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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遺書揭秘

    也就在衞擎宇鬆開了黃清芬的同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已登上樓來,緊接着,珠簾啓處,纖影一閃,清麗秀美的胡秋霞,已提着一個小包袱,拿着一封信,神情凝重地走進來。

    黃清芬首先驚異地問:“霞妹……”

    話剛開口,胡秋霞已開口道:“前去迎接舅老爺的人回來了……”

    衞擎宇一聽,神色微變,未待胡秋霞説完,已“噢”了一聲,立即迎上前去,驚異地問:

    “我舅舅可是沒來?”

    胡秋霞應了聲是,道:“舅老爺福體違和,無法前來,特地寫了封信來……”

    衞擎宇立即迫不及待地道:“快拿來我看!”

    説話之間,急忙由胡秋霞的手裏將信接過來。

    黃清芬早已跑到自己的書桌前,拿來一支專啓信用的尖尖的竹刀交給衞擎宇。

    衞擎宇神情急切,有些緊張,因為舅舅是這個人世上他最親近的人,他真怕舅舅的病情有什麼不好。

    是以,接過小竹刀,插進封口內,“嗤”的一聲將封口挑開了,順手將小竹刀交給黃清芬,急忙將信箋抽出來。

    衞擎宇將信箋展開一看,面色大變,脱口輕啊!神情愈見緊張,目光急急上下移動,最後終於渾身顫抖,冷汗直流。黃清芬一心要做一個賢德淑惠妻子,是以,靜靜地站在一旁,衞擎宇沒讓她一同看,她絕不敢偷看。

    因為,她認為能讓她看的信,衞擎宇一定會給她看。

    這時一見衞擎宇神色大變,進而緊張的渾身顫抖起來,心知不妙,不自覺地探首看向信箋的上角。

    但是,當她第一眼看到小麟賢甥見字知悉的時候,腦際轟的一聲,宛如晴空暴起的霹靂,嬌軀猛的一戰,一連晃了幾晃,悲慘、悽怨、震駭、黑暗,一齊向她身上罩來,她不自覺地顫聲乏力地呼了聲:“宇弟弟!”

    但是,俊面鐵青,渾身顫抖,目光一直急急讀信的衞擎宇,理都沒理,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胡秋霞一見黃清芬嬌靨慘白,立身不穩,右手已按在冷汗油然的前額上,驚得呼了聲:

    “芬姊姊”丟掉手中的小包袱,急步過來將黃清芬扶住。

    也就在胡秋霞扶住黃清芬的同時。衞擎宇已神情憤怒,星目如燈的瞪視着黃清芬,顫抖着身軀,怒聲問:“我問你,風月仙姑段妙香,可是你座前的女執事?”

    黃清芬有如末日來臨,美目中早已噙滿了熱淚,她已看不清心上人的面孔和表情,她只是本能的點點螓首,泣聲應了個是!

    衞擎宇一聽,神色更顯得淒厲,渾身一陣顫抖,突然悲憤地厲聲道:“原來一切都是你們事先安排好的圈套……”

    胡秋霞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聲道:“有話好説,你吼什麼,兇什麼?”

    衞擎宇一聽,愈加怒不可抑,不由戟指一指胡秋霞,充滿恨意地厲聲道:“還有你,設圈套、布陷阱,也有你參與,我也恨你!”

    胡秋霞雖然性情剛烈,但她暗戀衞擎宇日久,這時見衞擎宇聲色俱厲地指着她説恨她,就像一把利刃猛地插進了她心裏,絕少流淚的她,也忍不住兩眼一熱,眼淚像決堤的江河般,奪眶而出!

    痛心疾首,悲傷欲絕黃清芬,只得揮動着玉手,哭聲哀求道:“不要再説了,求求你宇弟弟,不要再説了……”

    話剛開口,衞擎宇已厲聲道:“閉嘴,誰是你的宇弟弟?”

    胡秋霞也哭聲怒叱道:“事不分皂白,理不問根由,一味的在那兒發橫發狠,你不怕傷了芬姊姊的心嗎?”

    話聲甫落,衞擎宇已將手中的信封信箋,猛的丟在黃清芬熱淚泉湧的嬌靨上,同時,厲聲道:“拿去你看!”説罷轉身,大步向室門走去。

    黃清芬一見,大驚失色,顧不得再去撿信,脱口哭聲問道:“宇弟弟你要去哪裏?”

