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晴雯來說,她對宋嶽是傷透了心,因相愛過深,而此刻之刺激,已使她的神志陷於不清。就在此刻,崔夫人一聲嬌叱!
“雯兒,還不住手!”
身形一彈,疾如石火,就向崔晴雯手腕扣去。
她這聲嬌喝,舌綻春雷,使得神志不清的崔晴雯腦中猛然一震,攻出的招式不由微頓,手腕被她母親一把扣住。
這時,她瞪眼直視母親,倏然撲倒在崔夫人懷中,哇的一聲,痛苦失聲,喊道:“娘……”
她此刻是極端傷心,加上失望的痛苦,使她情不自禁,淚如泉湧。
崔夫人扶著晴雯,目光露出一股愛憐的光芒,摩撫著女兒的香肩,沉痛地道:“雯兒,你怎可如此衝動,愛的真諦並不是佔有,而是犧牲,唉!我知道你心中難過,但是,當你仔細想一想後,你就知道你自己剛才的舉動險些鑄成大錯,你父親剛悔過向善,你豈可又背上逼婚惡名。”
她話一說完,立刻抬頭向怔立一旁的宋嶽道:“宋少俠,終身大事不能勉強,你對崔氏一門既有顧忌,我們母女也無法高攀,請就此永別!”
語畢,扶著崔晴雯,就向林外走去。
宋嶽見狀,一時愕然,不知是阻攔好,抑順其自然好。
眼見崔氏母女漸漸消逝的身形,不由仰天長嘆,喃喃道:“崔姑娘,原諒我吧,宋嶽知道對你不起,但是,你怎能知道我心中的痛苦,我不能對人絕情,因此寧可薄倖!”
他想起“飛羽仙子”妃湘君的清白,覺得自己不能接受其他少女的戀情……
此刻,他一咬牙,身形一起,如晨鳥出林,竄出林中,向驛道飛馳。
豈知剛出三里,陡聞一陣蹄聲,遠遠馳來,宋嶽目光一瞥,見一道紅影,快如煙霧,細一注目,不由心中一驚,暗呼道:“是火龍駒,怎麼空騎急奔,商亞男呢?”
只見火龍駒一見宋嶽,倏然停住四蹄,仰首長嘶。
宋嶽拉住韁繩,輕輕拍拍馬頭,倏見火龍駒用嘴叼著自己衣袖,回首向上示意。
宋嶽暗暗奇怪,他雖知寶駒日久通靈,卻不知此舉是何用意,下意識地飄身落在馬背,身剛坐好。
只見火龍駒,倏然又是一聲長嘶,四蹄飛騰,轉首向來路衝去。
宋嶽心中一怔,連忙雙腿緊挾馬腹,只見火龍駒如騰雲駕霧一般,向前急馳。
此刻,他知道靈馬自動奔跑,必含深意,眼見反正是往羅浮方向,乾脆看看火龍駒是奔向何處?為了什麼?
心念既定,宋嶽端坐馬上不動,只見兩旁景色如江河倒瀉。
約二個時辰,火龍駒竟然向山上奔馳,宋嶽注目一看,心中赫然一震,原來已身在峨眉山麓,奔的正是金頂方向。
他心中大概已悟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勒韁繩輕輕拍拍馬頭,輕輕道:“馬兒啊!我知道了,在這裡等我吧!”
