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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殷南昭和骆寻返回太空飞船,正在商量走哪条航线,殷南昭的个人终端突然响起蜂鸣提示音。

殷南昭扫了眼来讯显示,立即接听。

狄川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身痞里痞气的星际海盗打扮,半张脸上纹着妖艳的红色飞鸟纹身,表情却份外严肃。

“头儿,我们三天前到达曲云星,经过猎鹰和蝮蛇的小心查证,果然在山肚子里发现了秘密实验室。现在怎么办?”

“彻底摧毁。”

“是!”

“除了信息存储器,不管人,还是物,都彻底销毁。”

狄川听到殷南昭反常地说了两次彻底毁灭,明白事情非同寻常。

“我会亲自带队扫尾,保证一个渣滓都不会留下。不过这样的话,恐怕做不到完全藏匿行踪。”

“到那个时候,藏不藏,对方都能猜到是谁做的。”

“明白了。”

狄川对骆寻随意地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切断了通信信号。

骆寻这才明白为什么很久没有见过狄川了,原来是被殷南昭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听上去像是在查什么秘密实验,顺藤摸瓜地追查到了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星球上。

骆寻没有多问,指指星图,对殷南昭说:“我们走这条航线吧!可以看到一颗红巨星的氦闪,据说很壮观。”

“好。”

殷南昭启动飞船,带着骆寻离开罗萨星,去往泰蓝星——他做奴隶时待过的星球。


泰蓝星是一颗旅游星,海水占了星球面积的92%,没有整片的大陆,只有形状各异的岛屿。

从高空俯瞰下去,一座座美丽的岛屿如同散落的星子,点缀在蓝色的海洋中,十分赏心悦目。

下了飞船后,太空港外就是一个大码头。

大大小小的游艇停泊在码头,游客可以乘船去往各个岛屿。

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骆寻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几个戴着彩色草帽、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看到他们在找船,热情地拥过来,七嘴八舌地拉生意。

“我是土生土长的泰蓝星人,哪个岛屿最漂亮,哪个岛屿的奴隶最物美价廉,我都知道,雇了我的船保证您玩得开心。”

骆寻听到奴隶,下意识看了一眼殷南昭,却被对方误会了,以为她对奴隶感兴趣,立即争先恐后地介绍。

有的说哪个岛屿的死侍好,有的介绍哪个岛屿的人宠最有特色,有的推荐哪个岛屿的□□最适合恋人享用……

骆寻的生活一直三点一线,不是医学院、就是研究院、斯拜达宫,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听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殷南昭揽住骆寻,视线扫过,所有人打了个寒颤,立即都安静了,纷纷后退。

殷南昭随手指了一个穿着大红海葵花纹衬衫的男子,“用你的船,价格按天算,去琉梦岛。”

男子扬起笑脸,高兴地招呼:“我叫扎卡,很荣幸为二位服务。这边请!”

骆寻和殷南昭上了船,扎卡一边开船,一边殷勤地介绍各个岛屿的风光。

说来说去总是围绕着异种奴隶打转,什么猫耳人的异能展示、兔女郎的风情酒吧、羽翼人的大型歌舞表演。

骆寻算是明白了,泰蓝星的海岛风光固然美丽动人,但真正支撑起这里旅游业的是各色各样的异种奴隶。

骆寻不解地问:“现在不是在打仗吗?这里没受影响吗?”

扎卡说:“有影响啊,生意变得更好了。”

骆寻一愣,满脸匪夷所思:“更好?”

“以前因为奥丁联邦是星际人类联盟承认的合法星国,大家毕竟有所顾忌,有些事不能太大张旗鼓。现在人类和异种彻底闹翻了,大老板都在星网上公开投放旅游广告了,好多人来玩。”

“没有安全问题吗?”

“放心!泰蓝星受星际第二大雇佣兵团天罗兵团的保护,哪个异种敢闹事?”扎卡挤眉弄眼,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骆寻心里发麻,担心地看殷南昭。

殷南昭却唇畔含笑,似乎完全和他无关,正听得有趣。

扎卡殷勤地说:“你们要去琉梦岛住宿,正好路过靳门岛,那个岛上有最大的奴隶市场,好多新鲜货源,就算不买,看看也不错。”

“好啊!”殷南昭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

扎卡停好船,带着他们到了靳门岛的奴隶市场。

四周人来人往,出乎意料得热闹。

骆寻发现来买奴隶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是和他们一样凑热闹的游客,只是猎奇观光。

遇到品相特殊的货品,人群会自发围聚成一个圈子,争相报价,价高者得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买什么牲畜货物,可真走近了就会发现笼子里关着的都是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更准确地说,是发生了自然性异变的异种基因人类,外貌因为体内异种基因的影响变得与正常人不同。

骆寻诞生时记忆一片空白,几乎一睁开眼睛就到了奥丁联邦。

她在异种环绕中生活了十多年,早已经把自然性异变视作了理所当然。

一起做研究的同事里就有不少自然性异变者,宿二、宿五、宿七他们也都体貌异常,骆寻一直和他们相处正常,丝毫没有觉得大家有什么不同,反而常常会觉得他们好厉害。比如宿五,他有六只手,不但弹钢琴无人能敌,做手术也无人能敌,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但是,在这里,和他们一样体貌异常的人被关进了笼子里,骆寻觉得自己对世界的全部认知都被彻底颠覆了。

笼子里和笼子外界限分明,划成了高低贵贱截然对立的两个世界。

笼子外的人驻足观赏、询问价格、甚至合影留念。

他们不是战场上为信念厮杀的战士,也没有和异种的血海深仇,他们只是来度假的普通人,怀着猎奇的心理来观光游玩。他们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这个市场有什么不对,就好像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偶尔,骆寻和他们的目光相对时,他们还会对她客气友好地笑笑,眼中没有恶念,更没有戾气。

但是,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把不正常当做正常,把变态视作常态,每一个普通人都参与的恶,才是世间最大的恶。

骆寻僵着脸,紧紧地抓着殷南昭的手,似乎唯有靠着他才能证明不是她不对劲,而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殷南昭一直含着笑边走边看,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观光客般游览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就曾经是笼子里出售的货物。

骆寻心情低落,闷闷地说:“我不想逛了。”

殷南昭温和地说:“我们直接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