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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惨刑余生 祸不单行

    崔睛雯口中说着,人已向绿袍老者走去,小梅也跟在身后。

    宋岳一见这种情形,心里顿形紧张,一时不知怎样开口。

    从崔睛雯叫声“爸爸”,他知道这老者,就是她的父亲,也是这家庄园的庄主,但以这种阵仗及老者阴沉的表情看来,显然没怀好意,于是只能静以观变。

    同时,他见崔睛雯替他撒谎,知道定有缘故,暗暗考虑要怎样应付这即将来临的风雨。

    只见老者双目如电,煞气浓重,倏然左臂一伸,“啪啪”两掌,向走近的崔睛雯粉脸上抽去,喝道:“死丫头,准要你多嘴,你以为我不知道,快滚,少给我丢人现眼!”

    崔睛雯料不到平日疼爱自己的父亲,今天火气这么大,要躲已是不及,正好被打个正着,娇嫩的左颊上,立刻印上十条红影,一声娇呼,泪如珍珠而下,深情地一瞥房中宋岳,抱头低泣出房。

    小梅这时娇躯微抖,正想跟着小姐走出,老者陡然左臂电伸,一把扣住小梅玉臂,冷哼道:“小贱人,谁要你带小姐到这里来的?”

    小梅已脸无人色,语不成声,吃吃地道:“是……是……不……不……”

    老者阴沉沉道:“你可知道本庄戒律?”

    “知……道……”

    “知道就好,怨不得老夫手下无情,念在你服侍小姐多年,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老者说话声中,右掌已向小梅后颈切去。

    宋岳见状大惊,呼地劈出一掌,喝道:“老丈,不可……”

    这一掌是他情急出手,虽然功力不深,但也凌厉不凡。

    老者一声微哼,右掌改切为推,喝道:“小子,你狗命都保不了,还敢干涉老夫家事!”

    宋岳只觉得劈出去的掌风,被一股浑厚的潜劲一挡,胸口一震,跄踉倒退七八步,差些撞在墙上。这时,他才知道老者功力深厚,不在父亲之下。

    就在这一刹那,只见老者右掌微一伸缩,左手一抖,小梅娇躯,竟毫无声息地萎顿尘埃,一缕香魂已向黄泉报到!

    宋岳看得心神俱震,怒道:“老丈恁地毫无人性,对一个女孩子,下这种毒手!”

    老者电目暴射,道:“她触犯老夫手订戒律,罪有应得,小子,你死在眼前,少管闲事!”

    宋岳傲然道:“这一切都是在下不好,老丈何必加罪于她,假如认为在下不对,现在走就是!”

    老者冷哼道:“走!没那么容易,崔家庄岂是任人来去?”

    “咦!又不是我要来的!”

    “哼!来既不由你,哪能任你小子随便走!”

    宋岳愠怒道:“你要怎样?”

    老者冷冷道:“要你怎样?还没决定,小子,你是宋义的什么人?”

    “这……你管不着,在下倒要请教大名!”

    老者厉叱道:“小子,住口,老夫名讳,凭你也配问?”说到这里,眼角瞟向靠左边第一个大汉,沉声道:“尤四,代老夫把这小子拿下!”

    那丑容狰狞的大汉,恭声垂手答道:“谨遵庄主命谕!”

    霍然旋身,目露凶光,缓缓向宋岳欺去,口中喝道:“小子,还不自动就缚!”

    宋岳大怒道:“小爷不是省油灯,你就过来试试!”

    尤四一声狞笑,右掌一圈,左手电伸,五指如钩,一招“斜虹挂云”,直向宋岳抓去。口中喝道:“小子,尝尝大爷鹰爪滋味!”

    宋岳见状,心中一凛!

    他料不到崔家庄的一个手下,竟具这种诡异身手,惊意陡生,身形微侧,左手捏指形如剑诀,右手并指如剑,一招“夕阳度鸟”,避开敌招,反攻对方门面。

    要知道宋岳功力虽只有他父亲的四成,但“闪电剑法”名震天下,被称为剑法之王,如今一经徒手施用,虽不如剑招那么凌厉,却也精奥玄妙。

    “闪电神剑”,剑剑闪电,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快”字,宋岳一招出手,后面杀手源源而出,“江流石转”,“寒梅着花”,“飞桥野烟”,“春潮起雨”,一招招疾如飘风,向尤四周身大穴袭去,只见指指飞翻,幻影千重,丝毫没有空隙。

    尤四料不到一个十三四岁少年,竟具这种身手,一时之间,竟被他迫得连退五步。

    绿袍老者及旁立三个大汉,齐声惊噫!

