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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劇戰荒廟 屠夫鎩羽

    宋嶽這時對“陰手屠夫”冷冷道:“在下就是宋嶽,閣下既欲找在下,就試試中原武學比邊疆武技,誰強誰弱!”

    “陰手屠夫”見宋嶽這一手變化,神色一怔,顯然也頗出其意料之外,聞言哈哈大笑道:“怪不得‘怪叟’五招之下,敗於你手,原來你就是宋嶽,嘿嘿!大爺得來全不費功夫,好好!現在咱跟你就比一比,看看江湖上傳言是否屬實!”

    他語聲一落,立刻退立三步,抱拳道:“請!”

    顯然,這青海一派的頂尖高手對宋嶽也不敢心存大意,嚴密戒備。

    宋嶽心恨對方掌傷“飛羽仙子”,見對方施禮亮出門户,也不能不講禮數,強壓怒火,冷冷道:“請!”

    商亞男剛才以“乾坤帶”鬥過這青海高手,知道厲害,眼見大戰即起,心中漸漸緊張,緩緩退到牆邊,靜靜注視。

    宋嶽一見這青海高手“陰手屠夫”退後三步,亮出門户,神色凝重,心中雖恨對方傷了“飛羽仙子”,但也不得不抱拳還禮,靜如山嶽般屹立着,但雙眸中射出一股令人悚然的光芒,注視對方一舉一動。

    “陰手屠夫”威振青海,傲視天下,一見宋嶽垂手而立,並不亮儀,不由神色變怒,本已猙獰的臉上,更加發青,一聲震人心絃的陰笑聲響起,接着嘴角一翹,低沉地道:“宋嶽,就試試大爺‘陰焰掌’法第一招‘陰火搜魂’。”

    語聲未落,人已恍若幽靈,直欺而進,右掌一翻,怪異無倫地一陣亂顫,直向宋嶽周身凌空拍出。

    隨着他掌風,一道徹骨冰心的寒飈,迴旋湧卷而起!

    宋嶽不知對方功力深淺,但從這一招中,已知道來勢非同小可。

    尤其對方這陣掌風,與已死的怪叟一樣,也是屬於陰寒一門,但與“玄龜陰功”絕不相同,彷彿更寒更陰,像要冰結大地一般!

    此刻第一招,宋嶽不想硬接,一聲遏雲長嘯,斜側疾飄三尺,掌勢一圈,拍出“狂風掌法”中一招“東風細雨”,挾着八成“芥子神功”,電閃而出。

    “陰手屠夫”身軀雖像小山,但步法竟輕快異常,一聲冷笑,雙掌倏地上下一振,口中陰聲道:“逃過第一招,再試試第二招‘陰陽雙合’!”

    喝聲中,二股柔綿無倫的潛勁,挾着像欲撕裂人心一般的聲音,分襲宋嶽面門及“丹田”重穴。

    此招變化之奇,速度之快,簡直眩人眼神,和前招距離之時間相差不過瞬眼光景!

    宋嶽招出未收,身形未定,陡覺二股窒人鼻息的寒厲陰氣洶湧而至,有若移山倒海之勢,疾速壓到,不由心中一駭!

    他想不到青海的武技竟如此詭奇凌厲,百忙之中,一聲大喝,猶如九雷從空而降,雙掌倏然弧形向外一劃,身軀一側,右足為軸,左足尖一用力,整個人像風車一般,就在原地疾速無倫地轉起來。

    在退身不及之下,只有利用疾轉,卸消對方這陣陰綿勁力。

    旋轉中,周身毛孔中已逼出“芥子神功”的真氣,護住四周。

    “陰手屠夫”見狀神色一怔,他想不到自己蝕骨銷魂的“陰焰掌”力,竟不能制住對方。

    尤其拍出的掌風罡氣,離宋嶽周身五寸,似被一道無形之牆所擋住,再也難越雷池一步,反而覺得有陣綿綿反震之力;一波一波反彈過來。

    他處於化外,生性本偏激狠毒,見狀鋼牙猛挫,聲如山響,雙掌一曲一伸,施出十成陰柔功力。

    宋嶽人在旋轉中,陡覺周身壓力加重,似欲被壓成肉泥。

    一陣厲喝,身形旋轉中,倏然平升而起,像一道煙柱般,突然翻身下撲,雙掌一劃,一招“雲漢九式”中的“雲舞蒼穹”,帶起一片凌雲狂飈,迅速絕倫地向“陰手屠夫”罩下。

    這一招“三才居士”掌法絕學,威力果然傾古絕今,凌厲無倫,只見漫天掌影,飛卷而下!

