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幫”和“金虎幫”是香港的兩大走私集團,乾的都是不法買賣,而不同的是,薛元福這方面是以“吉利航運公司”為幌子,掩護他們這種謀圖暴利的勾當。
他的公司擁有三艘貨船,經常以東南亞一帶的航線為主,只要是有利可圖的買賣,他們無所不幹。
所以他這個航運公司,表面上掛的是羊頭,骨子裡賣的卻是狗肉。
宋為潮則是私梟出身,如今儼然成了這一行的大頭子,不但跟東南亞一帶的私梟有密切的關係,而且都得聽他的。
由於日本的金價較高,大家都一窩蜂地看中了這種熱門生意。
因此早在兩三年前,這兩大走私集團就開始了偷運黃金到日本的勾當,只是起初不敢冒大風險。後來食髓知味,買賣越做越大,雙方表面上是互不侵犯,其實早已暗中勾心鬥角,競爭得相當激烈了。
“金虎幫”的買主是大阪的田中太郎,這傢伙是個日本浪人,戰後靠走私發了財,如今專幹走私黃金入境,再轉走圖利的勾當。
薛元福一向沒有固定的買主,而當他正有意思把買賣擴大之際,正好日本方面一個新組織的走私集團,派人前來香港跟他接頭,表示每次需要的數量起碼在一千公斤以上,多多益善,並且預付三分之一的訂金,餘款俟交貨時一次全部付清。
這是一筆大買賣,而且正中薛元福的下懷,當然一拍即合。
幾個月前,對方即以交付了第一次的訂金,可是到目前為止,由於接二連三的出事,實際上交易還始終沒有真正完成,那又怎能怪對方打算另找門路?
不過“金虎幫”的組織非常嚴密,除了知道他們的人經常在九龍各碼頭活動,就連“金龍幫”也無法查明他們的大本營設在什麼地方。
尤其是宋為潮,更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他從不公然露面,除了他自己的親信之外,幾乎很少有人能見到他。
楊少康雖然是日本方面買主派出來的代表,是他們極力想爭取的對象,但要想親自見到這個大私梟頭子,恐怕也不太簡單!
宋玲玲一早帶他過海去九龍,難道不是帶他去見宋為潮嗎?
不!沒有得到宋為潮的允許,儘管是那私梟頭子的親妹妹,也絕不敢擅自作主帶楊少康去見他的。
那麼他們雙雙去九龍幹嘛呢?
可能連楊少康也沒有想到,宋玲玲之所以邀他前往九龍,目的是在故意讓“金龍幫”的人發現,以為他們已經搭上了線!
兵不厭詐,而且要讓對方摸不清虛實,才能穩操勝券。宋玲玲用的就是這種心理戰術,造成“金龍幫”的緊張,以及對楊少康的猜疑。
昨夜楊少康根本沒回自己的房間,被宋玲玲死纏活纏地,強留在五五二號房裡。
他們絕不會跳一夜沒有音樂伴奏的“啞舞”,更不可能“互不侵犯”,整整一夜幹了些什麼,那就不消明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到了九龍,楊少康看她始終只是在各處逛來逛去,終於忍不住問:
“宋小姐,你要我陪你過海來,不是準備帶我去見令兄?”
宋玲玲故意說:
“目前似乎還沒有這個必要,等你幾時決定跟我們合作了,再帶你去見他也不遲。現在你還捨不得放棄姓薛的那邊,又不能腳踏兩條船,何必多此一舉!”
這女人相當厲害,言下之意,無異是表示,除非楊少康當機立斷,放棄“金龍幫”方面,而改為跟“金虎幫”合作,否則就別打算見到宋為潮。
楊少康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和居心,只好置之一笑,索性不再提及要見宋為潮的事了。
他們在各處逛了一陣,然後進了彌敦道的一家咖啡館歇腳。
宋玲玲昨夜已讓楊少康嚐到了甜頭,今天自然還得繼續努力,才能把他緊緊的抓住。
男女之間的關係是很微妙的,一旦突破“最後防線”,所有的“障礙”便不復存在。
他們今天出現在咖啡館裡,看在陌生人眼中,誰不以為他們是對熱戀中的情侶,或者是新婚燕爾的夫婦?!
宋玲玲已是二十三歲了,至今尚是小姑獨處,待字閨中。
她之所以遲遲未嫁,正是犯了眼界太高的毛病,以致高不成,低不就,蹉跎了她的大好青春。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由於她是宋為潮的妹妹,經常接觸的都是私梟、亡命之徒,以及當地的牛鬼蛇神,既沒有一個能使她看得上眼,別人也不敢領教她。
儘管她的姿色出從,而她的任性和大膽作風,卻使人敬而遠之,沒有誰敢不自量力,去惹她這位姑奶奶的!
