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叫道:“哈哈,你小子终于被俺逮到,这下你还有什么屁话说?”
周星星不悦说:“哇拷,大老黑,你知道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没那么严重吧!”
大老黑道:“千变太保向来是吃尤鞭长大的,胆子比吊还要大,那么容易就被吓死!”
周星星白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嘿嘿!”大老黑邪笑,说:“你到那里,俺就到那里,你小子想放俺的鸽子,还早呢!”
的确!
江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躲得过“千里追踪”大老黑的追踪。
江湖上只要大老黑想找的人,也没有一个找不到。
大老黑道:“你一直盯着那画美女画像,是不是又想泡………”
话语未了,他突顿了,双眼直瞪那富画像,嘴张了很大。
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鹅蛋。
“这………这…………不是夫人、夫人,你老母的画像,怎么会放在这这里?”
周星星又叹道:“哇拷!我要是宰羊就好了。”
大老黑看着画像,老泪纵横,喃喃说:“红颜薄命,夫人真是命苦呀!”
周星星也已不能克制,哭喊道:“娘………”
※※※
城郊农舍。
“小姐,对方这么强,咱们是鸡卵碰石头,寡妇死了儿子……没希望哩!”
说话的少女,便是上次诱惑周星星的姑娘,名叫“芬芳”。
躺在床上的红豆,叹道:“我也宰羊希望渺茫,可是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放过。”
芬芳也叹了一口气,说:“好佳在这一次有那个姓周的酷哥救你,不然你就玩完了。”
红豆两眼发直,似乎陷入沉思中。芬芳又呱呱道:“那小子人长得酷,武功又好,就是有点搞怪,莫宰羊是那一路的,说他是尤老头的人,干吗要救你?”
说他不是尤老头的人,又干吗跟神刀门暧暧昧昧,真是邪门!
半天不吭声的红豆,一开口又吓死人。
她道:“也许他潜伏在神刀门,有某种目的也难说。”
“嗯,也许吧!”芬芳突然问:“小姐,你看他会不会是喜欢上你?”
红豆一怔,苦笑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会宰羊?”
芬芳滔滔不绝地说:“只要是正常的男人,绝对无法抗拒你的魅力,除非他有问题。
看他那样子,又不像是有问题的男人,所以,我想他一定喜欢你。
你看,打从你出道以来,天下那个男人不臣服在你的魅力中………”
芬芳说了一大篇,却只见红豆两眼发直的瞪着天花板发楞。
芬芳见了,不由叹了口气说:“我们快乐小野猫,今天好像不大快乐吶!”
顿了下,又重重一叹:“唉!快乐小野猫怀春了,这下头大罗!”
此时,一名仆人领着一位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中年人左眼肿得像荔技,嘴歪鼻子红,一副狼狈样。
“冷叔叔,两天不见,你怎的变成秘雕啦!”
“我不小心被扁了!”
“有这种事?”
红豆嘴里虽这么说,心中却雪亮,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冷叔叔,就在这里疗养一阵,咱们还要继续努力呢!”
“当然。”冷库皱眉道:“可是,我总是想不出那个人是谁?”
红豆故意说:“不会是病猫吧?”
“绝对不是。”
“冷叔叔,为了家父的仇,连累了您甲歹势(真不好意思)。”
“千万不要再说这些,我如你一样,不杀尤英永不罢休,只是……”
“冷叔叔,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尤英财大势大,咱们要和他长期抗争,若没有丰厚的财力,可能很难成功。”
冷库说这话时,脸上现出无奈的表情,但他两眼却闪闪精光,眼神像只狡猾的狼似的。
红豆一笑,道:“这个您不必操心,我爹留下一笔不算少的银子给我。”
闻言,冷库双目,忍不住露出贪婪之色。“有多少?”
“多少我是莫宰羊,总之应该不少就是了。”
冷库听了,心中既紧张又兴奋。邪门了!
一听到不少银子,他心中干吗既张又兴奋?有鬼!
冷库端起荼碗,呷了一口荼,四下扫了扫,即说:“咦?怎么不见阿栋?”
