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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四絕殞命

    且說黑龍江四絕,見孤獨老人一舉斃仇雲等卓絕武功,能知難而退的話,或可苛全性命,然而世間人的心頭,每為了“貪”的一字,而害人誤己。他們見孤獨老人手持的“雲山生死箴”,貪得之心已起,暗想如能挾持仨人中之一人,威脅孤獨老人,雲山生死箴寶物,豈不唾手而得之!所以,孤獨老人身形一起,他們即呼嘯一聲,相繼追出!

    在這一段空檔裡,且把這放下,再將絹絹、豔香倆人取藥之事,簡短的表明一下:

    古素貞背馱安琪而去之後,月殿嫦娥冷豔香和董絹絹兩位,鳳眼哭得如同桃核似的。相思淚灑相思地,斷腸人對斷腸人!這種痛苦,唯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體會出它的悽慘!

    鐵柺娘葉秋霜見她倆如此,只好好言寬慰,並提醒她們趕快取藥,以期早日到達蒙古,懇請三音神尼,為安琪去毒療傷!

    豔香和絹絹陡聞葉秋霜之語,恍如當頭棒喝,急忙止住哭泣,拜別葉秋霜,取道往太湖而來!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倆人急如星火,數日之後,已達太湖。那冷豔香急歸本舵,如魚得水,同董絹女共坐入湖的小船上,只見明波洗月,白練平鋪,暗草理沙,帆影點點,不禁秋懷為之一爽!

    誰知一下船進入總舵,情形大變,物換人非。迎接他們的,竟是王森、班立、卓俊等仨人。這不僅使董絹絹詫異萬分,就是冷豔香自己,也不知身到何處。

    王森見狀立即含笑上前道:“冷姑娘!在下受令尊無名叟之託,至今總算有交代了!來來來!請至正廳,在下自將諸事—一稟告!”於是急將倆人讓入寨內正廳,先將端午拜山以來之事,—一道出,並將總舵主之信物,交回冷豔香手中道:“在下因受令尊無名叟所託,權且攝理,如今冷姑娘已回總舵,在下合當交還一切!”

    月殿嫦娥如何肯受,然而諸人一致勸進,再三推讓不過而受了總舵主之位。

    之後,王森又問道:“關於琪弟,你們兩位可曾見到他嗎?”

    月殿嫦娥冷豔香想起她和他在元陰教巢穴之內,一段旖旎風光,不禁漲紅了粉瞼,粉頸一垂,嬌羞無限。卻聽董絹絹已將如何相逢大別山中,如何因安琪誤中元陰教主樂一仙之“銷魂蝕骨醒春酒”,靈昧神亂,冷豔香與王秀雲齊遭其害,後因古素貞施救,卻在千鈞一髮時,因天闕和尚引陰山雙怪,破壞佛法,大挪移術功虧一簣,安琪雙膝以下,乃無法著力,古素貞慨允先送安琪至蒙古,交代取得大雪山雪蓮芝,大內珍寶碧眼金蟬,長白山千年侏芝人,及其身上之嵯珠珍環,三音聖寺之舍利佛珠等五件珍品,求其師三音神尼以“瑜伽神術”,為安琪治療等等,述說一遍。

    在廳諸人,個個聽得目瞪口呆。半晌,只見王森雙眉一皺道:“那麼琪弟弟與古素貞姑娘兒上塞外,如三音神尼不允所請,卻待如何是好!”

    小神乞卓俊,兩隻怪眼一溜,笑嘻嘻道:“窮酸!你可是樂糊塗了,人家在蒙古號稱‘神尼活菩薩’。會不允其徒之請嗎?”

    月殿嫦娥冷豔香此時開口道:“大雪山尋找秀雲妹妹之事,由我獨自趕往!至於長白山就煩請王大俠和絹妹妹走一趟!”

    七極真人資能子聞言而道:“總舵主!您孤身遠出,恐有不便,而……”

    笑中原江約亦道:“江約不才,願護總舵主前往!”

    月殿嫦娥搖頭道:“幫中百廢待舉,你等各守所司,冷豔香即感恩不盡,至於其他不必諸位費神。”

    資能子與江約倆人,素知月殿嫦娥冷豔香十分固執,一言既出,決無法更改。乃唯唯退回座位。

    王森此時,乃向她說道:“冷姑娘!俗言救兵如救火。在下即與小叫化、董姑娘趕赴長白,碧眼金蟬,在家妹身上,冷姑娘可逕行取之,兩個月後,重回總舵會合,齊赴關外如何!”

    冷豔香點頭稱道:“如此甚好!”

