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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我把你整整地裝在我的心裏!

    沒有如紀戎歌所願。

    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去醫院照看溪藍。

    我最懼怕別人在我面前給我演一出生離死別的戲,每次在電視機上看這樣的情節,我都會哭得眼睛跟牡丹花一樣紅豔豔,何況這個男主角還是我喜歡的人,我擔心那時候我分不清自己的眼淚是為了他們纏綿堅貞的感情還是為了自己愛而不得的破運氣。

    那天晚上,白楚的電話號碼一直跳躍在我的手機上,好在我已調成無聲,所以在宿舍裏沒有遭遇羣毆。

    手機屏幕上的亮光照在我的枕頭上,我側身看着這個名字,反覆地跳躍,跳躍着。有種不死不休的味道。

    我想,白楚此時的執著,是不是同我對他的喜歡的執著一樣呢?

    或者,我和白楚真是蠻相似的人,都是那種不折不扣不死不休的人。只是,他貴如蠶絲一般,我賤如蒲草一樣。

    此時的他,是想同我發泄他的那些悲愁麼?我對他似乎還是蠻重要,能令他這樣不眠不休地給我打電話。可是,他打通電話的唯一目的,是不是就是傾吐將要失去溪藍帶給自己的傷心呢?

    這個世界上,同樣的時空,不同的地點,是不是還有同我一樣的女孩子,一直在為那些自己喜歡到心裏的男孩子充當忘憂草解語花的職責?

    白楚的電話號碼最終消失在凌晨的魚白色中,而我,也昏然跌入了睡夢。

    夢裏,白楚的眉眼是那麼清晰,彷彿觸手可及。

    他站在我的面前,高高瘦瘦的,像一樹繁花,笑容明亮凜冽,就在觸目的瞬間如刀片一樣割破了我的心臟,然後撇豎橫折刻下了他的名字,筆畫蜿蜒在我心臟的細紋間,混成一體,於是,我的心淪落在他的名字。於是,我哭了,他還笑得那麼明亮。他的手劃過我清秀的額際,唇角的弧線極淡,卻充斥着一種天生的蠱惑,他笑着説,莫春,你怎麼會叫春呢?

    是的,白楚,我也不想叫莫春。

    如果我可以叫溪藍的話,如果我能讓你可以多看我一眼,我並沒有像你想像中活得那麼如魚得水,那麼滿不在乎,那麼大大咧咧,那麼堅強。其實我比那個叫溪藍的女孩還要細緻,還要敏感,還要容易驚恐失措。如果我沒有揹負那麼多心事和生活的壓力的話,如果我不需要在莫帆面前站成一堵擋風遮雨的牆的話,那麼,我也會細聲細氣地説話,撒嬌,咬着嘴巴一笑,像那朵狗尾巴花一樣不勝寒風的嬌羞。這一些我都會。

    可是,我有我的生活,所以,我不能不堅強。

    如果,這樣的堅強,讓你感覺到是一層厚厚的壁堡,讓你也傾吐你的煩惱,傾吐你的心事,以至於可以不在乎我的感覺,那麼我寧願自己迅速風化,風化成一堆柔軟的沙,將你埋入我的身體裏,然後後人在這座墳塋的軟沙上刻字:莫春的白楚!

    當我從這堆烏七八糟的夢裏醒來時,發現天已經大亮。

    我想我該去看麥樂,如果她沒有大礙,我就將她接出院,天天給她燉小母雞,將她的身體補得見不到一絲傷口,永遠像以前那個完完整整,臭屁不止的麥樂。

    我一邊胡亂地扎頭髮,一邊哼着聲音,喊了同宿舍的秦嵐,讓她上課點名時幫我和麥樂答到。

    秦嵐雖然前些日子被麥樂推門給撞傷了腦殼,但還是一口應承了下來。她很神秘地探過她有些黃瓜型的腦袋來問我,聽説,麥樂住院了?她怎麼了?

    我眼珠子轉都沒轉,輕輕應了一下説,這女人領舞的時候,從舞台上扭了下來,把屁股給摔成四瓣了。

    秦嵐一見沒有什麼可打聽的消息,便收拾起課本衝出了寢室,離開前回頭眨了眨眼睛説,替我問候一下那個屁股跌成了四瓣的姑娘。説完後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繼續補上,對了,莫春啊,我聽人説,你最近常和一開寶馬的帥哥來往,戀愛了?

    我哼哼了兩聲,看了看秦嵐那張柔弱的細條條臉,説,秦嵐,你畢業後可不愁工作了,去做狗仔隊還真不錯的。

    秦嵐斜了一下嘴巴,説,不和你這個沒誠意的女人説話了,一點都不誠懇,姐妹們想替你把一下戀愛的關,不説拉倒!

    我收拾好自己之後,反覆在鏡子中審視自己,就在和秦嵐説話之前,我還沒有發現自己的臉是這樣的圓滿,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屬於小臉美人,怎麼和秦嵐那張小細條條黃瓜臉一比較,我立刻覺得自己的臉就變成了發麪包子了呢?

    下樓的時候,碰到黃小詩,她看了看我,問,聽説麥樂住院了?怎麼回事兒啊?

