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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粉蝶三郎

    衞擎宇心中一驚,急忙定神,這才發現他已穿過大廳,通過了廣院,業已到達了後宮。

    同時,他也發現僕婦侍女們正紛紛提劍奔走,似是各人前去各人擔任警戒的位置。

    有一些提刀壯漢,則紛紛飛步向前門奔去。

    衞擎宇一看這情形,立即激起他的俠情義憤,不管晉天雄會不會識破他偽裝,為了救人,為了剷除武林敗類,已不容他再躊躇遲疑。

    心念至此,立即展開身法,沿着來時的路徑,繞過雄偉大殿,直向角門以外奔去。

    這時,喊殺助威,以及怒喝狂笑之聲聽得更清晰了,顯然就在宮門外的那片平坦大草坪上。

    一出角門,衞擎宇的目光不由一亮,只見數十丈外的三孔巍峨大宮門外,燈籠火把,耀眼通紅。

    根據喊殺助威之聲,至少有一百多人。

    其中夾雜着打鬥怒喝和笑聲,那聲聲近乎得意、殘忍、陰刁的尖笑狂笑,衞擎宇聽來有氣,他敢斷定絕不是發自晉天雄之口。

    心念間,已如飛縱過正殿前的曲池廣階和雕欄。

    衞擎宇奔出唯一開着的右宮門一看,只見金奶奶寶奶奶以及那位美豔的晉嫂,才吆喝着佩刀壯漢們閃開,正向打鬥場中擠去。

    看了這情形,衞擎宇急忙剎住身勢,循着閃開的壯漢向場中一看,只見一個虎背蜂腰的黑緞勁衣青年,正和一個一身粉緞長衫,左綴英雄膽,右插粉蝴蝶的白麪青年,雙方掌來拳往十分激烈地打在一起。

    粉緞長衫青年,劍眉星目,膽鼻朱唇,看來一表人材,只是在他的目光中閃爍着陰刁,眉宇間隱含着奸詐之氣。

    衞擎宇知道打鬥中的兩人,黑緞勁衣青年是晉天雄,着粉緞長衫的青年便是淫賊粉蝶三郎。

    那聲聲陰刁姦笑,果然是發自粉蝶三郎之口,而最令衞擎宇可惱的是,粉蝶三郎和晉天雄交手,並不施展本事,而只是一味的戲要、遊鬥,顯然有意對晉天雄加以羞辱。晉天雄由於過份氣憤,因而暴喝連聲,奮不顧身,拼命冒險進招,顯然企圖和粉蝶三郎同歸於盡。

    但是,粉蝶三郎的武功高出他太多了,使他根本無法得手,甚至連對方的衣角也摸不到。

    金奶奶和寶奶奶,以及明媚豔麗的晉嫂,分開吆喝吶喊的壯漢,立即同時怒喝道:“狗賊住手!”

    粉蝶三郎閃動眸子一看,一面輕描淡寫地應付打鬥,一面冷冷一笑道:“你們來了也救不了他的狗命,除非你們答應我……”

    話未説完,金奶奶已厲聲道:“放屁!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配!”

    説此一頓,突然又望着場中拼命搶攻的晉天雄,怒喝命令道:“天雄,你退下來,讓金奶奶來收拾他!”

    他字方自出口,晉天雄已大喝一聲,猛攻一拳,一縮身形,飛身暴退。

    但是,就在晉天雄縮身暴退的同時,粉蝶三郎雙目中冷芒一閃,猛然振腕,右掌閃電劈出。

    衞擎宇看得大吃一驚,脱口怒喝道:“大膽無恥!”

    大喝聲中,身如電掣,直向場中撲去。

    但是,已經遲了。

    就在他怒喝的同時,場中砰的一聲,接着一聲慘叫,晉嫂驚呼了一聲“天雄”,已飛身撲向了翻滾倒的晉天雄。

    寶奶奶和金奶奶,齊喝一聲“狗賊”,一舉鳩頭杖,一揮旱煙袋,也雙雙向場中的粉蝶三郎撲去。

    也就在寶奶奶和金奶奶撲出同時,眼前一花,藍衫飄拂,衞擎宇已兩臂一橫,頓時將兩位老奶奶攔住。

    但是,他鐵青的俊面,冷芒閃射的目光,卻仍面對着粉蝶三郎,同時,低沉有力地道:

    “你們兩位請退回去!”

    説罷,緩步向場巾傲然卓立的粉蝶三郎面前走去。

    但是,身後的金奶奶和寶奶奶仍焦急地提醒道:“宇兒,你不可大意,他是老賊東海島主的得意徒弟。”

    衞擎宇冷哼一聲,一個字一個字地切齒恨聲道:“他就是玉皇大帝的兒子,我也要他濺血此地!”

    粉蝶三郎一看衞擎宇的閃電身法,的確吃了一驚,但聽了金嫗和老寶煙兩人對衞擎宇的警告,傲氣頓時又升上來。

    是以,以不屑的目光,撇着朱唇,上下打量了衞擎宇一番,冷冷一笑問:“你是哪裏蹦出來的混小子,膽敢辱罵你家三太爺,快報上你的狗名來,免得你在三太爺的掌下做了無名的冤鬼!”

    衞擎宇啊了一聲,距離粉蝶三郎七步處剎住腳步,同時恨聲道:“為了讓你知道死在誰的手裏,告訴你,少爺的名字叫衞擎宇!”

