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
思緒遊遊蕩蕩,
一直以為,
記憶中不曾有你,
然而,
何以在初見的剎那間,
我卻直覺你似乎曾吻過我……
一年後。
李玉媛與子翎相約在咖啡廳內見面,這是子翎自病後第一次獨自出門,完全不必假他人之手來到了約會的地點,可見她的病情已大有進展。
當初,李玉媛依照葛喬偉的指示來到子翎的住處,還曾被陸世雄趕了出來,還好她有張三寸不爛之舌,終於將陸世雄那頑固不靈的腦袋給説動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向陸世雄保證絕不收取任何費用,所以,在凡事都有利於他的情況下,哪個傻子會不答應呢!
這一年來,她幾乎用盡所有的心力與時間在幫助子翎,而子翎也不負她的期望,明顯的一日比一日進步,不過,卻也表現出回覆部份記憶後的憂鬱。
李玉媛知道子翎已經能完全面對過去,可説是恢復得差不多了,但她並不願強逼子翎道出所有的經過,只希望她不要再封閉自己,逃避人羣,如此一來,對病情才會有所幫助。
「子翎,妳很不錯喔!已經可以一個人出門了。」李玉媛看見子翎獨自進入咖啡廳,於是開心地説。
「謝謝妳玉媛,都是妳的幫忙,我才能漸漸復元。」子翎淺淺一笑,此時的她已不復病時的天真,倒像一本複雜又生澀的字典,令人難以捉摸。
「我只是輔導,主要在於妳自己的努力,妳的病情本就不嚴重,如果妳能夠坦然的面對塵封心底的痛苦,我想,要完全痊癒並非難事。」李玉媛嚴肅的説着。
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將子翎當成她的姊妹,無時無刻來關心着她,但願能解開她心中的結。
「我懂。我想……是我該為自己做些什麼的時候了。」子翎的眼神變得有些迷惘,她告訴自己,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個柔弱可憐的小女人了,現在的她,必定可以堅強的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妳打算怎麼做?決定去見他了嗎?其實,我看得出來葛先生他是個好人——」
「妳別説了,該怎麼做我心裏有數。」子翎現在需要的是鼓勵,而不是勸説她停止報復行動,在沒有得到報仇的快感之前,她絕不會罷手的。
一年來的相處,子翎和李玉媛已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每當子翎想起了什麼,或心中有什麼委屈,也一定會告訴她,唯獨漏掉那關鍵性的三個月……
子翎決定,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尋響應有的尊嚴!
「好吧!我不過是問問妳的決定,只希望妳千萬別後悔,另外,我也祝福妳能成功!」李玉媛端起咖啡,對着她笑笑説:「我以咖啡代酒,希望妳有個完美的計劃。但切記,別傷了自己,也別傷了別人,凡事要適可而止。」
「我自有分寸,但有些事我……我還需要妳的幫忙。」子翎有些囁嚅地表示。
「妳儘管説。」
「我想藉助妳的人際關係,幫我進入『閎偉』。」這事兒子翎思考了許久才下定決心,而這也將是她邁入計劃的第一步。
「何必那麼急呢?妳今天才開始適應社會和羣眾的生活,再過一些日子吧!」她怕子翎一心想報復,因而處事過於急躁,而心一急,定會容易亂了方寸,於是她如此勸道。
「妳到底願不願意幫我?反正我心意已決,而且打鐵要趁熱,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子翎的眼神就像是勾了魚餌的釣杆,急於擄住她心目中的那條魚。
「天啊!妳到底想做什麼?絕不能亂來啊!」李玉媛着實被她那雙灼亮的眼神給嚇住了,復仇之後那種苦楚可比得意來得重,她不希望子翎也陷入這樣的境地中。
「我已非當年的小女孩了,妳大可不必為我擔心,讓我去做吧!」子翎用雙手環抱着自己,她外表雖是風平浪靜,其實心裏早已颳風下雨了。
「那好吧!妳既然已下定決心,我想,我再説什麼也沒有用,至於妳剛才拜託我的事,我會盡量想辦法的。」李玉媛不想去探究子翎此刻內心的想法,只希望她真如她自己所言,能點到為止。
「真的謝謝妳,玉媛。」子翎伸出手與李玉媛的手交握在一起,橫亙在眼底的晶亮神采是她的感激,也是她對未來的信心。