    尤四身手在黑道上也算一流高手,如打不过一个幼童,岂丢得下这个脸,怒哼一声,平生“鹰爪”绝艺已经使出,加足十成功力,拼命抢攻。一时劲风满堂,锐啸连响。

    三十招一过,宋岳倒底是大病初愈,功力渐感不继,不由心中焦急。

    陡然,老者一声暴喝:“停手!”

    双方一愕,尤四刷刷攻出二招,身形暴退。

    宋岳不知道老者是什么意思,但乐得趁隙休息一下,默默运气调息。

    只见老者冷哼一声道:“崔家庄的人,三十招拿不下一个乳臭小子,还像什么话!”

    尤四脸色一红,道:“凭庄主裁夺!”

    “给我滚在一旁!”老者喝退尤四,声色变厉,道:“小子,你是宋老狗之子?”

    宋岳大怒,道:“老匹夫住口,家父名讳,岂容你侮辱!”

    老者嘿嘿狞笑道:“小子,看你嘴硬,骨头是不是一样硬?”

    话声未落,身形陡欺,食指电伸,凌空向宋岳戳去。

    宋岳猛觉指风袭身,脚踩七星,顺势一招“空水斜晖”,向前挥出。

    哪知一招未展,浑身一颤,全身竟不能动弹。

    宋岳知道已被点住麻穴,心中一凛。

    这种情况,结果不想可知,料不到甫脱魔掌,一场大病,又把自己送人虎穴,他转念至此,胸头一阵悲愤。

    他不了解这崔庄主何以对他这般仇视,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当他眼角瞥到因他牺牲的小梅尸体时,悲痛化作一团怒火,大声道:“老匹夫,小爷有生之日,非要生啖你的肉不可。”

    “嘿嘿!你要生离此地,岂非梦想!”

    “小爷做鬼也不会饶你!”

    “小子做鬼以前,先要你尝尝五阴钻骨,虫蚁噬心的滋味,也让你知道冒犯老夫之罪!”老者说道,右手伸指飞点宋岳“七阴”重穴,顺手解了刚才所点的麻穴。

    宋岳只觉得身躯手脚倏能转动,正想向老者猛扑,陡觉周身软绵无力,一股奇寒阴气,在骨头中慢慢钻行。

    这种无法形容的难过,使他咬紧牙关,拼命抵制。

    刹那之间,宋岳觉得全身如入冰窟,禁不住浑身打抖,头上一颗颗豆大冷汗直冒。

    但是,宋岳个性刚毅,坚忍痛苦,破口大骂:“老杀才,老狗,有种你把小爷杀了,省你麻烦,成名人物,竟欺侮幼女弱子,还算什么英雄,简直是狗熊!”

    老者被他骂得浓眉猛剔,冷哼一声,道:“小子,骨头倒硬,现在是五阴钻骨,再试试虫蚁噬心之刑!”右手微抬,又点了宋岳胸前“络心”四穴。

    宋岳立刻觉得心中又酸又痒,比刚才还难过百倍。

    这种感觉,真如百足虫蚁,在心房中慢慢啮啃一样,不由剑眉并皱,眼泪泉泻。

    慢慢地,宋岳熬不住了,脸色焦黄,满地打滚!

    尘土和着泪汗,弄得他周身如鬼,根本不像人形!

    可是,他终始不呻吟一声!他不肯在敌人之前示弱!更不肯求饶!

    他宁愿忍受这种非人惨刑,把痛苦悲愤紧埋心底!

    终于,肉体忍不住煎熬,晕了过去!

    陡然,他周身一凉,又醒过来。

    睁眼一看,原来身上湿漉漉地被浇了一桶冷水。

    于是,钻骨噬心的痛苦,再度在他身上蔓延。

    宋岳再度在地上乱滚,神志陷入晕迷。

    如是者三次,最后一次醒转,身上的痛苦已经消失,但他已奄奄一息,散乱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影,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只听到有人道:“庄主!是否把这小子斩了?”