“他到城里去了。”冷库喟然说:“红豆,有件事本来我不应该多嘴,你知道冷叔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可是又替你不平。不过,一旦说了,就………”说到这里,不禁犹豫了。
红豆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有话就尽管说吧!”
“俗话说,能拆十座庙,不破一人婚。”
红豆是个很阿莎力(干脆)的女人,她猜出游国栋在外拈花惹草,被冷库发现了。
“冷叔,我是个很开化的人,男人嘛,偶尔上个妓院开查某(嫖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十个男人,几乎有九个半会去开查某,这当然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语音一顿,看了红豆一眼,又道:“阿栋逢场作戏玩玩也就罢,他这次好像是来真的。”
“哦,是吗?”红豆听了,心里居然一点也不悲伤。
但冷库却道:“我知道你会很难过,你可千万要看开一些。”
红豆心里虽不悲伤,但却是难过。
她难过不是游国栋不要她,而是男人背叛她,这可是第一次。
还有被人抛弃,多没面子。
“我又还有没有嫁给他,他爱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才不难过呢!”
唉!要女人承认心里的感受,比要跳蚤不跳更难。
在旁的芬芳听了,义愤填膺,恨恨地道:“有个洞(游国栋),你吊,不要让我碰上,非阉了你那一根不可!”
冷库听了她的话,脸上尴尬极了。
红豆一笑,道:“阿芳,淑女一点,别把冷叔吓吓了了。”
芬芳脸一红,伸了伸舌头。
冷库轻咳一声,向红豆说:“如今红梦别苑最好别住了。”
红豆点头道:“不错,暂时不能回去,幸好有老姜留在那里照料。”
冷库听到“老姜”这名字,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一闪即过面上又恢复苦楚、忧心之色。
※※※
酒,是穿肠毒药。人们却喜欢借它浇愁。
酒,也是壮胆秘方。更是情人之间不可少的兴奋齐。
此时,游国栋和一个不是很难看的女子,在喝着酒,突然,那女子起身说:“栋哥,你坐一会,我去给你再炒两样菜下酒。”
游国栋伸手一拉,制止道:“免了,我已经吃饱了,你过来,咱先弄一回,哥想死你咧!”
那女的摇头:“卖屎卖屎,我手上油腻腻!”
“管它油腻腻,还是脏兮兮,又不用手了………”说着把那女的紧紧搂抱住。
股热血冲上头顶,猛烈颤抖起来。
那洪水一样的潮头,冲上头顶过后,游国栋便抱着她,走到床铺上。
那女的说:“咱们这样偷偷摸摸,要是被你的红姑娘知道,可怎么办?”
游国栋笑道:“安啦,她整天就在搞他妈的报仇,那有美国功夫注意我。”
“她很爱你吗?”
“爱个屁,谁替她报了杀父之仇,就就爱谁。”游国栋越说越火,道:“她的玉臂千人枕,香唇万人尝,就单单不给我枕,不给我尝。”
女的忙温柔劝说:“别生气,你若不嫌弃,看得起我,就枕我玉臂,尝我的唇,就千万别不高兴。”
“小桃,你真好………”
游国栋揪住那叫小桃姑娘的秀目,摒着呼吸向她逼近。
小桃看见一双燃烧的眼睛,意识到火山爆发的熔岩,很快将会溅到自已的嘴上。
一阵逼近的幸福,促使她闭上眼睛,等候那令人兴奋的时刻。
游国栋猛然抱住她的肩。
她在那一剎那,先是觉得眉头酥了,随之,浑身的骨肉皮毛都酥了,碎了,轻扬起来了。
他的嘴唇,搜遍了小挑的衣领以外露的全路器官,和皮肤。
他的嘴唇带着炙热的火焰,触及到那儿,那就就燃烧起来。
哇操!真够呛!
小桃觉得自已像一叶小舟漂在水上,又像一只飞翔在晴空日丽的鸽子。
当他俩走向欢愉的巅峰,门突被撞开了!
游国栋和小桃二人,吃惊的跳了起来。
两人一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由欢愉的巅峰,跌到谷底。
游国栋在心里暗叫:“毁了,毁了!”
