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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送別風波

    第二天早上,當煦日的第一道曙光映射在洞庭湖面時,一夜未眠的蕭浪卻仍是百感交集,在岸邊一處草地上漫無目的地踱步。

    百多日過去,他仍是不能將如霧與冰兒的情影從腦海中揮去。

    思念冰兒的時間且還多於如霧。

    這使他自己覺得產生了罪惡感,如霧説到底也是為他而死,而他心裏卻更惦記着另一個女人。

    一個別人的妻子。

    冰兒是“武神”應帝王未婚妻這件殘酷的事實,一直像是一條毒龍般在夜深人靜時啃蝕着他的心靈。

    江傑介紹他與華明明認識的動機他當然清楚,但就如他自己所説,他心中的天秤實在已經放不下任何一段感情的重量了。

    出道至今不過半年多,初生之犢的浪子已經變成飽經風霜的浪子了。

    向邪真説冰兒已口到武神宮,自己是否該去找她呢?但是武神宮的所在神秘之室,據江傑所説江湖上根本沒有人知道,自己又該從何找起?

    或許該去間向邪真,但自從如霧死後,“魔靈”向邪真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遍尋無獲。如霧、冰兒、向邪真。雷去夏,神魔兩派中人都是那麼神秘莫測,不可捉摸。

    不知神魔兩派中位居廟堂頂位的兩位人物——大夭魔和“武神”應帝王,又會是怎樣的角色?向邪真有一句話或許是説對了,自己終有一天會成為神魔兩派的心腹大患。

    這一天的早上,蕭浪立下了誓與神度兩派周旋到底的心願。

    這個決定重要無比,開啓了蕭浪日後超越眾生之上,成為一代武學巨匠的門檻。

    囚囚回回回回

    就在這時,一條小艇由湖面轉角處駛出,緩緩向蕭浪立身處靠來。

    當蕭浪看清艇上所乘何人時,不禁感到訝然。

    “華小姐?”

    晨曦之上,華明明衣袂秀髮自由寫意的迎風飄揚,清麗秀美的不似人間應有,櫻唇輕啓道:“蕭公子也這麼阜?”

    蕭浪訝道:“小姐意欲何往?”

    華明明靜若止水地道:“公子定是貴人多忘事,明明當然是要回到該回去的地方。”

    蕭浪怎會聽不出對方話裏的譏諷之意,卻只有在肚裏苦笑的份,畢竟是自己無禮在先,才會使得這自尊高人一

    等的峨嵋傳人,在一大清早便迫不及待的不辭而別。

    想到這裏,不禁心生愧咎。

    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該如此唐突佳人。

    蕭浪鼓起勇氣,以破天荒禮下於人的謙卑口氣道:“相請不如偶遇,小姐可否讓蕭某送你一程?”

    華明明美目亮起異采,有點出乎意外的道:“公子的態度何以與昨夜大有不同?”

    蕭浪可憐兮兮的道:“蕭某正是因為昨天的無禮而感到對小姐十分抱歉,才希望能找機會將功贖罪。”

    華明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道:“公子不必前踞而後恭,明明豈是量小之人。”

    蕭浪打蛇隨棍上的道:“這麼説小姐是答應了。”説完不待華明明再開口,竟自飛身而起,橫過水麪,落在小庭的船頭。

    華明明秀眉一皺,卻未露出明顯的不悦之色。

    蕭浪自與如霧有過一日之緣後,對男女之事再不如以前的無知,再加上這三個月來的流浪生涯,其出色的外貌,就算他無意沾惹,紅顏情愛仍是紛紛不請自來,是以應付異性起來,已是駕輕就熟,堪稱為真正的浪子。

    像現在他步步進逼,務必讓華明明沒有開口拒絕的機會。

    女人就是一個這麼微妙的動物,温柔與霸道,同樣都可以打動芳心,取捨之間,便自成一門藝術。

    日口回曰回回

    蕭浪小心翼翼的坐入船頭空位,灑然一笑道:“小姐請恕蕭某不請自來,實在是因贖罪心切,萬請小姐海涵莫怪。”

    華明明啞然失色道:“好話都讓你一個人説盡了,我還有怪你的資格嗎?”

    蕭浪微笑道:“多謝小姐肯既往不咎。”若無其事的接過華明明手中槳櫓,道:

    “讓蕭某來為小姐做個船公。”以熟練的動作划着小艇往湖心而去。

    華明明含笑看着蕭浪的每一個動作,俐落有力又不失瀟灑優雅,道:“不想公子竟是個操舟高手?”

    蕭浪淡淡笑道:“高手談不上,以前在洞庭湖時閒來無事,就跟附近的舟子學一點技巧而已。”

    由於此時尚早,周遭無甚船支,小艇在猢面上輕輕駛過,別有一種安逸悠閒的味道,令人打從心坎裏透出寧靜。

    兩人似都不願打破這美好的沉默光陰,誰都沒有開口説話。

    蕭浪心中浮起奇怪的感覺,自如霧死後,他還是第一次這樣以無牽無掛的心境,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去審視另一個女性。

    這感覺雖是微妙親密,但又似與男歡女愛無關。

    雖是無一句交談,但他卻很能享受與這氣質獨特的美女單獨相處的動人時光。

    他相信對方也與他有着一樣的感受,人的緣份就是一種這麼奇妙的東西了。

    湖風吹來,拂亂了華明明的一頭秀髮,纖指輕挽,意態情懶,美得令人不忍移開目光。

    蕭浪看得一嘆道:“鸛鸛之鳩,在水之州。”下一句是“窕窈淑女,君子好述。”

    蕭浪終於放開心胸,婉轉地表達了對眼前麗人的好感。

    華明明玉容飛起兩朵紅雲,帶點嬌羞的垂下頭去,低聲輕輕道:“公子何出此言?”

    蕭浪灑脱一笑道:“只是有感而發,小姐莫在怪我。”

    華明明首次對蕭浪生起啼笑皆非的感覺,以她玲球剔透的道心,仍是對這名外表看似任性羈。調皮多情的男子感到無法捉摸。

    他忽近忽遠的氣質態度,不拘的浪蕩風範,確是能讓異性傾醉迷戀。

    華明明迎上蕭浪情比海深的雙眼,緩緩開口道:“公子打算送明明到何處?”

    蕭浪見華明明扯開話題,不以為意的一笑道:“當然是送到小姐厭倦蕭某陪伴為止。”

    華明明對蕭浪緊迫盯人的説話方式為之氣結,但內心又隱隱希望能和這名氣度非凡的男子繼續相處下去,心情之複雜,連她自己也難以明白。

    華明明微嗔道:“公子一再咄咄逼人,究竟所欲為何?”

