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兒……在福萊特身邊,出什麼事啦?
那隻會講話的鳥笨拙地、沉重地飛逃而去,連核桃也丟棄不顧了。當它拙劣地蹦蹦跳跳,爪子在空中舞動之時,一個怪物邁著柔軟的步子逼近,這身皮毛像黑豹一樣的動物從綠草地中忽然出現。它伏地而來,潛行到沙地上。它肩膀高聳,姿態緊張,以便隨時能做出美妙地一撲。它以罕見的小心翼翼,瞪著那對金眼,伸出它貪婪的嘴。
突然,它撲了上去,撲到毛絨絨的鳥身上。瞬息間,它捉住對方。這時它抬起頭,得意得有如在荒野中捕獲住獵物的獅子。它準備回去了。
天哪!是拉齊比斯貓在狩獵。那隻鳥掙扎著,竭力想掙脫出來。它用一種嘶啞、懇求的聲音呼喚著:“福萊特,福萊特!”,好似這個神秘的人物能夠在它臨終的遭難之際,將它解救出來。
福萊特完全驚愕了,一動不動。她發出尖利的叫聲。這時,皮埃爾受到英雄主義本性的驅使,沒來得及考慮這隻被施過魔法的鳥是否可能會恩將仇報,便向前跑去,跑著……而這時,拉齊比斯在已經嚐到勝利果實之後,又受到了驚嚇。它也跑起來,但是那隻五彩羽毛的鳥兒不停地掙扎,令它感到不勝重負。
它跑著……它跑著……而此時英俊王子驀地起身,跑起來,也跑起來。他們切斷了可憐殺手拉齊比斯的退路。還是皮埃爾最為敏捷,將小鳥從雄貓的鐵口下拯救出來,當時這貓氣憤得用尾巴亂打。自然,這份榮譽非皮埃爾莫屬。
老天有眼,這鳥沒有受傷。皮埃爾仍是心有餘悸,將它放在手指端上時,還有點害怕這隻魔鳥將他帶入空中。然而不是這樣,這位五彩斑斕的鳥老爺漸漸地恢復了平衡。它抖了抖閃閃發亮的美麗羽裙,噴著鼻息,思考著,甚至滿意地看看自己。
由於非常滿意自己的命好,它用眼角觀察著皮埃爾的拇指,頗有興趣地注視著這根手指,隨後猛地一啄,而後帶著萬分的榮耀,飛到女主人的肩上。
這次,困惑不解的皮埃爾朦朦朧朧地明白了這件事:在這個世界上,做好事並不始終能得到直接與立即的報答。然而他仍舊是高興的,因為福萊特表情滿意。她接住鳥兒,不停地吻著這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鳥。它愜意地抖著身體,同時盲無目的地亂啄著。她仍舊心馳神往地低聲說:
“哦!我的藍鳥,我的藍鳥,多好的色彩!哦!我的藍鳥,我的小鳥……我的小鳥。”
最終,她轉過身看著畫家,也看著孩子們。她對他們說:
“現在,你們到我家去歇歇吧。”
在福萊特的嘴裡,這種難忘的語言可能從未說過。沒有任何人,絕對沒有任何人去過她的住地。村裡的麵包商,乳製品商,以及肉店老闆早已習慣每週三次將他們的食物放到小筐裡。筐子裝有繩子與滑輪系統,從而保證筐子能提到房間裡,即福萊特習慣待著的房間裡。
至於說郵遞員,好幾年來,也沒有機會將信放到小筐裡。
他在好奇地打聽過幾次之後,才記住了福萊特的真名實姓。
有件奇怪的事:每當福萊特生病時,只要有人對著窗戶高聲呼喚住宅主人的名字,小筐便能自動上升。她早已訓練出一隻鳥來頂替看門人與操縱從廚房到餐廳的升降器,只是這點得不到任何人的證實。
“是藍鳥嗎?”皮埃爾暗自問……“誰知道?有可能。”
因為這隻討厭的動物與它溫和的女主人之間的關係絕對不錯。
