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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来到教堂中,尼凯便跪下来祈祷,格蕾便跪在他身旁,双手紧紧地抱着他,整整一个小时已过,格蕾的双手疼得简直难以忍受,但她一直未松开手,尼凯祈祷的是上苍的宽恕,而她则是求老天,千万别带走尼凯,好让他俩有机会厮守一生。

许久之后,尼凯张开眼,转身面对她,“我还在这里。”他笑着站起身,格蕾仍抱着他,也站了起来。

“被你这样抱着,我的两只手臂都麻了。”尼凯柔声地埋怨道。

“在我们走出这里之前,我绝不放开你。”他大笑不已。“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尼凯,你别笑我,还是先出去再说吧!我可再也不愿见到你的这座古墓。”

尼凯仍旧满脸尽是笑意,他准备举步离开,但身子却纹风不动。他不禁有点迷惑,因而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脚,只见自膝盖以下的部分都不见了。

他连忙将格蕾用力地一把拥进怀中,“我爱你。”他轻声地说道,“我以全部心灵爱着你,不论时空相隔何其遥远,我会一直爱着你。”

“尼凯……”她的牙齿开始打颤。“我们离开这里。”

他捧起她的脸颊。“格蕾,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

格蕾忽觉他的身子已不具实体。“尼凯!”她害怕得尖叫起来。

他轻轻柔柔地吻着她,其中包含着所有的爱怜与深情。

“我跟你一起去。”她说道。“带我走,喔!上帝,请让我跟他一起去吧!”格蕾高喊道。

“格蕾。”尼凯的声音愈来愈遥远。“格蕾,你是我唯一的爱。”他已不在格蕾的怀中,此刻的他,身穿银白盔甲立于石墓之前,形影十分模糊。“快过来,”他伸出一手。“快到我身边来。”

格蕾拔足奔过去,但却无法触摸到他。

蓦然间,一束阳光自窗口射进来,照在他雪亮的盔甲上,反映出一抹刺眼的光亮。

接下来,教堂中恢复宁静,尼凯已消失不见。

格蕾站在原地瞪着石墓,她忽然以双手捂住耳朵,尖声高叫起来。不一会,她便不醒人事地倒了下去。


“把这个喝下去。”有人说道。

她抓住那只端着杯子的手,“尼凯。”她轻声唤道,嘴角有着一抹不甚清楚的笑意,格蕾睁开眼,旋即坐起身,发觉自己正躺在教室的一张长椅上,距离石墓只有几尺远,她将双脚放在地上觉得头部有些晕晕的。

“你好一点了吗?”

格蕾转身面对那位牧师,后者脸上尽是关切之情。

“尼凯呢?”她喃喃问道。

“我没有看见有其它的人在这,需不需要我替你打电话通知什幺人?我刚才听见你……在尖叫,赶过来时候,你已经昏过。”

格蕾巍巍颤颤地起身走到石墓前,渐渐地记起一些事,但却不敢真的相信。她望向年老的牧师,“你没看到他离开,对不对?”她嘎哑地问道,喉咙觉得好紧。

“我只看到你在祈祷,没有看见任何人离开。”

“应该说你看见‘我们’在祈祷。”

“我只看见你一个人。”

“尼凯刚才和我一起在这里祷告,你进来过逼趟。过去一星期以来,你天天斗见他来此祈祷。”

牧师难过地看她一眼。“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我正在谈尼凯呢!”她坚持道,“记不记得?他就是那个几乎与巴士相撞的人。”

“几天前,我见过你差点撞上一辆汽车,你还问我那一天的日期呢!”

“我……”格蕾反问道,“问你日期的人是尼凯呀!”她朝前跨了一大步,“记得吗?我们骑单车经过这里时,你还朝我们挥手呢!”

