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文和李安康在一号楼挨训的时候,曾韶峰的日子比他们更加难过。
“啪”,曾韶峰“哎呀”一声,伸手抚住了脸颊,望着怒如狂的曾永正,脸上神情惊恐万状。
“你……你这个败家子,你是想害死我啊?”曾永正伸手指着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气得浑身乱抖,神情也是又急又怕。
曾韶峰还从未在叔叔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打他懂事起,每回见到叔叔,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充满自信,似乎天下大势,均在叔叔的掌控之中。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曾韶峰就认定叔叔是普天下最有本事的人,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叔叔。
这十多年来,事实确也如此。
随着曾永正的步步高升,整个曾氏家族在德城县那是威风显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的父母,不过是退休工人,每日里前来探望的官员,也是络绎不绝,家里吃的用的东西,到处都是。
甚至于小区楼下那个小批部,很多高级烟酒都用不着去进货,隔三差五到他家里来收购一次就够了。
最有趣的是,往往这些烟酒刚刚变成钞票,在小批部的货架上摆不了两天,马上又出现在他的家里。
然后再卖掉,如此循环。
他家里的钱,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当然,前来看望他父母的官员们,也有很多是直接送红包的。
曾韶峰小时候不大明白,后来参加了工作,自然知道,这些人之所以给他的父母送东西,其实还是想要拍他叔叔的马屁。
原因无他,他的奶奶是随着他们家住的,没有和叔叔住在丹阳城里。
一些官员巴结不上曾书记,便退而求其次,可着劲向曾书记的母亲大哥献殷勤。
曾韶峰参加工作之后,更是无往而不利,无论本单位还是外单位的人,都将他当宝贝疙瘩宠着。
久而久之,曾韶峰便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在药材市场,那就是老子天下第一,无论公家单位还是大公司或者个体户,无不对曾大少逢迎有加,曾韶峰看中了什么,那东西就是他的。
也不是没有性格强项的家伙不服气,往上告状,结果屁事都没有,告状的家伙倒是一个个都被收拾了。
曾韶峰还有一个绝大的“强处”,就是对叔叔毕恭毕敬,没事就跑丹阳城里去,可着劲给叔叔灌**汤。
曾永正尽管位高权重,却只有两个女儿,整个曾家,到曾韶峰那一代,就他一个男丁,大伙都对他寄予厚望。
见曾韶峰“懂事”,曾永正也很高兴,对这个侄儿关照有加。
不过二十几岁年纪,曾韶峰就淡然了工商所的副所长,机会合适的话,曾永正打算将他转到政府机关去,历练历练,说不定以后能接自己的班。
不料这小子恃宠而骄,就捅出这么大的漏子来。
也真是邪门了!柳俊到a省工作十年,第一次考察丹阳市,就碰到他曾永正的侄儿欺行霸市。
难道以往太顺风顺水,老天爷也看不顺眼了,要给他老曾家找点麻烦?尽管曾永正是纪委系统的干部,貌似并非省长的直属下级,但那只是一般情况而言的。
对于柳俊来说,压根不存在这个问题。
根据过往情况来看,整个a省,就没有柳俊管不到的部门和干部。
自己那些破事,真要抖落出来,认真一追究,不要说官帽子,脑袋都不一定能保住。
叫曾永正怎能不怕?“叔叔,我……我真不知道他是省长啊……”曾韶峰捂住红肿的脸颊,带着哭腔说道。
“你……你眼睛瞎啦?哪天的电视报纸上没有他的照片?一省之长你都不认识,你还算个干部?你每天就知道混账!”曾永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曾韶峰继续大骂。
其实除了斗争,柳俊处事一贯低调,不怎么喜欢上电视上报纸。
说每天都能在电视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未免夸张。
只是当此之时,曾韶峰吓得胆战心惊,哪里敢顶嘴了?“你回去,好好写个检讨,态度要诚恳,认识要深刻。
马上写好,明天一早就交到你们局领导手里,听清楚了吗?”曾永正生了一会气,暴怒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点,等着曾韶峰,狠狠说道。
祸已经闯下来了,就算把这个不争气的败家子打死,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怎么善后。
“是是……”曾韶峰一迭声的答应,光溜溜的脑袋始终低垂着,不敢抬头去望曾永正。
只要一看到曾永正扭曲的面容和喷火的双眼,曾韶峰就心胆俱寒,搞不好会大小便失禁。
不过听了曾永正的话,曾韶峰又在暗暗犯愁了。