    蕭浪哈哈一笑,還未開口,忽然目光一瞥,轉首望向小艇右側的湖面。

    一艘風帆由遠而近,往兩人處駛來。

    風帆之上只有一人,武將打扮,高挺俊偉,虎背熊腰,披風飛揚,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高手氣質。

    蕭浪一震道:“雷去夏?”

    來人目光與蕭浪正面交擊,哈哈大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風帆來勢倏地加速,如一根利箭船破開水面往小艇撞來。

    蕭浪心裏暗罵冤家路窄,這煞星般的人物竟會在此時此刻出現,而且顯然是衝着自己而來,眼看一場衝突不可避免,卻該如何保護身旁佳人的安危呢?

    正飛快思索對策之間,耳中傳來華明明輕柔的聲音道:“公子不必顧忌我,只管應付眼前的麻煩即可。”

    蕭浪愕然回頭,與華明明深邃烏黑的美目對視,隨即嘴角逸出一絲微笑,意態變得威猛豪放道:“連累小姐行程受阻,蕭某真是過意不去,只好待我解決來人後,再向小姐負荊請罪吧!”

    他被華明明的惠質蘭心、善解人意激起鬥志,心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佳人受到半點傷害。

    蕭浪高呼道:“此時並非動手的好地方,前輩何不移駕岸上再談?”

    雷去夏冷笑道:“小子你何時可以命令起本將來了?今天你就算是肋生雙翅,也休想能飛逃得掉,連你身旁那名女子也是一樣!”

    華明明柳眉一皺道:“公子的對頭究竟是何人?竟如此霸道?”

    蕭浪一瞬不眨的盯着風帆船頭急速迫近,口中應道:“此人是武神宮‘虎衞’雷去夏,武功高絕,蕭某亦無必勝把握,幸好他主要目的仍是為我而來,待會動上手時,由我全力纏住此人,小姐便可趁機離去。”

    華明明聽到“武神宮”三字時,嬌軀一顫,但聽到蕭浪要她先行離去時,目光又恢復堅定,輕搖蝶首道:“明明怎可能在這頭頭上棄公子而去,既是此人如此難鬥,明明便要留下來助公子一臂之力,聯手抗敵。”

    蕭浪仍是頭也未回,但誰也聽得出來他話語裏的緊張:“此事是蕭某的私人恩怨,怎可讓小姐捲入其中,以身犯險?”

    華明明像是下定決心的道:“公子如當明明是朋友,就勿再出此言,急難相助,本是義所應為。”

    蕭浪背對華明明的雄偉身軀一震,接着仰天大笑道:“好一個義所應為,小姐今日的盛情高義,蕭某永志難忘!”

    船槳同時插入水中,在右舷處爆起一片水花,接着小艇竟奇蹟的往橫移開了五尺,恰好避開了風帆的船頭。

    雷去夏悶哼一聲:“往那裏逃?”腳下潛運內勁,迫得風帆改變方向,竟似能絲毫不受水中阻力影響,刀切豆腐般在湖面上劃過一個直角,聲勢不減的往小艇撞來。

    華明明臉上首次露出驚異之色,以對方顯示出來的驚人功力,加上雷去夏所乘的風帆無論在大小。速度上原就勝過他們一籌,小艇被來人撞沉看來只是時間問題。

    正思索間,蕭浪的“傳音入密”送入耳中道:“待會我數到三時,小姐便立刻跳到對方的風帆上。”

    蕭浪從船頭站起,雙目爆起精芒,沉聲道:“準備好了嗎?一……二……”

    “三”字一落,蕭浪大喝一聲,人如炮彈離艇而起,飛身一刀砍往雷去夏面門。

    死路便是活路,蕭浪中今正是要以自己為餌,為華明明爭得落腳的機會。

    “碰!”小艇終給風帆撞個正着,斷為兩截,沉人水中。

    蕭浪聽聲辨位,竟未發現身後的華明明有任何離開小艇上的動作,不禁心中大訝。

    難道華明明竟會來不及逃出?

    但是他劈向雷去夏的一刀去勢已盡,縱慾收回也是有所不能。

    刀勢臨頭,雷去夏冷哼一聲,也未見他上半身有何動作,右足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一腳朝天,閃電般撐在蕭浪刀鋒上。

    “蓬”!論內勁,蕭浪始終不及雷去夏千錘百煉的“虎殘腳”腿力,全身劇震,卻一個空翻,人往船頭的後方拋去,借勢化勁。

    雷去夏“咦”了一聲,只是一個照面,他便從對方的刀勢和應變中看出蕭浪的功力又有大進,已不可同日而語。

    但蕭浪功力愈高,雷去夏對他的殺意只有更濃,金剛天神般的雄偉身形猛轉過來,生起一陣勁風,披風未端變得尖鋭如刃,像是一張大刀往蕭浪未定的身形切去。

    蕭浪心中叫娘,雷去夏霸道威猛的打法仍是一點也沒改變,在他盡失地利的情況下,應付起來將會倍感吃力。

    但此刻已不容他有選擇的餘地,半空中一記“浪子回頭”便劈向披風。

    “啪!”蕭浪終吐出交戰以來的第一口鮮血,落在風帆最末端,只差半秒就要掉下船去,但這結果已足以令雷去夏震驚和對他刮目相看。

    剛剛那一擊雖是借物傳功,但已是他八成功力所聚。蕭浪人在半空又是倉促接招,本以為縱不死也要重傷,但對方只噴出一口小血,便化去了他凌厲無比的一擊,甚至沒被逼出船身之外,功力之高已超出他估計以上。

    ——此子絕不可留!

