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菩萨为难!
天色昏暗,喜寒的天都樱在这凛冬里盛情绽放。
陆行空说话的时候喷出一股雾气,让他的表情变得迷幻迷糊起来,即便是近在咫尺,也难以让人看得真切。
燕相马也着实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老人了,之前的种种传闻诸多事故——也不过是这老人丢给世人的障眼法而已。
骗过了世人,也骗过了亲人,自己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所识非人?
“国尉大人此言何意?”燕相马在心里斟酌着用词,语速缓慢的说道:“迎战孔雀敌军的事情,一向都是由军部那边在负责操办。而且,许达将军在行伍之中历练多年,是能征善战的百胜将军——由他这铁壁来镇守国门,抗击恶敌,定能保我西风国土不失,敌人寸步难进。”
“国土不失?寸步难进?”陆行空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侧脸看向站在一边的燕相马,说道:“小小年纪,倒像是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油子——孔雀王朝已经连克我西风帝国数座城池,就连最重要的北大门风城都被他们给占据了,你竟然觉得这是国土不失?难道风城就不是我西风国土?”
“国尉大人——”燕相马的脸上堆满笑容,谄媚说道:“我想那只是许达将军的计策。诱敌深入,消耗他们的兵马,拉长他们的补给线,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将他们一举击溃,活擒孔雀王赢伯言——这失去的城池终究还是要回到我们帝国之手。”
“放肆。”陆行空脸色阴沉,怒声喝道:“军机大事,岂能容你如此儿戏?”
燕相马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对着陆行空鞠躬行礼,说道:“相马年幼,行为孟浪,还请国尉大人多多担待。国尉大人问相马的问题,相马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相马一直在监察司任职,从来不曾进入军部,更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所以,倘若由我来负责迎战孔雀敌军,怕是有死无生。相马死不足惜,却不敢以此身祸国祸民。还请国尉大人慎重考虑。”
陆行空双眼如鹰,在燕相马的脸上身上审来审去。
良久,终于出声说道:“你是不敢,还是不愿?”
“相马不明白国尉大人的意思。”
“不敢,自然是惧怕战败,误国误民,更误了自己。至于不愿嘛——孔雀王朝的长公主是赢千度,怕是这个人让你极其在意吧?相马不愿意与其争锋于沙场,那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国尉大人此言甚谬,我与那孔雀王朝的长公主素不相识,我为何在意?又为何不愿意与其争锋于沙场?”
“你们俩人确实不相识,但是,李牧羊你却是熟悉的——”
燕相马咧嘴笑了起来,说道:“这小子我熟,我和他是不打不相识。现在关系铁着呢,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顿了顿,燕相马抬头看着陆行空,说道:“不过,我再熟,也熟不过国尉大人啊。虽然李牧羊姓李,骨子里存的却是陆氏血脉。李牧羊是国尉大人的亲孙子,是一家人——和国尉大人比,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不是?”
“哦,我明白国尉大人的意思了。之前就听闻李牧羊和孔雀王朝的那位长公主关系密切,还有人说他们俩人是——是爱侣关系。当然,很多传闻也当不得真。我所知道的信息有限,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实的。难道国尉大人知道些什么?”
陆行空眉头微挑,出声说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国尉大人,如果是因为李牧羊和孔雀王朝长公主的关系——我想,你应当比我更加在意吧?”
“所以,你是不愿意接受这一职务了?”
“恕相马才疏学浅,难以胜任。”
“也罢。”陆行空摆了摆手,说道:“你退下吧。”
“谢国尉大人成全。”燕相马躬身行礼,转身准备走出小院。这个人能不见还是尽量不要见的好,每次见到他都有种脊背生寒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头无情野兽给盯梢住了,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一口吞噬。
“哦,”陆行空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即将跨出小院的燕相马说道:“你觉得你父亲燕伯来担任帝国左路大将军如何?”