    自此,追魂秀士乃帶同小神乞卓俊、董絹絹,取道河南開封,回至祖墳,祭奠祖母,雙親、亡弟,而後兼程前往長白山。

    苦行頭陀自王森、安琪等人辭別之後不久,乃閉洞外出雲遊,王森等人補了個空,不禁焦急萬分,幸而絹絹發現師祖座下靈獸金毛吼,竟咬來一張素箋,及一株“侏芝人”,至朝陽穀來,呈於她之手上。

    絹絹取箋觀看,只見上面寥寥數字。是:“琪兒可不用此物,然因後有所用,故遣乖乖送達,半甲子後,可重來此地,與乖乖聚合。天池老人。”

    絹絹等仨人見得天池老人所示,大喜過望,急逞逞跪拜,金毛吼依偎絹絹半晌,躍落地上,飛身猛縱,金影飄忽,轉眼消失。

    於是仨人又復趕回太湖,奇怪的是冷豔香自臨行一別之後,即趕赴大雪山,直至如今,還是音訊全無。

    在無可奈何之下,絹絹、王森及卓俊等仨人,乃先行趕往蒙古。在米倉之南,卻遇上了鐵柺娘葉秋霜,聲言古素貞在聖寺養病,安琪在熊耳山墜崖,吉凶未卜,生死全然不知!

    這些消息,不啻是晴天霹靂,絹絹憶起師祖箋中所示的第一句,遂以為琪弟弟已遭不測,過度的傷心,和水土不合,使她心神交翠,遂病倒在關外!

    百病易治,心病難醫,絹絹這一病是多年憂鬱所積,非比等閒,故藥石無甚效果。一直拖了許久,後來又休養了數月,方才復原。

    小神乞卓俊入關之後,暗想琪弟弟功夫如此高強,可說已達寒邪不侵,百毒不害之境地,就是跌落萬丈深崖之下,也不會輕易就此死去呀!再者跌落之地,也應該遺留下他的兵器才對!

    他靈機一動,立即向王森說出,絹絹也是極想一得安琪生死確息,故仨人乃奔向熊耳山而來。

    卻說黑龍江香、矮、毒、酒四絕,施展其詭異輕功,追蹤“孤獨老人”安琪,飛登平崖。此時展現在他們面前的,竟有三批人之多。

    正面一人,磷峋枯瘦,面色慘白如雲,倒八眉,白鬚秀頂,面含奸笑,身著藏青長衫,一搖三擺,手中所持,一卷絹繪,正是“慈舵大士圖”,四絕認得他乃是八指飛天怪神醫孟功。

    另外一位,身穿淡紫道袍,年登六旬左右,面如古月,貌似童顏,鬚髮灰白透亮,此時正步向王森、卓俊、絹絹之處。

    王森等人被“孤獨老人”挾上山崖,均安置於樹林外邊。絹絹、卓俊均昏迷不醒,而追魂秀士王森卻被他拍中穴道,動彈不得!

    “孤獨老人”見那道人面露關切之情,又正氣溢於眉眼之間,知他與王森等人,必有瓜葛,乃轉身朝四絕一瞥,揚揚手中“雲山生死箴”,乾咳一聲道:“孟功!你積心處虛,不惜冒殺師叛祖之名,為欲奪得玉面潘安介雲山所有之練功秘笈,如今此箴已落我老頭子手中,你有何能耐,就請施展吧!”

    八指飛天怪神醫雙眼乍動,冷笑連連道:“你是何人!竟冒充孤獨老人裝束,嘿嘿嘿!你瞞得過天下之人,可瞞不過孟功一雙眼!‘雲山生死箴’為孟功恩師之物……”

    “住口!孟功!哼……”

    “孤獨老人”一聲斷喝,沉聲說道:“介雲山被你圍居山幽,達數十年之久,地眼奇寒,酷熱之苦,三年一次‘點穴化魂’之刑,介雲山受盡煎熬。你人性全無,還想一手遮大,腆顏稱之為‘恩師’企求此箴,須知我老頭子最喜歡管這不平之事!孟功,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待如何了斷?”

    這些話說得滿含殺機,聽得八指飛天怪神醫汗毛直豎,暗驚此人洞若觀火,竟將自己所作所為,一併托出,看來今天此地,不好應付。

    他是個陰詐詭毒之人,雖怯於孤獨老人之聲名,但仍對“雲山生死箴”不死心,並且心中還總覺此人並非真實之孤獨老人,因孤獨老人之年紀,算起來將登一百四、五之數,消聲匿跡也達七、八十年,怎會活生生的在這荒山野地出現?

    忖度再三,立即狂笑而起道:“孟功非三歲孩兒,任你欺瞞拐騙,哈哈!你算是徵費心機!”

    “枉費心機?哼!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老頭子偏不信邪。”孤獨老人說話之間,身形已動,乍欺二丈,右手突舉,猛向孟功右手“陽穀”扣來!