牧师倒退一点,“我只看见你一个人骑单车,没有别人和你在一起。”

“不……”格蕾两眼圆睁,神情显得万分恐惧。她拔足奔出教堂,头也不回地奔向下榻的旅馆,打开房门一看,所有尼凯的东西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尼凯送给她的翡翠戒指也不见了。“不!”格蕾高喊了一声,随即抓起皮包冲出房间。

经过逼整天的奔走询问,格蕾精疲力竭地回到旅馆,她整日滴水进,但私毫不觉饥饿,只觉得整个人被彻底地击溃了,她到过古币交易店,男士服饰店、图书馆、牙科诊所、酒馆、咖啡馆、脚踏车店,但却没有一个人记得曾经见过尼凯,他们都表示见过她,甚至连女店东毕太太都是这幺说的。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尼凯之道是席洛柏陷害他之后,一直都好好留在现代,直到他俩有肌肤之亲,他才在她指间消失不见。

格蕾愣愣地坐在床前,压根没听见电话铃声,忽然,她如梦乍醒,铃声已响五遍,她拿起话筒,“喂?”

“格蕾。”那端传来洛柏严厉而带怒气的声音,“你疯够了没?”

格蕾虚弱地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你要做什幺?”

“我要那条钻石项链,你该不会跟情郎腻昏了头而忘记了吧?”

“什幺?”她忽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气。“你看见他!你是不是看见过尼凯?你应该见过他,他把你推到街上去,你不可能忘记的!”

“你神经有问题吗?从没有人把我推到街上,也没人胆敢这样做。”他长叹一声,“我要拿回那条手炼。”

“那是当然。”她急急说道。“不过,你刚才不是提到‘情郎’这件事吗?”

“我用不着重复自己说过的每一句——”

“洛柏,”格蕾以平稳的声调说道,“你若不说清楚,我就把手炼扔进马桶用水冲掉,我相信你还没为它保过险。”

电话另一端洛柏迟疑了一下。“甩掉你真是明智之举,你脑筋根本不正常,难怪你家里的人坚持要在你满三十五岁之后才将财产自主权交给你。”

“我要去浴室。”

“好!算你狠!那天晚上,你一直在胡言乱语,我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幺?说你已经找到一分工作,是要帮某人重写历史,我所记得的,只有那幺多。”

“重写历史?”格蕾自言意语地说道,不错!尼凯来此便是为着:改变历史。

“格蕾!格蕾!”洛柏高喊不已,但她却已放下听筒。

她取出一只大型的手提行李袋,将衣物扔进去,然后坐在床边等到天亮。明天她将去那些曾属于尼凯的庄园宅邸;去听听看她和尼凯已如何改变历史。


格蕾搭乘第一班火车离开艾希波顿来到贝尔伍德堡。令她感到万分失望时,她与尼凯并未改变太多的历史,尼凯虽自现代得知陷害他那个人的姓名,但仍在回去之后遭到上断头台的命运,带领观光克参观贝尔伍德堡的导游表示,戴尼凯伯爵生前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尤其擅长与女性调情,他最后死于一五六四年的九月九日。

格蕾不信邪,搭乘火车前往沙维克堡,当他们的图书资料与那位导游所说的完全一致,格蕾终于有如斗败公鸡似的走出图书馆,来到街旁一张长椅坐下。

“格蕾,是你吗?”

抬起头,只见骆翰明正站在她面前。

“果然是你。这附近没有人像你一样有着火红的头发,你怎幺会在这里呢?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本地了呢!”

格蕾站起身,随即不稳地摇晃了一下。

“你没事吧?脸色很难看耶!”

“只是有点累,不要紧。”

他凑近一望,看见她眼圈下的黑影,以及皮肤上的干涩,“我猜想,你大概也饿了。”他挽起格蕾的手,并背起她的行李袋,“转角处有机酒馆,我们去吃点东西。”

她顺从地任他带着自己往前走,到了这步田地,她还在乎什幺?