「雖明知妳的決定是那麼危險,但我還是隻能無奈地眼睜睜看着妳往虎穴裏跳。」
李玉媛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正中子翎的傷處,子翎不禁搖搖頭,承認自己的確輸給她這心理醫師,什麼事都瞞不過她。
這本是一場毫無勝算的賭局,但既然自己已決定跳進去,她就沒有再退縮的打算了。
子翊認命地道:「無論是虎穴,抑是無底深淵,我只求能在討回公道後,還能留得全屍,如此我就心滿意足了。」
李玉媛望進子翎一雙深思的凝眸中,明白她心意已決,孤立無援的她的確是需要她的幫忙。她會想辦法將子翎送進「閎偉」,但希望這是她與葛喬偉另一個好的開始,而不是另一個不幸的開端。
☆☆☆☆☆☆
「閎偉」企業集團今年首次在台北舉辦大規模的服裝處女秀。以往閎偉服飾的觸角均是往歐美延伸發展,反而忽略了台灣的市場,但今年起,在總裁葛喬偉的細心評估下,發現台灣這個市場也自有其迷人的地方。
但因東方人在服裝款式上較趨於保守,於是,「閎偉」集團這次首度為東方女性嬌小玲瓏的身材,設計了一整組充滿了中國色彩的服飾,預計下一個星期在台北公開展出。
隨着展出的時間即將到來,許多大小事宜全落在葛喬偉與石強的肩上,他們不但得盯着模特兒加強肢體與儀態的演練,還得忙着打通各個關節及宣傳廣告的造勢成果。雖然「閎偉」旗下的人才頗多,但葛喬偉仍是一一參與各項企劃。
葛喬偉將自己埋首於工作中,整個人忙得像條狗似的,而跟在一旁陪着他東奔西跑的石強,也只能感嘆自己命苦,老是成為葛喬偉心情鬱悶下的犧牲品。
「行了,喬偉,所有的事情都準備的差不多,你也該回去休息休息了。」石強實在看不慣他老用這種自虐的方式來幫助自己忘掉子翎。
一年過去了,葛喬偉非但沒能忘了她,反倒更想念她,剛開始他曾偷偷的去見她,但後來,他發現自己的心竟淪陷的更深!他怕再也找不回來,才勉強自己不再見她。而後,他便成天拿工作把自己壓得呼吸困難,如此才不至於時時想念子翎的一顰一笑。
葛喬偉未置一詞,他冷漠如昔地忙碌着一堆企劃案,似乎將石強的問話全當耳邊風。
「我説你夠了沒?再這麼下去,你就算有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的!」石強寒着一張臉走近他,出乎意料地將雙手一掃,把桌面上一疊疊的卷宗掃到了地下。
葛喬偉抬頭瞇着眼看他,沉穩的語調內藴着不耐,「你這是幹嘛?你難道不知道這次的服裝展,關係到我們將來拓展東南亞行銷網的計劃嗎?」
「我當然知道,但這些卻用不着你拿命來換啊!」石強直挺挺地擋在他的面前,不讓他撿拾地上的卷宗。
葛喬偉突然站起,臉上青白交錯的神色,顯示他的冷靜已到達了臨界點。「沒錯,這些成就的確不需要用命來換,但回家睡大頭覺就能造就出好成績嗎?」他憤懣地把心中積壓已久的鬱氣全都吼了出來。
他的表情是認真的,聲音更是低沉得讓人心中一凜,性格的臉孔、漠然的眉宇,均足以灼人心神,讓人心跳失序。
石強心想,就以他身為男人的眼光來看,也不得不被他懾人的英氣深深折服,也難怪外頭那些模特兒只要一見着他,就像蜂兒沾上了蜜糖,怎麼甩也甩不開。
「我今天進這屋子可不是要來領你一頓排頭的,只是以身為好友的身份勸你,聽不聽當然也在於你了。」石強徑自彎腰撿起一疊被他掃落的卷宗,交還到葛喬偉手上。
葛喬偉不發一語,只是痛苦地揉了揉眉心,然後再次攤開卷宗開始批閲。
石強見狀,也只有搖頭的份,正當他打算離開時,突然聽見葛喬偉悶喊了一聲。
「怎麼啦?」石強站在原地,疑惑地望着葛喬偉那雙已被憤怒之火燃得幾欲發狂的瞳眸。
「你看,這是美佳的辭呈,她居然説不幹就不幹了!她可是閎偉的台柱耶!」葛喬偉將手中的辭呈遠遠地扔進石強手中。
石強打開一看,也跟着鎖緊了眉頭,「該死的!這怎麼可以?離展出時間已不到一個星期了耶!」
「沒錯,現在要我們去哪再弄個人來?」葛喬偉怒火高張地説。
「那不如叫採璉和露西試試吧!」
「不行,這只是下下策,採璉她們根本無法勝任台柱的工作。」葛喬偉立即反駁了石強的建議。
「咦!你瞧,美佳居然已經將遞補人選都選好了,是個叫葳葳的女孩子。」石強看了一下辭職信底下的推薦函。
「你説什麼?」葛喬偉立即衝了過去,奪下石強手中的辭職信。果然在辭職信下附帶了推薦函!然而,推薦函上除了被介紹人的基本資料外,連一張相片也沒,他要如何認定這個遞補者的好壞呢?幹模特兒這一行的颱風、儀態不算,更重要的是一張能登得上台面的漂亮FACE。
