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一脸的严肃,刘子光也不由得郑重起来,起身跟他走到帐篷后面说话。
李建国递了一支烟给刘子光,帮他点上火,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只有烟头亮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彼此的脸。
“为什么?”刘子光心中却暗暗吃惊,羊肉串的生意虽然是小本经营,但只要勤快肯干,在这个地段一个月弄几千块钱净收入是不成问题的,李建国突然要转手,肯定有着很大的苦衷。
“家里有事,急需用钱。”李建国不愿多说。
“多少钱?”刘子光不动声色。
“大棚,三轮车,炉子,桌椅板凳,盘子水桶钢条。都是半旧的,三钱不值两钱,都给你,一口价,三万块!”
“好,我接了!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刘子光几乎没怎么想就做出了决定,他手下人多,总要有个事儿给他们干着,这个羊肉串行当再合适不过了,至于价钱嘛,说实话不算低,毕竟这些家当都和破烂差不多,重起炉灶的话五千块就办齐了,根本用不着三万,说实话买的就是个位置,但这种夜市生意不知道干到哪一天就会取缔,所以三万块勉强算是合适。
“爽快人!说吧,什么要求?”李建国道。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想要盘掉地地道道。”
李建国猛吸了一口烟,烟卷迅速燃烧着,映红他刚毅的脸:“嫂子病了,是癌症。”
“你嫂子?”刘子光马上联想到了毛孩。
“对,就是毛孩他娘,他爸爸和我是战友,临牺牲前托我照顾他们,就这样。”
为了给战友的遗孀治病,不惜卖掉赖以生存的小买卖,李建国是条汉子。
“行,你稍等。”刘子光转身离去,不一分钟会就转回,手上拿着厚厚一摞钱,放在李建国手里。
一万一扎,一共六扎,竟然比李建国的开价多了一倍!
李建国一愣:“生意不值这么多。”
“多出来的算我借给你的,救人要紧。”
李建国点点头:“好,我拿着。”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刘子光转身往回走,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招呼:“兄弟,谢了!”
刘子光停下脚步,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伟岸,他没回头,很随意的挥挥手:“我也有战友。”
……
刘子光回去继续喝酒吃肉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才从暗处走出来,冲着他的背影跪倒,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是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的毛孩。
……
回到座位上,贝小帅问道:“哥,老板找你啥事?”
刘子光淡淡的说:“没什么,我把这个地地道道盘下来了。”
贝小帅眼神顿时呆滞,随即兴奋地跳起来:“太棒了!以后吃烧烤不要钱了!”旁边几个小子也跟着他聒噪起来,附近几张桌子上的人听见这边热闹,虽然不知道啥事,也跟着闹腾起来,碰杯声,欢呼声一片。
刘子光作势要踢贝小帅:“想白吃白喝,门都没有!摊子还是让李建国管着,你找几个兄弟晚上在附近转悠,看着点就行,有朋友就带过来照顾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
贝小帅喜不自禁,他是个眼高手低的家伙,网吧,迪厅,饭店这些实体早就想干了,只是一直没本钱没魄力下手,跟了刘子光之后,没几天功夫就有了一家餐饮业“实体”,以后带着朋友夜里出来鬼混,也有场所了,焉能不让他兴奋。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真的浩浩荡荡开到华清池洗桑拿去了,华清池只不过是附近一个二流的洗浴中心,半旧的大门头上绘着酥胸半露的疑似杨贵妃的古典美人,两盏红色的宫灯挂在门口,昭示着这家营业场所的性质。
半夜时分,一群赤着上身,打着酒嗝的客人涌入华清池的大厅,可把华清池的老板吓坏了,还以为是有人来砸场子,看到没带家伙才知道是来捧场的,这才喜笑颜开。
虽然华清池有些陈旧,但是设施还是不错的,中药浴,鲜花浴,牛奶浴,蒸汽房,桑拿房一应俱全,天气不冷不热,也没什么好洗的,大家匆匆冲个淋浴,就换上白色的纯棉浴袍上二楼。
二楼分为休闲大厅和小包间,楼梯口站着两个穿白衬衣的侍应生,看见下面一群人涌上来,赶紧扯着嗓子喊道:“欢迎光临!”
一帮人踩得木质楼梯砰砰作响,肆无忌惮的笑着上了二楼,包间里伸出一颗光头,看了看这群生面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休闲大厅一片漆黑,只有两个大液晶电视放着不知所谓的影片,靠墙的座位上,一排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百无聊赖的坐着,看见有客人上楼,赶紧迎了上去,用东北味普通话热情而风骚的招呼着:“大哥,做保健么?”