    衞擎宇三字一出口,粉蝶三郎的面色大變,脱口急聲道:“你……你……你是玉面神君的兒子?”

    衞擎宇以為晉天雄或把守宮門的壯漢,已將他的身分告訴了粉蝶三郎,是以,毫不遲疑地頷首道:“不錯!”

    粉蝶三郎一聽,再度渾身一震,急忙採手袖內順勢一甩,“唰”的一聲張開,竟是一柄繪有一隻大粉蝶的大摺扇。

    摺扇一出袖,寶奶奶立即警告道:“宇兒小心,那是他成名的鐵骨機弩淬毒扇!”

    衞擎宇冷冷一笑道:“對我來説,那只是一束無用的廢鐵!”

    鐵字方自出口,目光陰狠,一臉怨毒的粉蝶三郎,突然厲喝一聲:“鼠輩納命來吧!”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大摺扇,順勢斜揮,幻起無數翩翩扇影,一閃已到了衞擎宇的胸前。

    衞擎宇卓立不動,一俟對方招式用老,略微閃身,突然舉臂,伸手急拿對方的右腕!

    粉蝶三郎冷冷一笑,振腕一抖,摺扇“唰”一聲合上,右臂趁勢下沉,徑點衞擎宇的小腹,這一招變化,奇詭妙絕,快如電光石火,看得四周鴉雀無聲的近百壯漢,脱口驚“啊”,寶奶奶也忍不住呼了聲:“宇兒小心!”

    但是,四周的驚啊未落,寶***呼聲未完,衞擎宇的左手急出如電,已將粉蝶三郎的右腕握住了。

    粉蝶三郎一聲怒喝,飛腿弓膝,左掌疾揮,一撞衞擎宇的小腹,一抓街擎宇的面門。

    但是,衞擎宇的身手比他更快,就在他提腿揮掌的同時,猛的一旋左臂,粉蝶三郎的怒喝立即變成了悶哼,一個身軀猛的一旋,立即躬身下彎,胸面向地。

    緊接着,衞擎宇的右掌輕輕一撥粉蝶三郎的側背,喀嚓一聲脆響,慘叫聲中,血光飛射,粉蝶三郎的右臂,已被衞擎宇略運真力,硬生生地連肩帶臂扭了下來!

    粉蝶三郎慘叫連聲,就地翻滾,油光水綠的草地,立即灑滿了血跡,而粉蝶三郎的粉蝶長衫,也立時殷紅一片,在數十燈籠火把的熊熊火光照耀下,恐怖駭人,悚目驚心。圍立四周的近百壯漢,俱都看呆了,沒有人吶喊助威,也沒有人興奮喝彩。

    寶奶奶張口瞪眼,她似乎也為衞擎宇如此迅捷的身手,如此驚人的武功,如此駭人的手法而愣了。

    在地上翻滾嗥叫的粉蝶三郎,僅翻騰了兩三下就不動了,但他的肩頭血肉和渾身卻仍在不停地抖着,顯然,他已暈死了過去。

    這時,整個宮前廣場上,除了噗噗的火焰燃燒聲響,再就是明媚豔麗晉嫂的痛哭聲:

    “天雄、天雄、天雄呀,嗚嗚……”

    衞擎宇手裏提着粉蝶三郎的斷臂,神情木然,當他聽到晉嫂的悽聲痛哭,悚然一驚,丟下粉蝶三郎的斷臂,飛身向天雄撲去。

    只見倒身在金奶奶懷裏的晉天雄,面色如紙,嘴角鼻口流血,渾身癱瘓在地,業已奄奄一息了!

    可憐的晉嫂跪在晉天雄的身邊,撲在他的胸上痛哭。

    衞擎宇撲至近前竟然呆住了,他做夢都沒想到晉天雄被傷的這麼嚴重,鼻口出血,五臟已碎,就是華陀、扁鵲再世也救不活了!

    想到他方才趕到宮門的時候,如果及時進場,不但可以制服粉蝶三郎,還可以救下晉天雄的命。

    心念至此,他突然想起方才在八卦樓前晉嫂惶急向他求援的話衞少俠,您快來,天雄不是粉蝶三郎的對手!

    在這一剎那,衞擎宇心痛如割,愧悔交集。一個活生生有為青年,因他一念之差送了命,一對恩愛情深的夫妻,因他的畏縮遲疑,而從此幽冥隔絕,鴛鴦折翼,因為他的怕被揭開,而害得明媚豔麗的晉嫂年輕輕做了寡婦,今後無數的歲月,叫她孤寂一身,如何度過,什麼時候才能熬到白頭……

    驀然,他的目光一亮,毅然哭聲道:“不,我一定要盡力將他救活過來!”

    説話之間,急忙把晉天雄的左手握在他的右掌之間。

    滿面淚痕的金奶奶和黯然走過來的寶奶奶一見,大驚失色,不由驚得齊聲驚呼道:“宇兒,你,你要做什麼?你天雄哥已經沒救了!”