    這一招迅捷絕倫。在黑龍江四絕眼中,只不過是一晃之際,而拇、食兩指,已離孟功右手二寸!孟功見他兩指所揮,幻成數點鐵鉤,大吃一驚,急一抽身,直退三尺,暴喝一聲。左掌倏翻,猛的切去!

    耳聽孤獨老人乾笑一聲,身形突杳,接著,“吧!”的一聲脆響,場外人雙眼一花,八指飛天怪神醫竟飛躍而起,縱出丈餘,蹬蹬蹬連退三步,方才立定,左頰五指血痕,宛然浮出。翻睜怒焰高熾之雙眼,恨恨地死盯住孤獨老人!手中之“慈航大士圖”,竟在這一剎那之間,只剩半截,另半截赫然執於孤獨老人掌內!

    孤獨老人乾笑數聲,手掌微揚,半截絹圖,吃他一揮一揚,竟化成紙花彩蝶,隨風亂飛,頃刻落花遍地。

    他舉目盯住孟功:“孟功!憑你三腳貓的微未道行,也想得到‘雲山生死箴’實實令人笑煞!”

    八指飛天怪神醫怎能忍得下這口惡氣,“唰”地將手中半截慈航大士圖扯個粉碎,滿含狠毒喝道”“孤獨老人!你非要依老賣老,孟功只要三分氣在,定……”

    “哈哈哈哈!”

    孤獨老人忍不住哈哈暴笑道:“只要三分氣在,就要和我老興子拼命不成?哼!若非我老頭子答應介雲山,饒你三次不死,否則今日一見,即你死期!”

    “呀!你見過……”

    孤獨老人見他陡聞此語,神色皆變,乃逼前近尺,沉聲喝道:“狗畜生欺師逆上,今天先留下一件標記來!”

    孟功聞言,陡作奸笑道:“介雲山一味孤行,孟功替天行道,聊以懲之,你竟助紂為虐,狼狽成奸,孟功豈能容你同在!”

    “同在”兩字一落,雙袖突揮。暴喝一聲,兩股激厲巨濤,猛然發出,一時沙石紛飛,寒飆掠地!

    孤獨老人乾笑一聲道:“米粒之珠,也現光華?”

    話語方落,身形乍動,寬袖拂處,一股無形罡氣,如天風雷雨,平地陡升!孟功心中一凜,怎敢硬接,腳下急移,身形猛轉,十指齊展,口中喝聲:“再吃孟功一掌!”

    掌發似山洪突發,孤獨老人一聲喝:“好!”腳下一浮,身形突起,左手執箴,右手掐訣,扶搖直上,飄起二丈,腳下寒風掃過,石飛土射,四下進發!

    他身在半空,一聲暴喊,灰影如矢,疾射而落,孟功掌勁落空,倏見他從天而下,不退反進,雙掌再翻,猛向其下腹擊去!

    “好狠毒!”

    孤獨老人冷冷的一聲沉喝,身形就空朝左橫移三尺,施展“踏空換形”絕頂奇功,遽然墜落,揮手似電閃雷驚,大喝一聲:“左耳留下!”

    聲如巨雷,震得山谷齊動!黑龍江四絕及紫袍道人,齊齊一震,張目急視,只見八指飛天怪神醫踉蹌數步,手撫左邊頭顱,慘嘯一聲,身形突射,落荒飛竄而去!

    孤獨老人翻身彈指,一隻鮮血淋漓之耳朵赫然落於塵埃。他不屑地看著黑龍江四絕,哼了一聲,腳步突移,四絕凜然一驚。孤獨老人腳步稍停,目視紫袍道人問道:“你是何人?與王森等人有何牽連!”

    道人自至王森等人身側之後,立刻查看三人傷勢,只見三人皆是表面無傷,只不知為何昏迷不醒,僅王森目瞪口張,似有知覺而已,而檢查穴道,卻無法解得,心中十分焦急!

    此時孤獨老人間話,他急忙稽首恭聲道:“後輩乃七極真人資能子是也,因……”

    孤獨老人“喔”了一聲,敢請他還記得月殿嫦娥冷豔香之言,謂白X幫中忠心耿耿之人,乃此道人,故立即自懷中取出一小瓶,傾出三粒灰色丹藥,隨手一丟,恰落道人面前,資能子俯身拾取,只聽孤獨老人說道:“此藥為卓俊倆人吞服,至於王森,已可行動!”

    其言剛落,已聽追魂秀士王森,微弱的“籲”了一聲,資能子回頭觀看,王森星目已睜。

    就在此時,倏聞孤獨老人驚叫一聲“不好!”在場人聞聲一怔,張眼急射,只見他灰影飄忽身形突起,直向山崖射去!

    原來他突然間想起,八指飛天怪神醫孟功,對於玉面潘安介雲山住所十分熟鯰,此際若乘虛前往,如介雲山之不肯身離地眼,則必為其所乘,孟功這回挾憤怒而去,介雲山豈能苛全!