    衞擎宇頭也不回,怒聲道:“要你管?”

    但是,纖影一閃,滿面淚痕的胡秋霞,已攔在衞擎宇的身前,同時倔強的哭聲道:“你不能走……”

    話剛開口,衞擎宇已瞪着她厲吼道:“我偏要走!”

    説話之間,身形一閃,早已到了外間。

    胡秋霞被吼得渾身一哆嗦,但急忙定神怒聲哭喊道:“衞擎宇,你不能走,你不能就這樣丟下芬姊姊不管了……”

    話還沒説完,痛哭失聲的黃清芬哭着阻止道:“霞妹,讓他去吧……讓他去吧……”

    胡秋霞的一雙模糊淚眼,隔着晃動的串串珠簾,一直望着匆匆下樓的衞擎宇的背影,這時見他頭也不回,知道他去意已決,也不由痛哭嘶聲道:“你去吧,你永遠不要再回來,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把話説完,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就在這時,珠簾處人影一閃,神情慌張的苦海老師太已匆匆地奔了進來。

    苦海師太一看,不由慌得急聲問:“芬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

    黃清芬一見苦海師太,哭喊了一聲:“師叔。”立即撲進老師太的懷裏,同時痛心地哭聲道:“他走了,他冤枉我……”

    苦海師太焦急地道:“我方才見他飛身奔出去,本待阻止他,但已來不及了,所以我趕快跑上來看一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一旁停哭拭淚的胡秋霞解釋道:“前去接舅老爺的人回來了,卻帶了一封信來……”

    苦海師太一看,立即迫不及待地問:“信呢?”

    胡秋霞立即一指地毯上的信箋信封,抽咽着道:“在這裏!”

    説着,急步過去,俯身將信撿起來。

    苦海師太一見,急忙將黃清芬扶至桌前的錦墩上坐下,順手將信箋接過來,僅僅低頭一看,面色頓時大變,不由脱口震驚地道:“我判斷的沒錯,他……他……他果真就是玉面神君的兒子衞小麟!”

    胡秋霞還沒看到信頭上的稱呼,這時一聽,也不由花容大變,脱口驚啊!急步奔到苦海師太的身後!

    苦海師太為了讓黃清芬也能看到信的內容,立即將信箋鋪在桌面上,用手一指開頭的稱呼,凝重地道:“你們看,‘小麟賢甥見字知悉’,這不證明了他就是衞小麟了嗎?”

    黃清芬和胡秋霞都沒有答話,因為兩人都在急急的往下看。

    只見下面寫的是:“汝原名小麟,乃中原大俠衞祥麟之唯一愛子,緣汝母氣汝父終年遊俠,時節即無歸,後風聞邂逅豔女而賦同居,益恨汝父負心,始憤而易汝名為擎宇。

    鳳宮名媛夢君,乃餘為汝文定之女,吉期已近,速往完婚,切勿遲延,貽笑武林,詳情面告,此不多述,切切謹記!

    又,目前有天坤幫黃幫主座前女執事段妙香者,來索巨金,為餘所拒,非舅絕情,實因無汝手書之故也。”

    最後僅寫着舅父手書四字。

    黃清芬看至最後,嬌靨鐵青,渾身顫抖,但美目中仍含着熱淚,恨聲道:“又是這個賤婢,我的一生全毀在她的手裏……”

    胡秋霞卻憤憤地道:“舅老爺雖然這麼寫的,可是衞擎宇也應該問個始末根由呀?何以一口咬定是芬姊姊,命令段妙香前去索取巨金呢?”

    話聲甫落,苦海老師太已嘆了口氣道:“唉,還不是為了參禪丸的事而使他誤會……”

    胡秋霞一聽,恍然大悟,未待老師太話完,脱口憤聲道:“不,這太不公平,他不但冤枉了芬姊姊,也冤枉了我,我不甘心,我要去把他追回來……”

    來字方自出口,一聲隱約可聞的沖霄長嘯,劃破天空,隨風傳來!

    苦海老師太一聽,黯然一嘆道:“他歸心似箭,身形如電,根據這聲長嘯,他業已到了北山口了!”

    胡秋霞聽得神色一驚,目光呆滯,脱口低呼道:“這會是他嗎?”

    一直凝神靜聽的黃清芬,微一頷首,悲聲道:“就是他!”