    但是,滿眶熱淚的衞擎宇,理也不理,星目注視着晉天雄的如紙面孔,真氣逕由他的掌心中,徐徐輸入。

    明媚豔麗、淚流滿面的晉嫂,這時也停止了哭泣,她的雲發有些蓬散,神情十分悽痛,嬌靨上淚痕斑斑,她也目不轉眼地注視着晉天雄那張可怕的臉,但是,她的明目中,晶瑩的淚珠,卻仍一顆接一顆地滾下來。

    四周圍立的佩刀壯漢,不少人暗自流淚,足證晉天雄平素對待他們親如弟兄,他們默然地圍過來,每個人都以關注急切的目光盯視在晉天雄的瞼上。

    隨着晉天雄的臉色轉趨紅潤,鼻翅增強了扇動,接着吸了口氣,緩緩睜開了無神的眼眼。

    晉嫂一見,立即哭喊了一聲:“天雄哥!”

    晉天雄一見自己的嬌妻,無神的雙目中,立時滾下兩滴熱淚,同時,顫抖着沾滿了血跡的嘴唇,乏力地道:“清……芬……我……對不起……你……”

    衞擎宇一聽,心痛如劍,不自覺地哭聲道:“不,是我害了她!”

    晉天雄這才發現英挺俊拔的衞擎宇,熱淚盈眶地望着他,一道暖暖的熱流,分奔他的四肢,環繞他的內腑,直奔他的丹田。他知道,這是因為衞擎宇的掌心緊緊貼着他的掌心之故。

    衞擎宇見晉天雄一直愣愣地望着他,到了這時候,他為了讓晉天雄死得瞑目,只得自我介紹道:“小弟是衞擎宇……”

    話剛開口,晉天雄已顫抖着血唇,流淚顫聲道:“我……知道……是你害了她……那就由你……照顧她……”

    衞擎宇聽得心頭一震,頓時呆了!

    就在他神情一呆的同時,驀見緊緊握着晉天雄右手的明媚晉嫂,脱口嘶呼道:“天雄哥,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衞擎宇悚然一驚,急定心神,發現晉天雄已閉上了眼眼,頭一偏,倒進了金***懷裏。

    金***老淚,也正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晉天雄的臉上。

    明媚豔麗的晉嫂,悲痛欲絕,抱住晉天雄的屍體,椎心瀝血般地放聲哭起來。

    衞擎宇神情木然地緩緩站起來,他的眼睛也早已模糊得看不清楚了。

    他記得,他起小就是一付倔強的性子,寧折不屈,寧死不辱,在他的記憶裏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哭,什麼叫落淚。

    但是,就在這短短的二十幾天之內,他業已經歷兩次,而這一次的心情卻與離開卧牛山的破茅屋時完全不同。

    他一直懷疑自己,他為什麼會突然懦弱了呢?

    繼而一想,又覺不妥,難道感情豐富,深受良心責備而流淚就是懦弱嗎?

    不,他自己不承認。這是一個性情中人的良知和真情的流露,有喜怒哀樂的人才謂之人,如果陰險狡黠,城府深沉,即使是人,也未必受人尊敬!

    心念間,已聽寶奶奶戚聲道:“宇兒,我們先回去吧!”

    衞擎宇定一定神,見嗓音業已哭啞的晉嫂,仍緊緊地抱着晉天雄的屍體不讓壯漢們抬走,立即望着寶奶奶關切地問:“晉總管……”

    話剛開口,寶奶奶已揮着手道:“有你金奶奶關照着設靈入殮,用不着你*心。”

    衞擎宇又看一眼痛不欲生,嘶聲悲哭的晉嫂,同情地道:“那麼晉嫂……”

    寶奶奶一聽,滿掛淚痕的老臉,神色突然一沉,立即沉聲問:“怎麼?難道你真的要照顧她一輩子?”

    衞擎宇一聽,突然升起一股怒火,立即犯了他倔強性子,俊面一沉,怒聲道:“在這種時候您老人家怎可説這種話?”

    寶奶奶一看,立即放緩聲音道:“宇兒,寶奶奶已是八十多歲的人了,一心都是為了你好。須知,你不但要支撐棲鳳宮的門户,你還要在武林中成為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進而成為武林霸主。為了你的聲望,為了你的前途,為了對得起你死去的乾娘,寶奶奶不得不提醒你!”

    衞擎宇一聽寶***話,着實吃了一驚,同時也立即想起自己的真正身分自己是冒充玉面神君的兒子,前來棲鳳宮目的在盜取恩師的玉心的,怎的可以意氣用事?

    所幸寶奶奶沒發脾氣,萬一她拿出長輩的尊嚴來責備自己一頓,那時是不是也要容忍?

    如果不,豈不誤了大事?

    是以,一俟寶奶奶話完,趕緊慚愧地道:“是,寶奶奶,宇兒今後一定聽您老人家的吩咐!”

    寶奶奶嘆了口氣,讚許地點點頭,道:“知道錯了就好,我們先進去吧!”

    説罷,竟伸手去拉衞擎宇的手。

    衞擎宇憐憫地看了晉嫂一眼,只得跟着寶奶奶,低頭向宮門走去。

    他一面低頭前進,一面想着心事,他十分懊惱地在想,怎麼會這麼巧,偏偏在他到達的頭一天發生這種事,而那個該死的粉蝶三郎早也不來,晚也不來,偏偏在他即將登上八卦樓的一剎那,他才來。

    現在,他已經看出棲鳳宮中的一個大概情形,除了金嫗、富婆、姥寶煙三位老婆婆外,業已沒有了武功較為出眾的人了?