英俊王子、維奧萊特與皮埃爾都跟在福萊特身後。磨坊外有道樓梯,她便是由此攀樓而上,一直走進掛滿常春藤的二樓。她打開一道小破門,走進房內。客人們要跟上她的腳步還不太容易,因為她的步伐很是敏捷。
“你家裡好暗啦,夫人。”英俊王子說,好像是半開玩笑半嘲諷。
從他隨意地講話中,皮埃爾頗為驚訝地聽出來:這位碧眼王子操著點巴黎市郊的語調。
實際上,大家剛走進這圓形的大房問。兩個牛眼大小的窗孔是唯一能透進光線的地方,就連玻璃窗上也爬滿了常春藤、茉莉花與紫藤。這些海藍色的植物裝飾為這房間罩上一層水族館的顏色。
當他們的眼睛最終習慣了這昏暗朦朧的格調時,客人們頓時驚愕之極。
在這牢固的古磨坊之中,竟藏有仙家用物,王家御器。
紅色的方地磚上幾乎輔滿了色彩柔和的東方地毯,以及虎皮、豹皮和獅子皮。這些皮毛上的玻璃眼睛,一動不動地在暗處閃著亮光。白石灰牆上掛著花毯,裸露的牆面到處都陳列著異國情調的全副甲冑:表情微笑的日本的頭盔,科羅曼德爾的漆盾,做工精良的印度或波斯的盔甲。
在這裡的其它精品飾物中,假設找不到能代表法蘭西光榮過去的東西,那麼眾人最少認為這裡絕對是大旅行家的大收藏室。
凡是暗淡的陽光能照亮的地方,都會讓目光愉快地盯在那裡。文藝復興時代的細木鑲嵌的小房間,做工精細的路易十四的託座,紅紋大理石的小臺座,大理石雕刻的花瓶,縞瑪瑙的斑岩香爐。
“哦!哎呀!”英俊王子驚奇不已,不禁大聲地說,“夫人,你家的東西都是稀世罕物。”
真誠的讚美,歡快的語氣……儘管如此,皮埃爾和維奧萊特不禁對視一眼,心中惱火……這類恭維話他們還聽得不多。
“他肯定不是王子。”維奧萊特忙心忖,有點失望。
福萊特壓根兒沒聽進去,她還想著自己的心事。
“畫家先生,”她語氣專斷地要求說,“勞駕請站到那傢俱上去,並請將你的畫放到那裡,放到蒙著灰布的那幅畫旁。”
“啊!夫人,我可不敢。”畫家這次顯得迷惑不解了,他回答說。
事實上,這傢俱屬於銀雕底座,以前肯定在宮庭中用作底座。
“親愛的先生,請容忍我對你下命令,”福萊特補充說,帶著罕有的莊重,“別留意我的破東爛西,以及這些舊傢俱。”
畫家順從了。他動作猶豫,最終將畫布掛在釘子上。釘上這顆釘子,福萊特肯定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長時間的沉默停滯在磨坊的精美飾品上。福萊特一動不動,她凝視著自己的畫像。在猶豫片刻之後,她忽然向蒙著的那幅畫走去。一個猛然的動作,她拉下了蓋布,讓畫像展現在眾人眼前。
孩子們本能地發出驚訝的叫聲。儘管陽光朦朧,他們仍舊認出那模糊的畫像:一個英俊男子穿著時髦,年約五十左右。
“啊!”維奧萊特在皮埃爾的耳朵旁低聲耳語說,“就是這個人。我們第一次見到福萊特時,她胸前便配戴著他的浮雕像徽章。”
“對!”皮埃爾說,“他能是誰呢?”
時間變得莊重。福萊特看著這兩幅畫像,重嘆了一口氣。無疑,她要開口講話了。這間能勾起無限心事的“洞穴”,她是不會無緣無故地進來的。神秘的面紗馬上就要被揭去……她已經抖動著嘴唇。
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多美啦,好傢伙!多美啦,好傢伙!多美啦!”