因此楊少康的一表人才,以及富於男性魅力的灑脫風度,立刻就打動了她的芳心。
在她心目中,楊少康不僅是他們急待爭取的買主,同時更是她自己理想的對象。否則的話,昨夜她又怎會不惜犧牲,把整個的身心奉獻出來。
咖啡館裡備有“情人座”,高背的卡座旁尚置有高大密茂的盆景,用來遮擋外界的視線,使他們可以不受干擾,盡情地談情說愛。
談是沒什麼可談的,他們以行動代替了語言,在毫無顧忌和約束下,熱烈地擁吻著、輕撫著……
直到中午,他們才離開咖啡館,在一家館子裡吃了頓豐盛的午餐,飯後又去逛百貨公司。
楊少康已看出她是存心拖延時間,故意不讓他回香港,使“金龍幫”的人無法找到他。
“宋小姐,”他終於直截了當地問:“你打算逛到什麼時候?”
宋玲玲嫵媚地笑了笑說:
“怎麼,你急著要回香港?”
楊少康也笑笑說:
“既然你不肯帶我去見令兄,我們總不能逛一整天呀!”
他們正好走到賣泳裝的部門,宋玲玲忽然靈機一動說:
“那麼我們去荔枝角游泳吧!你會不會游泳?”
楊少康不置可否他說:
“會倒是會一點,不過今天……”
宋玲玲接口說:
“今天反正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們就盡情玩個痛快吧!”
楊少康猶未來得及開口,她已把他拖到櫃檯前,開始選擇泳裝了。
左挑右選,她終於看中一襲標價一千二百元,淺黃色新款式的“比基尼”泳裝,笑問:“你看這件怎麼樣?”
楊少康只好漫應了一聲:
“還不錯……”
宋玲玲立即吩咐職員把泳裝包起,並且自作主張,也替楊少康選了條淺黃色的泳褲。
“這條你中不中意?”她問。
楊少康已被她強打鴨子上架,看她興致勃勃,不便掃她的興,只得強自一笑說:
“你的眼光不會錯,就這一條吧!”
於是,他付了價款,帶著包好的泳裝泳褲,走出了百貨公司。前往彌敦道邊,取了停置在那裡的紅色敞篷跑車,立即由她駕駛,風馳電掣地駛往荔枝角而去。
荔枝角是避暑和游泳的勝地,這裡有“東方”、“中青”和“華員”三處泳棚,設備都很齊全,還有划艇出租。
在荔枝角灣外,更有一個扁平的小石島,稱之為“情人島”,划船和游泳均可到達。來這裡的泳客,差不多都要上去一遊的。
換上“比基尼”泳裝的宋玲玲,更是婀娜多姿,尤其這種泳裝極為暴露,對她全身動人的曲線,一覽無遺地整個表現出來。
她這個充滿魅力的胴體,看在楊少康的眼裡,確實非常誘惑,令人不禁為之怦然心動!
同樣的,在宋玲玲的眼睛看來,楊少康這種健壯而結實的體格,又何嘗不表現著雄偉的男子氣概?!
他們彼此都以激賞的眼光,互相欣賞了對方一陣,才雙雙攜手奔向海邊,撲進了海水裡,開始遊起泳來。
這時候,他們似把一切都拋置在腦後,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只顧盡情地享受大自然的樂趣。
任何人一接觸大自然,在海水裡一泡,都會感覺心曠神怡,煩惱全消的。
他們更是自得其樂,優哉遊哉,不亦樂乎。
宋玲玲從小就跟著她哥哥過著海上生活,游泳技術相當高明。她為了在楊少康面前表現一番,更是大顯身手,極盡賣弄之能事。
楊少康也是游泳健將,不過他並不願跟宋玲玲一爭長短,因為他深知女人都是爭強好勝的,犯不著在這種地方炫耀,索性讓她出出風頭吧!
游泳是很吃力的運動,尤其宋玲玲的表現欲極強,兩個小時下來,已使他感到了精疲力盡。
他們游上了“情人島”,她已累得嬌喘不已,躺下不能動了。
楊少康屈膝跪坐她身邊,趁機說:
“太陽這麼大,這裡又沒有太陽傘,回頭你不怕被曬成個黑美人?”
宋玲玲毫不保留地揭穿他:
“你大概不是擔心我被太陽曬黑,而是急著要催我回香港去吧?!”