    我張了張嘴巴,又閉上,我説,沒什麼的,就是在酒吧領舞的時候,摔了下來,屁股摔傷了。

    黃小詩不信任地看着我,漂亮的眼角微微下垂,説,哦。可是我聽邱總説,他也是聽別人説的,麥樂當時流了很多血……

    我的心微微一凜,邱總?難道黃小詩真的和他……

    黃小詩見我沉思的表情,才發覺自己只是着急知道真相,説話也沒有考慮,就出了口,不覺笑笑,説,哦,我和那個邱總不熟,只是……

    我低頭,説,麥樂沒事的,你別擔心。我要給她買早餐送去了。

    我走的時候,黃小詩問了一句,莫春,你和麥樂是不是都討厭我了?你們和我疏遠了後,我連朋友都沒有了。莫春,我是黃小詩,是你和麥樂的朋友,不是你們倆的敵人!

    我遲疑地停住了腳步,黃小詩的聲音讓我心生不忍,我説,你別想多了。麥樂這姑娘也就一時色迷心竅,想到自己的初戀喪失在你手裏,才會這樣子的。她會忘記的。你別擔心,我會跟她説的。

    黃小詩就擦了擦眼睛,説,那,莫春,你好好地照顧麥樂啊。其實,我也很想去看看她……黃小詩説後面的話的時候,聲音幾乎低到了嗓子裏,讓我滿心難受。

    我看了看她,笑了笑,説,我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説完,我擔心我再次難過,就火速衝下了樓去。

    結果,一下樓,就看到白楚立在我們的公寓樓下,湖藍色的襯衫,襯着他幽靜的眼神,很剔透的感覺,就在那一瞬間,這個男子就像漲潮的海水一樣,漫過了我心臟的沙灘。

    他看到了我,聳了聳肩,很淺地笑,如同釋了重負一樣。我以為他會説關於溪藍的病情等等讓我頭昏腦脹的問題,結果,他説,看到你在,我就放心了。昨天晚上一直沒有找到你,我以為你出事了。所以,就打電話給麥樂,她説你去找我了,我就更擔心了,四處找你。今天一早就到學校裏來……你在,就好。

    説完,他輕輕地咳了一下,用手輕輕地掩了一下嘴巴。纖長的手指彷彿開在臉上的花一般,看得我眼睛裏一陣歡喜悸動,卻又掩不住酸澀。

    他説:你在,就好。眼裏是藏不住的温柔。

    我想,我是如何喜歡上這個男子的?

    在那個冬日裏,他明亮地笑着,黑色的眼睛和眉毛,温柔的鼻翼,唇角在微笑時泛開一個迷人的弧,還有羊絨大衣下那雙迷人的手。就這樣,毫無預備地將我的心緒全部撥亂了,在隆重的冬天撥出了春天的旋律。

    他叫白楚。

    白,和楚。都是我喜歡至極的字。所以,他就可以這樣蠻不講理地成為我最喜歡的人?

    你怎麼了,莫春?白楚看着我發愣的樣子。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

    白楚笑了笑,説,知道你沒事,我就不擔心了,那我回去了。

    説完,就轉身。

    背影如刀,雕刻入我的瞳孔之中。

    我突然意識到,有些話,如果憋了五六年,也沒有某些實質性的改變,就應該大聲説出來。更重要的是,我突然發現,眼前的這個男子,我極有可能會在他轉身的這一瞬間失去。你想想,萬一溪藍死了,他再去殉情怎麼辦?

    所以,我突然喊住了他的名字,我説,白楚。

    他轉身,一雙微微帶着血絲卻仍然幽靜的眼睛看着我,很淡地問,怎麼了?

    我仰着臉,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看,只是自顧自地説,我就像當初的胡為樂一樣勇敢無畏地説,白楚,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歡你,我把你整整整整的裝在我的心裏!

    白楚的眉毛輕輕地一皺,又輕輕地展開,他的手輕輕劃過我的眉心,説,怎麼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啊。

    這句話是不是就是拒絕?他懂我的心,只是,他不願意接納它。

    因此,我焦急着喊,我不是小孩子好不好,至少我比溪藍大,我哪裏不如她?現在,她隨時會離開這個世界,我只想知道,我會不會替代了她在你心中的位置,這個樣子,就是任性麼?那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什麼叫不任性?

    白楚的眉頭緊緊皺着,他説,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問題,昨晚給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你,溪藍的病危突然解除了……

    我的心突然在他這句話後痛了,我看着他,目光倔強而冷冽,我問他,緊緊拉着他的胳膊問他,是不是,我的存在,就是在你悲傷時,聽你傳達溪藍的病危,然後同你一起哭;在你開心時,聽你傳達溪藍的好轉,然後同你一起笑!我永遠附屬在你們的愛情之中,永遠只是你的一個垃圾筐廢紙簍!

    白楚看着我,眼睛裏有一種碎裂的心疼,但是他卻依舊故作冷靜地轉身,説,莫春,我不希望你這樣定義我和你之間……

    我痛苦地看着他,那要怎樣定義?我本來就是不值一文的人!現在,我表白了,我更是不值一文的人!只是,白楚,我從十四歲就開始喜歡你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如果知道,為什麼要對我這樣視而不見?你如果不知道的話,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給我錯覺給我希望!

    白楚的眉頭緊緊皺着,眼神疼痛欲裂。他説,莫春!我不願意你再繼續這個話題!你不要再説了!

    説完,他轉身。

    太陽之下,留下了他長長的一個影子。

    天地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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