    他字出口,旋動在美目中的熱淚,再度滾下來。

    胡秋霞神情呆滯,她的心似乎也飛到了北山口。

    她在想像中,似乎看到了虎眉罩煞,狂馳如飛,仰天長嘯,但卻眼角噙淚的衞擎宇,他的身法是那麼快,他的神情是那麼悲憤急切,充分顯示出他內心中矛盾和依戀,痛悔和絕決!

    胡秋霞聽得出,在衞擎宇的渾厚嘯聲中,充滿了悲憤和傷感,他的這聲長嘯,似乎在發瀉他積憂內心的怒氣,又似乎在向黃清芬告別!

    剛剛心念及此,呆呆痴坐,默默流淚,凝神靜聽的黃清芬,卻合上滿噙淚水的美目,輕輕啓合着櫻口,似在向皇天禱告,祈願上蒼保佑,檀郎心回意轉,她得重投宇弟弟的懷抱!

    嘯聲遠了,衞擎宇也走遠了,但他雄厚悲壯的長嘯餘音,仍在峴山的谷峯間回鳴,仍在峴山的夜空上繚繞。

    嘯聲終於消失了,但它卻永遠在黃清芬的芳心深處響着!

    室內靜默了很久,驀聞神情黯然的苦海老師太,驚“咦”一聲,急聲問:“那是什麼?”

    黃清芬和胡秋霞同時一驚,急定心神,循着老師太的目光一看,竟是胡秋霞方才丟在地毯上的那個小包袱。

    胡秋霞看得目光一亮,“啊”了一聲,脱口急聲道:“不好,衞少俠的小包袱忘記帶走了!”

    説話之間,急忙俯身將小包袱撿起來。

    苦海師太立即驚異地問:“那是哪裏來的?”

    黃清芬傷感地解釋道:“那是由舅老爺處帶來的……”

    話未説完,急急撥開小包一角的胡秋霞,脱口急聲道:“啊,還有一封信!”

    黃清芬和老師太神色一驚,同時“噢”了一聲!

    胡秋霞已將信由包內抽出來,發現上面潦草地寫着:“面陳衞少俠擎宇覽,內詳”字樣。

    翻過來一看,信口開着,因而急聲道:“也是給衞少俠的,但沒有封口!”

    苦海師太立即道:“拿過來給我看……”

    胡秋霞急忙將信交給了老師太。

    黃清芬一見,立即不安地道:“師叔,信是給宇弟弟的……”

    話剛開口,苦海師太已將封內的數張信箋抽出來,同時淡然道:“既是未封口的信,當然可以看得,萬一有關衞擎宇的切身利害關係,還可以星夜派人送去!”

    黃清芬一聽,深覺有理,因而也沒再阻止。

    只見苦海老師太展開信紙一看,神情一呆,脱口道:“小兄弟如晤?”

    黃清芬和胡秋霞一聽,不由都愣了!

    只見苦海師太急急翻動最下面的一張信紙,顯然要看看是誰署名。

    一看之下,又是一呆,愈加驚異地自語道:“什麼?三個老哥哥?”

    黃清芬一聽,立即恍然道:“一定是賊僧、丐道、瞌睡仙三位怪傑!”

    苦海哼了一聲,沉聲道:“一定是那三個老怪物!”

    黃清芬不便過去看,胡秋霞更不會自動走過去看,但她卻解開小包袱,趁機查看裏面的東西!

    苦海師太匆匆將信看完,立即一面將信紙裝進信封內,一面急聲催促道:“快,快喚沈壇主草上飛來,快!”

    黃清芬聽得神色一驚,急忙起身,脱口焦急地問道:“師叔,信上都寫些什麼?”

    苦海師太似未聽到,立即望着胡秋霞,急聲問:“小包袱裏是什麼?”

    胡秋霞也是神情迷惑,這時見問,急忙道:“是一襲藍衫,和一條束髮的藍絲條!”

    説話之間,苦海師太已將小包袱要過去,同時把那封信再度放進包袱內,一俟胡秋霞話落,立即催促道:“你快去,快去把沈壇主草上飛喚來,這個小包袱和這封信,必須在衞擎宇到達太湖前交給他!”

    黃清芬一聽,心知有異,不由望着胡秋霞,阻止道:“霞妹慢着!”

    説罷,又望着苦海師太,正色問:“師叔,那封信上三位怪傑到底説了些什麼?”