楊少康笑笑說:
“我幹嘛要催你回香港?”
宋玲玲冷笑說:
“也許薛元福的小老婆,早已在等著你呀!”
楊少康一本正經地說:
“你別胡扯,人家已經是名花有主了,我還不至於自找這個麻煩!”
“不見得!”宋玲玲不屑地:“天下沒有貓兒不愛腥的,掛在面前的魚,你還會無動於衷,不想抓進嘴來嘗一嘗?”
“你把我看成了饞貓!”楊少康笑問。
宋玲玲冷哼一聲說:
“饞不饞你心裡有數!”
楊少康窘然一笑,尷尬地說:
“那得看情形,不能一概而論。像那女人是人家的姨太太,至少我還不至於去自惹麻煩啊!”
“哦?”宋玲玲把眼皮朝上一翻說:“難道你認為跟我不會有麻煩?”
“這……”楊少康怔怔回答不出了。
宋玲玲忽然鄭重他說:
“老實告訴你吧,我可也不是好惹的,惹上要想不了了之,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楊少康苦笑說:
“那……那我不是已經惹上麻煩了?”
宋玲玲正色他說:
“是不是算惹上了麻煩,目前還是未知之數,那就得看你自己啦!”
楊少康露出困惑的表情說:
“那我倒要向你請教了,這麻煩與不麻煩的的分別在那裡?”
宋玲玲直截了當他說:
“很簡單,人嘴兩張皮,就看我在家兄面前怎樣說了!”
楊少康恍然他說: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說,我必須一切聽你的,才不至於自找麻煩,對嗎?”
宋玲玲這才嫣然一笑說:“當然囉!”
楊少康不禁輕喟了一聲說:
“看來我們打的賭,無論是誰輸誰贏,最後一定是我……”
他的話猶未了,忽見一艘划艇上載著三個大漢,已劃近了“情人島”。
為首的是個年約四十,滿臉橫肉,穿一身短打扮,一看就知不是善類的傢伙。
他們把船一靠上岩石,就跳了上來,一直走到宋玲玲和楊少康的身邊。
宋玲玲已覺察,一骨碌坐起身來,詫然問:
“老丁,你們跑這裡來幹什麼?”
那大漢瞥了楊少康一眼,才向她執禮甚恭他說:
“老大有事要找你,打電話去‘國際大飯店’沒人接聽,已派人分頭到各處去找了。我們剛好經過這裡,無意中發現你的車子停在泳棚那邊,海邊都找了沒見你的人影,所以租了艘小船劃近來看看……”
宋玲玲滿臉不高興他說: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非找我回去不可!”
那大漢陪著笑臉說:
“這倒不太清楚,其實我們三個是準備去小荔枝灣的。車子經過這裡,無意間發現你的車子,所以停下來順便告訴你一聲……”
宋玲玲忿聲他說:
“你們真是多事,回頭宋老大問起來,你就別提撞見我好啦!”
那大漢卻鄭重他說:
“老大確實有重要的事,才急於派人分頭去找你,我看你還是回去一趟吧!”
宋玲玲把手一揮說:
“你們先走吧,我知道了!”
“是!”那大漢只好唯唯應命,又打量了楊少康一眼,才帶著兩名大漢走下岩石,上船劃了回去。
宋玲玲頗覺掃興他說:
“真討厭,在這裡玩玩,他們也會找來!”
楊少康趁機揶揄說:
“誰教你們耳目眾多,消息靈通呀!”
宋玲玲白了他一眼說:
“你少說風涼話,氣起來我就置之不理!”
楊少康反而勸她說:
“既然有事找你,那就回去一趟吧……”
“你當然催我回去,”宋玲玲說:“我一走,你就可以趕回香港去了呀!”
楊少康急加否認說:
“我絕沒這個意思,如果你認為我是存這個心,那麼我就留在這裡等你!”
宋玲玲斷然他說:
“那倒不必,你乾脆先回香港去吧,回頭我再跟你聯絡。只要你記住我剛才的話,假使你想避免惹上麻煩,最好哪裡也別去,乖乖在飯店裡等我!”
楊少康笑笑說:
“好吧!現在我的鼻子已被你牽著,只好跟著你走了!”
宋玲玲這才轉嗔為喜,風情萬種地嫣然一笑,起身拉著楊少康的手,走下岩石,雙雙躍身入海,奮力遊向了沙灘。
他們換好衣服,便由宋玲玲駕車,先把楊少康載送到佐頓道渡海碼頭,她才道別而去。
楊少康搭乘輪渡回到香港,立即僱車趕回“國際大飯店”。
他從早被宋玲玲纏到現在,心知薛元福必然已找過了他,甚至正在分頭找尋。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回到五樓,侍者就迎上來轉告他:
“楊先生,您回來啦,五四三號房間有兩位小姐,已經等了您很久……”
“兩位小姐?”楊少康詫然地問:“她們姓什麼?”
