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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大頭數語消陳怨

    此人是誰?

    哈,洞庭異叟方正公是也!

    洞庭異叟上得樓來,看到攝魂叟、侯四等人均已先他而在,先是微微一怔,然後繃緊紫銅臉皮,負手立在樓梯口,狠狠地朝攝魂叟瞪著,不稍一瞬。

    洞庭異叟的老毛病攝魂叟哪能不清楚?

    當下從座位上立起身來,轉身拱手笑道:“方老別來無恙,湊合著喝一杯如何?”

    侯四也起身抱拳致意道:“方公您好!”

    見到攝魂叟和侯四先向自己出聲招呼。洞庭異叟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緩下臉色,走近眾人座前,他先朝侯四點點頭道:“侯俠此來,莫非也是為了問鼎一元經?”

    侯四遜讓地笑道:“侯四何德何能,敢存此心?只不過為了這是武林數百年來僅見的盛事,湊湊熱鬧,開開眼界而已。”

    洞庭異叟又朝玄龍和白男分別望了一眼,自語道:“咦,怪了,上次和這個娃兒在一起的那個吊眼兒怎的沒見到?”

    玄龍才待起身自我介紹時,白男早搶著仰臉笑道:“您老找他麼?”

    洞庭異叟紫臉一緊道:“老夫找他幹什麼?”

    白男笑道:“那麼您老為什麼念著他?”

    洞庭異叟冷冷地道:“老夫只不過想問問他,他師父這一次參加不參加罷了!”

    白男大笑道:“問我不是一樣?”

    洞庭異叟臉色一紫,冷然道:“你是誰?”

    白男也故意寒起臉色道:“我姓白。”

    洞庭異叟訝然道:“白?你,你就是白老兒的後人?”

    白男反問道:“不作興?”

    洞庭異叟的臉色立刻和緩下來,點點頭道:“唔,很好,很好。”

    說著,抬著下巴問道:“白老兒是你爺爺?”

    白男笑道:“不是!”

    洞庭異叟奇怪道:“那。”

    白男笑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孫兒!”

    洞庭異叟不悅地道:“娃兒家,在長者面前完全沒有一點禮貌……你爺這次來不來?”

    白男扮了一個鬼臉笑道:“不一定。”

    洞庭異叟更不悅地寒著臉道:“此話怎講?”

    白男笑道:“不知道,我爺是這樣說的嘛。”

    這時,夥計已經添來一副杯筷,眾人推異叟坐了首位。

    洞庭異叟也不謙讓,逕自大刺刺地在首位坐下。

    洞庭異叟坐定之後,先朝大頭乞兒點點頭讚道:“丐門要想門戶昌大,除了此子將來能當掌門外,在攝魂老兒手上是一點希望沒有的了。”

    攝魂叟哈哈笑道:“將門無犬子,你老兒這次可說了良心話啦!”

    洞庭異叟瞪眼怒道:“少往臉上貼金,老夫說此子有為與你何干?”

    攝魂叟笑道:“他是誰教的?”

    洞庭異叟怒道:“青出於藍,冰寒於水是武林中屢見不鮮之事,此為此子天稟,你老兒妄自居功,何皮厚乃爾?”

    攝魂叟深知此老脾氣,口頭上決不肯輸給任何人,尤其是一些輩分和他相等的人。再說下去,他贏了尚可,理拙詞窮時則一定會惱羞成怒,弄僵了反而尷尬。

    於是攝魂叟逕自抓起酒壺,一面打著哈哈,一面仰起脖子灌老酒。

    侯四則從旁轉圓道:“方老可知道此次一元經大會將有哪些厲害魔頭參與?”

    洞庭異叟哼了一聲道:“管他有多少,總得先勝過了老夫的少陽七式才能算數。”

    侯四笑道:“異叟的少陽掌威力絕倫,武林無匹,只要方老肯出面,那些魔頭不知難而退才怪。”

    三小聽了,想笑而不敢。

    洞庭異叟聽了卻是受用異常。

    因為侯四在武林中並非默默無聞之人,他既能和獨孤子並稱為“指掌雙絕”,掌法上的造詣自非泛泛。一個同樣在掌法上有專長的人這樣恭維他,他可不得不有所表示了。洞庭異叟就是這樣的人,你瞧不起他,他更瞧不起你。你捧他,他反而會謙遜起來。他等侯四說完,連忙道:“侯兄金剛掌,武林知名,老夫的少陽七式算得什麼?”

    侯四笑道:“方老過謙了。”

    洞庭異叟在掠了玄龍兩眼之後,忽然注目道:“此子眼神湛然,似較上次巴州見到的吊眼兒猶有過之,侯兄,他是何人門下?”

    侯四笑笑。

    玄龍連忙端起酒盅,起身笑答道:“晚輩趙玄龍,三白門下,正是巴州蒙前輩解窘的小吊眼兒。這裡向前輩補敬一杯水酒。”

    任他洞庭異叟如何鎮定老練,也不禁詫得兩眼連翻,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攝魂叟大笑道:“紫臉老兒武功還可以”,只是目力卻嫌不濟。”

    攝魂叟如此取笑王洞庭異叟聽了,全未在意。他一生所爭的,就是一點虛名,從攝魂叟這等人口中說出了他的“武功還可以”,已夠他滿足的了。在他看來,上面一句是發自衷心,其餘的都是虛字眼兒,不值得咀嚼。

    當然,他也得表示表示。

    只見他朝攝魂叟冷然問道:“前後判若二人,你老兒若非深知底細,又何以見得比老夫的目力高明?”

    攝魂叟笑道:“你能根據這一點說出此子一點來歷來,就算你老兒目力過人一等如何?”