燕相马脚步一顿,缓缓转身,脸色阴沉的看向陆行空,说道:“国尉大人——你这是,强人所难啊。”——
“左路大将军啊——”崔小心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燕相马年轻俊朗的脸,柔声说道:“如此年纪,便位居高位,怕是西风建国始,表哥是第一人了吧?”
“我这算什么?有人八岁做宰相,一个左路大将军,而且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燕相马一脸无奈的模样,佯作生气的看着崔小心,说道:“我来可不是听你赞美的。”
“那表哥所为何事?”
燕相马打量着崔小心居住的环境,轻轻叹息,说道:“和老宅比实在是相差甚远,你在这边——还习惯吧?”
“有什么不习惯的?不过就是少了那些繁琐浮华的东西。老宅那边虽然锦衣玉食的,但是每晚都让人睡不踏实。这里虽然简单了一些,但是吃的爽口,住的舒心,反而更加的适合看书写字。我最近又看了好多书,都是以前想看而没能静下心来的经典。柳树先生的《静斋笔记》我思慕已久,昨日才把它一字一句的看完。受益良多,要是早些看到就好了。还有我的字也比以前要写得好上许多——表哥要不要看看?”
燕相马摆了摆手,说道:“现在就不看了,你好好写,等我凯旋回来再看——假如还能回来的话。”
“表哥——”崔小心神情一震,出声唤道。
“怎么?替表哥担心了?这有什么?上阵杀敌,也有可能是被敌所杀——那句话是怎么念的来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几人回啊,几人回——又有几人能够回来呢?”
“孔雀王朝就如此可怕?”
“孔雀王朝原本就兵强马壮,是西风劲敌。孔雀王赢伯言雄才大略,是为千古明君。又能赢无欲统领国教,人心所向。孔雀王朝政教合一,强者如云。每个人都视孔雀王朝为家,以作为孔雀朝人为傲,他们愿意为自己的帝国牺牲,甚至争先恐后的为自己的国家牺牲——这样的对手难道还不够可怕?”
“此番孔雀王倾一国之兵力出征,又有黑炎帝国这样的强大帮手,兵锋所向,战无不胜——想要挡下孔雀王的利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这是想要成为神州共主一统九国的男人啊。”
“既然如此——那你还要去?”
“我不去,去的就是我父亲了。”燕相马沉沉叹息。“我父只有守城之技,无拓土之能。给他一座安逸舒适的江南小城,他可以治理的很好。但是,若让他率领数万将士上阵厮杀,怕是就凶多吉少了。倘若任由他出去,自己性命难保,怕是还会连累家族——燕氏正处于稳中有升的关键阶段,若是现在家族里的重要人物吃了败仗,损兵折将,前期积累功劳便一扫而空。这不正是某些人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爷爷年岁已高,不易远行。大伯要坐镇天都,一介文官哪能带兵?二伯一心修行,不问世事。燕氏终究需要有人站出来——这个时候,我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崔小心便不再劝说,她知道,生在官宦之家,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已的。譬如她们,又何曾做过什么坏事?不也同样的落魄至此?
很多时候,你的命运是与国运族势联系在一起的。是好是坏,由不得你做出选择。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表哥一定能够平安归来。从今日始,我便日日为表哥诵经,请求菩萨保佑表哥早日归来。”
燕相马笑嘻嘻的看着崔小心,说道:“当年李牧羊进入幻境,生死不明。我知小心妹妹为了那小子吃斋拜佛,大半年不曾中断过——没想到今日表妹也要为我诵经了。在表妹心中,我和那小子一样的重要了。这真是我这做哥哥天大的福份。”
“表哥——”崔小心又羞又恼,生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提那些事做什么?都过去了。”
“小心——”燕相马轻轻叹息,看着女子的如花俏脸,嘶声说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是真不愿意做这左路大将军啊——它日若与李牧羊沙场相见,你说,你是求菩萨让我回来,还是让他回来?这样的事情,怕是菩萨也为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