    因此,他心中一急,乃不計一切的縱落崖地,時已奇冷之氣大盛,他有墨簫之闢寒寶珠在身,昂然無懼,朝峭壁裂隙而進!

    待他穿入裂隙,直臻古洞之時,舉日遊眺,竟不見了身處地眼的玉面潘安介雲山,八指飛天怪神醫孟功更是蹤跡不見!

    最奇怪的是,冒奇寒冷氣的地眼,方圓半尺,深不見底,而地眼旁側,有兩大堆藍光粼粼、光亮閃熾的絲堆,正是介雲山的長髮和長鬚!

    一連串突如其來的怪事,使安琪倉惶失措,難道孟功挾持介雲山而去嗎?那為何又留下他的發須於斯地呢?抑或是介雲山自毀其誓,縱身外出!可是,他不會這樣的呀!言及此,懊然長嘆,一掌隨之拍下。

    卻說安琪在古洞之內,百思莫得一解,頹然長吁,雙掌下意識的朝長髮碧須揮去!

    他這不經意的一揮,震得那些輕飄的毛屑、髮根遍洞亂飛、瀰漫全洞,而長髮積堆之下,赫然顯出兩行草書的文字,乃以指為筆所刻,安琪急看,只見所寫是:

    “安小子!我因心事未了,急欲遂願,故姑違心,事畢歸來,勿以小人見識,是所感戴。知名不具。”

    安琪看畢,心頭大定。然卻暗暗笑道:“此老雖懺悟前非,可是天性未改,這一走果真肯再回此處嗎?”

    他停了半晌,倏又想起絹姊姊等人在平崖之上,還有黑龍江四絕。

    一想及此,他全身一栗,再無心停留此地,身形一動,仍自裂隙穿出,出足浮蹬,灰影如飛鶴沖天,順峭壁而上,剛到半腰,已聽酒絕暴喝噴酒之聲,心內一急,飛昇更疾,瞬息即達平崖,恰見絹絹危急,乃怒喝一聲,將“一轉乾坤浩然罡氣”佈於全身,身影一動,閃入場中,將仨人震開!

    香絕巫芸,酒絕呼智,在欲取勝之時,倏然殺出個程咬金,將之震退,怒焰一起,只見來人竟是孤獨老人,可是他倆赫了一跳,霍一退步,骨碌碌的眼睛,直瞄著孤獨老人,不敢稍動!

    孤獨老人(安琪)震開仨人之後,見毒絕鄒之與追魂秀士王森,矮絕赤倫與小神乞卓俊,惡鬥正酣,心知森哥哥和俊哥哥終究非兩絕之敵,見敗狀已漸趨明朗,再不喝止,難免受傷。

    他懸念至此,立即喝聲:“且住!”聲如睛天霹靂,平地焦雷,四人陡然受震,齊齊一怔。這怔之間,乍見灰影飛越,四人均覺一股龐大無儔的罡氣,當胸逼至,將他們倆陣劃開,灰影霍停,只見孤獨老人已立於一丈之外,口噙冷笑,朝他們瞪視。

    毒、矮雙絕,被他陰森森的一笑,弄得汗毛直豎,心震難上。照說四絕也是心毒手辣的黑道高手,然而此時見了孤獨老人,卻從心底裡打起哆嗦!

    孤獨老人環視一週,將手中那本“雲山生死箴”一拋,拋出二丈餘遠,沙啞而陰沉的聲音,暴發似的喊出:“黑龍江十二絕餘孽聽著,我老頭子得了介雲山這部‘生死箴’,在我老頭子心目中,原是一文不值之物,而你等卻視之為珍寶,個個存了巧取之心,可是你等可知道此物究系介雲山所著嗎?”

    他看看四絕臉色微變,乃移步而言:“此物萬晉代乃洪師抱朴子之中篇,因偶為介雲山所得,熟記其所載內外功夫秘訣,乃將原本葬於其母墳內,此箴卻於介雲山閉室坐關時,憑其記憶抄成!

    “此書內載功夫,深奧如淵,廣博浩大,如能學全,則可置人生死於反掌折枝之間,故自題之為‘雲山生死箴’,不過……哈哈哈!”

    孤獨老人哈哈狂笑道:“不過它對我老頭子卻毫無用處,古人之物,歸之古人,我老頭子,權且在諸位面前,表演一手‘蝴蝶翩翩燕子飛’絕技,請諸位過目!”