站在门口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豆和芬芳。
他俩是捉奸来的。这下罪证确凿。
红豆忿怒道:“有个洞,你正事不办,却跑来这里打洞。”
游国栋吶吶说:“红豆,我……”
红豆狠下心来,道:“咱俩从今以后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言讫,转身掉头离去。
游国栋不管身上光溜溜的,纵下床来,急叫:“红豆,你别走,我有话说。”
芬芳拦在门口,挡住他的去路,笑道:“有个洞,你继续打你的洞,我们不打扰了。”说完,便掉头离去。
※※※
“阿星,你确定那个老小子是住在这里吗?”
“听说而已”
周星星走在前面,不断向两旁站铺里的人询问,而大老黑则在后一面噜嗦,一面紧跟着不放。
“哎哟,只是听说你也来真的。”
“不来怎知道是真是假?”
路越来越窄,越来越脏,竟已走到城里最落后的一角。
“哎哟,摆着正事不干,把俺带来这款所在找啥米老子小吗?”
“哇拷,我可没有叫你来,是你黏条条(紧跟不放),要当跟屁虫。”
“哎哎哎,是你娘临终前,千交代万吩咐俺要照顾你的,别怪我,要怪怪你娘去。”
这时,周星星又向一位老者问:“周子堂可是住在这里,就是那画画的周秀才。”
老者朝前右侧的方向指去,说:“就在那上面。”
他所指的方向,是个小小的山坡。
这山坡上盖着两排屋子,却都是以木板拼凑成的,东倒西歪,破破烂烂,显然是衡阳城的贫民窟。
大老黑笑道:“嘿嘿,这种地方,怎会有你要找的人?有的话,俺头壳割下来给你。”
“嘻嘻,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躺在地上死皮赖脸。”
周星星到了山坡下,又在向个胖妇打听:“大婶,有位画画的周子堂周秀才,可是住在上面?”
“周、周子堂,无啊,我只宰羊糖莲子,莫宰羊啥米周子堂!”
大老黑得意地“噗嗤”笑了。
“大婶,糖莲子好呷也!”
那胖妇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好无好呷,阮嘛莫宰羊,我们是穷人家,那有呷过啥米糖莲子。”
大老黑笑不出来了。
那妇人身旁一个半大孩子,却道:“母啊,他说周秀才,就是周老头呀!”
闻言,胖妇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线,说:“哦!周老头就周老头嘛,什么周秀才,糖莲子的,他就住在上面第八间屋子里,门口吊着一块幡布招的就是,好找得很。”
周星星听了,脸上露出笑容。这是胜利的笑。
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大老黑,意思非常明显,说这下你输了。
大老黑头垂到胸口,跟在后面走着。
※※※
这周子堂又是什么人物?周星星为何定要找他?
这衡阳城的贫民窟,莫非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这八间的房门是大开的,周星星走了进去,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
屋子里光线黯淡。
一张破烂的桌子旁,坐着个弯腰驼背,满头白发的老头子。
这老头子神情落寞萧索,好像已对人生完全失去兴趣。
他此刻坐在这里,只不过在等死而已。
这么个风中残烛般的老头子,难道也会有什么地方,引起周星星的兴趣?
难不成这老头是周星星的老子?
只听周星星问:“你就是周子堂周秀才?”
那老头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木然道:“不错,我就是周子堂,问卦两钱,批命三钱,掠尤(按摩)五钱。”
周星星眉头皱得更紧,说:“哇拷,我找的是画师周秀才,不是算命的,更不是掠尤的(按摩)。”
周子堂淡淡道:“我就是画师周秀才,只不过十八年前就改行了,你若要画像,只怕来迟了十八年。”
周星星眉结这才松开,轻松笑说:“你改行不改行拢无要紧,只要你真是十八年前,江湖上出了名的画匠周子堂,我找的就是你。”
他一面说,一面从自已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卷画,摊开在周子堂面前的桌子上。
“前辈,你看看,这幅画是不是你画的?”
周子堂的脸,仍是一片空虚,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木讷得像一块死木头。
他的眼睛根本没有去看那幅画,只是空洞地凝视着前方。
“我莫宰羊这幅画是谁画的。”
大老黑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怒道:“你怎会莫宰羊?这画上明明有你的题名。”
周子堂冷冷说:“放开你的手,难道你也和我一样,竟看不出我是青瞑(瞎子)?”