    “不,斩了怎么交账,先关在铁屋中再说。”

    于是,宋岳只觉得被人挟在肋下,一路飞奔。时明时暗,他看不见周遭景物。

    片刻,他身躯凌空飞起,被摔在一个漆黑的地方。

    “嘭”的一声,周身疼痛欲裂,这时,他忍不住低哼出声,呻吟不绝。

    渐渐神志清醒,无神的目光一转,只见四周一片漆黑,无穷尽的黑。

    卧地之处,一片冰凉,他想起了这些日子来的遭遇,和身受的痛苦,双肩的责任……还有父亲临死的嘱咐……为自己牺牲的小梅,情苗初种的崔睛雯……还有心肠毒辣的庄主……

    这些零乱的思想,纷来沓往,禁不住长叹一口气!

    冰凉而坚硬的地,使他感到不好受,微一侧身,一阵痛苦,又使他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迷迷糊糊地想道:“这庄主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为什么……”

    慢慢地,他又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悠悠醒转,浑身又冷又热,像粉碎一般,但坚强的意志告诉他:“不能死!不能死!”

    心灵深处不由泛起炽烈的求生意念,他想道:“许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许多仇恨要自己去报,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强烈的意念,使他精神振奋,超出了肉体的形态。

    于是,宋岳忍受着痛苦,睁眼想看看这地方。

    周围仍是一片漆黑,不知是黑夜还是白昼,显然这地方密不通气。

    既然看不见,只好靠感觉,他在地上蠕动着,茫无方向地慢慢爬行。

    渐渐,他头碰到了墙壁,又光滑又坚硬。

    他强忍骨骼的酸痛,咬紧牙关,伸手一摸,又冷又滑。

    天啊!这房子是铁铸的!这是铁屋,任你大罗金仙也插翅难飞!

    宋岳心头一沉,绝望的痛苦,在他心头升起。

    他喃喃道:“完了!完了!”

    肉体上的痛苦他可以忍受,但精神上的绝望,完全粉碎了他的意志。

    一急之下,他又晕了过去。

    时间在宋岳的迷晕中,飞快地溜过去。

    宋岳又慢慢地苏醒,神志迷糊中,耳边仿佛听到一声欢呼:“醒了,有救了!”

    是谁啊?难道我已到了阴间了?宋岳心中迷茫地想着。

    于是他艰辛地喃喃低呼道:“爸爸!你在哪里啊?岳儿来了……”

    忽然他衰弱的神经里,仿佛感到身体被摇动,随着一丝语声在耳中响起:“岳弟,醒醒,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没有死?他模糊地听到这句话,顿时兴起了无限生机。

    任何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尤其是宋岳的生命,他自己更加珍惜。

    他激动地忖道:“我既然没有死,那是在何地?”

    于是,他吃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他双眸的,是二个蒙面的人头。

    视线渐渐清晰,凝视之下,赫然是小春及崔睛雯。

    只觉二人脸上露出一片焦灼兴奋的神色,尤其崔睛雯,秋水双瞳,尚隐约挂着二粒泪珠。

    宋岳心头一震,脱口道:“是你们救了我?”

    崔睛雯点点头又摇摇头,小春忙道:“宋相公,你晕死在囚房中三天三晚,小姐身受监视,无法探望,心急若焚,今晨听说你死了,埋在这里,故而到此想祭奠一番……

    “唉,小姐心中觉得难过,想再看你遗容一眼,岂知挖出来,觉得你全身并未僵硬,于是忽发奇想,料不到……”

    听到这里,宋岳明白了。

    抬头望望天空,夜星高挂,四周沉寂,眼角一扫四周,好像是在荒山野地,近远林木疏密,而身边果有一个大土坑。

    这是奇迹,死而复生,宋岳激动了,虎目中满蕴兴奋的泪水。

    于是他挣扎着身子,道:“唉!二位姊姊再三相救,在下有生之日不敢或忘……”

    语声中,他想坐起,周身痛苦虽然消失,但仍软绵无力。

    崔睛雯含情低声道:“你刚服下伤药,不宜多动,先让姊姊助你恢复功力!”说到这里,转身向小春道:“你到外面巡望一下,别被人发觉。”

    这是崔睛雯第二次救他,宋岳心中再次感动,他心想:“我要报答她的,将来一定要报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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