    據三位怪傑説棲鳳宮在武林中,聲威赫赫,鳳宮仙子劍術高絕,是以,連他們三位怪傑也不敢冒險進入棲鳳宮內。

    根據這一點來判斷,這也可能是鳳宮仙子逝世後,一直不敢讓江湖武林知道的原因,所謂虎死神威在,就是這個道理。

    果真如此,即使他衞擎宇公然向他們索取玉心他們也不敢不給,因為她們中已沒有一人是他的敵手。

    繼而一想,心中不禁一陣慚愧,用武力對付一羣孤女寡婦老婆婆,還算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丈夫嗎?

    心念及此,他決定先探清了玉心的來歷,是否落在棲鳳宮中然後再下手。他現在發現三位怪傑的計劃,與現在的實際情形,已經有了很大的出入!

    鳳宮仙子業已去世四年先不説,僅玉面神君真的有一位兒子他們三人就不知。

    其次,據他們三位怪傑説,沒人知道玉面神君姓什麼,但他一到棲鳳宮的大門口,守門的壯漢就直呼他衞少俠。

    還有,三位怪傑説,鳳宮仙子只知道玉面神君家中有位妻子,既不知道她叫什麼,也不知道她是否生有兒女。可是,來到此地以後,才知道鳳宮仙子不但早已見過玉面神君的兒子,而且還約定好了明後天趕來棲鳳宮。

    最令衞擎宇氣憤的是,三位怪傑竟説沒有任何人見過玉面神君有兒子,其實,不但晉天雄見過,還和那位真主兒生活了一年多,而且,還是金嫗在襁褓中直抱到他呀呀學語。

    想想,這與他們原先的計劃,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要不是諸端湊巧,他早已露了馬腳。

    衞擎宇越想越氣,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走在前面的寶奶奶一聽,不由關切地問:“怎麼,你心裏還想着可憐的清芬哪?”

    衞擎宇悚然一驚,急忙抬頭,遊目一看,目光不由一亮,因為心裏想着心事,不覺已穿出了屏廊,到了八卦樓前的高大迎壁前!

    由於大感意外,因而也忘了回答寶***問話。

    一繞過迎壁,即見一箇中年僕婦正急步向這面走來。

    中年僕婦一見衞擎宇和寶奶奶,立即止步恭聲道:“寶奶奶,老奶奶聽説前面發生了事情,放心不下,正要婢子到前面看看情形去!”

    寶奶奶一揮手中的旱煙袋,淡淡地道:“不用去了,事情已經結束了!”

    説此一頓,突然又關切地問:“老奶奶呢?”

    中年僕婦轉身一指正中燈火輝煌的三層大樓,恭聲道:“剛剛到小姐的樓上去了。”

    衞擎宇一聽,不由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他幾乎忍不住道:“為什麼不在八卦樓上呢?”

    他知道,只要這句話一出口,事情馬上就糟,是以,到了唇邊的話,他又咽回去了。

    聽聽寶奶奶應聲道:“好,那我們到君兒的樓上去。”説罷,當先向前走去。

    衞擎宇默默跟進,心中十分懊惱,由於富婆老奶奶不在八卦樓上,見不見她已不感興趣了,尤其方才經歷了晉天雄的被掌震斃,以及明媚豔麗的青春晉嫂的生離死別場面,使他在懊惱之餘,也覺得意興索然。

    當然,他並不是説不設法積極地去奪回玉心了,而是那顆玉心是否就是恩師的遺物,而那顆玉心是否真的關係着武林的浩劫安危?

    心念間,已達樓前,他只是本能地跟着寶奶奶登階進樓,但對兩邊廊下女警衞的行禮,他並沒忘了點點頭。

    樓廳佈置堂皇,但衞擎宇卻無心欣賞,他只是跟着寶奶奶登上二樓繼續向三樓走去。

    剛登上三樓的樓梯,驀聞上面的侍女,驚喜道:“寶奶奶和衞少俠來了……”

    衞擎宇聞聲抬頭,只見正中寬大的樓口左右各有一名侍女,另一個侍女則纖影一閃轉了進去。

    登上樓口一看,衞擎宇的目光不由一亮,只見滿樓一色絨黃,陳設多為金色,而整座樓板上,則鋪滿了淡褐色的絨毯,看來十分豪華。

    左邊是一座雕花圓門,懸着一式鵝黃色的光滑珠簾。由於裏面傳出蘭夢君的驚喜聲音,斷定室內必是蘭夢君的香閣,而那位富婆老奶奶必然也在裏面。

    打量間,果見蘭夢君含着輕盈嬌笑,攙扶着一位銀髮光亮,滿面紅光,手裏撐着一根古木枴杖的富態老婆婆走出來。

    衞擎宇細看這位舉世聞名的富婆,身穿藍緞襖,下着黑綾裙,慈眉善目,祥笑滿口,她也正神情興奮地打量着衞擎宇。

    寶奶奶一見,趕緊以恭敬的口吻道:“大姐,宇兒來給你叩頭請安來了!”

    攙扶着富婆的蘭夢君,趕緊笑望着衞擎宇,道:“擎宇哥,快來拜見奶奶!”

    衞擎宇早已在那裏,將髮髻藍帶理至肩後,並低頭看了一眼長衫,這才急上兩步,深躬一揖,恭聲道:“宇兒叩見奶奶,並祝奶奶福體康泰,萬壽金安!”