    其言方落,右臂平伸,只見他目盯前方,掌對“雲山生死箴”,倏喝一聲:“咄!”五指如鉤,掌腕一收一放,一本厚達三寸的“雲山生死箴”,竟然裂帛似的一聲脆響,頁頁突起,張張高飛,四下飄揚,再吃獵獵山風一吹,上下翻滾布遍半空,果然應了他說的一句,“蝴蝶翩翩燕子飛”

    黑龍江四絕在他說話之間,已暗中打了眼色,此際見他突然破壞“雲山生死箴”,乃齊喝一聲,四條人影,突飛而起,八隻閃電似的手臂,往來亂掃,但見淡紅、黑、黃、所四條怪蟒,翻飛全場,將張張箴頁,悉數掃入懷中!

    孤獨老人見四人如此,竟笑吟吟的厄立旁側,偶爾流目瞥盼疑惑莫解的王森、卓俊,絹絹,對四人追撲箴頁,視若無睹!

    就在這時,倏聽毒絕鄒之一聲暴喝:“老賊欺我太甚,氣死我也!”

    原來,“雲山生死箴”張張頁頁,一入四絕手中,即化灰燼,五指所觸,盡成粉屑,此時,毒絕怒喝之聲未落,香絕巫芸已飄身而出,自助下解開一條粉紅色絲質方巾,咯咯兩聲嬌笑道:“孤獨老人,照說我們都稱你一聲老前輩,然而你這一手欺詐奸詭之謀,卻令人齒冷!巫雲自不量力,想和你討教一些絕世奇學,看看是否與你的絕世奇謀同一造詣!”

    香絕這幾句話,話中有話,“老前輩”三字,竟下了幾分言外之意,試想孤獨老人被這三個字一壓,後來再來個“討教”,他能自降身份,和香絕巫芸,單打獨鬥嗎?

    孤獨老人聞言之後,乾笑數聲,鄙夷而道:“黑龍江十二絕,在數十年前,被蒙古三音神尼與武林三聖之神儒聖者倆位,聯手合鬥,十二人險被殺盡,你等四人,不過是倆位手下留情,故使你等苛全殘息,如今既嫌命長,我老頭子只好成全你們了!”

    毒絕鄒之聞言大怒,人喝一聲,手中一壓玉鳩壺。鳩魂氣化作一道烏光,猛向孤獨老人頭上落來!

    “慢來慢來!”

    孤獨老人頭也不抬,手中微微一拂,一股無形罡氣,疾掃而去,將那道至陰至毒之鳩魂氣掃得四下亂飛,蕩然無存!

    他手中文昌筆一遞,沉聲說道:“我老頭子這把年紀,忝居長輩,如果和你們單打獨鬥,豈不被人笑話?來來來!你等四人,一齊上來,我老頭子既不受閒話,也可不必多費手足,更使你等同日同時死,豈非一石三鳥!”

    孤獨老人說至此地,見四人竟沉氣閉口,不言不動,心知彼等已暗中蓄足勁道,於是又笑一聲道:“呼智紅大葫蘆,鄒之玉鳩壺,巫芸香霧神帕,還有赤倫的三角虎鑽,皆稱外家獨門武器,我老頭子權借一筆一蕭,與你等為戲,不過,話說在前頭,你等有何遺言,趁此說出,我老頭子或可代為轉達,遲了些時,此地便為你等葬身之地,欲待……”

    這些話不啻當面嘲弄。只聽矮絕赤倫,叮噹一聲清響,兩隻三角虎鑽,已落手中。這種武器,並不在兵器譜內,乃是十二絕內才絕所創。形似“上”宇,三頭皆尖,青光閃映,握於掌中,恰恰露出二寸利鋒,鋒上蘊有奇毒,沾入肌膚,見血攻心,子不見午,端的厲害非凡!

    香絕巫芸之香霧神帕,亦為一絕,其中所含之蕩魂香霧,較之口中飄香鎖魂粉,陰毒程度,又高上數倍。這些成名武器,除毒絕,酒絕的玉鳩壺及紅大葫蘆物不離手之外,香霧神帕與三角虎鑽甚少使出,今日對他們黑龍江四絕又是一次的生死考驗,故皆將輕易不使之兵器,齊齊出手!

    矮絕赤倫三角虎鑽出手之後,香絕立即孤身出場,手中香霧神帕一揮一送。一股粉紅香霧,淡薄如煙,疾向孤獨老人立身之地飄去!腳下蓮步疾移,左掌“巫山飛虹”,逕往“胸鄉”“天突”、“食竇”、“腹哀”等穴點至!

    孤獨老人好大膽子!香絕之蕩魂香霧已臨切近,他竟瞭然不懼,一招“巫山飛虹”,足足置之死地,然而他仍泰山崩於前面色不變。這使香絕心中一凜。她老牌高手之輩,對方越是大膽,她越發不敢大意,故未及用實,即已撤招,身形一滑,右移二步。

    孤獨老人乾笑一聲道:“巫芸!你蕩魂香霧雖雲絕妙,卻不甚香馥;招式雖毒,卻不敢用狠,難道有何顧忌,不忍使出全力,給我老頭子開開眼嗎?”