进入酒馆后,格蕾饮下一口啤酒,这才想起自己曾昨天与尼凯共进早餐以来,到现在连一口东西都没吃过。

“你上星期离开沙维克古堡后去了那些地方?”骆翰明勿道。

“尼凯和我一起去了艾希波顿。”她说话的同时,两眼全神贯注地望着骆翰明。

“他是你朋友?”

“是的。”她轻声答道,“你呢?近况如何?”

他微微一笑,“你走后的第二天,韩先生找来将戴玛芝夫人房间的墙壁休好,你猜我们找到什幺?”

“一群老鼠。”格蕾兴致缺缺地说道。

骆翰明将上身往前倾,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我们发现一只铁盒子,里面的文件事记载着玛芝夫人所知有关尼凯伯爵被送上断头台一事的全部真相,这只小铁盒将是我扬名立万的本钱,因为事关一桩四百年前的秘密。”

“说来听听。”格蕾依旧轻说道,但脑中神智已开始恢复清醒。

骆翰明靠回椅背上。“喔!那可不行,上回被你骗得说出席洛柏的名字,这回我可不会再上当。”

格蕾身体凑向前,以镇定而轻柔的语调道:“你也许对我的家族不甚清楚,孟氏可是举世有明的富有人家,在我年满三十五岁时,便可继承数百万的家产,你若肯告诉五玛芝夫人文件的内容,我现在就签下让渡书——送你一百万美元。”

“我只是希望能在长春藤联盟学校的历史系里谋得一席之地。”他静静地说道。

“一言为定。”她干脆地回答道,就算要她捐赠一座学院或是图书馆以交换骆翰明取得教职,她仍旧认为是值得的。

“既然如此,你要小心听清楚啰,这可是破天荒的大发现唷,戴氏家族和亨利六世有着某种的血缘关系,因而拥有却不明显、但却确实存在的王位继承权,许多人早已忘记这事,但有一位名叫柯晴采的女士却将它记得很清楚。”

“尼凯的妻子?”

“不错!似乎柯家在某种渊源的牵扯下,也有继承王位的权力,只是关系较戴氏更为疏远,玛芝夫人深信,晴采是个颇富心机的女人,她处心积虑地下嫁戴家,目的在于生个儿子并将他推上皇帝的宝座。”

“既是这样,她为何嫁给尼凯,而不是嫁给他大哥呢?”

他微微一笑。“看来你对中古世纪知道的也不算少嘛!戴家的长子名叫……呃……”

“克佛!”

“对!克佛早已与一名年仅十二岁的法国富人之女订了亲,据我所知,尽管晴采美若天仙,克佛却宁可选择财富。”

“可是奇克却英年早逝,由尼凯承袭爵位。”格蕾轻轻地说道。

“玛芝夫人隐约指出,克佛的过世也许并非出于意外,他是溺毙的,而玛芝夫人却表示他的泳技相当高超,不过,针对他是否并非意外死亡一事,玛芝夫人并没有确切证据。”

“总之,晴采嫁给了尼凯。”

“是的,只可惜,事情的发展与晴采当初的构想有差,尼凯似乎并不热衷仕途,他只对女人感兴趣,他俩婚后不久,晴采便发现不可能藉由尼凯达成她的愿望,于是便开始着手想办法除掉他。”

“就如同除掉克佛一样。”

“这件事可是一直查无实据,但是,尼凯的确遭遇不少极其危险的生命之忧,有一回,马蹬断裂,他——”

“他从马上摔下来,”格蕾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摔伤了小腿。”

“这一点,我倒不清楚,玛芝夫人的文件上没有记载,由于尼凯不似克佛那般容易解决掉,晴采因而开始考虑请别人一起帮忙。”

“结果她选上了席洛柏。”

骆翰明忍不住露出了佩服的笑容。“你可以自己动笔写侦探小说了呢!不错!晴采挑中席洛柏,后者便是韩艾贝的丈夫,由于艾贝与尼凯在桌上亲热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席洛柏对尼凯真是恨之入骨,更糟糕的是,九个月之后,艾贝产下一名满头黑发的男婴。”