    雷去夏本身非是妒才之輩,但他對“武神”應帝王的忠誠卻是無可替代,蕭浪既是在情感上已隱然成為應帝王的敵人,那雷去夏便絕不能容他活在世上。

    雷去夏虎吼一聲,身形如猛虎出柵,“虎殘腳”如炮彈般殺出,其勢如奔雷疾電,鋭不可擋。

    蕭浪怒哼一聲,手中刀紅芒大漲,運腰轉身,刀鋒似緩似快橫劈而出,意恰到好處的截劈在雷去夏快到看不清楚的一腳。

    要知風帆此時仍在不斷高速前進,兩人間的距離亦在不住變化,所以看似簡單直接的一擊,其中計算的精確,實非一般高手所能想像。

    雷去夏再發出一聲大吼,同時掃出快速無論的一腳,但見他虎吼不斷,運腳連連,剎那間連發七腳,也連吼七聲,虎嘯聲配合重腳,功力不足之人,只是光聽嘯聲便要七孔溢血。

    蕭浪能逼他使出“虎殘腳”中壓箱底的絕招“虎嘯山林”.已足可非常自豪。

    只可惜蕭浪現在為保小命,正全力在雷去夏嘯聲重腿中舞刀掙扎,根本沒有自鳴得意的暇餘。

    百忙之中,他還得抽空尋華明明的去向,只可惜仍是一無所獲。

    這一分神間,本來已足夠雷去夏將他重創,但他卻反而覺得壓力一輕。

    同時雷去夏的聲音在耳際響起:“小子,交出冰姬,本將可留你全屍!”

    蕭浪聽的一怔道:“冰兒怎麼了?”

    雷去夏濃眉一皺道:“冰姬逃出武神宮了,她沒來找你嗎?”

    蕭浪失聲道:“沒有!”腦海裏卻不斷在迴響雷去夏所説的話。

    冰兒逃出武神宮……冰幾逃出武神宮……冰兒逃出武神宮……冰兒……

    ——她是來找我的!

    一一我要去找她!

    一一我要見她!

    卻聽雷去夏冷哼道:“不管如何,只要曾與冰姬接觸過的異性,一個也不能活命。”

    飛身而起,雙腳齊施,夾帶着無與倫比的爆炸性勁道電射而出,直撲蕭浪。

    ——飛虎屠龍!

    出到這一記絕招,表示雷去夏今日殺不死蕭浪,已是誓不罷休。

    蕭浪長嘯一聲,渾身功力提至頂峯,刀光突盛,劈出了自出道以來,堪稱最精彩絕倫的一刀。

    這一名的奇奧變幻,令人無法測度,而更驚人的是刀式之內似包含着深無盡極的濃烈感情,和對生命的祈求及熱戀。

    蕭浪能把對冰兒的感情及求生的渴望全部融入刀意之內,刀法已達到神而明之的宗匠境界。

    先天刀氣浪潮般滾滾而出,這一刀一點不會比雷去夏融合一甲予以上功力的“虎殘腳”遜色。

    腳刀剎那間已交併在一起,卻出奇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同時雷去夏悶哼一聲,往後“蹬蹬蹬”連退三步。

    蕭浪更慘,整個人如斷線風箏殷往後招跌,鮮血沿途不斷灑下,驚目驚心!

    緊接着是有如雷鳴一般的轟然巨響,兩人立足的船身為之支解、迸裂,再——粉碎!

    兩人這一擊之威,只是餘勁透出,已把所乘風帆轟得“屍骨無存”。

    船身既失,兩人再無立足之所,只有往湖面落下。

    蕭浪正苦幹體內氣血翻湧之時,忽然自丹田之處升起一股奇異無比,至陰至純的真氣,立時將逆轉的經脈導回正途,身體一輕,及時落在一塊浮板之上,朱曾掉下水底。

    蕭浪心中湧起難以形容的感覺,同時領悟到這股救命真氣是來自於與如霧交合時,從對方體內得來的天魔真功

    這感覺就好像是如霧人雖然死了,但靈魂卻還留在蕭浪身邊保護他一樣。

    正出神間,雷去夏的“袍刀”又已殺到。

    他與蕭浪對擊後元氣未復,無法立刻使用看門絕技“虎殘腳”但面對狀況只會比他更糟的蕭浪來説,使用“袍刀”看也不看,中喃喃低語“如霧,”刀式卻藴含着一種地老天荒的無盡悲傷,彷彿來不知其所來,去不知其所去,茫茫渺渺,似有似無實存,就像是一陣——風!

    一段隨風而逝的記憶。

    這正是蕭浪“多情刀法”中的“自古多情空餘恨”的一記變招。

    出道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給外人逼退。

    水花一飛射向雷去夏後背。

    這一擊蓄勁已久,選的時機又是恰當不過,絕對要命。

    華明明這一劍顯示出她不遜色於蕭浪的功力與眼光。竟能一直隱忍在猢水之下那麼久,以造成這一劍的出手必殺。

    雷去夏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在元氣大傷、鋭氣已泄、身形全失的不利情形下,應付華明明如芒刺在背的劍術。

    雷去夏厲嘯一聲,披風捲起。

    兩人身形交錯。

    雷去夏的厲嘯聲似是被屠宰的公雞般忽然中斷,只剩沙啞沉鬱的半聲咆哮,似帶着太多的不甘,身子沒入水中,再也沒有浮起來過。

    “骼!”華明明劍回鞘中;玉容蒼白,駭然道:“好可怕的高手!竟連這樣也殺不了他!

    蕭浪苦笑道:“但他仍是被小姐的劍氣所創,沒有十天半月都休想恢復過來,要不是小姐及時刺出這一劍,蕭某小命危矣!”

    華明明以複雜之至的眼光投向蕭浪道:沒有公子全力吸引此人的注意,明明這一劍也難以得手。”

    蕭浪被華明明的眼光盯的不自在起來,道:“小姐請先上岸再談如何?蕭某在後面游泳跟着。”

    華明明淺淺一笑,人影一閃,已來至搖搖欲墜的蕭浪身旁,一點不忌男女之嫌的抱着他腰際,飛身而起,施展輕功,幾個起落後,兩入已回到岸上。

    蕭浪腳踏實地,不由苦笑道:“多謝小姐相助。…

    華明明淡淡道:公子何必客氣。”輕輕放開蕭浪,嬌軀移開少許,但仍是以一種藴含着複雜至不能形容的目光留連在蕭浪身上。

    蕭浪身上仍留有華明明玉體上的動人芳香,與岡討一觸間的醉人感覺,卻又忍不住好奇的道:“小姐話要説嗎?”

    華明明沉吟半晌,才以不知是愛是恨的奇異語調道:“公子可是風流刀客蕭一刀的後人?”

    蕭浪聞言一怔,愕然以對道:“這……”

    以他那麼好的機智口才,竟也不知道對這問題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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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江傑看到蕭浪的慘狀時,不由訝然脱口道:“你是怎麼了?”

    蕭浪雙肩垂的比鬥敗的公雞還要低,頹然苦笑道:“只是送華明明一程,誰想得到會弄成這個樣子。”

    江傑失聲道:“你這色狼莫非是見色起意,人家抵死不從,才把你打成這樣吧?”