是藍鳥老爺打破了這怡人的氣氛,它叫喊出的讚美聲好不合時宜。
福萊特,好似再次陷入了沉思,完全不想再說什麼……唉!這怡人的氣氛便這樣被破壞了。
孩子的眼前再次出現讓人稍為不安的事。長時間內,她都是一副沮喪的神情。在這關著門的房間裡,眾人只聽到英俊王子輕輕的腳步聲。他欣賞著地上鋪著的茸茸毛皮。
忽然,他在一個櫥窗前停下來,略顯不安。櫥窗裡,不少珠寶閃光炫目:寶石,景泰藍,色彩柔美的百年以上的精美的袖珍藝術品,刻有浮雕的古玉石,古代的項圈。在這些眾多的精美物品之中,最為閃耀的當數那個金銀首飾匣,這是有宗教儀式圖的拜占庭首飾匣。
“啊!夫人,這太美啦!”年輕的藝術家開口說,情緒激動。
“財富,財富,財富!”一個沙啞的聲音尖聲叫著。
這是藍鳥在插嘴。
這次福萊特衝著它說話了,語氣也失去了昔日的柔和。
“閉嘴,多話!”她專橫地說。
“財富!財富!財富!”一身彩羽的鳥兒並不聽話,重複地叫著。後來,它還笑了。
“孩子們,你們看到我後悔了,”福萊特忽然插嘴說,“我沒什麼好東西可以供你們一看的。如果你們願意,我們出去兜一圈兒。”
孩子們這時注意到:在這些值錢的物件中,在一個玩具娃娃的灶上,有一個裝有小豌豆的小奶勺熠熠發光:這是福萊特夫人的晚飯。在有柄平底鍋旁邊,正煨著味道香濃的藥茶。
福萊特見孩子們喚著這種氣味時,便滿足了他們的好奇。
“這是我的藥茶,”她說,“用我採來的一般藥材配製的。我自己能製作各種藥劑,甚至是長生藥劑。我的配方都是從三世紀的厚本大書中查到的,這種大部頭書眼下竟無人能識。”
她在講完這些話後,便帶著客人上樓梯。她從兜裡拿出一把鑰匙,大得可以作為戰斧了。她謹慎地鎖好門。藍鳥站在她的肩上,她走下臺階。她碎步小跑地離開了磨坊,向一個小花園走去。孩子們還不知道有這個小花園。
“這等美景,怎不令人讚不絕口!又是一派新仙景!”
這裡大大地圍了一圈,幾百年以上的古樹躍入眼簾,連成一片的樹枝形成輕柔的拱頂。巨藤攀沿著裂紋的樹幹斜爬而上。在寧靜無波的水池中,有一座石頭島。島上那座大理石的狄安娜雕像站在底座上,手裡拿著永不變形的弓,露出神秘的微笑。有幾隻鷦鷯,幾隻戴菊鶯飛來,在上面又蹦又跳。
孩子們幾疑為走進了夢鄉。和煦的陽光溫暖著已顯疲憊的大自然。水池岸邊充斥著黃楊與青苔嗆鼻的氣味。在這玻璃般的水面上,歡樂的小蟻無休止地繞著圈子……
“現在,”福萊特說,“來看我的花卉。”
大家走過荊棘叢,向修建在林間空地的藤架走去。福萊特跑上前去。
福萊特低著頭好像在呼吸大自然的芬芳,宛若舊時的美女一樣。在她四周,玫瑰花編織成一個華貴的背景。
滿園的玫瑰爬上綠茵茵的格子架,在老長凳的青苔上,甚至在細沙的地面上,它們好似急欲用光彩奪目清靈水秀的風姿,來裝扮四周的環境。蓬巴杜夫玫瑰,開放在青苔上的玫瑰,早晨開放的玫瑰,或者在夜露撫慰下開放的玫瑰。這些玫瑰用它們的微妙的芬香清泌著輕柔的空氣。
“好美啊,夫人!好美啊!”英俊王子總是重複著這些話。他大睜著雙目,急忙地寫生,收集素材。
“誰負責養這些花卉,夫人?”維奧萊特開口問,始終很實際。
福萊特再次感到不愉快。她的臉拉了下來,目光變得冷毅。她沉默不語,令維奧萊特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
“現在,”福萊特又恢復了常態,她說,“過來看看我的鳥。”
這是一天中最完美的結局。