語聲一落,人已如飄風之葉,疾迅向金頂掠去。
午時的陽光,射出一片金光,宋嶽提出全身功力向金頂攀登。
一上金頂,宋嶽耳中已聞見陣陣叱喝,夾著兵刃相接之聲,還有商亞男淒厲的長喊。心中一急,身形一晃,已上了寺院牆頭,星眸向上一掃。
只見商亞男長髮披散,全身浴血,與百餘峨眉僧侶陷入苦戰。
只見她一派進手招式,竟不顧自己,狀同瘋狂,但劍掌掃處,雖仍威猛凌厲,招式轉運已顯遲鈍。
寺院廣場中,峨眉掌門靈空僧及三堂主持之一靈幻僧及峨眉三老,靈鏡、靈智、靈淨等一代高手與二三代弟子百餘人正拼命進擊。
看清現場情況,宋嶽劍眉猛剔,剎那之間,舊恨新仇,齊上心頭。
這時,只見靈空掌門紫金權杖連出三招,金光飛舞間,口中厲聲道:“丫頭,你老子死後,雙星只剩下一星,今天,本掌門要叫你這顆天星也落在金頂之上。”
商亞男淒厲地笑道:“禿驢別打如意算盤,姑娘就是要死,也要割掉你們一百顆光頭。”
語聲中,劍劍連環,飛起一片狂瀾,湧向周身,擋住陣陣群襲。
宋嶽再也忍耐不住,口中發出一聲清越朗嘯,嗖地長劍出鞘,就向場中瀉去,舌綻焦雷,大喝道:“峨眉和尚,還不停手。”
劍化萬道靈蛇,唰唰唰三劍,就向靈空禪師掃去。
這三劍速度之快,猶如三劍齊出,端的傾古凌今。
宋嶽的突然出現,使場中所有僧侶,心中一凜。
耳聞雷霆大喝,俱面現驚容,峨眉掌門一聲輕哼,擋住宋嶽三招,寬大僧袍一揮迅速暴退。
此刻,宋嶽一把拉住商亞男,關心地道:“你受傷沒有?”
商亞男見宋嶽倏然到達,心中倒翻了五味瓶,不知是悲是喜,搖搖頭,陡然落下二行清淚,如不是面對著百餘峨眉僧侶,早就痛快地撲入宋嶽懷中,大哭一場。
宋嶽見她猙獰的臉色倏變柔和,雙目湧淚,不由心中一驚,問道:“亞男,你怎麼啦?”
商亞男嬌聲道:“嶽弟,沒有什麼,我是太高興啦!”
她見宋嶽安然而返,怎不喜得掉下眼淚。
宋嶽見商亞男安然無恙,心中一定,此刻他目光一掃圍在四周的峨眉僧侶,口中發出一陣冷笑,對靈空掌門道:“佛門子弟首戒為惡,想不到堂堂掌門,附魔於先,陰謀於後,難道真想萬劫不復,一門覆滅!”
峨眉掌門靈空禪師仰天淒厲長笑,道:“宋嶽,峨眉與你有翻江倒海之恨,誓不兩立,今日你再上金頂,咱們速作了斷,不是你魂斷峨眉,就是佛爺劍下作鬼……”
老和尚雙目充血,充滿了恨怒的仇火,語聲一落,一揮僧袍,右手一舉紫金權杖大聲喝道:“本掌門憑祖師法杖命諭各代弟子,今日不論生死,擒住二人,不得有誤。”
峨眉諸僧皆合十應諾,僧衣亂飄,立刻把宋嶽及商亞男圍得水洩不透。
宋嶽星眸冷冷一掃,見除了靈空禪師外,其餘僧侶神色皆露出一片驚恐之色。
他知道這批峨眉僧侶只因為無法違背掌門命令,其實心中早已膽怯,暗思:“殺賊殺王,峨眉僧侶何辜,我何必一定要劍劍誅絕。”
想到這裡,心中已有主意,對靈空掌門冷冷道:“靈空,你自己悍不畏死,難道不顧門下百餘弟子?”
靈空厲叱道:“何必假作慈悲?”
宋嶽冷笑一聲,不屑地道:“假如我是假慈悲,早巳動手,諒峨眉百餘弟子,尚不在宋嶽眼皮之下!”
峨眉三老之一,靈鏡大師倏然越眾而出,沉聲道:“耳聞少俠即將召開羅浮論劍大會,曾言不論恩怨,到時一併解決,請問何必使商女俠硬闖本寺,施下這等殺孽。”說到這裡,用手一指地下十餘具慘死的僧侶屍體,繼續道:“本門掌門大師或有不對之處,但你此舉何異逼虎跳牆,峨眉雖自知不是少俠敵手,但士可殺,不可辱,只有一拼!”