大老黑楞住了!
他手立刻松开了,失声道:“你………你什么都看不见?”
周子堂说:“我眼睛要还有看得见,又怎会放下我的画笔,绘画就是我的生命……”
大老黑很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嘿嘿,甲歹势(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周子堂没理睬,又自顾地黯然道:“没了绘画,就等于没有生命,现在坐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具活死人而已。”
周星星也傻住了。
大老黑看他一脸失望的神色,心里也万分不忍,安慰他说:“阿星,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你一定能找到夫人的。”
半响,周星星目中又闪起一线希望,大声道:“哇拷,你虽然目瞳目不见画上的人,但你也应该记得她的,她是一个很水很水的美人,你可记得你曾经画过美人?”
周子堂喃喃说:“现在,我虽然是个又穷又老的瞎子,但十八年前,我周子堂却是个鼎助大名的人物。”
他黯淡的脸上,突然浮现一阵光辉,使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激动地道:“十八年前,江湖上那一位名门闺秀不想求我为她画像,我画过的水查某也知多少?”
周星星也激动叫道:“但这一个却不同,你一定得相信我,无论你画过的水查某有多少,你必定不会忘记她的,不论谁只要看过她的脸,都再也不会忘记。”
周子堂呆了呆,大老黑接口说:“是啊,她的美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抗拒的,都会想入非非,除了俺之外!”
周星星白了他一眼,道:“哇拷,你吃了尤鞭是不是?”
“俺就算吃了尤鞭也不敢。”
这时,周子堂突然抖地道:“小伙子,你说的这幅画,可是宽二尺,长三尺,画上的人可是穿着件鹅黄色的衣服,镶着金边。”
周星星大喜说:“不错,就是这幅画,我知道你必定记得的,你当然也一定会记得画上的水查某是谁?”
周子堂整个人竟颤抖了起来。
他一张黯淡的脸,看来竟是又惊又怕,嘶声地大叫道:“你们问的竟是她………她………我不记得她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他………也根本没有见过她。”
他双手扶着桌子,桌子“格格”的响。
他竟然站了起来,想要夺门而出,谁知,走不到两步路,裤子竟在湿了。
他居然恐怖的连裤子。
周星星和大老黑互望一眼,大老黑捣着鼻子,笑骂:“哎哟,青瞑(瞎子)放连……乱泉。”说着,一把将他按回椅子上,又道:“所以,你讲的话也一定是黑白乱泉(乱盖)。”
周星星接腔说:“对,你不但见过她,也还记得她的,是不是?”
周子堂颤声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我只是个又穷又瞎的无路用的老头子,在这里安静地等死,你们何苦还要来逼我?”
大老黑突然恐吓他说:“你不说,俺就叫你把地上的尿舔干,燃后放火烧了你的房子。”
周子堂不停的颤抖着,终于大声道:“好,我说,她……不是个人,是个祸水。”
邪门了!
周星星明知道画上的美女,就是他的母亲,他干吗还要来逼问周子堂呢?
难道他还想查出母亲失踪的秘密?
他母亲失踪会有什么秘密呢?
而这老画匠竟不敢说出她的来历,而且又如此怕她。
难道她真是个祸水?
只听周星星笑道:“祸水?查某本来就是祸水,尤其是水查某,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周子堂幽幽地说:“不错,她的确是很水很特别的查,我一生中过的水查某虽多,但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
“哦?”
“别人的水最多使你眼花,但她的水却可使你抓狂,使你宁可牺牲一切,甚至不惜牺性生命,只为求得她对你一笑。”
周星星叹道:“哇拷,男人比查某还要毒,不美的查某,把人家嫌得猪狗屎,太水了也有话要说,祸水、魔女都出来了。”
周子堂也叹了一口气,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然,查甫和查某之间,那来这么多战斗,若不是这么多战斗,人活着多平淡没意思。”
大老黑也甘示弱,叹道:“唉,太水的查某,有时的确曾很可怕,但俺却总是堵未到(碰不到),一个水得叫俺抓狂的查某?”