    蕭浪沒有馬上反駁,他在想……要不要乾脆一刀把已前這顆大西瓜(江傑的人頭)

    砍成兩半……他認真的在考慮……

    蕭浪最後還是決定放棄了這個主意,因為他實在太累了,累得連生氣的力氣也沒有,他只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你知道我剛才跟‘虎衞’雷去夏打過一場,你現在就不會跟我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了!”

    “什麼?雷去夏?”江傑確是嚇了一跳,臉上的表情不翼而飛,道:“你沒説錯,是武神宮的虎衞,雷去夏?”

    蕭浪沒好氣道:“還會有那個雷去夏!”

    江傑頷首道:“原來是他,難怪你會弄的這麼落魄,他怎會跑來這裏的?”

    蕭浪苦笑道:“説來也巧,冰兒逃出武神宮了,雷去夏四處追尋她的蹤影,正好給他在洞庭湖上堵到我。”

    “這就是紅顏禍水了。”江傑像是下註解的道:“雷去夏定是以為冰兒會跑來找你,所以趕來此地守株待兔,沒想到你這小子運氣欠佳,竟然連送個行也可以送上門去自投羅網,沒被子掉真是運氣。”

    蕭浪苦笑道:“你真的是我的朋友嗎?”

    “我當然是。”江傑邊説邊以行動證明,一把執住蕭浪的手腕,雄渾的真氣源源不絕地渡過去為對方療治內傷。足見他嘴上刻薄,但內心仍是很關心蕭浪的。

    過沒一會,江傑鬆開蕭浪的手道:“傷得不很重嘛!”

    蕭浪的臉已好轉許多,只除了身上破爛的衣服沒能煥然一新過來,淡淡道:“這得感謝峨嵋派弟子的劍術高明。”

    江傑劍眉一揚道:“所以人家到底是具不計前嫌的出手幫你了,我就説華小姐人不錯吧!”

    蕭浪只有回他一個複雜之至的苦笑:“是不錯。”

    江傑問道:“那華小姐現在人呢?”

    蕭浪淡淡道:“回峨嵋去了,我可沒讓她傷到一根汗毛。”

    他又忍不住想起與華明明分手前的情景。

    到最後,蕭浪還是沒有告訴她自己與蕭一刀的真正關係,而華明明也像是話一出口便忘了一樣,竟沒有再追問下去。

    甚至連雷去夏追殺他的原因也絕口不提,就像是她這個人一點也沒有好奇之心一樣。

    只是華明明對他的態度又回覆到了原先最糟的情況,一種帶着禮貌的冷淡。

    那種冷淡也不是拒人千里,只是讓你有話説不出口。

    誰都不願意碰個冷釘子。

    雖然蕭浪很想問對方怎會知道蕭一刀的事蹟,更想問她是怎麼看出自己與蕭一刀之間的關聯來的,但也都説不出口。

    因為他也不能對她但白,當然也就不會奢望她會對他坦白。

    兩人都有難言之隱,心裏都若有所思,一路之上,兩人自然就都沒有什麼話可講。

    甚至在分別時,也只淡淡的説了句“保重”,還是蕭浪先開口的。

    華明明沒有馬上回答,只默默的用她那一雙似能剪去一池春水的妙目,含着數不盡的風情柔夷,盯着他,瞅着他。

    連那一聲“你也保重”也低微的讓蕭浪懷疑是自己耳朵聽到的錯覺。

    看着佳人的背影消逝,蕭浪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但又覺得自己身上、或是心上,多了一種沉甸甸的感受。

    那種感受,像是有點輕鬆,又像是有點寂寞,又像是有點失落。

    可是這幾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又怎會同時出現呢?蕭浪不敢再多想下去。

    他只希望此地一別,以後都可以不再要見到華明明瞭。

    他自己的來歷在江湖上多數人的眼中已是一個傳奇、一個謎,但他卻覺得華明明這個美麗女子給他的感覺,才當得上真正的“深不可測”四字。

    從對付雷去夏一事看來,他就全然不能掌握她的心意。

    他祈禱上天再不要讓他應付這麼多厲害又貌美的女子。

    但他又隱隱預感到,他與華明明必有再見的一日。

    命好運來磨,半點不由人!

    像他這麼一個外表英俊、年輕多金、武功高強的天之驕子,就是一般人口中的“好命”了,但他的紅顏運可謂糟糕之至,堪稱心想事不成,不但不是命好,甚至是命途多乖了。

    足見命好還怕運來磨,人生在世,確是常由不得自己,只能由天命。

    其實蕭浪之所以會如此大生感觸,原因無他。

    還不都是為了冰兒。

    都是為了她。

    只是為了她。

    千思百念,只為佳人一點心,眾裏尋她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雷去夏帶來的消息,就像是一塊大石在他的心湖裏投下了萬丈波瀾,一點一滴地在呼喚着他去做一件事。

    一件他一直想做,但又一直壓抑着沒去做的事。

    ——去找冰兒!

    ——去見到她,跟她告白!

    ——告訴她,他愛她。

    這是蕭浪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人有這麼強烈的感情,魂牽夢索,日思夜想,地老天荒,此情不逾。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

    而這是浪子的初戀。

    他的初戀,愛上了一個叫做冰兒的她。

    他一定要找到冰兒,告訴她對她的感受。

    那怕會被拒絕也好,他都不在乎。

    不再見她一眼,他死不甘心。

    他不知道冰兒是為了什麼離開武神宮,但如果是為了他,而她又肯口應他的愛,那這一次在他死去之前,絕不再讓冰兒離開他。

    即使因此要和全天下為敵也無所謂。

    蕭浪下定決心後,整個內心就像是剛下過雨後的晴空,洗刷的一於二淨。

    囚回回回曰回

    蕭浪雙目放光,跳下座椅高聲道:“對!就這麼”

    江傑被蕭浪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疑惑問道:“你腦子也傷到了嗎?”

    蕭浪對江傑的説話充耳不聞,興奮的揮着手道:我決定了!我要去找冰兒!

    江傑失聲道:“什麼?”蕭浪像是個靜不下來的大孩子來回踱步道:冰兒離開武神宮,不管所為為何,現在的她一定需要我的幫助……我一定要去找她,助她逃過武神宮的追捕。…江傑目瞪口呆的看着蕭浪的舉動,片刻之後,像是放棄了的垂下雙肩道:

    “我知道了,就照你想做的去做吧!蕭浪大喜道:“你也支持我嗎?可真沒想到?”江傑苦笑道:“反正阻止也是多餘,何況你若能與冰兒雙宿雙飛,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蕭浪俊臉一紅道:“談這還太早了吧!”