「連一個長相都不知道的人,我們能放心的選用嗎?」葛喬偉氣極的低吼出聲,「反正也沒辦法了,有名的模特兒全都被人簽下了,就算要情商借出,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況且,美佳在信上説,這個叫葳葳的女子是她的好朋友,同樣是做模特兒出身,應該差不到哪去吧!」
「你説得倒是輕鬆,如果出了紕漏誰負責?」葛喬偉不太高興的回答,話語間還摻雜着譏諷的意味。
「當然是總裁您負責了。」石強開着玩笑。
「狗屎!」葛喬偉立刻沉下臉,臉色更是難看得驚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冒這個險了,反正大家看的是那些衣服,模特兒差一點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石強凡事都看得很開,他明白葛喬偉也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今天之所以發這麼大的脾氣,全是情緒的發泄,所以……就隨他去吼吧!自從子翎離開後,葛喬偉整整當了一年的工作狂,連人都失去了喜怒哀樂的本能,今天能夠激怒他,對他來説倒也不是壞事。
「既然你那麼説,就決定用她吧!希望她到時候別給我闖禍就成了。」人選既已決定了,葛喬偉便不再費心在這個問題上頭,只見他又開始埋首於他的工作。
「你當真不要命了?」石強看着他,心忖:他真是無可救藥了!
「再怎麼不要命也不過是一個星期,你就成全我吧!別盡在我耳根子旁囉哩囉嗦的!」葛喬偉的逐客令已無情地下達。
而石強呢?他只好摸摸鼻子,走人啦!
☆☆☆☆☆☆
閎偉集團正式在台北舉辦的第一場服裝秀,終於揭開了序幕。現場人聲鼎沸、衣香鬢影,來自各國服飾的代理商全都蒞臨參加這場盛會。
葛喬偉身着一件式「諾瑟」系列服飾,內套粉雲襯衫,外罩一件正值流行的冷色調及膝外套,底下則是一件黑得發亮的貼身皮褲,在在表現出他高貴中不失狂野的獨特氣質。
當他與一身白色獵裝打扮的石強連袂來到現場時,立刻引來陣陣熱烈的掌聲。
葛喬偉的唇角掛着一抹笑意,應酬式地對每一個人點頭示意,也唯有石強看得出來他是在強顏歡笑。他和石強坐定後,在他一個眼神的示意下,這場耗費數個月心血所編排出來的服裝秀便正式展開。
自從美佳離職後,葛喬偉一直無緣見到代替她出場的葳葳,每回他刻意去見她,打算與她先做溝通時,她便會突然消失,或者請假,他對這種頻頻發生的奇怪現象頗感可疑,而今天,他終於有機會目睹這位神秘佳人的廬山真面目了。
首先出場的是採璉和露西,她們身着不同色系的短式旗袍,搭配上新潮的七分窄管褲,復古中不失現代感,也強調出中國女子的婉約與俏麗。
當兩人秀完台步回到定點,分站於兩側時,音樂聲突然漸進高昂,顯示主角就要出場了。
葛喬偉全身放鬆地往後仰靠在椅背上,他雙手環胸,瞇着眼,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即將出場的人兒。
在錯縱複雜的燈光下,朦朧中,他看到一個秀髮高高綰起,耳旁垂下兩綹髮絲的美豔女子,她媚眼如絲、風情萬種的肢體動作緊鎖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凝眸細看,不知不覺中屏住了呼吸,難以想象這位風韻嫋嫋、豔冠羣芳的女人,居然就是讓他思念了一年的陸子翎!
他猛然起身,卻被石強壓回了座位,並附在他耳旁輕説:「別激動,你如果胡來的話,這場秀也就泡湯了。」
葛喬偉冷冷地回視他,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難道你知道葳葳就是她?」他的笑容莫測高深,讓石強不禁感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石強搓了搓雙手,只能老實的説:「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葛喬偉瞇起雙目,瞳眸深沉得好似一泓深渾。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的好兄弟居然會出賣他!連這麼重要的事也敢隱瞞,難道石強不怕他會扒了他的皮,然後趕他回家吃自己嗎?