周星星笑着说:“哇拷,若让你堵到叫你抓狂的查某,你就得烦恼担心了。”
“嘿嘿,俺欢喜都来不及,有什么好烦恼担心的?”大老黑不服气道。
“以你的条件,得胆心她会不会给你戴绿帽子。”
“俺是最有身价的单身贵族,条件好得呱呱叫,好多查某投怀送抱,俺还不屑一顾呢!”
“是啊,那些言投怀送抱的查某,不是有四、五个拖油瓶,就是七老八十的阿婆,老的可以做你妈的查某,你对她们当然是充满了吸引力。”
“但她们总是查某,也无伤大雅。”
“是啊!她们倒跟你很速配。”
“阿星,你………”
“因此,以你满脑肥肠,肚大如桶,臀大如豉,短手短腿,抓狂的查某,不给你戴绿帽子才怪!”
“阿星,你好残忍,俺、俺,啊………呜……………”说着,大老黑竟哇哇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套!”周星星笑道:“每次被人说中缺点,无地自容时,你就会哭,用哭来掩饰你的缺点。”
这时,只听周子堂说:“我见着她时,也不禁被她的美丽惊倒,当时我并不像现在这么老丑,而且,可说是个缘投的年青人,也有不少的女子投怀送抱,我都不屑一顾。但是,她……在她………”
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又幽幽的道:“在她面前,我竟像突然变成了她的奴隶,恨不得将我所有的一切全部拿出来,全都奉献到她的面前。”
周星星深深叹了口气,说:“我相信。”
“这幅画,我自信还画得不错,但却又怎能画出她那醉人的神采,温、淡吐……我简直画不出她美丽的万分之一。”
瞧他那迷惘的神情,他似乎在追忆她的美丽。
周星星道:“哇拷,她找你,就是为了要幅像?”
“不错。”
周子堂点点头,说:“她要我为她画三幅像,我花了半年的功夫,用尽我一切智慧、心血,终于完成。”
他嘴角说着突然泛起一丝微笑,又缓缓道:“这半年来,我天天面对着她,这半年来真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但是半年之后……”
周星星忍不住问:“哇拷,半年后怎样?”
“半……半年后,我将三幅画完成的那天晚上,他备下一桌精致的酒菜,亲自为我倒酒,陪我共饮,我神魂颠倒,不免醉了,突然闯进一个人……”
他喉结上下牵动,声音又开始颤抖!
“那个人竟将我一双眼睛,活活的挖了去。”
听说这里,周星星和大老黑,都不禁骇了一大跳,脱口骂道:“夭寿!”
周星星问:“那个夭寿人是啥郎(谁)?”
周子堂摇摇头,答说:“莫宰羊,那人蒙着脸,手法却狠毒。”
“那水查某呢?”
她似乎知道蒙面人是谁,楞了一下之后,便气愤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啊,蒙面人又为什么要这样?”
周子堂惨笑说:“只因为蒙面人不许我再多看她一眼。”
大老黑听得掌心冒汗,喃喃道:“祸水,果然是祸水。”
“我早已说过,她是个祸水,无论谁沾上她,都会倒霉。”周子堂问:“年轻人,你干吗要问她?这幅画又怎会落到你手里?”
周星星答道:“这幅画是我无意中得来的。”
“难不成你也被她迷住?爱上她了?”
“我爱她,我一直都爱她,而且迫不及待想找到她。”周星星一字字地道:“因为,她是我娘!”
此言一出,周子堂整个人像中邪似的,楞住了!
“我猜的不错,你果然和她有关系。”
“我娘她现在住那里?”
周子堂黯然道:“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或许我应该说,自从那天晚上后,我就没有再听过她的声音。”
大老黑插嘴说:“哎哟,搞了老半天,也说了一大堆,到最后好像都等于没说哩!”
“不尽然。”周星星眼珠子“骨碌”一转,道:“你说你为她画了三幅像?”
“不错,三幅。”周子堂说。
“你可宰羊她一口气画了三幅,要干什么吗?”