    這些話無異砸破香絕數十年的金字招牌,任你巫芸涵養再好,聽了斯言,怎不氣得爆跳如雷,七孔生煙!當時嬌軀亂顫,憤極而笑,這一笑,比夜嫋啼叫更要難聽十倍,絹絹等人,均不禁打了個寒戰,卻聽她鼻孔內“哼!”了一聲,身影如電,香霧神帕“吧吧”連響,蕩魂香霧如濤翻波浪,瀰漫全場,有粉紅、墨黑、青磷之色,將孤獨老人罩於茫茫霧內!

    孤獨老人倏喝一聲:“好!”好字未斂,香絕粉紅衣袂一飄,雙雙齊揚,兩股陰森森暗勁,疾如暴飄,急卷而至!

    毒絕鄒之,黑影如電閃雷擎,手中玉鳩壺一舉一遞,內力貫臂,一股惡毒陰邪,腥味嘔人之鳩魂氣,化成一股黑黝黝之瘴氣烏煙,猛向場中射至!

    矮絕身形似球,急馳而入,步七星,踏人宮,舉舞十面,三角虎鑽,炯炯鑽尖,化作磷磷青光,乍看似流螢飛聚,再看象波鱗層翻,盡向孤獨老人中、下兩路死穴點來!

    酒絕呼智絕功再施,身在三丈之外,醉眼惺忪,步伐蹣跚,而嘴中口口美酒,徐徐噴射,但見經天長虹,眩目映輝,將三丈方圓之鬥場漫漫籠蓋,有如一座五彩寶幢,天花亂墜,光華繽紛,端的妙絕!

    此時安琪忙裡偷閒,已將背上文昌筆拿出,那介雲山原是以筆馳名江湖,“幹天神筆”威震武林,此際安琪不但將其融和貫通,而已將之參雜於文昌筆招之內,招式雖仍十招九十式之數,然而去蕪存菁,神奧精絕之程度,凌厲強盛之威風,較之昔日,又相去不可以裡計!

    孤獨老人舉筆如電,四絕身影,宛如流星。香絕揚帕揮掌,佔北方水勢,團團紅影,泛湧如山,粼粼粉波,綿亙繼發;毒絕雙手已由慘白而變黝黑,黑得有如木炭一般,手中玉鳩壺之鳩魂氣,縷縷飛噴,梟娜迤邐,指尖似鉤,“點物成毒”之毒功,已貫注尖端,發揮無餘;矮絕身材五短,而飛馳急射,宛如流絲髮線,球輪珠滾,手內一雙三角虎鑽,六支青光映日之鑽尖,乃淬遽毒至穢之液物,其至毒極穢之氣,乃隨人手孔而入,蝕穴破脈,隨血攻心;酒絕的“噴酒成雨雨成花”氣功,未能奏效,乃暴喝如雷,歪歪斜斜的步伐,直闖場中,紅大葫蘆反揮倒打,一手驕指如雞心之狀,點、打、攢、指、捶,揮起嗖嗖冷氣,呼呼寒風,勁道如劈,專攻上路,盡向孤獨老人五官、頸部、前胸,雙臂等要穴指來!

    孤獨老人周身在一眨眼之間,已被密密層層之掌風指勁所圍,但他竟在生死一發間,倏舉文昌筆,灰影一旋,緩緩推出!

    這一推不打緊,可把場外絹絹等住人嚇呆了!但見他手顫筆抖,毫毛根根倒卷,利銳如尖,風雷之聲,倏然引動,在一剎那之間,筆端同時射向香絕頸下側“人迎”,持帕玉臂之“通裡”,毒絕之“靈道”,矮絕之“大迎”,酒絕之“頰章”、“少府”等穴而至!

    他這招原是文昌筆第三招“雲重龍雲”所演變,原先是筆指“足陽明胃經”上九大要穴,而他竟將之變化,化出八點寒點,疾點八個方位,而八點皆虛皆實,如迷如幻,一氣呵成,而最後筆端,竟突然降於酒絕右手中之紅大葫蘆!

    耳聽一聲“波!”的脆響,霧陣內人影紛飛,一道水柱,沖天而起,霧酒撒滿遍地,幾片紅影,片屑四迸,“吧吧吧吧!”直落地上!正是酒絕呼智手中所持紅大葫蘆,竟吃孤獨老人貫足勁力罡氣的筆端,輕輕一點,碎得四分五裂!

    孤獨老人點碎酒絕葫蘆之際,另外仨人,已包抄而至。勁風急嘯,毒氣充塞,他雙足一動,灰影疾射三丈高空!四絕倏見灰影飛昇,乃在剎那之間,閃電似的使了個暗號,大叫一聲,香氣高噴,黑氣瀰漫,毒腥撲射,掌勁如電擎雷劈,青磷閃爍,黃煙翻滾,織成一片掌雲指霧,將孤獨老人周圍三丈地面,圍於其中,讓他孤獨老人落腳無地!