    “別告訴我連想都沒想過。”江傑曬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過這一次我要跟你一起去。”

    蕭浪一愕道:“你要跟我去?”

    江傑瞪他一眼道:“有意見嗎?”

    蕭浪道:當然不……但是你抽得開身嗎?別忘了現在自己的身分。”

    江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蕭浪的鼻子道:“我這個幫主想去那裏就去那裏,休想用這個藉口把我丟下。”

    蕭浪苦笑聳肩道:“隨便你吧!”

    他當然知道江傑堅持要與他同行,骨子裏還是為他好的成份居多。

    在幫中大事甫定的局勢下,江傑要陪他這個浪子去發瘋,實在是一件很冒險的事。

    但江傑就是這麼一個義無反顧的人。

    蕭浪知道自己沒法阻止江傑,就像江傑沒法阻止他一樣。

    他兩人的性格儘管在許多方面都截然不同,但是在擇善固執方面,或是簡稱“固執”

    這一項上,都是不相上下,並駕齊驅。

    江傑嘆了一口氣,垂下手道:“其實我這一趟跟你出去,也是為了要處理一些私務。”

    蕭浪愕然道:“什麼私務?”

    江傑悶哼道:“你難道忘了咱倆的老朋友殺手王了?真是太重色輕友了。”

    蕭浪皺眉道:“我當然沒忘,但這跟你的私務又有什麼關係?”

    江傑苦笑道:“你可知道自我坐上幫主這個位於來。短短兩個月間已被人暗殺了七次。”

    蕭浪訝道:“竟有此事?”

    江傑道:“丐幫一向是打着旗幟反對東方世家野心擴張的帶頭先鋒,兩方壁壘分明,東方天下會派他得意走狗殺手王來對付我並不為過。”

    蕭浪深吸一口氣道:“這一定不是東方明珠的意思。”

    江傑低沉的道:“這並沒有多大差別,不是嗎?”

    蕭浪默然以對,他不得不承認江傑的話有道理。

    一幫之主的威信是不能輕易受到挑釁的,江傑無論如何也必須回應殺手王這麼明目張膽的挑戰才行。最後蕭浪也必須走上與自己意願相違的路,揭破東方明珠的真正身分。

    對後者來説,那等於意味着死亡。

    對蕭浪而言,那也是痛苦無比的選擇。

    非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意與東方明珠正面為敵。

    蕭浪黯淡的道:“那……你打算怎麼對付她?”

    “她”指的就是東方明珠,江傑當然明白,他回道:“我的心意還是沒變,我希望由你來勸導她,讓她迷途知返,若是還不行的話……”

    若是還不行的話……那後果不用江傑講出來蕭浪也能明白,必須是以一方的破滅作為收場。

    蕭浪點頭痛苦的道:“知道了……,我願意去試試看。”

    江傑籲出一口氣道:“辛苦你了。”

    蕭浪沒精打彩的道:“説這是什麼話?我倆是什麼樣的交情了?”

    兩人相視一笑,雖然笑容裏都帶有一點苦澀之意。

    江傑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蕭浪答道:“當然是愈快愈好。”

    江傑起身道:“好吧!我下去交代一些必要事務,便回來與你一起出發。”説罷逞自去了。

    留下蕭浪一人在大廳時,他輕輕一嘆,來到窗前。

    窗外是美不勝收的洞庭湖景,水天一色,這讓蕭浪又情不自禁的想起冰兒。

    ——冰兒,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口問回回回回

    在一塊無名之地,雲霧深鎖之處,奇峯林立,險嶺嗟峨,層巖疊石,奇景層出不窮。

    在這窮山惡水的重山峻嶺間,竟有一座巍峨高大的無比的宮殿。

    宮殿外部斑鏽青苔處處,看來也不知歷經了多少滄桑無情的風月,卻仍然屹立不搖。

    宮殿之內的景色,才真正叫做驚人。

    只因為這座宮殿內部的一柱一壁,乃至一磚一麗竟是全以——水晶砌成!

    透明的水晶!

    巨大的水晶!

    精調細琢的水晶!

    燦爛眩目而又無情冰冷的水晶宮殿。

    這麼一座鬼斧神工的宮毆,真讓人懷疑當初是如何建成的?

    這座官殿除了全以水晶所制之外,還有一項令人驚奇之處。

    那就是其寬逾百丈的主殿上,竟然是空空蕩蕩,毫無裝飾。

    除了支撐主殿本身的水晶外,就連一桌一椅也付諸厥如。

    空洞、深這、冰冷,就是這座主殿的最佳寫照。

    但真要説這處主殿空無一一物,卻又不像。

    只因在主殿盡頭,竟然有一塊巨大無比的幕帷,從高達十丈的殿頂上垂下,一直拖到地下。

    幕帷薄如蟬翼,還隱隱約約能看到帳後的情景,彷彿一條分隔線般將大殿一分為二。

    帳幕之後,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世界?答案卻不是現在所能揭開。

    帳幕之後,忽然出現了一團紫色的霧氣。

    紫霧由淡轉濃,轉瞬之間便凝聚成一個人形的身影。

    人影全身都籠罩在一層厚厚的紫氣之間,面貌身形均不可辨,但僅從其紫霧中透出來的氣勢,已可讓人感覺到紫霧中人必定相當的——巨大!

    巨大不是在於其體形,而是在於氣概!

    一種可叫天下英雄俯首稱臣,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霸極絕級的蓋世氣概!

    神一般至高無上,唯我獨尊的無敵氣概!

    如果世上真有神,這個人便一定是神!

    由武入道,由道入神,武中之神。

    武神!

    ***

    紫霧裏的人影,忽然以一種低沉冰冷而不帶任何感情的聲調開口道:“龍侍何在……?”

    餘音尚迴盪在水晶大殿之內時,原本是死氣沉沉的殿內忽然起了一陣旋風,旋風倏來倏止,風停息時,一名大漢已跪於幕帳之前。

    “‘龍侍’厲無冬見過帝王!”

    帝王……這個紫氣人影果然便是“武神”應帝王!

    跪在應帝玉幕帳之前的大漢,打扮與“虎衞”雷去夏如出一轍,不同的只是雷去夏的頭盔做白額老虎貌,而此人的頭盔是做紫睛金龍貌。

    只聽紫氣裏的應帝王仍是以萬載冰山的無情語調道:“冰姬……”

    “還沒有找到嗎……?”