    富奶奶神情興奮,滿面慈祥,立即笑呵呵地伸手親扶,並親切地道:“孩子,你一路辛苦了,快起來,快起來,奶奶還要好好看看你!”

    衞擎宇叩罷頭,順勢起身,立即躬身而立。

    富奶奶神情愉快,笑得一直合不攏嘴,微仰着臉,目光不停地在衞擎宇的俊面上閃來閃去,真的要看個仔細。

    衞擎宇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富***兩道目光,就像兩道電炬,注射在他的俊面上。

    蘭夢君見衞擎宇神情有些不愉快,內心似是感到迷惑,因而嬌靨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了。

    富奶奶看罷,不由笑呵呵道:“好,好,跟你爹長得一模一樣,英俊、健美、瀟灑、挺拔,只是虎眉間的煞氣太重了點兒!”

    説着,又舉手一指中央桌旁的貼金大椅,道:“坐,坐下來説話!”

    説罷,當先向椅前走去。

    侍立一角的侍女,趕緊在中央大椅的斜前不遠處,特為衞擎宇設了一個客座,為的是讓富婆婆便於問話。

    衞擎宇一俟富奶奶在中央大椅上坐下,又待寶奶奶坐在一邊,他才在特設的大椅上坐下。

    蘭夢君沒有另外設座,就靠近衞擎宇的大椅,站在富***旁邊,一雙美目,不時深情款款地看一眼衞擎宇。

    富奶奶一俟大家坐定,立即親切慈祥地道:“宇兒呀,你爹一年難得見他笑一笑,所以江湖上的無聊人物,就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叫什麼玉面神君。今後呀,你要學得謙虛,和氣點兒,臉上總要帶一些笑意……”

    話未説完,寶奶奶已含笑解釋道:“大姐,您不知道,宇兒非常懂事,也很和氣,只是方才和粉蝶三郎動手過招,心裏的氣還沒有消,所以笑不出來!”

    富奶奶“噢”了一聲,有些生氣地道:“怎麼?那個叫粉蝶三郎的人,居然膽敢找到咱們棲鳳宮的大門上來撒野?”

    寶奶奶也氣呼呼地道:“就是嘛,還是為了老問題,要君兒作他的妻,要晉嫂作他的妾……”

    衞擎宇一聽,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方才寶奶奶兩人,罵粉蝶三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原來是為了這回事。

    心念間,只見富奶奶氣得用枴杖一搗樓板,沉聲道:“哼,他仗着他那老賊師父會兩下子,到處採花做案,不知被他害慘了多少青春貌美的少婦和黃花大閨女,好歹也要給他一頓教訓。”

    寶奶奶立即寬慰地道:“大姐,您放心,宇兒已把他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保準他下次不敢來了!”

    富奶奶讚許地點點頭,道:“那就好,不過也不要打傷他的皮肉或傷了他的筋骨的,鬧不好把他師父惹了來,那老魔頭心黑手辣,咱們可應付不了!”

    衞擎宇一聽,氣往上衝,不由憤憤地道:“難道他的弟子到處為非作歹,隨意重手傷人,自己還有臉為弟子找場面嗎?”

    富奶奶立即無可奈何地道:“誰叫他師父的武功高呢?咱們可得罪不起呀!孩子。”

    衞擎宇哼了一聲道:“可是我已經把他們給得罪了!”

    富奶奶神色一驚,問:“宇兒,你把他怎麼樣了?”

    寶奶奶趕緊道:“也沒什麼,宇兒只是一時氣憤,卸了他一條胳膊!”

    富奶奶大吃一驚,脱口驚“啊”道:“那怎麼得了,你們趕快把他攔住呀,千萬不能讓他回去向他師父報告呀!”

    寶奶奶立即寬慰地道:“老姐姐,您放心,五殿閻君先請他去一下!”

    富奶奶聽得神色一變,脱口急聲道:“你們把他殺啦?哎呀,這怎麼得了,這可怎麼得了!”

    寶奶奶立即寬慰地笑着道:“老姐姐,您放心,今後有宇兒來支撐門户,棲鳳宮聲威重振,必將轟動武林,您就可穩坐八卦樓高枕無憂,安享天年了!”

    富奶奶一聽,立即望着衞擎宇開心地笑了。

    衞擎宇覺得很奇怪,談了半天,為什麼不把晉天雄被打死的事告訴給富奶奶?

    正待説什麼,富奶奶已望着他笑呵呵地道:“宇兒呀,你連日趕路,一定很辛苦,今後聊天的時日正多,今晚上你也累了,早一些休息吧,有話明天再談。”

    衞擎宇巴不得早些離去,是以立即起身應了個是。

    富奶奶又望着蘭夢君,慈祥地道:“君兒呀!代我送你衞家哥哥到他樓裏去!”

    蘭夢君一聽,嬌靨徘紅,立即含笑應了聲:“是。”

    衞擎宇急忙謙辭道:“不必了,宇兒一個人去就好了。”

    但是,蘭夢君依然嬌羞滿面地柔聲道:“宇哥哥,我們走吧!”

    其實,衞擎宇心思紊亂,很希望一個人靜一靜,這時見蘭夢君堅持要陪他去,只得向着富奶奶施禮恭聲道:“宇兒告退,明早再給奶奶請安!”