    苦海老師太立即有些生氣地道:“你知道嗎?真正設圈套,想盡了辦法,挖空了心思騙衞擎宇前去棲鳳宮的,正是他們乾坤六怪傑的傑作!”

    黃清芬和胡秋霞同時驚異的“噢”了一聲,齊聲問:“那是為什麼?”

    苦海師太正色講述道:“中原大俠玉面神君衞祥麟和鳳宮仙子柳馥蘭,相戀多年,這是天下武林都知道的事,而他們純情相戀,毫無越禮之處,也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但是,卻很少有人清楚玉面神君的原配夫人,是為了玉面神君和鳳宮仙子相戀,由於妒恨交集,終於積憂成疾,含恨而死……”

    黃清芬聽得神情一陣黯然,胡秋霞則驚異地“噢”了一聲。

    苦海師太繼續講述道:“在這期間,和玉面神君、鳳宮仙子關係密切的乾坤六怪傑,斷定衞擎宇的母親必會將她心中的仇恨灌輸給衞擎宇,讓衞擎宇為她報仇消恨,所以才有今天這個結局……”

    黃清芬聽得悚然一驚,道:“這麼説,金嫗那天帶着蘭夢君前去卧牛山赤楓壑,竟是早已知道那天衞擎宇功成下山了?”

    苦海師太立即沉聲道:“你現在才想通了?”

    胡秋霞則不解地問:“金嫗她們是怎麼知道的呢?”

    苦海師太正色道:“她們怎會不知?賊僧、丐道、瞌睡仙,他們三人多少年來都沒有離開過赤楓壑……”

    如此一説,黃清芬立即恍悟大道:“難怪芬兒派齊南狂叟和糊塗翁前去赤楓壑暗探,結果被一陣強而有力的亂石砸回來,原來是三位怪傑,經年在那兒保護宇弟弟!”

    胡秋霞恍然道:“難怪江湖上盛傳赤楓壑去不得,傳來傳去傳成了一個可怖地區……”

    苦海老師太哼了一聲道:“不這樣玉面神君怎麼能,把一身絕世武功傳授給他唯一的兒子衞擎宇?”

    胡秋霞卻迷惑地問:“説也奇怪,玉面神君為什麼不願讓衞少俠知道,他就是衞少俠的親生父親呢?”

    苦海師太解釋道:“那是因為玉面神君怕他的原配夫人,經年在衞擎宇的意識中,灌輸父親的寡義負情,怕的是一經説明身分,衞擎宇反而對他因反感而拒絕學習他的武功……”

    黃清芬則不解地問:“師叔,您看玉面神君衞前輩,真的只能活那麼一點點年紀嗎?”

    苦海老師太不禁黯然嘆了口氣道:“唉,説來可憐,根據他的武功,至少可活百歲,但是,他望子成龍心切,使用-玉大法,將自己雄厚的內力,一步一步地轉移到衞擎宇的身上,加之他和妻子愛人,生不能同寢,死不能同穴,情懷落漠,最後終於憂悶而死!”

    胡秋霞插言問:“這麼説,三位怪傑都清楚這些事的原尾始末了?”

    苦海師太正色道:“當然清楚,就是金嫗、富婆、姥寶煙三人,由始到終,也都經緯瞭然!”

    黃清芬黯然道:“這麼説,只有宇弟弟一個人被矇在鼓裏了?”

    苦海師太正色道:“不,蘭夢君較之衞擎宇知道得更少,在衞擎宇尚未藝成下山前,根本不知道有個玉面神君,但金嫗三人,卻早就告訴蘭夢君,她有一個未婚夫婿衞小麟,已經易名為衞擎宇了……”

    胡秋霞突然問:“老師太,那位蘭夢君姑娘,真的不會武功嗎?”

    苦海師太毫不遲疑地頷首道:“不錯,她的確不會武功!”

    胡秋霞不禁有些惋惜地道:“鳳宮仙子,藝豔雙絕,劍術鮮逢敵手,她不將她的高超玄奧劍法傳給她的女兒,實在太不智,太可惜了!”

    豈知,苦海師太竟鄭重地道:“你完全説錯了,這正是鳳宮仙子的聰明過人之處……”

    黃清芬和胡秋霞同時“噢”了一聲,但沒有説什麼。

    苦海師太繼續道:“鳳宮仙子早已斷定玉面神君一定會把他的一身絕世武功傳給他的兒子衞小麟,而衞小麟由於受他母親的遺命,藝成之後,必然會找她報仇。但是,她已自知不久於人世。所以,為了怕衞擎宇將來對付她的唯一女兒,堅絕不准她的女兒蘭夢君學習武功……”

    胡秋霞一聽,不由迷惑地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那不是任由仇家宰-嗎?”