刘子光赏罚分明,凡是白天跟着他去医院办事的人,一律来个全活,跟着小姐去炮房办事去了,贝小帅也搂着个大咪咪上去了,而那些年纪小的中学生,洗完淋浴就打发他们回家了,美其名曰:别学坏了。
这样一来,大厅里就剩下刘子光自己了,他正躺在僻静角落的沙发上看电视,忽然一个黑影走过来,冲刘子光喊道:“你!过来。”
刘子光坐直身子,疑惑地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确认是喊自己,再看那人的衣装,也是桑拿服,并不是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员。
“对,就是你,四哥找你,麻利点!”那个人的秃头在灯光的幻影中不停变换着颜色。
天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四哥,刘子光反正也闲着没事,索性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趿拉着拖鞋,跟着那个秃头走向大厅对面的包间。
推开包间的门,里面乌烟瘴气,四个男人正围着桌子打麻将,旁边还各自陪着一个妖艳女子,帮着拿牌点烟,递个果盘什么的。
刘子光进来之后,秃头就站在门边垂手不动,刘子光注意到他一双手上拳尖已经磨平,应该是个练家子。
麻将桌边的四个人,都是满脸的江湖气,赤着上身,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不管是胖是瘦,都是一脸的横肉,看着就不是善类。
刘子光进来之后,他们根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打牌,刘子光就这样站着不动,从他们打牌之间的言语中分辨出所谓四哥就是坐在南风口的胖子,身上盘着一条青龙,后脑勺的槽头肉一抖一抖的。
整整打了一局,这帮人硬是把刘子光当做了空气,继续洗牌的时候,刘子光突然开口道:“四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门口的秃头伸手拦阻,嘴里骂道:“四哥没发话就想走,懂不懂规矩!”
“啪”的一声,毫无征兆的,刘子光一记重拳打在秃头脸上,脆弱的鼻梁骨立刻就断了,鲜血飞溅,刘子光紧跟着一膝盖顶在他小肚子上,人当场就放倒了。旁边小茶几上有个巨大的方形玻璃烟灰缸,刘子光早就看好了,伸手抓过来往秃头的脑袋瓜上猛击,两三下之后,秃头就满脸开花,血肉模糊了。
刘子光身上白色的纯棉浴袍,星星点点全是血迹,宛如雪地梅花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在几秒钟之间,四哥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还不如那几个婊子动作快,早就尖声叫了起来。
“我操!下手挺黑的。”四哥一推牌桌站了起来,语气倒并不显得很惊讶,显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坐着不显,站起来倒是蛮高的,大概一米八五的身高,二百斤的体重,宛如一尊巨塔。
其余三个人也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刘子光,把碗口大的拳头骨节捏的啪啪直响,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响起,狭小的包间内又涌进了七八个人,全都是刘子光的手下,小伙子们显然是听见动静直接从炮房里赶来的,只套了个大裤衩子,都是二十郎当岁棒小伙子,赤着健壮的光脊梁,横眉冷目一副随时准备开打的架势。
形势急转直下,刘子光这边十个人,四哥一方只有四个人,显然四哥他们是老江湖了,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行,够狠,听说最近高土坡出来个新人,玩的不错,兴许就是你吧。”四哥冷冷的说道,剑拔弩张之际,他反倒坐下了,还点了一支烟,气定神闲,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对,就是我,我叫刘子光,你记住了,以后没事别呼来喝去的,老子不习惯。”刘子光说完,对着小贝捻了捻手指,心领神会的小贝立刻从手包里拿出一叠钱给他。
刘子光蹲下身子,将一千块钱洒在已经昏迷不醒的秃头身上,语重心长的说:“拿去看病,下回记住,别拦哥的路。”
说罢,看也不看四哥一眼,带着人马扬长而去,到了楼梯口,经理才带着几个保安赶上来,见刘子光等人气势汹汹,也不敢拦阻,只好站在楼梯上侧着身子看着他们耀武扬威的下去。
更衣室里,大家迅速换着衣服,贝小帅压低声音道:“哥,你知道那个胖子什么来头么?”
“鸟毛,我管他什么来头,想给我抖威风,他还嫩点。”刘子光一脸的不在乎,迅速将裤子穿上,“小贝,记住了,作我刘子光的小弟,到哪里都不能倒架,只有咱们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咱!”
贝小帅不住的点头,一脸的崇拜。
前台结账,一分钱不少,还额外给了五十块钱,算是污染了浴袍的清洗费,十个兄弟出了华清池,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动静,先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长柄太平斧和镐把掂在手里,这才上车启动,六个人步行跟着汽车,快速撤离。
华清池二楼,四哥站在桌边注视着这一幕,手里捏着的手机链号码都拨号了,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四哥,怎么不喊人剁了这个13养的?”一个大汉狠狠地说。
“先查他的底子,很久没见这么冲的年轻人了。”四哥悠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