    此時只見安琪身形就空又是一帶一縱,在空中身形陡轉,長嘯一聲,手中筆“九天風舞”、“展筆揮毫”兩招十八式,疾向地面落來!

    就在他身形堪堪遽落離地一丈之距,倏聞黑龍江四絕齊聲暴喝,三件兵器,五條鋼臂捲起巨浪暴飄,猛然向其身上撲去!

    絹絹、王森、卓俊仁人,平生那曾見得過如此激烈打鬥,早看得目瞪口呆,此時見孤獨老人身形急落,八股陰毒巨流,卷撲而上,任他功力再好,怎能閃避得開,驚惶之餘,竟齊口大呼一聲“哎!不……”

    他們“不好”兩字,尚未說完,忽見孤獨老人竟在千鈞一髮之間,整個身影,就空一移,橫移出二丈餘遠,八股陰毒巨流,均皆落空,只聽一聲“砰!”的巨響,如平地焦雷,震得山谷中嗡嗡直叫,場中一陣龍捲巨瀾,直衝九空。四條人影,齊被震退五、六步,步伐踉蹌,地面頓然出現四、五十個深達五分的腳印,可見這一撞之力,何等驚人!

    孤獨老人就在他們掌勁互撞,身形震退之際,就空一個急旋,宛如一頭絕大灰鶴,盤旋低迴,一招“臨軒展筆”伎得石破天驚,冷風大作,倏聽他喝聲“去”!一招“橫撇山川”,發揮萬分威力,毒絕“噯唷!”一聲,玉鳩壺震出二丈,斜落崖下!

    他“橫撇山川”一招,挑飛毒絕“玉鳩壺”疾如電光石火,絹絹等人,看的清楚,卓俊忘形之下,不覺失聲驚歎,大喝一聲:“要的!加油!”

    “加油”一聲方落,倏聞香絕咯咯嬌笑,彩紅身形,朝三人突然撲來!仨人幾曾防範?追魂秀士王森大喝:“快躲!”追魂扇乍展倏合,身形挺出,卻見卓俊破衣飄風,包抄而上,絹絹斷玉劍霍霍銀光,如寒花飄灑,接著,又傳來孤獨老人一聲喝:“吃我一招,‘掃筆萬象’!”

    聲落影飛,如驚電急馳,“刷刷刷!”“咻!”“砰!”驚呼、厲嘯、長笑,場中紊亂一片,“撲撲撲撲撲!”人影齊定,數點寒星,遽射密林,一朵紅雲香帕,嫋娜展旋,“波!”的一聲,暴然分裂,化成縷縷絹絲,隨風飄舞,緩緩落地!

    可憐黑龍江四絕僅留的兩件武器三角虎鑽和香霧神帕,竟在他那把神奇奧絕的“掃筆萬象”一招之內,齊齊毀去!

    黑龍江十二絕的招牌,在數十年前砸了一次,今天又在這熊耳山中,被安琪砸了一次。

    且說香絕怎能受得如此侮辱?這時她白髮根根倒豎,紅顏慘白如紙,一狠毒的雙眼,向毒絕、矮絕、酒絕等仨人逡巡一眼,倏然仰天大笑,笑聲宛如鬼哭神號,震得宿鳥驚飛,枯葉亂落,顯然她此時已趨瘋狂!果然,剎那之間,倏變淒厲無比的慘號,步伐斜歪,直趨場中,抖顫玉手,指著孤獨老人道:“孤獨老人!不!你不是‘孤獨老人’,然而你卻毀了黑龍江十二絕的最後聲譽,老實說出,你到底是誰?竟敢瞞天蔽日,與武林為敵,有種就露出廬山真面目,讓黑龍江殘黨,輸得心服口服!”

    “孤獨老人”乾笑數聲,擺擺手中文昌筆,又慢條斯理的踱了兩步,朝場外仨人一掃,環視四絕,最後落在香絕巫芸面上道:“巫芸!你倒眼尖得很!不錯!我老頭子不喜打誑,孤獨老人並非我老頭子本人,然而你等命在須臾,問也無用,如果不服,可再下場,如果我老頭子一招之內,無法將你等狗命收拾,那我老頭子自然將真面目,公諸你等面前,只是……”

    他有意把尾聲拉長!

    “只是你等有此膽量和把握吧?我老頭子勸你等還是免把殺身之禍才好!”

    這幾句話,無異是催命符,試想黑龍江四絕,怎能忍受如此毫不留情的奚落,就是硬著頭皮,豁出性命,也得爭回這口氣,何況他們又是本性殘虐好殺,狂傲囂張,心狠手辣,毫無人性!