宋嶽鼻中一嗤,正想說話。
一旁的商亞男聞言柳眉倒豎,嬌叱道:“你們既然明白論劍大會召開在即,為何貴派掌門卻趁宋少俠與藏派喇嘛拼搏時,突然出現欲下暗算,堂堂峨眉掌門如此卑鄙,尚有何顏再出口責問。”
靈空掌門紫金權杖一頓,暴喝道:“丫頭饒舌,佛爺先教訓教訓你!”
語聲中,權杖一劃,化作一溜金色豪光,向商亞男飛撞而至。
宋嶽星眸煞焰暴射,長劍幻出千重劍影,劍氣激盪中,就向禪杖硬生生擋去,口中大喝道:“靈空禿驢,小爺今天要你知道什麼是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叮叮噹噹……”
連聲暴響中,靈空掌門禪杖吃不住宋嶽神力,硬生生盪開一尺。
但靈空掌門功力究非凡俗,一招被擋,就勢變式“玉虛三十六劍”夾在杖法中施出,漫天金光中,唰唰唰,“韋陀降魔”,“玉輪起雲”,“太虛雲湧”,接連三杖,打向宋嶽要穴。
宋嶽心頭殺機已起,身軀已跟著一絲微風,欺至靈空掌門左側三尺,左掌如劈如推,向前遞出,正是“狂風掌法”中的“風偃荒草”,一股狂飈,直撞對方雙肩,劍如一輪弧光,反向紫金權杖撩出,演的是“閃電快劍”中的“電耀蒼穹”。
這二般絕學配上“芥子神功”,真可說驚天地泣鬼神。
靈空掌門神色一凜,寬大的僧袍接連變化三個身形,才堪堪躲過。
這二人拼搏四招,只不過在剎那之間,峨眉僧侶一見掌門已經動上手,僧袍齊動,正欲群襲。
宋嶽長劍飛舞,撒出滿空銀星,嗔目大喝道:“難道你們都不怕死?”
這樣大喝猶如晴天焦雷,震得在場眾人耳膜俱鳴。
百餘峨眉僧侶聞聲神色俱形一凜,身形微頓。
靈空掌門一聲暴叱,紫金權杖,連出三絕招,但宋嶽胸有成竹,劍光連閃,已化去對方進攻招式,大聲道:“佛門首重修身,各位如想保全峨眉一門清譽,請立刻停手,宋嶽只懲首惡,不究協從。”
語聲方落,峨眉掌門已眥目欲裂,暴叱道:“好個宋嶽,竟欲挑撥離間,打!”
僧衣一振,金杖如金虹橫空,徑擊宋嶽天靈,左掌一招“六丁開山”,挾著漫空勁氣,向宋嶽前胸撞至。
老和尚老羞成怒,這杖掌二式,已凝集他畢生修為,作弧注一擲。
宋嶽心中微凜,劍勢一轉,白光飛舞中,身形已斜踏三步,堪堪避過這凌厲一擊,正欲還擊,倏見峨眉三老齊聲大喝!
“掌門及宋少俠暫時停手!”
三條灰影,疾向場中射至,三條禪杖,硬生生把宋嶽的長劍及掌門的紫金權杖擋住。
宋嶽身形微退,持劍屹立,雙目冷焰暴射,正想說話。
只見峨眉三老,神色肅穆地向掌門齊行一禮,靈智首先語氣悲痛道:“掌門師兄,事到如今,吾等不得不請師兄考慮一件事。”
靈空掌門神色一驚,一頓權杖,迷茫道:“三位師弟這是什麼意思?要老衲考慮什麼事?”
宋嶽及商亞男此刻也感到糊塗,怔怔注視著,不明白峨眉三老突然插身,口出此言,目的何在?