    苦海師太立即反問了句道:“你看衞擎宇會對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下毒手嗎?”

    如此一問,胡秋霞頓時無話可答了。

    因為,在她心裏的答案是肯定的衞擎宇絕對不會。

    因而,她也暗贊鳳宮仙子不但是一位武功極高的俠女,也是一位智慧極高,愛心極強的偉大母親。

    驀見黃清芬的美目一亮,脱口恍然道:“芬兒想起來了,師叔,還記得那天宇弟弟説的話嗎?”

    如此突如其來的一問,苦海師太和胡秋霞都愣了,乍然間鬧不清黃清芬指的是哪一句話。

    胡秋霞是當面被衞擎宇呵叱過的人,因而瞬即恍然道:“小妹想起來了,姊姊可是指衞少俠的師父,在他學藝之前要他向天咒誓,藝成之後,終生不得傷害女子之事?”

    黃清芬凝重地一頷首道:“不錯,我指的就是這件事!”

    苦海師太一嘆道:“看來,玉面神君衞祥麟和鳳宮仙子柳馥蘭,兩人都因衞擎宇的母親含恨而死有了警惕,有了防範……”

    話未説完,黃清芬已近乎自語似地接口道:“所以才有三位怪傑,慫恿衞擎宇前去棲鳳宮,而金嫗、富婆、姥寶煙三人也故裝不知此事演出來……”

    胡秋霞卻不解地問:“他們乾坤六怪傑大可以把這件事情説明白,何必拐彎抹角的來這麼一大套?”

    苦海師太道:“你錯了,衞擎宇的個性很有些像他母親,倔強剛烈,如果乍然間促成他和蘭夢君的這樁麟鳳姻緣,由於他母親灌輸在他心靈深處的仇恨種子,他不僅不會答應,很可能還會前去鬧事……”

    胡秋霞想到衞擎宇臨去時的悲憤神態和淒厲神色,不由緩慢地點點頭,木然夢囈似地自語道:“是的,他會的!”

    苦海師太繼續解釋道:“人有見面之情,加之蘭夢君又是那麼雍容華貴,説她是名媛淑女而當之無愧……”

    説此一頓,突然“噢”了一聲,繼續道:“當然,這並不是説衞擎宇是個貪戀酒色的少年,其實,芬兒的豔美,較之蘭夢君豪不遜色……”

    話未説完,黃清芬的珠淚已奪眶而出,不由悲痛傷心地哭聲道:“不要説了,不要説了……”

    胡秋霞姊妹情深,基於義憤,不由恍然脱口道:“好,現在我就把這襲藍衫和這封信給衞少俠送去……”

    話未説完,苦海老師太已黯然搖頭道:“不,現在已經遲了,賊僧、丐道、瞌睡仙三人早已灌輸了,玉面神君和鳳宮仙子的清白崇高和含冤莫辯的事實,再加上他舅父在信上説他母親風聞邂逅豔女而賦同居……”

    説此一頓,特地望着胡秋霞,凝重地道:“你知道風聞兩個字的意思嗎?”

    説此再度一頓,並未等待胡秋霞答覆,繼續道:“風聞就是道聽途説,根本沒有事實可據,加之衞擎宇原就對玉面神君和鳳宮仙子,產生了不平和同情之心,這時再想到他父親,含悲忍痛,孤心苦詣地傳他武功,進而與世長辭。他感恩尚且不及,豈肯再受我們蠱惑?”

    説着,又搖頭一嘆,極端痛悔地道:“當初段妙香前來總壇投靠之時,如果我再三堅拒收容她也就好了,如今追悔莫及,果然吃了她的大虧,以致令衞擎宇懷疑你們事先合計,早有預謀……”

    伏桌痛哭的黃清芬,也不由痛悔的哭聲道:“宇弟弟當時問我,是否認識段妙香時,我應該照實告訴他就好了,當時我就擔心他會懷疑這是早已布好的圈套,所以我才下令各分舵,務必將段妙香活捉回來,為的就是留她一個活口……”

    苦海師太一聽,不由嘆了口氣道:“唉,傻孩子,真的到了命她出面對質的時候,她會為你洗刷清白嗎?説不定倒打釘耙,反噬一口,那時你更是有理也説不清了。”

    胡秋霞看了一眼傷心痛哭的黃清芬,不由憤聲道:“不,我們不能就這樣忍下去,我不甘心,我不服氣,我一定要親自把這封信給衞擎宇送去!”