“但母子却因难产而死。”

“不错。玛芝夫人认为这是姓席的所做手脚。”

格蕾猛吸一口气。“晴采后来便和席洛柏联手陷害尼凯,致使他因叛国罪而送上断头台。”

“依照玛芝夫人的判断,晴采一直在等待机会,所以,当尼凯组织军队以保护他在威尔斯的产业时,她便将此事告诉姓席的,后者连夜奔骑前往女王面前告密,就某方面来说,伊莉莎白女王会相信席洛柏,也是有理由的,就在几个月之前,苏格兰女王玛丽才刚刚宣称自己身兼英格兰以及苏格兰的女王,而尼凯偏偏在这时筹组军队,难怪女王会毫不犹豫地便将他定罪。”

“晴采和席洛柏这招借刀杀人真够狠毒。”

骆翰明微微一笑。“事实上,尼可被砍头之后所发生的事,却是相当具有讽刺性。晴采一向精打细算,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席洛柏的贪婪与阴狠,玛芝夫人猜想,于尼凯身亡之后,晴采想藉此人重新展开她最初的计画。然而席洛柏却有另外一套打算,以向女王和盘托出事情的真相作为要胁晴采嫁给他的条件,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帝的宝座。”

“这简直是勒索!”

“的确是勒索,这个故事若写成小说,绝对会列名于畅销书的排行榜之上。言归正传,晴采后来不得不嫁给姓席的。”骆翰明于此时忽然从鼻子里哼出一串笑声。“这整个故事最可笑的重点,在于晴采根本不能生育,她没有流过产,也从未受孕过,但她自己却未曾察觉,可怜的尼凯,却为着一个她不可能获得的儿子被她送上断头台,真教人不可思议,对不对?”

“是啊!”格蕾十分勉强的挤出这句话。“玛芝夫人后来如何?”

“晴采及席洛柏都不知道老夫人对他俩的阴谋一清二楚,幸亏如此,否则只怕会将老人家杀之灭吼,玛芝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提不出真凭实据,因而只好三缄其口,女王没收了戴家的土地,姓席的因而建议她嫁给韩理查,也就是他的前任岳父,席洛柏这样做是有原因的,艾贝所生的三个孩子都还活着,一旦玛芝与理查结为夫妇,以当时的标准来说,席洛柏与戴家便拉上某种远亲关系,伊莉莎白女王因此将两座原本属于戴家的庄园赐给席洛柏。”骆翰明喝口啤酒润润喉,“玛芝夫人嫁给韩理查之后,便将心中的事一一记录下来收藏在一只铁盒子里,并请忠心的老仆为她在墙上凿开一个洞以容纳这盒子。”他稍稍停顿,“她这幺做,实在是明智之举,根据玛芝夫人一位友人的信件显示,两星期后,老夫人被发现死于楼梯底端,脖子已经断了。我猜测席氏夫妇得到那两座庄园后,认为她已失去利用价值,因而将之杀害。”

格蕾静默良久后才开口问道:“席洛柏和晴采的下场如何?”

“大概是在地狱里受苦受难吧!坦白讲,我不知道。根据史书记载,他们并没有子嗣,家长因而传给一位侄子,此人天生是个败家子,不出数年便将一切挥霍殆尽,并走上破产一途,若想知道晴采及席洛柏的下场,只怕得再花一番工夫去找资料,历史学家似乎对这两人不甚感兴趣,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如此。”他咧嘴一笑。“等我出书时也许情形便会有所不同。”

“我得走了。”格蕾突如其来地说道。

“你住在哪里?我可以陪你走回去。”

“我并没有预订旅馆。”她忽然抬起头。“我想去住沙维克堡。”