侍者回答說:
“兩位小姐都姓洪,她們要我轉告您,一回來就請你到她們的房間去……”
楊少康“哦”了一聲,懷著納罕的心情,匆匆走到五四三號房間門口,遲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按電鈴。
倏而,房門打開了,出現在房門口的,是個“中空”,裝的長髮妙齡女郎。
她這一身打扮很誘惑,從胸中到腰際,似乎少了塊布料,整個袒露著,名副其實的是中間空了一截,所以稱之為“中空”裝。
“請問你找誰?”她笑容可掬地問。
楊少康並不認識這女郎,只好自我介紹:
“敝姓楊……”
“噢!原來是楊先生,請進!”女郎忙不迭開了房門,把他迎進房間。
楊少康眼光一掃,發現房間內尚有另一名女郎躺在長沙發上,身上的裝束也跟開門的女郎一樣,只是花色不同而已。
那女郎也起身笑臉相迎,一時倒把楊少康弄了個莫明其妙,不禁詫然問:
“二位小姐是?……”
開門的女郎嫣然一笑說:
“我叫洪家燕,她是我妹妹洪家鳳,楊先生請坐,我馬上打電話給範經理……”
楊少康才恍然他說:
“兩位洪小姐認識範經理?”
洪家燕只點點頭,就徑自去打電話了。
洪家鳳則招呼楊少康坐下,遂說:
“範經理怕楊先生無聊,已為你安排了一些節目,特地找我們來作陪客的……”
楊少康笑笑說:
“範經理也太客氣了,其實用不著麻煩……”
正說之間,洪家燕已接通電話,不知跟對方輕聲說了些什麼,很快就把電話掛斷,然後走過來說:
“範經理他們馬上就到,請楊先生稍候幾分鐘。”
楊少康漫應了一聽,眼看這兩個打扮得極為誘惑的女郎,既不知她們是什麼身份,也不明白範強在打什麼主意,為他安排了什麼節目。
不過有一點是很明顯的,範強特地找來兩個年輕漂亮的女郎來作陪,顯然是在以她們的姿色為誘,使他落進這個緋色的陷阱。
雖然這並非不懷好意,但豈不是把他看成了好色之徒?
而宋玲玲也是用同樣的手段,可見這些不法組織的人物,都是一票的貨色,一個是半斤,一個是八兩!
趁著範強還沒有趕來,楊少康故意說要換衣服,使她們無法挽留,才脫離開了五四三號房間。
回到自己房裡,他立即打了個電話出去。
他這個電話足足打了十多分鐘,話還沒有講完,門鈴已響了起來。
楊少康只得掛上話筒,走去開了房門,只見房外站的是範強和趙一鳴。
“二位請進!”他拉開了門招呼。
範強走進來,也不問他一早上哪裡去了,直到現在才回來,開門見山地就說:
“薛董事長今天公司裡很忙,無法分身,所以吩咐兄弟替楊兄安排一點消遣的節目。楊兄經常在日本,東京比香港更繁華熱鬧,玩的名堂也更多。兄弟想來想去,才想出個比較富於情調的節目,楊兄是否對海上遨遊一番還有興趣?”
楊少康婉拒說:
“範經理太客氣了,何必麻煩……”
範強哈哈一笑說:
“哪裡話,這是我們應盡的地主之誼,一點也不麻煩。我們已替楊兄準備了一艘遊艇,並且請了兩位洪小姐作陪,回頭由老趙在船上招呼你們。兄弟因為還有很多事情,不能陪楊兄玩個盡興,還請楊兄多多包涵。”
楊少康還想推卸,但那兩個女郎已收拾齊當,各自提了只小皮箱過來。
範強又笑了笑說:
“楊兄,你看她們都已準備好了,總不好意思掃她們的興吧?”
楊少康這才無可奈何,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範強不禁暗笑說:
“楊兄最好把重要的東西帶在身邊,海上風大,衣服也得多帶著點啊!”
楊少康的行李只有一隻皮箱,除了衣服之外,沒有任何貴重的物品。去海上邀遊,根本不必帶著。
於是,他們一行五人出了房間,一起乘電梯下樓。
出了“國際大飯店”的門外,範強則獨自留下,目送他們兩男兩女,僱車離去,他才如釋重負地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