    去字出口,倏然拿起桌上的小包袱,轉身向外奔去。

    黃清芬一見,突然站起,停哭怒喝道:“站住!”

    胡秋霞驚得渾身一哆嗦,急忙剎住身勢,嬌靨蒼白,回頭驚異地望着黃清芬。

    黃清芬一聲喝罷,頓知後悔,熱淚再度奪眶而出,不由撲身將胡秋霞抱住,痛哭失聲道:

    “霞妹,我知道你都是為了姊姊!”

    胡秋霞也抱住黃清芬,痛哭失聲道:“姊姊,你太冤枉了……”

    黃清芬悲痛地搖搖頭,痛哭道:“姊姊命苦,只有認命了,就讓他們生活美滿的過一輩子吧。我已經是個註定孤苦終生的人了,我不願再害一個柔弱、純潔的少女,像她母親一樣,終日以淚洗面,寞落終生,含恨而死……”

    説到含恨而死,因而也聯想正是她自己今後的寫照,一陣哽咽,再也説不下去了!

    胡秋霞慌得急忙哭聲道:“不,姊姊,你不會的,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你有捨己為人的美德,衞少俠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恩愛賢德……”

    話未説完,面色大變,脱口一聲“啊呀”,急忙將黃清芬的嬌軀抱住!

    因為,黃清芬痛失檀郎,悲傷過度,一口氣上不來,竟然暈死了過去!

    苦海老師太慌得急忙過去相扶,同時戚聲哭喊道:“芬兒,芬兒!”

    戚呼聲中,幫着胡秋霞將黃清芬抬進錦幃內,急忙放在牀上,立即命胡秋霞為黃清芬推拿。

    但是,她卻急忙轉面向南,垂首合十,低宣佛號,道:“南無阿彌陀佛,種善因必得善果,吾佛慈悲,菩薩保佑,各方神祉均庇護,降福擎宇和芬兒,祈願他們破鏡重圓,白首偕老,弟子願重回庵堂,朝夕奉香,終生伴佛,再不涉身江湖,如違誓言,願入地獄,永絕正果!”

    祈禱完畢,淚下如雨,緩緩地跪了下去……

    ◇◇◇

    數天後的午夜同一時間,太湖上空,大雨滂沱,除了密佈的烏雲,沒有風暴,沒有雷電,大雨只是不停地下着。

    湖面一片漆黑,看不見湖中的任何島嶼,也不知道前面是何方位,翠堤上的柳枝靜靜地垂着,湖邊的蘆蕩發出了急促的落雨聲響,沒有一絲燈火,看不見一隻船影,但在岸邊的柳樹下,卻停立着一個人。

    雖然光線漆黑,分不清他那襲濕透的長衫是藍是黑,但由他發巾的閃爍發亮的寶石,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年輕人。

    他,正是披星載月,急急趕回來的衞擎宇。

    只見衞擎宇,仰面望天,虎眉緊蹙,神情落漠戚然,任由大雨打着他的臉,他的眼,臉上都是水,沒有人知道順着他面頰流下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也沒有人個道他的腦海裏在想着誰?也許他在想着為郎憔悴,奄奄一息,終日以淚洗面的黃清芬。也許他已經想通了,也許他正在後悔,也許他會忍不住倏然轉身,狂馳而去,回到青春豔美的芬姊身邊,抱住她豐滿的嬌軀,緩緩地跪下去,向她懺悔,向她哭述他的不智,祈求她的原諒,祈求她的寬恕!

    但是,他沒有動,就像塑在那裏的一尊石像,沒有一絲要動的意思。

    現在他想的應該是天生麗質,美若西子的蘭夢君了。

    也許,她這時在那座富麗堂皇的三層大樓上,像一隻鳴聲悦耳的可愛小鳥一樣,一會兒檢視一下她的妝飾,一會兒去觀賞一下她的新房,一會兒試穿一下她的新娘裝,心裏羞喜,靨上嬌笑,只等着郎回扮新娘了……

    但是,一絲不動的衞擎宇,他的俊面表情呆板,目光芒然,沒有一絲喜色笑意呈現在他臉上。

    雨,不停地下着,似乎永遠不會歇止!