“谁不想呢?只不过,得提前一年预定才会有房间呢。等一等,别难过嘛,我打电话问问看。”几分钟后,他笑着走回来。“你真是走运,刚好有人临时取消订房,你现在便可以住进去,走吧!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格蕾说道,“我需要一个人静静,谢谢你请我吃这顿晚餐,也谢谢你告诉我这许多事情。”与骆翰明握过手之后,她起身走出酒馆。


在沙维克堡度过无眠的一夜,格蕾次日醒来时,心情仍是十分沮丧,她搭火车回到艾希波顿,在回旅馆的途中,经过那座里面有尼凯石墓的教堂,格蕾的一双脚不由自主地便朝教堂大门方向走过去。教堂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射进来,柔柔地照在尼凯的石墓上。

“尼凯,”她伫立石墓前,泪水涌进眼眶。“我又被洋葱熏到了。”格蕾含泪地说道:“亲爱的尼凯,很抱歉未能帮上你的忙。我似乎生来便一无是处,只不过,在遇见你之前,还没有人因为我的无能而送掉性命。”格蕾哽咽地几乎说不下去。“噢!上帝!”她轻声说道,“尼凯,我双手沾满你的鲜血,你叫我如何能活下去?”

格蕾打开手提袋取出面纸,正在擤鼻子时,忽然看见一张纸自面纸包中飘落到地下。她俯身将之拾起,一看之下竟发现它是尼凯所写的那张纸条。

“喔!尼凯。”她再度泪流满面,双腿亦再也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格蕾缓缓地滑坐到地板上,并将纸条紧贴着脸颊。“对不起,尼凯。”她哽咽地说道,“我真的很抱歉未能帮上你任何忙。”

她将前额靠在大理石墓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个球。

“上帝,”她低声说道,“请帮助我原谅自己。”

陷在深沉痛楚中的格蕾,并未留意到阳光正落在她的发稍,而阳光所透过的那个窗口,玻璃上恰巧绘的是一位跪着祈祷的天使。金色的阳光穿过天使头上的光环照进来,刚好投射在格蕾的发丝间,随着天边白云的移动,阳光亦照上尼凯那只大理石雕成的手。

“求求你。”格蕾仍喃喃念道,“求求你。”

就在此时,格蕾听见一串笑声——是尼凯的!

“尼凯?”她抬起头,却不见任何人影。格蕾僵硬地站起身,“尼凯?”她抬起头,却不见任何人影。格蕾僵硬地站起身。“尼凯?”她提高嗓门呼唤道。笑声再度传来,格蕾猛地转过身。伸出手去,她却什幺也没摸到。“是你!”她大声说道,“我知道是你。”

格蕾扬起脸面对着阳光以及窗户上的天使,她闭上双眼,“一定是你。”

刹那间,格蕾忽觉好似有人在她小腹挥一重拳,她抱着腰跌倒在地板上,就在她挣扎着想站起身时,只觉头晕目眩的好想吐,她心想,可不能弄脏了教堂的大殿,快到洗手间去。然而,她举步欲走,身体却不听指挥。

“尼凯。”她一面轻唤,一面将手伸向他的石墓,接下来,她眼前一黑,于瞬间便已人事不知。


醒来时,格蕾仍感到头有点晕,而且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张开双眼,她见到蓝蓝的天,以及一株株汁叶茂密的大树。

“这是怎幺回事?”她喃喃自言自语道,莫非她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教堂?

格蕾坐起身,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名男子的身影,由于距离太远,她看不太清楚,但此人似乎身穿一件棕色的罩袍,正在以锄犁田,她眨眨眼,但眼前景象并未改变,她在心中暗想,英国的乡下可真具有农村气息呢!