    説罷直身,發現兩名侍女已去開前廊的樓門。

    於是,就在富奶奶和寶***呵呵祥笑中,和蘭夢君,雙雙走向前廊門。

    兩名侍女將通天落的雕花樓門一拉開,立即有一陣涼意頗濃的強風吹進門來。

    蘭夢君急忙綾袖遮面,道:“啊,又要變天了!”

    衞擎宇舉目向外一看,只見天上烏雲滾滾,一片漆黑,滿天的繁星,一顆也不見了。

    走出門外,風勢尤強,廊檐下的無數宮燈,隨風搖晃,發出了“吱吱”響聲,但那些背插寶劍的少女們,依然立在原地未動。

    隨着兩名侍女的引導,沿着三樓廊檐,逕向正東走去,顯然是去東樓。

    由於由院中直升上來的一株茂盛大樹遮住,看不清東樓的情形。而舉目前看,棲鳳宮的前廳和正殿,層次下斜,而遠處的湖面,水天一色,一片昏黑,僅有三兩點一閃一滅的燈火,想必是急急歸航的漁船。

    由於湖風強勁,飛檐帶嘯,金鈴叮咚齊鳴,在一種肅煞懾人的氣氛中,也兼有悦耳之音。

    站在廊下的背劍少女頻頻行禮,衞擎宇頻頻頷首的情形下,走進了燈火明亮的東樓內廳廊門。

    東樓色彩與陳設和正樓又自不同,一色的羅蘭紫,配着亮漆貼銀傢俱,地鋪湖水綠的絨毯,上懸銀絲珠燈,高貴淡雅中,兼而清麗脱俗。

    一進內樓廳,衞擎宇立即止步含笑道:“君妹,謝謝你,你可以回樓照顧奶奶了!”

    蘭夢君聽得黛眉微蹙,神情有些失望,立即仰望着衞擎宇的俊面,柔聲關切地問:“你倦了?”

    衞擎宇淡然一笑,微微頷首道:“是的,我是有些累了!”

    蘭夢君突然又覺悟關切地問:“要不要再吃些什麼?”

    衞擎宇一笑道:“不是剛用過晚餐不久嗎?”

    蘭夢君本能地“哦”了一聲,想了想又道:“那我留下小瑩小翠伺候你……”

    衞擎宇趕緊正色拒絕道:“噢,不用了,我喜歡一個人獨處……”

    話未説完,發現蘭夢君的嬌靨由失望突變蒼白,因而以下的話也突然住口不説了。

    只見蘭夢君驚異而幽怨樣子,在他的俊面上閃來閃去,最後才幽幽地關切問:“你是説一輩子?”

    衞擎宇當然知道蘭夢君的意思是指,我們馬上就要結為夫妻了,難道你也一直一個人獨處一室?是以,急忙失聲一笑道:“君妹,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今晚太倦了,希望一個人靜一下。”

    説此一頓,突斂笑容,繼續道:“天雄一死,棲鳳宮恐怕……”

    話未説完,蘭夢君已花容失色,脱口急聲問:“你説什麼?天雄哥已死了?”

    衞擎宇黯然頷首道:“我雖曾用真氣援救他,但他的內腑已被震碎,心脈已斷。”

    蘭夢君立即焦急地埋怨道:“你方才為什麼不説?”

    衞擎宇黯然道:“我見寶奶奶不談,我怎麼敢提出來?”

    蘭夢君一聽,立即似有所悟地道:“哦,這件事暫時最好不要讓奶奶知道!”

    説此一頓,緩緩低頭,幽幽地黯然道:“自從娘去世後,棲鳳宮一直在暗淡中度日子,上上下下,全靠天雄哥夫婦支撐着,由於外界一直不知娘已去世……”

    衞擎宇聽得心中一動,立即不解地問:“乾娘去世,為什麼不能讓外界知道呢?”

    蘭夢君毫不遲疑地道:“還不是等你來接掌了棲鳳宮後,再為娘發喪嗎?”

    衞擎宇聽得神色一驚,本待問:“乾娘到現在還沒安葬?”

    但是,他旋即驚覺到,話一出口,勢必立時露出馬腳,因為這件事玉面神君真正的兒子衞小麟不可能不知道。

    很可能,衞小麟的明後天趕來,也正是為了此事。

    心念間,已聽蘭夢君繼續道:“所幸你已趕回來,否則,恐怕今天晚上的劫難都無法躲過!”

    衞擎宇聽了這話,當然知道是指的粉蝶三郎。但是,他卻十分不解,金嫗、富婆、姥寶煙三位老前輩,俱是武林知名人物,武功均都不俗,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粉蝶三郎?

    他心中雖然這麼想,但嘴裏卻不敢問,怕的是一言不慎露了身份。

    現在,他雖然對奪回玉心的意念,已沒有來時那麼熾烈,但他仍沒有放棄一探究竟的意思。而且,他也決定在玉面神君真正的兒子衞小麟到達前,藉故先離開棲鳳宮,免得到時不易脱身。

    心念間,已聽蘭夢君恍然道:“擎宇哥,你累了就先歇着吧!我得趕快去看看晉嫂,有事你可以招呼廊下的侍女們通知我。”

    衞擎宇頷首應了一聲,再把蘭夢君送出門外,直到她和四名侍女轉過正樓,他才轉身走了進來。

    他見樓內燈火明亮,珠燈竟燃了六盞之多,是以,揚臂揮手,一一扇熄,才掀開珠簾,走進了寢室內室。

    一進堂門的高兒上僅放着一盞紅玫瑰色的香瓜燈,光線柔和,照得錦幃紗帳和陳設,俱都染上一層粉紅色,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但是,他連這一點新奇感覺也不要,對正燈口,“噗”的一聲將燈火吹了。