“那时我也奇怪,普通人画像,都只画一幅,她为何要画三幅?等我三幅快完成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怎么说?”周子堂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她说,她要将这三幅画像送给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都曾经和她有过一段情感,而现在,她却要和他们断绝往来了。”
周星星心中暗笑:“哇拷,老妈也真绝,她把她的美丽保留在纸上,再送给那三个男人,这样,她虽然离开了他们,他们却再也忘不了她。就莫宰羊老爸有没有份?”
大老黑道:“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和他们断绝来往?”
周星星说:“当一个查某不惜和三个爱她的男人,断绝来往时,通常有两个原因。”
“那两个原因?”
“第一,那就是她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了。”
“第二呢?”
“心里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会令她家破人亡,夫离子散………”说到这里,周星星有一股莫名的悲伤。
良久,他就站在桌子前面,凝视着周子堂。
他那锐利的目光,似乎没有眼睛的周子堂,都能感觉得出。
周子堂不安的在椅上动了动,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周星星答说:“我在等。”
“等什么?”周子堂道:“这这里可没有酒菜请你们。”
“哇拷,我有说要你请喝酒?”
“那你不走,还等什么?”
“等你说出你心里替她隐瞒的事。”
周子堂怔了下,良久,才叹道:“唉,天底下好像没有任何事能瞒过你吗?”
周星星说:“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仍是不愿意别人伤害她,但你若还不肯将所有的事说出来,不但查不出幕后作俑者,更会害了她。”
周子堂动容道:“这事非常凶险,难道你想冒性命危险去查?”
“别忘了她是我娘,我若不去查,我娘她会孤独忧郁而死。”
“既然她是你娘,难道你连她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周星星似乎陷入了沉思中,道:“在我八岁时,她就把我交给了大老黑,而她则含泪离去,到现在仍没消息,为了什么原故,我们一直都莫宰羊。”
“是啊!”大老黑在旁拭泪,哽因说:“夫人真是红颜歹命。”
他越哭越伤心,泪水像洪水决堤一样,整片胸襟都哭湿了。
“哎哟,俺听不下去,俺先到外面等去。”说完,大老黑走了出去。
周子堂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他是个非常忠实的仆人。”
“不错,大老黑可媲美一百零一条忠狗庞果。”
随后,周星星又道:“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她在那里?不然,我怎么查幕后作俑者呢?也许那个人也就是挖去你双眼的人。”
周子堂沉默了下,才缓缓说:“你们刚才忘记问我一件事了。”
“啥米代志?”
“你们忘记问我,我是在什么地方为她画像的。”
“哇拷,对呀,这一点我怎会没有想到。”
只听,周子堂幽幽道:“城外十里的地方,有个水月庵,我就是在那里为她画像的,庵中的住持华音师太,是她的好友,想必知道她的下落。”
“还有呢?”
“我想我说的已经够多了。”
于是,周星星收起画像,转身而出,突又驻足回头道:“目瞳虽青瞑,心中未盲,心以为眼,难道就不能作画吗?周老哥,你仔细想想,珍重再见。”
周子堂呆了呆,面上表情激动,大声说:“多谢指教,请问大名?”
周星星远远传来,道:“周星星!”
“大金刚猩猩?”
“天上繁星点点的星。”
※※※
门外不见了大老黑。周星星暗骂。
“哇拷,这老子又不知跑到那里磨菇去了,不等他了,他又不是三岁囝仔,不会搞丢的,他要找我,还能找不到吗?”
周星星直奔下山,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山坡前,便过去问道:“这辆车可有人要坐?”
那车夫肥肥双下巴,一脸和气,笑着说:“就等着给你坐咧!”
周星星笑了,道:“大老黑不愧是条忠狗。”
一面说着,一面已纵上了马车。
“你可知道城外有个水月庵?”
那车夫笑着说:“老弟,算你运气好,找上了我,我前两天才送一位姑娘上香去呢,路熟得很。”
马车向前奔驰,周星星在车上思前想后,将这件事反复想了一遍。
不由又问题多多。
三个男人,到底是那三个男人?
除了红中白,其它两人会是谁呢?
尤英会不会也有一幅画像?怪哉!
天底下这么多男人,为何周星星独独想到尤英?
难不成他和尤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马车走得并不慢,但那水月庵却真不近,幸好周星星不停的动着脑筋,倒也不觉得十分焦急难耐。
不过,一想到就快有失散十多年母亲下落,心中难免会有些焦急,又兴奋。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老弟,水月庵就在前面树林里,你在这里下车吧!”