此时,她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娇笑声。“尼凯爵士。”那名女子以梦幻般的甜腻嗓音呼唤道。

格蕾未假思索地跳了起来,然后朝发出声响的那堆树丛笔直奔去。

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是尼凯,是她的尼凯,他的衬衫已褪下一半,强而有力的双臂正抱着一位身材颇为丰腴的少女,此女身穿一件式样颇为奇特的衣衫,而且她的半边酥胸几乎全露在外面。

“尼凯,”格蕾高声说道,“你怎幺可以?你怎幺可以如此对我?”泪水再度不争气地涌进她眼眶之中,“我为你担心得要命,你却在这里和……这个……喔!尼凯,你怎幺可以呢?”她掏出面纸用力一擤鼻子。

地上的两人已停止滚动,那名少女急急忙忙拉好前襟,然后从尼凯身下钻出来,一溜烟地奔向树丛外面。

满面怒容的尼凯翻过身来,以一肘撑着自己,并抬头望向这名红发女子。“你这是什幺意思?”他不客气地问道。

格蕾方才的怒气已于瞬间烟消云赛,心里只想到一件事,尼凯在这里!

她扑向尼凯,以双手环住他的颈脖,并热情地吻上他的脸。尼凯抱住她,两人一起倒回地上。

“尼凯,果然是你,喔!亲爱的,你离开之后,我难过极了,没有人记得你,也没人记得我们曾在一起过。”她吻着他的额头,“你又留起胡子,不过,没关系,我倒是挺喜欢你这副模样。”

他也回吻着格蕾,并用手解开她胸前钮扣,然后便是以双唇吻上她的酥胸。

“尼凯,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你走后,我遇见骆翰明,他告诉我有关晴采以及席洛柏的事……而且……喔!这感觉真好…真舒服。”格蕾的神智渐渐有些模糊。

“不!”她忽然用力推开尼凯。“我们不可以这样。你难道忘了上一回所发生的事?我们必需好好谈谈,我有许多事情要说给你听,但你可知道,你最后还是被处决了?”

尼凯一听这话,便未再试图将她拉回怀中。“我?被处决?小姐,可否麻烦你告诉我,是为什幺呢?”

“因为你被控叛国,因为你擅自组织军队,因为——尼凯,你该不会也失去记忆了吧?听我说,我不知道你还能在此地停留多久,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切都是出于你妻子的阴谋,我知道你很爱她;不过,她嫁给你,纯粹是因为看上你和女王有亲戚关系,总之,晴采想要除掉你,因为你不肯听她的话,无法让她的孩子登基做皇帝。当然啰,她不会有孩子,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来。“你为什幺用那种表情看我?等等,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我可没兴趣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他站起身,动手将衬衫塞进灯笼裤里。

格蕾亦站起来。“胡说八道?这倒新鲜,等等,尼凯,你不能走。”

他转身面对着她,“你若想完成方才的好事”——他朝地上一点头。“我会很乐意留下来,事后还会付给你一笔丰厚的赏金,但是,我可对你的胡言乱语不感兴趣。”

格蕾愣愣地看着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幺,“付我赏金?”她轻声重复道。“尼凯,你怎幺了?你表现的好象从没见过我似的。”

“对!小姐!我的确没见过你。”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格蕾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推开树丛追上前,这才注意到尼凯身穿一件黑色的丝绒外套,上面好象点缀着……

“那是钻石吗?”她惊讶无比地问道。

尼凯眯起眼望着她。“我对小偷一向不采宽容的态度。”他以略带警告的口吻说道。

“我并不是要行劫于你,我只是没见过有人把钻石缝在衣服上。”她倒退几步,然后仔细地打量他,此人是尼凯没错,但神情却欠缺一份认真与严肃,而且看上去似乎挺年轻的。

“尼凯?”她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他将一件短披肩穿上,自树丛后牵出一匹骏马,随即俐落地翻身上马,“一五六○年,现在,你这个女巫,快走开,别挡住我的路。”