「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只會壞了大事而已。其實,我昨天到排演現場的時候,壓根不曉得是她,初看見她時,她還對我禮貌性的問好呢!一點也不像個精神失常的女人。」石強以僅有他倆能聽見的音量説着。
「誰説她精神失常來着,她只不過是情緒不太穩定而已。」雖已離開了一年多,但葛喬偉始終無法接受別人説子翎是個精神異常的患者。「是是是,你説什麼都是,只要別炒我魷魚就行了,我還有八十歲的老媽要養呢!」他自顧自地開着玩笑。
葛喬偉狠狠地睨了他一眼後,又將視線轉回舞台上,子翎的病情難道痊癒了嗎?怎麼李玉媛不曾告訴他?
雖然有段期間他沒去看過子翎,但必定會和李玉媛保持聯繫,因為他希望能得知子翎的一切,有關她的生活、她的病情,如此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看着她在伸展台上熟練的肢體動作、優雅的颱風、得宜的笑容,他記憶中美好的子翎似乎真的回來了。
葛喬偉深邃的雙眼隨着她的一舉一動移轉着,子翎每換一套服裝,他心底便有股深深的感動,彷佛此刻他們真的成為一家人,共同為閎偉努力着。
然而,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衝上舞台,將她拉到一旁,狠狠地吻她個夠!
終於,時間在難耐的等待下悄悄溜過,長達三個小時的服裝秀已近尾聲。
想當然爾,葛喬偉立即將所有的善後工作推給了石強,自己則迫不及待地邁步到男賓止步的後台。
一進門,他立刻引來此起彼落的尖叫聲,但他全視若無睹、聽若未聞,一雙精光閃爍的瞳眸掃過每個女人的臉蛋,最後,他的目光被躲在牆角的一道柔美的倩影給吸引了去。
他緩緩走向她,在離她面前三步之遠處定住,眸間的情感忽地轉濃,「快把衣服換好,我有話跟妳説。」
此刻的子翎仍衣不蔽體,見他節節靠近,她只能抓住衣物遮掩住重要部位,雙頰泛出了紅暈、但她還是故作鎮定的回答,「請你先出去,我換好衣服自會去找你。」
想不到葛喬偉卻回答她,「我信不過妳,妳這個小騙子!」話雖如此,但葛喬偉還是禮貌性地轉過身背對着她。
子翎就趁着這短暫的時間趕緊將衣服穿好。待一切就緒後,她忿懣地出聲道:「我騙了你什麼?請你不要亂説話!」
「妳根本就沒有病對不對?」葛喬偉深邃的眼半瞇,兩眉攏聚,大聲質問着。
「我不想聽你胡説八道,有沒有病我心裏有數,就算沒有,你也沒有權利指責我!」子翎撂下了話,拎起皮包便頭也不回的住外走去。
「子翎——」他出聲叫住她。
她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説:「我現在叫葳葳,請你叫我葳葳。」
葛喬偉鋭利的眼緊盯着她,聲音冷鷙,僵着臉説:「難道妳忘了妳曾經是我的情婦陸子翎?妳以為換了一個名字就能改變一切,推翻過去嗎?」
此話一出,葛喬偉便後悔了,他怎能再用這種話傷害她呢?該死的!為何他幾乎每次都無法捺住性子跟她好好説句話?
子翎聞言,霎時變了臉色,心就像被抽了數鞭般扭絞成一團。她背對着他,不願意讓他看見她成串的淚,沿着臉頰滑下。
「子翎,我……」葛喬偉想為自己的唐突脱罪,卻又不知該如何啓口,一樁善意的溝通,竟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着實令他哭笑不得啊!
「我想,我們之間己無話好話了,我只是來代班的,既然工作已了,我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為了這場秀,她可是苦練了許久,還好她有舞蹈基礎,配上優雅的肢體語言與穩健的颱風,使得兩個月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否則她還真怕有負李玉媛與美佳的幫忙。
子翎再次舉步向前,才剛邁出後台,轉過角落,她便被困在一個寬廣的胸膛前,熟悉的味道突然飄進她的鼻間。
她抬眼看他,他依然有雙迷人的眼眸,漂亮的唇型,嘴角揚着的還是那抹會令人怦然心動的微笑,此刻的他,斯文中帶有一絲粗獷,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儒雅、傲氣非凡。
葛喬偉的唇角揚起一朵笑,低頭凝視着她,神情專注地探問:「在回憶我的模樣嗎?可有改變?」
子翎抬起眼,眼瞳裏反映着他迷惑的臉,他的聲音沙嗄低沉,不同以往那般好聽,卻同樣教人心悸,「享譽國際的知名總裁,能差到哪去呢?當然還是一表人才啊!」
頓時,空氣沉滯地教人快透不過氣來!