這裡全部都用精美柵欄圈圍起來,形成巨型鳥籠一般。在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中,響著嘰嘰喳喳不停的叫聲。
幾隻孔雀驕傲地披著一身拖地羽裙。拖地羽裙像流水一樣,波光粼粼、流水潺潺。它挺胸昂首地踏著地面,宛如女公爵向在宮庭中的坐位走去一樣。它們滿足地看著來人。有了這滿足的目光,它們那遊蛇般的小腦袋也為之生輝。
身著樸素長披巾的文鳥四處都有,它們叫得嘰嘰喳喳的。當然它們頗為嫉妒金絲雀、蜂鳥、虎皮鸚鵡。這些鳥兒像似先偷得化妝品後,再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好似打算參加狂歡日舞會。
那兒,在水池的另一邊,目光憤怒的天鵝半藏在修剪過的黃楊中,遊曳著。它們葉板狀的扁嘴被看作活動小舟的美冠非常合適。明鏡般的水面倒映出它們雪白的身軀。
鸕鷀眼神憂鬱,大嘴悲哀,徒然地期盼著魚潮時刻的到來。被擒的海鷗飛來飛去,輕如棉絮。一隻鴛高蹺著腿,站著進入夢鄉,就像朗德省的牧人一樣。而巴爾巴里的鴨子用嘴梳理著油光水滑的鴨毛裙,水珠似晶瑩的珍珠從羽毛上滑落。
“太美了!太美了!”這次是孩子們叫了起來。
藍鳥受到恭維後,用壓住了大鳥籠內的鳥兒啁啾聲的大噪門兒,像在老式合唱隊中一樣,不斷地唱著這句話:
“多麼美啊,好傢伙!多麼美啊,好傢伙!多麼美啊,好傢伙!”
在這人間美景之中,福萊特讓客人們逗留了一刻鐘,接著請他們回去。她做了個出發的手勢。她疲倦了,思緒已飄蕩遊曳起來。她想客客氣氣地好人作到底,故而向眾人表示抱歉之後,又唱起歌來。那歌詞與第一天見面時的那首相似:
跳啊跳,為了新人跳起來
布斯加爾妮埃,代-奧比埃
結婚在即不用猜
一月份之前
帥!
後來,她回到優美的磨坊去了。
英俊王子向孩子們致意之後,一句話沒說便踏上返回市鎮的道路。這時,皮埃爾與維奧萊特也回到了家中。
他們不停地談著這天發生的事情。這些事情相互之間並無關連,無法讓他們找到所需的鑰匙,來解開福萊特謎一般的過去。她唱的最後那段歌詞,同樣令他們驚奇不已。
第二天,他們又來了,但是福萊特沒有露面。第三天,他們又來了,……始終沒見到福萊特。
既然她許諾過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可以來看鳥,於是他們便利用了這個幸福的機會。想要排遣他們的不安,她是多麼的不可缺少!他們非常需要這個由美麗的鳥兒組成的斑斕場面——就像罌粟,這讓人忘卻煩惱的花一樣,向它們傾吐自己的擔心與寬慰。
他們不敢相互講話,但是每天晚上他們都竭力地想擺脫這相同的惡夢。他們向代-奧比埃先生講了他們的訪問,拜訪福萊特的整個過程。代-奧比埃先生有點兒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們的敘述,對於英俊王子的神秘與會講話的藍鳥的神秘,他沒做出任何解釋,只是笑了笑。
然而這隻可能是心事重重的人才能發出這種笑聲。
皮埃爾和維奧萊特很清楚為什麼。約定的日期臨近了,一個星期的時光每時每刻都在流逝……布朗多與帕朗弗魯瓦又要來啦。可憐的皮埃爾卻苦於找不到驅趕他們的良策。
“有一事好怪,”一天皮埃爾對維奧萊特說,“你爸爸從來不提福萊特,也不提扣押城堡主塔的事。你以前敢與他談論布朗多嗎?”