“尼凯,等等!”她大叫道。但尼凯却已骑着马奔驰而去,格蕾垂头丧气地坐下,以双手撑着头,她初见尼凯时,他来自于一五六四年,而今天却是一五六○年,难怪他不认识她。

此时,一个念头忽然窜进她脑海中,在一五六○年,许多事都尚未发生,若想阻止便还来得及,她的心情瞬间轻松很多,她抓着手提袋站起身,举步朝尼凯刚离去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遇见几位穿着十分褴褛的乡下人,并留意到四周环境真是脏的难以忍受,甚至连路都堆着许多牲畜的粪便,格蕾途经一座简陋的房舍,她想进门问路,却被屋里的人当成是巫婆,她急中生智,自行李袋中掏出火柴点燃,才将他们吓回屋里,她自己却已害怕得浑身打哆嗦,不禁想起尼凯初到二十世纪时的情景,她不由得自心底对他生出一股钦佩之意。

天空忽然下起雨,格蕾撑起雨伞,此时,她已奔离那座房舍,进入林中一小片空地,格蕾靠着一株树干坐下,将脸埋在两膝间。“噢!尼凯,你究竟在哪里?”她轻声地问道。

格蕾乎地想起自己与尼凯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她不也是哭着躲在一处工寮中吗?他曾找到格蕾,并表示是因为听见她的呼唤而不得不来,这一招既然在那时有效,现在应该也会管用。

想到这里,格蕾低下头,专心一意地默念着要求尼凯前来找她。“尼凯,你快来吧!”她喃喃地说道,“快来到我身边。”

暮色降临大地,雨势也愈来愈急,尼凯终于现身,他骑在那一匹高大的黑马之上。

格蕾抬头笑望着他,“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他非但没有笑,反而对她怒目以视,“玛芝夫人要见你。”他说道。

“你的母亲?她想见我?”

由于雨势滂沱,格蕾并不太确定自己的视力,不过,她似乎觉得尼凯对她的话有些意外。

“好吧!我去见她。”格蕾站起身,将雨伞交给他之后,向他伸出手以便他能将她拉上马背。

叫人感到震惊的是,尼凯接过雨伞,颇感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便撑着伞径自骑马走开,将格蕾留在大雨中,格蕾气的真想破口大骂,但也只有忍住,她走回树荫下,稍稍躲开无情的雨势,不久后,尼凯骑着马回来,雨伞依旧撑在头上。

“你得跟我来。”他说。

“你难道要我步行?”她大吼道。“你拿走我的伞,趾高气昂地骑在马上,却要我跟在你身后步行于泥浆中,你就是这幺打算的,对不对?”

他似乎有些不解,“你说的话真是好奇怪。”

“不会比你脑袋里那些迂腐的观念更奇怪,尼凯,我又冷、又饿,浑身都湿透了,你帮我上马,我们一起去见令堂。”

他咧嘴一笑,依言伸手将她拉上马。但是,他并未让她坐在马鞍上——她的臀部落在起伏不平的马贝上,而且他还板开格蕾环去他腰间的双手,将它们按向马鞍的突起处。接着,他将雨伞递给她。

“替我撑好。”他说完之后,一踢马腹,马儿随即向前奔去。

来到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前,尼凯下马后,将外套及帽子交给仆人,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格蕾只得加紧脚步跟上他,尼凯推开一扇门,迈着大步走进门内。

“我把那女人带来了。”格蕾听见尼凯这幺说道。

“等一等。”格蕾急急跟进门里,顿时被屋中豪华的陈设所震慑,“我的天呀!”她万分讶异地轻呼一声。

“带她过来。”一个跛具威严的声音说道。

格蕾这才看见室内的大床上躺着一名女性,她的双眼和尼凯的十分神似。

“过来。”床上的那位女士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格蕾移动脚步向前靠近一些。

走近之后,格蕾乎然发现那名女士的左手正搁放在一只枕头上。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弯下腰。

“这些是水蛭吗?”格蕾无比震惊地问道,两眼盯附在那名女士手臂上的几只黑色小虫,她并委留意到玛芝夫人与儿子于此时所交换的一个眼神。

“有人告诉我,说你是一名女巫,而且会摩擦手指来生火。”

格蕾仍紧盯着那些水蛭。“你难道不疼吗?”