    應帝王一句話截成兩段説完,聽來異常怪異,又帶着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勢。

    自稱是“厲無冬”的武將低頭下去道:“啓稟帝王,虎衞仍未有消息傳回來!”

    應帝王冷哼一聲道:“虎衞……”

    “他對本座雖然忠心,武功也不差,但要憑他的耿直個性去應付那聰明過了頭的冰姬,憑他還……”

    “辦不到……”

    應帝王果然不愧神者之名,他一步不出武神宮中,竟能將雷去夏憎拿冰兒的窘狀推測的有如親見。

    厲無冬的頭垂得更低了,以惶恐的語氣道:“帝王恕罪!”

    應帝王冷冷道:“何罪之有……”

    “本座本來就沒打算靠你們把冰姬帶因來,甚至連冰姬的再次出走,也早在本座的預料之中……”

    “否則以她的造詣,她哪裏能走得掉……?”

    厲無冬聞言一怔,一直盤踞在心頭上的疑問終於豁然而解。

    以武神宮的守備之嚴,着無身為官主的應帝王有意放行,甭説是冰姬,就連一支雀鳥也飛不出去。

    ……但帝王為何要故意放冰姬逃走?

    一個疑問解決了,但又帶來了一個疑問。

    而疑問只是疑問,沒有人敢對高高在上的“武神”應帝王當面質疑。

    卻沒有想到不待厲無冬發問,應帝王竟然自行開口了:“無冬……”“你對於本座故意放冰姬逃走,會感到奇怪嗎……?”

    厲無冬一震道:“無冬不敢!”

    應帝王忽然發出一陣震撼大殿的囂狂大笑道:“變了心的女人,留之何用!”

    厲無冬劇震失聲道:“帝玉!”

    笑聲中斷,應帝王回覆一貫冷冷冰冰的語調道:“不必驚訝……”

    “自冰姬回到武神宮後,本座便已感覺出來,她的心已被另一個男人吸引……”

    “冰姬雖是本座的未婚妻,但本座卻不需要一個不能全心全意愛着本座的女人……”

    “放她自由,是為了要讓冰姬自己作出抉擇……”

    “究竟是要本座,還是別——的——男——人——!”

    説到最後四字時,終露出咬牙切齒的怒氣。

    縱使成厲無冬是和雷去夏同等級的絕頂高手,但在應帝王的威勢之下,竟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只有顫慄的份,大氣都不敢多吐一下。

    只聽應帝玉又續道:“無冬……”

    “你可以招去夏回來了……”

    “因為本座將要……”

    “親——自——出——馬——!”

    厲無冬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見他全身一震,拜倒地上道:“帝王請三思!”

    應帝王沒冷肅殺的道:“你敢抗命不成……?”

    厲無冬頭也不敢抬的大聲道:“無冬不敢,只是帝王乃千金之軀,實在沒有必要為區區一個冰姬而親自犯險,請帝王將此事交給無冬去辦,無冬就算拼死也會將冰姬帶回帝王面前!”

    應帝王冷冷的笑了,笑聲就像是他四周的水晶一樣。空洞而沒有一點感情。

    “若要以力強逼……”

    “才能得回冰姬的心,那本座當初……”

    “又何必放她離去……?”

    “況且……”

    “你認為以本座之能……”

    “這世上還有什麼人事物……”

    “能威脅到本座……”

    這句話聽來自大,但其實只是陳述一項極少人才知道的事實,以應帝王的造詣,當世除了大無魔和已生死不明的東方老祖外,確是難逢敵手。厲無冬卻仍堅持道:“既是帝王心意已定,未將也不敢再多言,但還請帝王能準未將隨侍在旁,聊效下屬之勞!

    應帝王談淡道:“多此一舉……”

    “以本座之能,百里行程……”

    “來去只在動念之間……”

    帶着你們,只會成為累贅……”

    好自負的語氣!照應帝王所説,他的身法已到達了傳説中的“神行千里”的境界,他真正的功力修為,究竟已

    達到怎樣驚人的一個境界?

    厲無冬還想再説,但他只剛開口講了兩個字“帝玉”時,應帝王已冷冷打斷他道:

    “本座不在期間……”

    “武神宮一切便由你負責管理……”

    要特別注意,是非成敗天下一他們四人的狀況“切記……”

    説到最後兩字裏,紫氣再由濃轉淡,漸至完全消失,人已去如黃鶴。

    只留下呆若木雞的厲無冬,和他一身的冷汗。

    曰曰回口回回

    東方世家。

    這是近幾年來在武林人士口中又愛又恨之地。

    它可以讓你一舉成名天下知,也可以讓你一朝身敗名裂命喪。

    是非成敗,多少武林事,都是為了它。

    都是為了它。

    他就是東方世家之主,東方天下。

    “翻手為雲覆手雨,日出東方我天下”的東方天下。

    東方天下外貌看來似是個飽讀詩書的中年丈士,長鬚修剪得十分整齊,臉上神光湛然,氣質可比王公貴侯。

    一個滿手血腥的王公貴族。

    東方天下殺人並不用刀,也不用手。

    他殺人,需要的只是一個命令。

    一個意念。

    他的手下自會為他達成他的意願,保證那人死了都不知道是誰為了什麼要殺他的。

    他殺人,也不是一個、兩個的殺,而是一百、一千的殺。

    殺了一個、兩個的人,叫做殺人兇手,而殺了一千、一萬人的人,便叫做英雄、將帥、帝王。

    這才是殺人的最高境界。

    他才是真正的“殺手王”。

    回回回回回回

    東方天下現在站在一片假山林木圍繞而成的庭園之中。

    這是在東方世家內他最喜歡的地方,每天午後,他總要站在這裏思考上兩個時辰以上。

    在他身後,分立着兩個人。

    “袖裏乾坤”東方無懼。

    “戰將”東方長城。

    這兩人號稱東方世家的文武雙雄,也是東方天下倚為臂助的左右手。

    東方長城高瘦精悍,沉冷肅殺,像是在白書裏出現的幽靈,與東方無懼和氣生財的外貌又截然不同。

    但在東方世家中,他的武功卻只在東方天下之下。

    他對東方天下的忠心更是無人能比。

    在東方世家草創之初,“六刀盟”派出了“龍城十八飛將,刺殺東方天下,而東方長城赫然以一人之力,力退十八名死士,還以一記“爆裂拳”轟爆了“六刀盟”盟主“橫刀枕白骨”向笑天的頭顱,使得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向東方世家正面挑戰。

    儘管他在那一次戰役中受傷之重,連雲南白家的“藥聖”白救看了也要搖頭説:

    “這人沒救了,還是替他找副棺材來吧!”