    洞庭異叟的好勝之心確是過人一等。

    他經攝魂叟一激,也不答腔,雙目精光閃射地朝玄龍又打量了好一陣,然後偏頭想了一下,點點頭道:“據老夫觀察所得,此子定然身負奇冤,而且與當年的千面羅漢有著極深淵源。至於究屬何種冤情,老夫並非大羅神仙……不過,有一點可以斷定的是,此子易容,定是為了掩蔽一個仇家眼目!可是,問題又來了,千面羅漢也不是等閒之輩,老夫細數當今黑道人物,值得千面羅漢迴避的,實在不多。再說,此子既已投入三白門下,在巴州顯露身手之際,藝業顯然已有小成,為何那時候面目尚未復舊?難道,難道此人名頭大得連白老也有所顧忌?嘿,那是絕不可能的!那麼,此子於離開巴州後恢復本來面目難道是因為仇家已除?唔,這也是不可能的!最近數月來,老夫就沒有聽說武林中有什麼知名黑道人物受創或去世。……要飯的,老夫計窮了,你說罷,老夫猜了幾成?”

    攝魂叟大笑道:“除了最後這個局外人誰也不能解答的疑問外,紫臉老兒你可算猜中十之八九啦!”

    洞庭異叟聞言,臉上紫氣一濃,心下顯然頗為舒暢。

    他道:“既然局外人都無法解答,大概是此子的家務或者兒女私情,老夫也不便深究。

    不過,咱們這個‘叟’字,可得趁今天閒來無事順便解決了才好!”

    攝魂叟見對方未忘一字之爭,不禁眉頭驟皺。

    大頭乞兒卻在這時端起一杯酒起身笑答道:“大頭敬方老前輩一杯!”

    洞庭異叟引杯一吸而盡,然後瞪眼向大頭問道:“你小子想為師父說項?”

    大頭故意詫道:“兩位老人家的一字之爭不是早就解決了?”

    洞庭異叟奇道:“什麼時候?”

    大頭正容笑道:“三年前。”

    洞庭異叟大奇道:“什麼地方?”

    大頭道:“西水鎮外,葫蘆道人的純陽觀。”

    洞庭異叟精目一眨,似有所悟,但仍冷然地道:“那算得解決?”

    大頭鎮定地道:“老前輩難道忘記了?那一次,有關外神駝馬老前輩在場,當老前輩向家師舊事重提之際,馬老前輩從中調解說:‘往九宮山跑呀!誰先得到一元經的人就算贏家,豈不比伸拳出腿來得風雅?’你老人家當時說‘古一之,咱們就這麼說罷!’很顯然的,老前輩當時已答應了馬前輩的建議,現在只問之後九宮山結果不就得了?”

    洞庭異叟經大頭乞兒如此一說,臉色突呈深紫,大聲叱道:“你小子難道不曉得那次九宮山之行,大家都沒有得到一元經?”

    大頭乞兒笑道:“那是再好沒有了。”

    洞庭異叟怒道:“好在什麼地方,小子?”

    大頭鎮定地微笑著,恭答道:“馬老前輩當時的語意很明白,九宮山之行,誰得到一元經就是贏家,贏家可以保留叟譽,輸家則必須易名,因為一元經不能同時為二人所得也。現在既然誰也沒有得到一元經,方老前輩固然不應該改去叟字尊稱,但家師限於當年雙方諾言,縱令有易號之意,也是力不從心哩!”

    一樣的話,幾種說法。

    說得好,人會笑,說得不好人會跳。

    一次很公平的東道,雙方不分輸贏,洞庭異叟變成“不應該改”,攝魂叟則是“有易號之意”而“力不從心”。效果是一樣:誰也不應該改去“叟”字尊號。可是,這句話雖然異常容易表達,但經過大頭乞兒將詞色如此略加修飾,就顯得動聽多了。

    尤其聽的人是洞庭異叟。

    玄龍點點頭。

    白男露出一臉欽佩之色向大頭望著。

    侯四微微而笑。

    攝魂叟口不離壺,壺不離手,始終在喝著酒,酒壺遮著他的臉,誰也看不清他的臉色。

    洞庭異叟怔了一會兒,站起身來,一推攝魂叟肩胛,寒著紫臉,大聲道:“攝魂老兒聽清,而今以後,老夫答應了,二叟並存!”

    攝魂叟放下酒壺,眯著一雙醉眼,仰臉笑道:“而今而後……沒有麻煩了?”

    洞庭異叟冷哼一聲道:“你老兒可別想左了,老夫之所以滿口答應,既不是因為你老兒的德性比老夫強,武功可以和老夫並駕齊驅,實實在在地告訴你,你老兒是沾了你這個寶貝徒弟的光。”

    攝魂叟大笑道:“這不也是一種特色麼?”

    洞庭異叟冷冷地道:“老夫夜間湖中尚有要事,犯不著在這兒跟你這個化子頭兒鬥嘴。

    不過,老夫有一件事交代你,將來這個大頭小子如不能當選丐幫掌門人時,可得當心老夫手段!”

    說罷,冷哼數聲,朝侯四拱拱手,向三小點點頭,寒著臉,掉頭轉身下樓而去。

    這時已近黃昏時分,洞庭異叟走後,眾人吃喝談笑了一陣,攝魂叟起身向侯四道:“要飯的在岳陽附近還有點瑣事,侯兄帶著他們三小兄弟先向九疑進發吧,到時候,老要飯的自然會趕上取齊也就是了。”

    侯四點點頭,攝魂叟便也下樓而去。

    韶光易逝,轉眼已至十月廿,離一元經大會尚有五天。

    眾人來到了九疑北嶽的寧遠。

    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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