这些年他光顾着胡闹,的那点书,全都还给了老师,一个晚上,要他写出深刻检讨,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这当口,又哪里敢和曾永正提这个?不要说是写个检讨,就算要他上刀山下油锅,那也得闭着眼晴朝前冲!“滚!”曾永正厌恶地摆了摆手。
以往看到这个侄子,曾永正觉得很亲近,今天却说不出的讨厌,似乎多看他一眼,心里都腻歪。
“叔叔……他们……他们会不会开除我啊?”曾韶峰赶紧往外走,到了门边,忍不住又回头问了一句。
知道自己得罪的竟然是省长之后,整整一天,曾韶峰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事情。
虽然就算开除了,以他家里的富裕,只要叔叔还在位置上,无论做个什么生意都是不愁的。
但曾韶峰这些年作威作福惯了,还真是放不下那种土皇帝的快乐。
“开除?开除你是最便宜的!还不快滚!”曾永正又气又怒,厉声喝道。
曾韶峰肝胆坠地,连滚带爬的跑了。
赶走了曾韶峰,曾永正双眉紧蹙,在房间里不住来回踱步。
曾韶峰一出事,马上就有德城的干部紧急向他汇报了事情的原委,曾永正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不及细想,立即驱车赶往德城。
到达之后,知道柳俊住在德城宾馆,曾永正不敢在宾馆露面,另外找了一个酒店住下,急匆匆的找来曾韶峰了解情况。
如今曾永正正在考虑,要不要连夜求见柳俊,向他解释一下,好好认个错。
如同曾韶峰害怕见到他一眼,曾永正也害怕见到柳俊。
……柳俊和周兆文李安康的谈话进行得比较长,柳俊全面了解了德城各个方面的情况,批评过后,拉开架势,和他们一起探讨展经济的办法。
周兆文李安康过了最初的惊慌阶段,渐渐安定下来,听着柳俊的指点,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展经济,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的方式方法。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一省之长,果然非比寻常。
等周兆文李安康离开的时候,心里的畏惧早已荡然无存,对柳俊怀着十分敬佩的心情了。
柳省长还真不是来找茬的,一门心思帮助他们提高。
周兆文两人一离开,柯启帆就走进套房收拾,笑着说道:“省长,累了一天,该休息了。”
柳俊微微一笑,说道:“不急,还有人要来。”
柯启帆就笑了,说道:“这个人,您决定要见他吗?”很显然,对于即将上门的客人,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柳俊双眉微微一蹙,说道:“总是要见一面的。”
柯启帆就说道:“据说曾永正的官声并不太好,省纪委那边经常会收到一些关于他的举报。
许宏玖书记说这个同志能力还是不错的。”
柳俊缓缓点头。
果然大约十来分钟之后,刚刚出去的柯启帆又走了进来,恭谨地说道:“省长,曾永正同志想要见您!”柳俊端坐在长沙里,威严地一点头,淡然道:“请进!”曾永正随在柯启帆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先就朝柳俊深深鞠了一躬,谦卑地说道:“省长,您好!”“你好!”柳俊的语气还是很平淡。
曾永正对家属要求不严,单此一点,就给柳俊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柳俊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待见你就不会给你好脸色。
面对于向宏尚且如此,遑论曾永正?曾永正就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柳俊甚至连“曾永正同志”这句话都免了,也没有叫他坐。
“对不起啊,省长,我对家属教育不严,我向您检讨……曾韶峰年少轻狂,都是我平时对他教导不够,请省长严厉批评……”曾永正益的恭谨小心,站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腰,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做起了检讨。
柳俊并不急着开口,只是打量着曾永正,目光虽然并不非常严厉,曾永正却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寒。
稍顷,柳俊才缓缓说道:“曾永正同志,你是丹阳的纪委书记,本职工作就是监督党员干部遵纪守法。
所谓正人先正己,家属的教育工作做得不到位,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嘛,会影响到你展开工作。
以后还是应该多加注意。”
“是的是的,我一定牢记省长的教诲,加强对家属的教育,严格管理。”
曾永正连连点头哈腰,一迭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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