“當然。但是爸爸,你也知道,他只講自己願意講的事。他與我在一起時的那種神情表明:我好似始終是個小女孩。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像開玩笑一樣,對我說過一些古怪的話:‘呵!呵!’他對我說,‘你的藍鳥會給我帶來擺脫困境的鈔票’。我認為這是在開我的玩笑。你知不知道哪種鳥能帶來鈔票?”
在第七天的晚上,在代-奧比埃城堡的院子裡,兩個孩子心情沉重地想著事情。
當天早晨,皮埃爾那始終富於幻想的頭腦中又冒出個想法。
“我很想去城堡主塔上看看明月。”他對維奧萊特說。
“這容易,”維奧萊特回答說,“今晚上來,只要你願意,你媽媽也會放你的。”
“這倒是真的。”皮埃爾回答說。
這便是為什麼這晚兩個孩子遲遲不歸的原因。他們在大家都上床睡覺之後,仍舊坐在城堡裡,坐在桔園以及城堡主塔之間的地段。
由於輪到他們倒黴了,月亮也藏進了銀白色的雲中。即使如此,這層乳白色的薄紗仍舊很美,好些東西都被營造出非現實的氣氛。城堡的主塔變大了,城堡也是一樣,樹木好似高聳入雲。在白色石頭上,孩子們沒有說話,為這肅穆的夜景所打動。這時一聲輕微的聲音震顫了有點緊繃的神經。
“聽,”維奧萊特緊挨著皮埃爾說……“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桔園裡走動。”
“對,”皮埃爾說,“是貓頭鷹。你知道,每晚都能聽到這種聲音。”
他為自己編的謊話有點兒害臊,因為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地聽到一種不尋常的聲音。對!聲音是從那兒來的,桔園的左邊。當然桔園的位置就在院子角落邊。右邊,從城堡這邊看去,萬籟俱寂,燈光皆熄。遠處,城堡的主塔好似也已睡去。
“靜下來了。”說著,維奧萊特輕鬆下來。
“對。”
“不,皮埃爾,這聲音又響起來了。”
“你這麼認為?”
“皮埃爾!皮埃爾!那東西動了。”
“為什麼?”
“皮埃爾!皮埃爾!我怕,看。”
都知道,皮埃爾是勇敢的。但是他仍舊感到內心發冷,太陽穴直跳。真的出事了,而且這種事太超乎尋常了,遠非目前的任何事物可比。
“皮埃爾!皮埃爾!它自己出現了。”
皮埃爾目光直直地盯著桔園。在微弱的光線下,建築物顯現出它的輪廓。在連接桔園與堆放工具房之間的路上,他透過那道仍舊開著的大門看見了什麼呢?
清清楚楚地,一隻梯子實實在在地從這桔園裡伸出來,它歪歪斜斜地,好像人一樣向磨坊走去。他是不是眼睛看花了?
不,揉眼睛也沒用。他清楚地看到梯子的頭幾個格子小心地移動著。儘管他也害怕,但是他仍舊機械地數起來:一格,二格,三格,四格,五格……格子不斷地在增加。維奧萊特牙齒在打顫。
“皮埃爾!皮埃爾!是個男人。”
確實如此。這時可怕的秘密得到了解釋,雖說缺乏戲劇性。整個梯子首次顯示出來,因為它被某個“動物”扛在肩上,這時“它”也現出了身形。
在清澈的月光下,他好像非常巨大。二十米開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看得見他謹慎地走在路上。那輕柔的腳步緩緩地向前走去。梯子完全顯現出來。一個男人……或者是個幽靈?他猶豫地停了片刻。
他會改道而直接向傻愣愣的孩子走來嗎?
“不!”皮埃爾低聲地說,他猜到維奧萊特在想什麼。“他上路了,瞧,瞧,他向河邊走去。”
“回去吧,皮埃爾。你在城堡裡睡覺。”
“你瘋啦!這是個強盜,我去追他。”皮埃爾回答說,喚起渾身的勇氣。“你快點回去吧!”
皮埃爾站起身。他走了。誰跟著他呢?頑強的維奧萊特。什麼事能阻止她呢?沒有任何事情。因為他知道她絕不會讓他獨自履險而她安全抽身。在黑暗之中,兩個孩子跟著命運走下去。這命運顯然已經預示著可怕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