    掌勢甫出,場中立刻颳起一地塵土石屑,漸漸低垂的夜幕中,更是混蒙。

    商亞男呆立一旁,看得怵目驚心,竟忘了身置何處,突覺一條黑影,飄落身邊,不覺一驚,看也不看,金色“織女帶”竟向那條黑影掃去。

    驀地……

    那黑影低喝道:“商姑娘!你瘋啦!”

    商亞男秀眸一瞥,才看清是“金沙散手”蕭瑟,也忘了問他有沒有抓到那“催命使者”,用嘴一撇場中,示意靜觀戰勢。

    “陰手屠夫”方覺掌力卷空,巨目精光一閃,已見一片掌影,漫天而下,罡勁如刀割面,不由大駭!心想:“難怪對方縱橫中原,以弱冠之年,吒叱風雲,敢情竟有這般威猛奇奧身手!”

    原來他自被“紅燈教主”妄言蠱惑,進人中原,就是想會一會宋嶽,如今一見,更激起好勝爭強之心。

    這時他發出一聲淒厲長笑,掌風一轉,巨靈般手掌,如黃葉飛舞,狂風驟雨,源源擊出,招招是致命煞着,真有雷霆萬鈞之力。

    掌勢立刻漫空而起,重重疊疊,根本看不到一絲人影。

    宋嶽本以為除“紅燈教主”及“孔雀令主”外,天下已無與自己並肩相論的好手。

    今天想不到又出來這麼一個招式怪異詭疾無倫的青海高手,功力掌法竟不在自己之下。

    現在被對方這一輪猛攻,竟逼得身形倒走七八步,不禁激發胸頭豪氣,一聲鶴唳長空的清嘯,立刻施出“雲漢九式”中的拳掌六式。

    一道一道深沉如海,無堅不摧的“芥子神功”合在奇絕天下的招法中,層層疊疊洶湧而出,周遭空氣,立刻迴旋激盪,人在其中,像大海一葉,載沉載浮。

    一旁的“金沙散手”看得目光發直,暗暗與自己身手一比,才知道自己太渺小,猶如小巫大巫之別。

    商亞男雖在龍池連觀二場空前的搏戰,但現在仍然歎為觀止,心中緊張已極!

    此刻,夜色漸漸漆黑,四周一片沉寂,場中躺着二具屍體,景色有些淒涼恐怖!

    但場中的劇鬥,卻愈來愈驚險,有時二人相錯,只在毫髮之間,有時罡勁互碰,發出令人膽悸魂裂的“波……波”響聲。

    十五招一過,宋嶽神功到底要較高一籌,忽拳忽掌,雖然只有六式招法,但施來得心應手。

    尤其經過前二次搏鬥後,已悟出其中不少奧妙及變化,如今這一激戰,以前有許多似悟非悟之處,也霍然貫通。

    反之,“陰手屠夫”卻漸漸處處受制,招式竟慢慢無法遞實,處處落空。

    於是,此刻變成宋嶽漸漸逼進,“陰手屠夫”一步一步後退。

    但“陰手屠夫”從未敗於人手,此刻雖知宋嶽厲害,但相差僅僅一線,豈肯甘心認敗,遊走騰躍中,暗暗凝聚全身真陰之氣,陡然……

    他響起一聲低沉暴喝,雙臂詭異地一顫一掄,一圈圈若海眼漩渦的寒風,立刻像龍捲風一般,向宋嶽綿綿飛卷而去。

    這是他畢生功力所聚,而且是“陰焰掌”中最為狠毒無儔的一招“陰焰鬼磷”。

    宋嶽精芒一閃,立刻警覺,知道對方已作孤注一擲,這招必定霸道歹毒。

    但是宋嶽此刻心中飛快轉過一念,忖道:“以自己功力與對方一比,雖高一招,要決勝負,也要在百招以後,若拖延下去,必定耽擱‘飛羽仙子’傷勢,何不以神功趁機硬拼一招?”

    此念一起,他衡量利害,自量“芥子神功”可使自己穩立不敗之地。

    立刻提足周身真元,不退反進,右掌握拳弧形一飛,搗出一招“萬徑滅蹤”,左掌並指如劍,凌空飛指,正是“雲飛雪墜”,一股強猛拳風,及鋭嘯的指風,竟突破這激盪洶湧的陰厲勁氣向“陰手屠夫”全身大穴戳去。

    “波……波……”連響中,“陰手屠夫”不防宋嶽竟會冒險拼逞一擊,在千重掌影眼花繚亂中,發覺一絲絲指風,如利劍般襲身,要避已自無及,強自擰身,“氣門”穴上還是中了一指,一聲淒厲長嚎,張口噴出一道血箭,人已疾如流星,向夜空中遁去。

    宋嶽一擊得手,真元損耗過甚,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三次硬仗,也打得疲乏不堪,臉色一片蒼白。

    戰火如五月之風,倏然而來,轉瞬又已過去。

    宋嶽望着“陰手屠夫”逝去的方向,長吁出一口氣!