    夜,一片漆黑,似乎永遠不會天亮!衞擎宇木然地站在柳樹下,像個沒了心的人一樣。

    不錯,他的確是個沒有了心的人,因為他的心,早在衝出那間一生難忘的麗室時,便失落在那道鋪滿了猩紅絨毯的樓梯上。

    不知過了多久,大雨中驀然響起了一個人的興奮歡呼聲:“老王,那不是咱們島主嗎?”

    另一個則急聲問:“咱們島主在哪裏?”

    方才歡呼的那人道:“就在那棵大柳樹下嘛!”

    話聲甫落,竟響起七八個壯漢的高聲歡呼道:“島主,島主……”

    想是歡呼的聲音超過了大雨的聲響,衞擎宇渾身一震,急定心神,這才發現一艘大湖舫和四五艘梭形裝甲快艇已駛到了湖邊碼頭上。

    衞擎宇的落漠俊面上,沒有驚喜,沒有笑意,就在紛紛歡呼島主聲中,奔下湖堤,登上碼頭,飛身縱上了一艘梭形快艇!

    *槳的兩個佩刀壯漢,想到宮中的情形,當然也瞭解衞擎宇這時的心情。

    是以,一俟衞擎宇在前座坐好,立即調頭撥槳,四腕齊動,快艇如飛射向湖的中心。

    最後座的*槳壯漢則怯怯地道:“島主,您怎的沒有和三位老奶奶一起回來?小的們接到錢莊的信鴿説,三位老奶奶三更過後一定到達碼頭上!”

    衞擎宇動也沒動,吭也沒吭,不知他是否有聽。

    最後座的壯漢一看,立即悄悄將前面的壯漢碰了一下,示意他少吭聲。

    於是,四槳齊翻,艇快如飛,雖有大雨,並無強風,因而並不影響行船速度。

    衞擎宇木然坐在船頭,目光茫然望着湖面的細碎小泡和船前翻起的浪花,大雨的“嘩嘩”

    聲響,仍掩不住船頭破水的“叭叭”聲,快艇的速度可想而知。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兩個*槳壯漢,突然同時發出了低沉有序的“嘿嗨”聲。

    眼前光線一暗,再度變成了漆黑,快艇已如飛射進了那道山隙水道內,不久前面已現出了數盞斗大的紅燈。

    那數盞大紅燈,籠紗嶄新,上面尚漆着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麟鳳宮。

    而另一面則漆着一個更大的金光大字“衞”。

    快艇速度未減,很快的就到了碼頭前,七八個提燈大漢,俱都將紅燈高高地舉起來,搖晃着腦袋瞪大了一眼,似乎在看看是哪一位老奶奶先回來了。

    待等他們看清了,無不神情一呆。

    當前一人,尚瞪着兩個*槳壯漢,呵叱道:“這麼大的雨為什麼不給島主披上蓑衣?”

    其餘人等一聽是島主,這才恍然想起,紛紛歡呼道:“島主回來了!島主回來了!”

    其中一個提燈壯漢,竟轉身狂奔,一面提着燈籠,一面高聲吆喝:“島主回來了……”

    但是,他尚未奔上崖口,飛身縱上碼頭的衞擎宇,身形竟如行雲流水般,已經超在他的身前。

    方才呵叱人的那個提燈大漢,也飛身疾步的跟了上來,嘴裏尚不停地喊着:“島主。”

    兩個提燈壯漢,緊緊跟在衞擎宇的身後,穿出一片樹林,沿着高大宮牆急步向宮門前走去。

    衞擎宇尚未到達宮門,即見那邊燈火明亮,綵綢迎風飄揚,數盞紅燈搖晃的宮門前,早已搭好了高大富麗的喜慶彩坊。

    看看將到宮門前,四個佩刀守門壯漢,紛紛下台探首,搖晃着腦袋向衞擎宇看來。

    急步跟在衞擎宇身後的兩個提燈壯漢一見,立即大聲道:“快去通知弟兄們,就説島主回來啦!”