    然而他卻活下來了。

    以東方長城的驍勇善戰,忠心耿耿,無怪乎江湖上的人都説“要殺天下,先殺長城”。

    只有東方長城自己知道,沒有東方天下,就絕沒有今天的東方長城。

    東方長城可以死,但東方天下絕不能死。

    他隨時可以為東方天下豁出性命。

    他——東方長城就是“殺手王”東方天下那支最忠實的手!

    回回曰回回回

    東方天下折了一枝玫瑰,放到鼻端嗅了嗅,緩緩開口道:“無懼……”

    被點到名的東方無懼聞言一顫,恭聲道:“無懼在卜東方天下頭也不回的道:“明珠如何了?”

    東方無懼回道:“根據口報,她仍在丐幫總舵之外等待機會下手。”

    東方天下冷笑道:“這個‘機會’説不定永遠等不到呢!”

    東方無懼心中一栗,竟答不出話來。

    東方天下淡淡道:“當初推薦明珠成為殺手王的人是你,如今她萌生二心,你認為應該如何處理才好?”

    東方無懼這下不但不能無懼,簡直就是大畏大懼。

    他一直害怕會發生的狀況終於成為事實。

    東方明珠這些日子來的表現頻出狀況,若説沒問題那就是自欺欺人。

    據東方無懼瞭解,東方明珠恐怕是暗地裏愛上了那個”姓蕭名浪的浪子刀客,才會對殺手王的傀儡生涯萌生倦意。

    這危機他當然不會不明白,所以他才半強迫的讓東方明珠策劃了卧虎坪之役,並且親自出馬剷除蕭浪這個眼中釘。

    可惜由於“魔靈”向邪真的介入,終於使得他的計劃功虧一賞。

    這更使得他大為緊張,因為一向賞罰分明。鐵律如山的東方天下,是絕不可能容許他和東方明珠的一再失敗。

    況且由於東方明珠的不穩,已犧牲了不少東方世家中“殺手王”系的人馬,“十拿九穩”便是其中一例。

    這些窘況與危機,都讓東方無懼給壓下,才沒有傳到東方天下的耳中。

    幸好東方天下為顧聲名,不能親自指揮“殺手王”這類見不得人的組織,而東方長城又需以親信獲衞的身分,常待在東方天下身旁,在大權旁落之下,才給他很多機會去一手遮天。

    他之所以會如此庇護東方明珠,是因為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

    因為東方明珠是他見不得光的情婦。

    他當初因行惡大多,被逐出“富甲天下”李家,改名換姓,投入東方世家,仍不稍減其狼子野心,見當時尚年幼的東方明珠頗有姿色,且潛質過人,竟把心一橫,強暴了足可當他女兒有餘的東方明珠,並在她身上用了種種手段,終把對方成功的收為禁宵。

    隨着他在東方世家的地位日漸重要,他也同時拉拔了東方明珠成為東方世家中新一代的精英,坐上“殺手王”的寶座。

    雖然這個“殺手王”只是東方天下野心中的一顆棋子。

    東方天下正是要透過殺手王的刺殺與恐怖,去分化削減各大門派的實力,最終達到他一統武林的野心。

    任何擋在他野心之前的阻礙,都會被毫不留情的除去,即使是“自己人”也不例外。

    紙終包不住火,東方天下還是知道了東方無懼和東方明珠之間的秘密。

    回回回回回回

    雖是九月涼秋,東方無懼此刻卻是一身冷汗,驀地“噗”一聲跪倒在地道:“家主恕罪!”

    東方天下對東方無懼突如其來的舉動卻沒有一點意外的反應,從容自若的問道:

    “何罪之有?”

    東方無懼知道自己的性命全掌握在接下來的對答內,以東方天下的老謀深算,自己的所作所為絕對無所遁形,既是如此,不如將一切據實以告,或許還能換得活命。

    東方無懼惶恐道:“無懼不應該顧及私情,縱容下屬、欺瞞軍情,實是罪無可赦,只希望家主能看在無懼多年來為東方世家效命的份上,請無懼可以自行了斷,毋需受那凌遲之刑!”

    東方天下冷哼道:“你一死百了,留下的爛攤子卻要誰來為你負責!”

    聲音雖冷,但東方無懼卻聽出話中的轉圓,壓抑住心中的狂喜道:“家主只要一聲令下,無懼縱是肝腦塗地,萬死不辭也要完成任務。”

    東方天下冷冷道:“我要明珠和蕭浪那一對狗男女的性命!

    東方無懼身子一震,嘴裏卻沒有半點猶豫,大聲道:“遵命!”

    東方天下語氣轉寒道:“這一次要是還不能完成任務,不用我説你也該知道下場會如何吧?”説完反手一拋,將玫瑰丟在東方無懼跟前。

    東方無懼定眼看去,剛才還是開得那麼燦爛的玫瑰,竟然在剎那間就枯萎風乾得比沙漠中的木乃伊還要幹。

    東方無懼只覺背脊一陣寒意,叩頭大聲道:“無懼定能完成使命!”

    東方天下淡淡道:“希望如此,你現在可以下去了。”

    “多謝家主!”東方無懼如釋重負,叩頭如蒜泥中離去了。

    回回曰回回

    待東方無懼像受驚老鼠般走得一溜煙不見蹤影之後,一直面無表情且不發一言的東方長城忽然開口了:“家主,就這樣放他走嗎……?”

    東方天下嘴角微牽道:“我只是要讓他覺得自己被逼到絕路就夠,並沒有現在就真要把他逼上絕路。”

    東方長城道:“長城不懂家主的意思?”

    東方天下淺笑道:“你不懂也沒有關係,對了,風雲兩人的進展如何了?”

    東方長城道:“很順利,再有半年時間,兩人應該就可以練到‘無極先天罡氣’第九層天的境界。”

    東方天下點頭道:“很好,明珠的‘殺手王’計劃便因太過急躁而失敗了,這一次絕不容許發生同樣的錯誤。”

    東方長城注意到對方在提到東方明珠和殺手王時使用了過去式的語氣,對東方天下而言,任何老舊和無用的東西在他眼中只有一個下場。

    ——完全的抹煞!

    這樣也好,東方長城在東方天下的背後掛起了一個殘酷的笑容,反正他本來就不喜歡東方無懼和他的小姘頭賤人,在東方天下命令給他要除去這兩人時,他也絕對不會手軟的。

    回回回回回曰

    “我們一定非得這麼偷偷摸摸的離開嗎?”蕭浪嘆氣。

    江傑看了一眼彼烏雲所蔽的夜空,星月無光,蛙嗚蟲叫.真是再完美不過了,除了背後那個呱噪的男子之外!