    於是立刻趺坐地上,垂簾調息。

    商亞男及蕭瑟,此刻方才如大夢初醒,互相驚訝地一注目,立刻向場中宋嶽前後一站,凝神守護。

    尤其一向自大的“金沙散手”,此刻對宋嶽更佩服得五體投地。

    而商亞男呢?不時回首望着宋嶽英俊的臉,心中泛起一陣酸苦。

    雖然小別三天,已嚐盡相思之苦,但“孔雀令主”挖苦之言,猶在耳際盤繞,不知將來如何結局?

    盞茶功夫,宋嶽倏然醒來,立刻對二人抱拳道謝,臉色從容安祥,一掃剛才凌厲駭人之相,他首先對商亞男歉然一笑,表示出一種無法言傳的心聲,道:“你怎會跑到這條路上來?”

    商亞男此刻英爽之氣盡失,苦笑一聲,道:“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反正順着馬兒溜來啦!恰巧見到蕭大俠所留暗號,故立刻就趕來,差些趕進鬼門關!”

    言語中充滿一股幽怨,彷彿在賭氣,也彷彿在訴苦!

    宋嶽聞言,因身旁有第三者,無法安慰,立刻轉過話鋒道:“蕭大俠不是北出陝境,怎也到這條路上呢?”

    “金沙散手”忙躬身答道:“老朽發覺‘飛羽仙子’妃女俠倏然離去,越想越不放心,故中途折回,一路依暗號跟蹤,快到峨眉,突然失去暗記,滿處尋找不着,只得懸心怏怏而回,豈知在這條路上,竟碰到‘紅燈教’徒,原想順道一探,不料被對方發覺,激鬥中,立陷險境,商女俠趕到以後情形,不説掌門也知道了!”

    宋嶽聞言點點頭嘆道:“當今武林,想不到竟還有這詭奇身手的人,看來要滅紅燈教,前途方艱,並非一踅即成之事。二位辛苦了。”

    商亞男見他忽然嘆氣,不由噗哧一笑,道:“你打贏一場勝仗,還嘆什麼氣,怎不説出你自己怎會到這裏來的?”

    宋嶽搖頭苦笑,道:“一出龍池,即見‘飛羽仙子’受傷,上一趟百花谷討得靈藥,順此道而回,碰巧發現你們留下的暗記,於是就來了。”

    二人聞言神色一驚,蕭瑟急急道:“妃女俠被何人所傷?”

    “就是‘陰手屠夫’!”

    宋嶽語聲一落,目光一轉,見“怪叟”屍體尚躺在地上,他緩緩走過去,喃喃道:“‘酒叟’前輩,我雖然不知你今日在何處,但晚輩今天總算代了你心願,今後武林中只剩下‘北酒’,已沒有‘南怪’,南北二叟,從今以從就要改稱‘武林一叟’了!”

    他有感而發,喃喃禱告畢,以掌為鏟,掌風連刮,掘成一個大坑,把“怪叟”埋好,然後轉身道:“蕭大俠抓到‘催命使者’沒有?”

    “金沙散手”慚愧地搖搖頭,道:“起步較晚,竟被他走脱!”

    宋嶽安慰道:“來日方長,蕭大俠也不必介意,如今北路‘飛羽仙子’受傷,請‘洛河一奇’護送回普光寺,你再一離開,必定人單勢孤,故在下想,還是請你老趕快就道,一壯聲勢,以防不測。”

    蕭瑟立刻應諾道:“掌門既然如此吩咐,老朽先行告別了。”

    語聲一落,抱拳一揖,人如夜鳥,向夜空逝去。

    宋嶽一見蕭瑟遠離,轉首道:“商姑娘,我們同路先回普光寺一趟,路上愚兄還有話説。”

    商亞男知道他心中要説什麼話,臉色倏然泛起一股羞意,默默頷首,長身而起。

    宋嶽躍上屋頂,立刻從屋脊邊拾起安放的二柄長劍,紮在身上,雙雙向來路奔去。

    商亞男無話找話,輕笑一聲,道:“想不到你長劍也敢亂放,掉了看你又去哪裏找!”

    宋嶽笑笑道:“劍上有名,既想假裝以穩住那批賊子,只好找地方藏一藏!”

    二人話頭一起,解開了窘態,片刻之間,已到道旁。

    宋嶽嘬口長嘯,火龍駒已疾奔而至。商亞男也找到馬匹,二人飛身上馬,立刻向普光寺進發。

    夜色中只見一雙倩影,再次聯袂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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