※※※
前面是一片竹林。
在不到三十步远竹林中,有个小小的庙宇。夕阳西下。
庵中隐约有梵唱传出,想是庵尼正在做晚课。
竹木小寺。风景静幽。
这位华音师太,果然是位雅痞。不!
是雅呢!庵门是开着的,周星星走了过去。
庵堂内还没有燃灯,梵唱之不绝。
到了这种地方,周星星的脚步也不觉放轻了。
突见池畔柳树下,有位灰衣白袜的女尼,正在出神地看着池中的睡莲。
那专注,沉醉的神情,非常迷人。
周星星不愿惊吓她,蹑足走了过去,轻声问:“这位师父,不知华音师太在不在庵里呢?”
那女尼瞧了他一眼,合什说:“贫尼正是华音,不知施主有什么事?”
“师太天天涌经修襌,不知襌里可有旧时的方外好友周小曼?”
“有即是没有,没有即是有,施主可是有心人?”
“有心即是没心,没心即是有心,你心就是我心,我心还是我心。”
华音师太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说:“施主私心甚重啊!”
“乌鲁木齐(马马虎虎)。”华音师太叹道:“施主的私心,贫尼又何搭不解,施主既然来到这里,想必已听周子堂说起,周小曼请人作画,乃是为了赠别。”
“以后呢?”
小曼早有慧根,跟佛祖特别有缘,割断情丝后,在十年前,便已在贫尼的剃度下出家了。
“哇拷!”周星星失声道:“出家了!没…………没搞错吧?”
华音师太微笑说:“你有听过出家人打诳语?”
周星星摇摇头,道:“她现在呢?”
“以她那样的聪颖慧根,当然不会在红尘待太久。”华音师太笑说。
周星星骇然道:“哇拷,她………她难道……虽道嗝屁了?”
华音师太合什说:“滚滚红尘,潇洒走一口,无牵无挂……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哇拷…………”这结果倒是大出周星星意料之外。
他实在是想不到他母亲,竟不是隐居,而是出家。
更想不到她竟已死了。
他整个人都怔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华音师太含笑说:“施主,人生就像一出戏,戏终人散,你请便吧!”
周星星茫然转身,走出了庵门,喃喃道:“无牵无挂,她是个有情人,怎潇洒得起来嘛!”
的确!
一个有情人,再如何的洒脱,也不可能挥挥衣袖,不回头看看这红尘中的一切。
她若潇洒,就不会生下周星星。
她不会留下三幅画像,送给对她付出感情的男人。
这时,周星星已走出竹林,突然停了下来,失声叫道:“哇拷,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哎呀,我真是一元捶捶……傻吊。华音师太又没出庵门,怎会知道我去找过周子堂呢?
她又怎会知道周子堂告诉我,我娘请人作画,是为了赠别?哇拷,我也不太逊了!”
他转身又冲入水月庵。
※※※
柳树下。那有半个人影?
“南无南无,南无阿弥陀佛………我们是群寂寞的尼姑,想起了夜夜孤枕难眠,目屎(眼泪)流未停!
玉观音在中央,金童玉女列两旁,我的他呀,在那里?”
周星星冲了过去,一听到堂内涌经,差点大笑它三声。
不过,他还是硬憋了下来。
而堂内的女尼,都被惊起,各个瞪大了眼,惊呼:“我的他……”
“哇拷,我是我,不是你们的‘他’,千万别对我存有任何幻想!”
周星星目光在她们脸上一一扫过,不见刚才那个女尼。
“哇拷,华音师太在那里?”
一个老尼被他这大一喝,如梦初醒,惶惶说:“小庵中花师姐,英师妹,就没有华音师太。”
“哇拷,你们骗谁嘛!华音师太明明是水月庵的主持。”
“小庵乃是大土庵,并不是水月庵,小帅……施主找错了。”
哇操!这里竟不是水月庵?
可能吗?周星星不禁怔住了!
他急急道:“这里既是大土庵,那水月庵又在那里呢?”