    他壓低聲音道:“我和你離開丐幫的事情必須保密,否則不但會影響到幫中的安定,我倆也會重新成為被人盯上的目標。”

    他兩人在漆黑夜空下的密林潛行,連説話都以內功聚成一線才送出,不愁被人發現。

    蕭浪在理智上可以理解江傑如此保密的原因,可是在感性的一面中,他一點也不喜歡現在這副上撥鼠的處境。

    江傑再強調道:“殺手王的人馬一定是在附近窺視,我們絕不能大意。”

    蕭浪再嘆了一口氣,祈禱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會被任何熟人看到,同時緊跟在江傑伏低疾行的身子之後。

    就在此時,一聲急促的慘呼聲從林外傳來,驚碎了黑夜的寂靜。

    兩人同時愕然,交換了一個眼神。

    江傑道:“如何?”

    蕭浪道:“過去看看。”

    江傑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吧!但要小心別暴露了身形。”

    蕭浪道:“那還用説,快走吧!”

    兩人同時展開身形,往慘呼聲的傳出處趕去。

    疾奔出十丈後,入目的情景卻讓他倆大吃一驚。

    放眼所及是七。八名黑衣蒙面人的屍體,東掛西懸散佈在林木中,死狀淒厲可怖!

    幾名黑衣人的面中散落,露出臨死前驚駭無比的恐慌,有兩名黑衣人甚至整個身子被打得嵌入樹幹之中,看得連蕭浪江傑這麼膽大包天的人,也為之寒氣直冒。

    蕭浪倒抽一口涼氣道:“是誰幹的?”

    江傑也是看得頭皮發麻:“這些人應是殺手王的手下,出手的人武功簡直是駭人聽聞,這些人根本連回手的機會都沒有!

    蕭浪忽然從藏身處走出,江傑便要阻止也有所不及,只好眼睜睜的看着他來到其中一名被打得嵌入樹幹之中的黑衣人屍體之前。

    蕭浪仔細的審視了那具屍體好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道:“好可怕的掌力,就是你的‘降龍十八掌’也無法做到將人打入樹幹之中,而不損其枝葉一分吧!

    江傑的聲音在蕭浪背後響起來道:“不錯,所以出手的高人如果要對我倆不利,我們就是怎樣隱藏也沒用。”

    他不是沒有想到這個道理,只是個性一向慎重的江傑希望能在確定周遭的環境後才現身而已!

    蕭浪道:“出手之人應該早已離去了。”頓了頓又道:“這些屍體之上還有餘温,顯見都是剛死去不久。”

    江傑忽然蹲了下來,在地上其中一名屍體的身上找了片刻,掏出一塊令牌道:“這是殺手王手下的信物,這些人果然是殺手王的人。”

    蕭浪不用去看也知道那塊令牌上是刻了一支握着染血匕首的黑手,沉吟道:“所以你的推測沒鍺,殺手玉果然派了人馬在丐幫附近監視我們,卻被不知從那裏冒出來的好心人士幫我們收拾掉了。”

    江傑微笑道:你對‘好心人士’這個名詞的定義有點草率了吧?”

    蕭浪聳肩道:“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既是我們的朋友,當然是好心人了。”

    江傑不打算跟蕭浪大違邏輯的推算爭執下去,自顧走到另一具屍體旁,扯下對方的面中道:如果我沒有看錯,這些人應是雲十八塞的‘九龍子’,沒想到卻成了東方世家見不得人的殺手王走狗。”

    蕭浪翻閲腦海中的資料庫道:“九龍子過去並無惡跡,如今看來只怕是欺世盜名之輩為多了,但九龍每人手下的實力都確實驚人,九龍大陣、更是未逢敵手,沒想到今夜會在這塊無名之地被人像縷蟻一般的屠宰掉!”他語氣中透露出對生命無常的強烈感慨。

    江傑並沒有多大反應,這些資料他本來就比蕭浪清楚,他繼續審視其他黑衣人的屍體,愈看愈是愁眉深鎖道:“全都是一擊斃命!就算是六大門派或是八大奇門的掌門親至,只怕也力有未及。”

    蕭浪的笑容也愈發苦澀道:“雖然沒有根據,但我認為:即是虎衞,雷去夏或是‘魔靈’向邪真也無法在頃刻問幹掉這些人,何況他倆也不可能為我們出頭。”

    江傑淡淡道:“我相信你的判斷。”

    江傑駭然道:這麼説來,殺人者豈不是武神,大天魔那般級數的高手!”

    江傑苦笑道:“武林中本來就是卧虎藏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別大自己嚇自己了。”

    蕭浪聳肩道:“算你説得對,那現在怎麼辦呢?”

    江傑道:“這名神秘高手故意在我們趕來之前把‘九龍於’收拾得一千二淨,似在有意無意間對我倆示威,用心實是莫測高深,我也不知該算此人是敵是友才好?”

    蕭浪搖頭道:“依我來看,想不通的東西就暫時不要去想那麼多,這樣才能過得快活。”

    江傑搖首嘆道:“你只不過是想快點出發去找冰兒罷了,説得那麼好聽幹嘛?”

    蕭浪老臉一紅道:“知道又何必説出來。”

    江傑正色道:九龍子的被殺,殺手王和東方世家一定會把這筆糊塗帳算在我倆身上,再加上我們行蹤已露,此行只會更加兇險,你可有考慮過?”

    蕭浪像是要泄憤般重重一拳拍在江傑肩上,道:“管他刀山劍海,也難以改變本浪子的去路,你到底來是不來?我可不想今夜陪死人入眠呢!”

    江傑忍痛咬牙跟在浪子身後,邊無奈嘆道:“我一定是倒八輩子的媚,才會認識你這麼一個重色輕友的傢伙!”

    口回回曰回口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後,枝葉藏密的林間忽然出現了一絲淡淡的、渺渺的,似有似無的一縷紫氣。

    紫氣由淡轉濃,纏繞凝聚,漸漸結合變化成一個高大的人影。

    紫氣裏的人影傲然矗立在黑夜密林之間,迎接他到來的是九具瞪大眼睛的死屍,氣氛詭異至極點!

    紫氣裏的人影忽然發出似能凍結血液的冰冷聲調道:“浪子刀……”

    “降龍掌……”

    “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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