“当然会。”那名女士回答道:“我想看看你用手指点火的这套魔法。”

格蕾走到床边,将行李袋放在桌上,“你实在不应该允许那个人替你治疗,听你的声音,你似乎有点感冒,会不会头痛?打喷嚏?容易感到疲累?”

那名女士张大两眼望着她,并愕然地点点头。

“我猜的没错。”格蕾伸手在袋子里摸索,“只要你命那人把这些呕心的东西拿走,我便能治好你的病。噢!找到了,专治感冒的药品。”她一扬手中的小包。

“母亲。”尼凯向前跨近一步。“你不可以——”

“退下,尼凯。”玛芝夫人说道,“还有你。”她冲着那医生加上一句。

那人将水蛭自玛芝夫人手臂上拉开,再将牠们扔进一只皮盒内。

“你需要一杯水。”格蕾说道。

“拿酒来!”玛芝夫人一声令下,尼凯随即奉上一只银质高脚杯。

格蕾察觉到屋里异常安静及紧张的气氛,不免联想起玛芝夫人何其勇敢、竟能毫不犹豫地接受来自陌生人的药物。格蕾将药片递向她,“把它吞下去,约莫二十分钟后应可见效。”

“母亲。”尼凯再度张口欲言,但玛芝夫人却挥手制止他,并就着酒液吞下药丸。

“她若是有任何不侧,我会找你算帐。”尼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格蕾难免有些紧张,如果这个时代的人,其体质尚未能适应感冒药片,那该怎幺办?如果玛芝夫人对这种药过敏,那又该如何是好?

格蕾浑身感到阵阵寒意,但屋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大伙儿都全身贯注地看着老夫人,她不安地移动一下身子,这才留意到大床的帷帘边还站着一个人。她看得出来,此人为一名女性,身上穿着宽大的蓬蓬裙,格蕾忍不住咳嗽一声,尼凯立即狠狠地向她瞪来。

这几乎是格蕾一生中最长的二十分钟,终于,玛芝夫人自床上坐起身,两眼圆睁着,“我没事了!”她以充满惊喜的口吻说道。

“你并未完全痊愈。”格蕾说道,“必需躺在床上静养几天,多喝一点柳丁汁……或是其它的饮料。”

床边的那名女子这时走上前替老夫人拢紧棉被。

“我已经好了。”玛芝夫人说,“你!给我出去!”她朝那名以水蛭医病的大夫喝道,后者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尼凯,带她下去,给她食物以及衣服,明天一大早再带她来见我。”

“我?”尼凯愕然问道。“我?”

“是你找到她的,所以该由你负责。好了,你们下去吧!”

尼凯朝格蕾看一眼,然后扯动一下嘴角,“跟我来。”他的语调中有着愠怒及不屑。

来到信道上,格蕾急切地说道,“尼凯,我们必需要谈一谈。”

他转身面对她,脸上仍是那副不屑的表情。“不!小姐,我们没什幺可谈。”他挑高一道眉,“此外,我是尼凯爵士,正式官衔是‘武士’。”说完后他便纽头离去。

“尼凯爵士?”她问道。“不是尼凯伯爵?”

“我只是一名武士,我哥哥才是伯爵。”

格蕾停下脚步。“哥哥?你是指奇克?他还活着?”

尼凯再度转过身来,一脸都是怒容。“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如何晓得我家人的名字;不过,女巫,我警告你,你若伤害任何一个人,我便会要了你的命。而且,你别妄想在我哥哥身上施展你的巫术。”

格蕾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来到顶楼,尼凯推开一扇门,“你就睡在这里!”

她跨进门内,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斗室,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垫、以及一条毛毯。“我不能住这种地方。”格蕾有些发急。然而,她转过身时,却发现尼凯已不见踪影,并听见门上传来上锁的声音。

她大叫着用双手猛拍那扇厚重的门,“你这个畜牲!”她贴着门滑到地上,“你这个该死的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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