“水月庵从这里绕城东去,还有七八里。”
周星星又不禁怔住了!
“七八里没搞错吧!”他喃喃道:“刚才站在柳树下的一位师父,不是贵庵中的人吗?”
那老尼瞧着他,缓缓说:“小庵中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晚课,刚才柳树下那里有人?”
周星星知道上当,不想多做解释,突然道:“你们寂寞的心情,我了解,下回有空咱们好好研究研究。”
说完,便掉头离去!
老尼望着他的背影,怔怔说:“好酷又抢槌(可爱)的年青人,可惜是个阿达!”
※※※
周星星向东急奔。
他一面加紧脚步,一面叹道:“我真他奶奶的熊,超级大傻蛋,城里的马车,怎会在贫民窟外等着接客?”
那些比乞食还要酸价(穷)的人,那会坐得起身?
他明明是在那里等着我,等着我上当闹笑话。
这个“他”到底是谁?
他这样做,自然是要我以为我娘已死,要我打消查的念头。
哇拷!那大老黑呢?
“他又那里去了?”这时,已是黄昏。
周星星施展轻功,没有多久,就又看儿半山腰有座寺庙。
※※※
周星星抵达寺庙前,生怕重蹈覆辙,抬头看了看寺前上头的横匾。
匾上木板油漆已剥落,但上面“水月庵”三个字,还是够清楚辨认。
“这下总算没再上当了。”周星星心里庆幸。
怎知……庵内荒凉。
一盏鬼火般的孤灯,在庵堂内闪着。
庭院中的落叶,被风吹得“吵吵”的响,仿佛有幽灵踩在落叶上似的。
“阿娘喂!”
周星星只觉背脊上凉飕飕的,好像有要在脖子后吹气。
他脚步一步也不敢停,往灯火处直掠过去。
孤灯旁坐着个灰衣女宣,望着灯火出神。
她身上衣服千疮百孔,比乞食的还不如,面色腊黄,一副营养不良。
神情呆滞,竟像是中邪一样。
周星星暗叹:“哇拷,这里真的是水月庵?昔日听说水月庵出美尼姑,现在怎会没落得如此,真教人难以相信。”
他干咳一声,问:“这里可是水月庵?”
那女尼才抬起头来,茫然看了他一眼,说:“废话,不是水月庵,你来这里干什么?”说着,又尖笑一阵,骂道:“白痴。”
“白痴?”周星星一楞,说:“是啊,不是水月庵,我来这里上吊?”
周星星看不出她有说谎。“那华音师太有吗?”
那女尼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哈哈,这是她的地盘,她不在这里,要在那里?白痴呀!”
周星星又挨了一顿骂,人有些哭笑不得。诡异的荒庵。
奇秘的尼姑。诡谲的笑声。
周星星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小师传,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华音师太?”
那女尼霍然站了起来,说:“肉死(烦死)了!”
哇操!周星星想不到这女尼火气怎的这么大。
到底谁惹了她?
“哇拷,小师传,肉死(烦死)了,是带还是不带吗?”
“走吧,白痴!”周星星要翻白眼了。
只见女尼手托着那盏油灯,在前面走着。
鬼火般的灯火,照着庵里褪色的神幔,金漆剥落的佛像。
也照着落叶、荒草、积尘、蛛网。
两人穿着荒凉的院落,这水月庵中竟瞧不见第三人的影子。
后院里没有燃灯,那女尼在一间小的襌房前停了下来。
晚风吹着残破的窗户,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惊发抖的声响。
那女尼回头一笑,诡笑说:“到了。”
周星星看着门上布满了蛛网,忍不住问道:“哇拷,华音师太在坐关?”
那女尼又笑了。“坐关跟闭关,一不一样?”
周星星一愕,忙陪笑道:“赌博的意思,和坐关闭关的意思,拢差不多。”
“既然一样,你为什么要说她在坐关,为何不说她在闭关?”
“坐关闭关拢无要紧,要紧的是她在里面。”
“她当然在里面,白痴!”说着拔开门上的蛛网,走了进去。
周星星只好在门外等着,心里嘀咕:“奶奶的熊,堵到(碰到)哮咆(疯子),简直是孙猴子关在八卦塔………没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