    吹了燈,室內的光線並沒有漆黑一片,由於窗外樓廊上宮燈明亮,隨風搖晃,室內景物,隱約可見,光線也時暗時明。

    衞擎宇覺得他並不是玉面神君的兒子衞小麟,他沒有資格去睡人家錦被牙牀,是以,他就在雕花石心的檀木圓桌旁的大錦墩上倒下來。

    這個大錦墩,前有腳墊,後有背靠,形似一個大躺椅,剛好讓他伸開了腿。

    衞擎宇兩手放在胸上,雙目注視着縷花窗紙上搖晃的燈影和明暗不定的燈光,他先舒了口氣,讓心情靜下來,他要靜靜地想一想。

    衞擎宇先把三位怪傑的妙計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再和金奶奶寶奶奶,以及蘭夢君甚至僕婦壯漢們的言行加以對照,使他發覺這中間有很多令人費解的謎,和難以理解的結,以及相互矛盾之處。

    據三位怪傑對他説,昔年玉面神君和鳳宮仙子相見恨晚,彼此情深,但一個是未婚有夫,一個是家有妻室。後來,兩人痴愛數年,都不敢違情悖理,衝破樊籬,終於,各自懷着萬分痛苦和相思,勞燕分飛,各奔東西了。

    玉面神君和鳳宮仙子分手後,便在江湖上失去了蹤跡,直到現在,沒有人知道他在何處,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否還在人間。

    由於玉面神君的不知下落,他的原配夫人,終日以淚洗面,不久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武林中,江湖上,這些年來雖然沒有人再談這件事,但絕大多數的人仍沒忘記這件事。

    有人傳説玉面神君的原配夫人已懷了身孕,可是沒有人能證實這件事,因為沒有人見過玉面神君的原配夫人長得是什麼樣子。

    有關那顆玉心,三位怪傑只説關係着千萬人的生命,武林未來的一場浩劫,他們三位既沒有説出玉心的重要原因,也沒説出那顆玉心的主人究竟是誰。

    而他衞擎宇也甘願冒着生命危險,前來棲鳳宮偷盜那顆玉心,也只是為了恩師在斷氣時未説完的一句話,皆因為那句話的一個字是個“心”字。

    這時想來,他突然覺得當時貿然答應三位怪傑前來偷盜玉心,實在太沖動,太欠考慮了。

    由於許多事情三位怪傑都沒料準,窗外八卦樓上是否真的有一顆古玩玉心,這時都令他懷疑了。

    在棲鳳宮這方面,卻有着更多不合情理之處。譬如他來此冒充玉面神君兒子,只是因為三位怪傑都十分清楚,江湖上雖然知道玉面神君的妻子曾經懷孕,卻沒有人知道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三位怪傑只是想利用這個疑點,前來騙取鳳宮仙子的信任。因為鳳宮仙子思念玉面神君幾近痴迷瘋狂,加之他衞擎宇很有些酷肖玉面神君的像貌,如果冒充玉面神君的兒子,鳳宮仙子一定會深信不疑,那時再見機盜取玉心。

    來此以後的發展,雖然令他大感意外,而最令他迷惑的,何以見到寶奶奶自稱宇兒,而她們並未指正為何不稱小麟?

    當然,這也許是因為那位衞小麟約定好了,就在這一兩天到達之故,寶奶奶和蘭夢君都沒見過他,因而不疑。但是,那位小麟既然是金奶奶從襁褓中帶到四五歲,而總管晉天雄也和他共同生活了一段日子,那衞小麟為何這些年來,從來沒來過棲鳳宮一次?

    尤其,鳳宮仙子在四年前和那位衞小麟約好了在這一兩天來此,而鳳宮仙子又怎的知道她就在那幾天逝世,而又怎知四年後的這幾天。衞小麟正好趕上她的四週年忌辰呢?

    衞擎宇愣愣地越想覺得疑點越多,由於過份運用思維和腦力,是以,還未理出個頭緒來,便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驟然一聲震耳霹靂把他驚醒。

    衞擎宇急忙睜開眼睛,只見窗紙上,電光閃閃,半空中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下瀉,暴風強勁呼嘯,整座樓房似乎都在顫動,八卦樓上的金鈴更是“叮噹”響個不停。

    看了這情形,衞擎宇撐臂由大錦墩上躍下來,急忙走至落地樓窗前,企圖找一個窗紙破縫處向外觀看,但是,窗紙完好,竟沒有一處有破綻。

    他分開珠簾奔至外間,發現開着的樓門業已關上。

    他奔至近前一拉,外面已經扣上。

    他並不因此懷疑,因為風雨將臨,擔任廊上警戒的侍女們,如果進來關門,她們便無法出去了,自然要在外面扣住。

    衞擎宇仰首上看,目光不由一亮,只見前梁下的通風窗口,正有一扇斜開着。

    於是,立即一長身形,伸臂搭住橫樑,身形懸空,低頭外看,只見漆黑的前廊上業已沒有了擔任警戒的侍女。

    又是一個震撼人心的霹靂,閃電久久不歇,雷聲也隆隆不停,但衞擎宇卻清楚地發現八卦樓上也沒有了任何警衞。雖然,院中劇烈搖擺的大樹,擋住了天橋上的視線,但他深信那上面更不可能有人了。