    毒絕鄒之、酒絕呼智、矮絕赤倫仁人,聞言之下,發須齊張,眼睜如鈴,雙腳踏入場內一步,齊聲暴喝:“老賊莫狂!今天不是你活,便是……”

    香絕巫芸雙手一擺,止住仨人之言,粉紅身影,恰還原地,陰惻惻的一聲冷笑道:“巫雲和鄒八、赤九、呼十一,雖敗你手中,卻誠如所言,並不心服!我們就不信你這招驚天動地的神奧絕學,能將我等四人一鼓殲滅!”

    “孤獨老人”臉色一沉,旋即狂笑而起,暴喝一聲:“有種試試!”

    “黑龍江四絕奉陪!”

    “好!”

    “孤獨老人”一聲巨雷似的“好!”聲落影動,四絕慄然一凜,霍一退步,八條胳膊,齊舉平胸,四對充滿憤火的眼睛,倏然圓睜!

    誰知他一聲巨喝之後,雙足倏的一收,並立不動,身形微躬,右手舉筆,平伸而出,左手駢食、中兩指,作指訣之狀,微微而動,一雙閃電似的雙眼,注視文昌筆之毫端,不言不動!

    黑龍江四絕,倏見他作此怪狀,心中倒是吃驚不小,皆因諺語有云“靜若處子,動如脫兔”,他這一招威風皆斂,殺氣全無,看來無甚凌厲,其實重重殺機,陣陣煞氣,已自其頂門隱隱呈出,這正是暴風雨欲來的前秦!

    香絕等四人,叱吒江湖已數十年,此際生死一剎,他們如何不知,“孤獨老人”招式使出,他們立即凝神提氣,關閉周身百穴,功貫掌心,預備他出手時,拼卻數十年苦修的一口真氣,與他同歸於盡!

    此時,夕霞晚照,暮靄四起,雲霧暗生,寒露微布,整個熊耳山,被一層似紗非紗,似幔非幔的屏嶂籠罩,迷離幻化,五彩繽紛,而山崖平沿,卻呈透出陣陣凌厲無比的殺氣!

    “孤獨老人”身形如雕像塑佛,右手執筆平伸,左手食、中兩指掐訣微顫,指尖頻動,由疾而緩,再由緩而疾,閃電神光,貫射筆毫,不為稍瞬,而口唇微張,一縷風起,低沉龍吟,自其丹田直貫喉嚨,悠悠然沖天而起,充塞全場!一時九霄共鳴,川穀合聲,山林凜變!

    絹絹、王森、卓俊等仨人,漸見黑龍江四絕目睜如鈴,氣喘絲絲,額上汗珠點點,垂頰而下,滴滴簌落地上,而木塑之身,已漸漸開始顫動,八隻鞋子,緩緩沒入土中,直入五寸!

    這時一場鬼神驚心,天地變色的生死決鬥,誰敢妄然出手,為敵所乘?誰敢不收聚心靈,在榮辱存亡的一剎那,作莽撞輕易的一試!這時如失於毫釐之念,足可使之埋骨荒山!

    絹絹目注兀立場中的“孤獨老人”,心中疑團在擴大,擴大!

    “這個招式好廝熟呀!”

    於是,她迷茫中想起與他在常山四傑莊內正廳奪圖,土山敘會,陶家堡內,為救全堡老小,在穎河之擂臺上,被道玄、甘川兩股互撞掌風所傷,他裸身治療,王森府內,花前月下,長白山中,隨波逐浪,他奮勇施救,金毛吼導引至師祖天池老人之處,忍受“寒熱分極”,師祖賜予“護心丹”,“犀角”,並教他文昌筆第十招……

    “哎!他這一招,不就是師祖天池老人的絕招嗎!難道這個孤獨老人哄了琪弟,得了他的武器、招式,而將之謀害嗎!”

    她越想越對,越想越急,憤怒與悲哀,在她心中激起了萬丈烈焰,鳳眼噴火,銀牙咬緊,悲喝一聲!

    “老賊!我和你拼了!”

    聲如巫猿哀啼,身如灑空匹練,斷玉劍驟然揮起,化作經天長虹,疾射而出!王森、卓俊倆人,見狀大驚,急喝一聲:“董姑娘!不得……”

    急待阻截,哪裡能及,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她,直向場中落去!

    驀然,一聲長嘯,倏忽暴起,灰影沖天,直入雲端,黑龍江四絕身形一晃蹬蹬蹬蹬!齊齊向場中踏入二步,無法自止!

    就在這時,灰影飄揚,疾然自九霄雲重中貫射入地,一聲裂帛似的聲音,響起:“一點歸真!”

    四字如四響閃雷,震撼全場,“呀!”,“呀!”,“呀!”,“暖!”“曖!”“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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