只見靈智向靈鏡、靈淨二老一望,合十俯首道:“為了峨眉一門未來聲譽,靈智等懇請師兄交出掌門權杖!”
此語一出,靈空禪師臉色陡然一變,陰聲道:“你們是想叛變本掌門?”
靈鏡大師插言道:“師兄誤會了,其實當初加入紅燈教時,師弟等已極力反對,但師兄執迷不悟,致造成今日之局面,如今請師兄交出權杖,不過是想另選掌門,洗涮江湖耳目,使峨眉一派仍能延續下去。”
靈空狂笑道:“你們竟如此畏懼宋嶽?”
靈智合十肅聲道:“師兄此言差矣,吾等並非畏宋少俠一人,卻畏懼武林公理。”
這話聽得宋嶽暗暗點頭,覺得峨眉一派中,還是有明白是非之人。
只見靈空禪師臉色鐵青,一舉權杖道:“面對強敵,本掌門不願同門相殘,請尊重列代先師所傳法杖,不能違命。”
靈智微微一嘆道:“師兄切勿執迷不悟,法杖雖然代表本門至尊,具有無上權威,但師兄忘了本門戒律第八條,掌門如有勃言勃行,本門長老行議處罷免,另行物色掌門人選。”
靈空禪師耳聞此言,立刻臉色灰敗,倏然仰天狂笑,道:“好,好,我就成全三位師弟心意,但是我死不暝目。”
語聲甫落,竟自舉紫金權杖向天靈蓋敲去。
峨眉三老見狀大震,齊聲驚呼:“師兄,你……”
但是事出突然,要攔已經不及,只聽得卟的一聲,靈空禪師已血光進裂,腦漿四濺,噹啷一聲,紫金權杖落地,屍體已經緩緩向地上倒去。
場中氣氛,頓時變成淒涼。
峨眉三老,齊行下跪,向著屍體合十拜下,靈鏡大師悲聲道:“師兄,你是何苦,雖然你有錯,但是我們並非要逼你死……”
是的,峨眉三老並非要逼靈空掌門死,只不過一向不滿師兄孤行,使峨眉一門幾乎不能立足江湖,加上宋嶽仗理興師問罪,想請師兄退出掌門之位,緩和一下情勢。
但是料不到靈空禪師,在悲憤交加之下,自覺內外相逼,再也無顏苟活,不得不自裁……
宋嶽看得暗暗慨嘆!
他此刻覺得靈空掌門倒並非是十惡不赦之徒,只不過行為偏差,鑽進了牛角尖,以至身敗名裂,自食惡果。
這時,只見峨眉三老緩緩起立,靈智僧抬起紫金權杖,對宋嶽緩緩道:“敝派掌門已經自裁,對少俠來說,已經得償怨仇,不知是否能高抬貴手,和平相處?”
宋嶽長劍還鞘,朗聲道:“三位高僧既明大義,區區怎能再記前仇,比劍論盟大會在即,屆時敬請光臨。”
語聲至此,轉對商亞男道:“我們走吧!”
商亞男狠狠地向場中峨眉諸僧一掃,喃喃道:“便宜了這批和尚!”
顯然,她是餘怒未熄,恨尚未消。
這時,靈鏡僧已合十道:“宋掌門人既如此說,老衲等屆時當恭領教益。”
宋嶽心想羅浮開派已近,不能再事耽擱,遂一拱手,道:“後會有期!”
一拉商亞男,二條光影,已向寺院外洩去。
金頂上的鐘聲響起了!
這是掌門圓寂的信號……
而宋嶽已拉著商亞男飛掠下金頂,招呼著火龍駒,向羅浮山進發。
於是川北驛道上,二人一騎,向粵境急馳。
約一日時間,進入粵境,羅浮山已遠遠在望。
望著羅浮山,宋嶽一陣感嘆,前塵往事,一幕幕地在腦中復現。
自從他遇見恩師百里鞠到現在,已經第七個年頭了,現在他將完成師門第二個遺命,而羅浮山與他以前來時已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