    這時的衞擎宇,突然興起一個意念,這正是進入八卦樓的大好機會,也可以説是最後的機會。

    因為,他知道,不管八卦樓上是否藏有玉心也不管能否得手,他都得連夜離開棲鳳宮,再不能回到樓裏來。衣衫的被雨淋濕,使他非走不可。

    如果不在此刻登樓,以後便再沒有機會。那位正主兒衞小麟,即使明天不來,後天也一定會到,到了那時候,仍然要走。

    其實,不管玉面神君有沒有兒子,或衞小麟後天是否前來,他都必須一探八卦樓,他都必須離開棲鳳宮。

    因而,他覺得此刻的疾雷大風暴雨,正是他進入八卦樓的大好機會,可説是良機難再。

    一個閃電,一聲暴雷,一陣雨水直向他身上灌來,由頭到腳衣衫全濕,涼意立透肌膚。

    衞擎宇渾身微微一戰,急忙用手抹一下臉上的雨水,但他仍機警地左右看了一眼,整個前廊上,果然沒有了任何人影。

    走至欄邊探首向下看,發現樓下仍有微弱燈光,因而他決定由樓脊上繞過去。

    於是,再不遲疑,一長身形,伸手搭住水如傾盤的前檐,挺身縮腿,快如猴猿般已翻上了瓦面。

    一翻上瓦面,閃電耀眼照面,霹靂震耳欲聾,大雨就像用水潑似的,由領口直灌衣內,強勁的狂風幾乎將他吹下樓去。

    衞擎宇藉着耀眼刺目電光,遊目一看,整個棲鳳島似乎都在震顫,樹動山搖,綠油一片,而棲鳳宮中的巨殿樓閣,更是彩華隱射,金光閃閃。

    但是,閃電一滅,大地頓時漆黑一片,所有的景色也隨之不見,令他在眼前一片漆黑中,當頭駭人的霹靂下,有一種地覆天翻之感。

    衞擎宇不知時刻,必須儘快爭取時間。是以,轉身掠飛,沿着樓脊,轉向正樓,逕向通接三樓的天橋前奔去。

    雖然在暴雨狂風中,衞擎宇仍不敢粗心大意,怕的是驚動了樓內的警衞。

    到達正樓天橋前,足尖輕點瓦面,身形凌空而起,直向天橋的中央縱去。

    天橋不算寬大,僅能夠兩人相對通行,但建築得十分華麗堅固,在這等的大風雨下,紋絲不動。

    衞擎宇飛身通過天橋,立即奔至八卦樓的六樓欄口。但是,他早已斷定,寶物珍品的收藏,必然放在最險要最尖端的乾宮樓上。

    他抬頭一看,先是一愣,但旋即笑了,同時心中暗贊這座八卦樓的設計人,精通玄卦之妙。

    因為最高一樓為乾宮,所謂乾為天,但是,它的每座樓門上,卻嵌着坤六斷的卦志,使人誤認為陰陽倒置。其實,這是外採天地交泰,內取陰陽相濟,令那些一知半解的人,雖然登樓,仍不得其門而入,結果是,乾門進,兑門出,離門進,艮門出。

    衞擎宇看罷,再不遲疑,足尖一點欄台,騰身而起,直達乾宮樓的欄柱上。

    緊接着,飛身握住門上飛檐拱椽,足尖輕輕一踢門楣上的坤宮卦面,朱漆大門一陣軋軋輕響,立即現出一道紅白相間的地板通道來。

    衞擎宇身形一蕩,直落牆內,雙腳一踏地板,朱門竟“轟”的一聲猛然合上。

    朱門一合,門內立變漆黑,而外界的狂風暴雨和疾雷,也似是被隔在另外一個世界裏。

    衞擎宇先掠一掠發上的雨水,再用衫袖拭一下雙目和臉頰,凝目再看,樓內的景物已隱約可見。

    於是,他就根據恩師面授的精奧卦理,根據眼前的左三右六中一的十個窄門,進入右邊的第三個窄門。

    第三個窄門內,同樣的有左三右六中一共十窄門。

    這次他卻進入左邊中間的第一個窄門。

    窄門內情形與第一道進來時完全相同,於是,他橫左中,豎右在,梯次前進,順利過宮。

    當他第四次推門時,知道到了中宮圓心。

    推門一看,目光一亮。

    只見中心方圓僅餘一丈一尺,樓頂的八角八面,相間各嵌一面銅鏡一顆明珠,相互輝映,光明如燈。

    在樓頂的正中心,懸着一條鴿卵粗細的鐵鏈,由中央的一尺五寸的圓孔中垂下去。

    衞擎宇知道,要想闖出八卦樓,必須由此鐵鏈,滑落至最基層的地坤宮。

    他遊目一看,只見在這樓內一丈一尺方圓之地,除一張積滿了灰塵的長桌上,放着一個積滿了灰塵的四尺長匣外,沒有任何東西。

    衞擎宇並沒有完全失望,他希望在那個大長匣內有所發現,是以,急步過去,輕輕打開兩個扣鈎,掀開匣蓋一看,衞擎宇的神情不由一呆。

    因為,就在匣內鋪滿了鮮紅的綾絹上,赫然放着一把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説過的巨型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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