震,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西门裁决看着稀稀落落、伤痕累累的裁决战士,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哀伤,但是旋即恢复坚定和强硬。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值得犹豫?
反正不曾丝毫后悔,但求牺牲能有意义。
娇小的身躯漂浮在空中,她弹了弹手中精致的小弓,声音清冷。
“裁决,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