    四個守門壯漢一聽,同時一聲歡呼,其中兩人,轉身向門內奔去。

    衞擎宇來至宮門前,登階直入,只覺濃重的油漆氣味,撲面襲鼻,處處懸燈結彩,正中廣殿內,更是燈火輝煌。

    衞擎宇本來想穿過大殿走捷徑,這時一見,折身走向了角門。他雖然沒有遊目打量,但他兩眼的餘光卻發現整個棲鳳宮,業已煥然一新,喜氣洋洋,該金的地方金光爍爍,該銀的地方銀光閃閃,朱梁鮮紅,畫棟描新,美輪美奐,富麗堂皇,完全變了樣!

    衞擎宇低頭疾走,想到峴山的黃清芬,再想想現場,他的眼睛再度模糊了。

    他在心裏問着自己,他這樣做真的能使死去的父親快樂嗎?

    母親泉下有知,她老人家會瞑目嗎?

    他沒辦法答覆這個問題,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報答父親的恩惠,做一個人人誇讚的孝順兒子!

    心念間,穿中廳,過屏廊,繞過高大迎壁已到了聳立夜空的八卦樓前。

    一見八卦樓,衞擎宇的心頭一震,倏然停身止步,目光頓時盯在地坤宮的金環大紅門上。

    一箇中年美婦的屍體,微蹙着黛眉,一臉的憂鬱,靜靜地躺在那具晶瑩透明的水晶棺裏,那就是因苦思戀念他父親而死的鳳宮仙子。

    但是,他似乎看到晶棺內的鳳宮仙子,突然變成了黃清芬。

    他神色一驚,俊面大變,正待轉身奔出宮去,驀聞半空中響起一個慌急興奮的少女哭聲道:“小姐小姐,您醒一醒,您看誰來了?是衞少俠回來了!”

    衞擎宇心頭再度一驚,急忙抬頭,定眼一看,脱口輕啊,頓時呆了!

    只見半空中的天橋最高點上,小慧小瑩兩個侍女,每人撐着一把雨傘正停立在大雨裏,而在她們兩人的雨傘下,一蓬毫光的籠罩中,卻坐着一個秀髮蓬散,釵橫珠斜,神情憔悴不堪的黃衣少女,正抱着他派齊南狂叟送回來的“霸劍”而渾身顫抖落淚,那不是雨水,那是血淚,那是鮮紅的血淚,因為衞擎宇看得清清楚楚,那是鮮紅的血水,她也正是鳳宮仙子唯一留在人世間的化身蘭夢君!

    “衞少俠,您快來救救我們小姐吧,自從您派人送劍回來,她就坐在這兒抱着劍等您回來,她已經四五天滴水未進了……”

    衞擎宇未待兩個侍女説完,哭喊一聲:“君妹。”身形凌空而起,直向高達數丈的天橋上飛去。

    一縱上天橋,立即蹲身將痴呆的蘭夢君抱進懷裏,同時,搖撼着她纖弱嬌軀,哭聲道:

    “君妹,君妹,我曾對你説過,我會回來的,我會回來的呀……”

    蘭夢君神情呆痴,恍如不知,但她慘白乾裂的櫻口裏,卻輕輕啓動,仍乏力無聲地説着:

    “……回來……回來……”

    衞擎宇一看,心痛如割,不由將蘭夢君緊緊地摟進懷裏,哭聲道:“君妹,我回來了,是我對不起你,但卻不是我害的你,這是命,這是命……”

    話未説完,小瑩小慧已同時流淚催促道:“衞少俠,不要説了,不要説了,快把我們小姐抱進樓裏去吧!”

    衞擎宇這才發覺,大雨已淋透了蘭夢君的鵝黃絨衫,惶急的應了一聲,雙臂急忙將蘭夢君的嬌軀託抱起來。

    但是,也就在衞擎宇身形站起的同時,蘭夢君的蓬髮螓首一偏,竟倒進了衞擎宇的懷裏!

    衞擎宇看得渾身一震,腦際“轟”的一聲如遭雷擊,一陣惶懼,嘶聲哭喊道:“君妹……

    君妹……”

    但是,蘭夢君的櫻唇已經不動,嘴裏也沒有了夢囈般的聲音!

    就在這時,一道刺目電光突然劃破了天空,接着是一個震撼湖山的驚心駭人的霹靂,大雨如注,傾盆而下。但是,託抱着蘭夢君的衞擎宇,卻突然望着夜空,悲憤地嘶聲厲吼道:

    “爹!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這能怨孩兒不孝嗎?”

    厲吼完了,放聲痛哭,他將頭埋進蘭夢君的懷裏,緩緩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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