葛喬偉的臉色轉黯,嘴角彎起了一個扭曲的笑容,他冷峻地説:「妳知道嗎?我忽然覺得病中的妳比較可愛,那個子翎天真、無邪、有話直説,不像現在的妳,全身充滿着迷障,還像極了一隻刺蝟。」
子翎冷冷一笑,眼神中流露着沉靜與智能,「那個時候的我不僅是天真,更是好騙,對不對?」
他的表情平靜,然而內心卻早已波濤洶湧,若不是那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尊支撐着他,他早就硬縛住她,向她索求他要的愛!
「子翎,我想談的並不是這些,我只想知道妳過的好嗎?」葛喬偉故意忽略她夾棒帶棍的犀利言詞。
「我過的很好,謝謝你的關心,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原本預存的報復意念,居然在見到他的剎那微微動搖了,她知道她若不趕緊離開,也許會徹底地在他的魅力下崩潰。
「等等——」他倏然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胸懷中,狂暴地封住她的嘴。
他的表情陰鬱森冷,一種懲罰性的吸吮慢慢加深,終至吮痛了她的唇!
葛喬偉猛然抽離身子,挑高濃眉,氣勢凌人地看着她,「我不許妳再逃避我了,妳還沒有給我我要的答案。」
「我已經説了,我過得很好。」她咬着下唇,上面隱約還有着他的味道。
「別跟我打馬虎眼,我想知道妳現在靠什麼過日子。」
他從不曾斷過想幫她的念頭,但又怕傷了她的自尊。私底下,他曾打探過,陸世雄雖已戒了酒,但仍不事生產,如何給她一個安逸的生活?也因此,他只好藉由李玉媛,由她出面幫子翎渡過難關。
「有時接接秀,有時候帶團出國旅遊,就這樣子。」她回過身笑容可掬的回答。
「帶團?!」葛喬偉半瞇着眼,幽深的眼眸顯現出他的不信任。
他甚至納悶她是從何時幹起走秀這行的,怎麼才一年不見,她就完全變成他不認識的子翎了!當然,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以她這種新手,能有這樣的颱風,當真不容易。
「沒錯,就是帶團。我一向喜歡旅遊,且樂此不疲。」子翎不再回避他,反倒以開朗的笑容面對他。
葛喬偉的雙眼鎖定在她身上,似乎正在評估她話中的真實性。
「你好象不相信?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什麼都做,舉凡行銷、保險、擺地攤,我全都做啊!」她説的理直氣壯,一點也不為這樣的生活感到苦楚。
事實上,這些工作不過是她近來才接的,一方面是為生計,一方面她是想訓練自己的膽量,把封閉多年的自信找回來。
「妳父親呢?」他不知道陸世雄那傢伙到底在做什麼,怎麼會讓病情才剛穩定的子翎接那麼多份的工作呢?
「他在一個月前車禍去世了。」子翎平淡的表情閃過一絲憂傷,但她隨即清冷一笑,「你應該覺得很開心吧?因為他遭到了報應。」
葛喬偉緊抿着薄唇,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妳認為我是那種會幸災樂禍的男人嗎?」
「你不是一直恨着他嗎?」子翎的眼神有些落寞飄忽。
「你父親的死我也覺得惋惜,但我更痛心的是妳居然有困難卻不來找我!」葛喬偉的心火狂熾,眉頭漸鎖。
他心痛難抑,難以想象在她無依無靠的時候,他居然不能在她身邊保護她、給她安慰,而且,她的不信任更令他氣結。
「好了,你要的答案我已全部給你了,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子翎故作生疏的表態,每個冷漠的言詞都令他難受。
「妳説,我們還是朋友嗎?」葛喬偉不答反問。他一步步靠向她,漆黑如墨的瞳眸定在她那玫瑰般紅潤的雙唇上。
那是他剛才所嘗過的玫瑰,滋味依舊甜美得令他心動,他告訴自己他不能再放她走了,於是他又説:「妳還不能走,妳我分開一年了,難道妳不想和我敍敍舊?」葛喬偉説得漫不經心,但神情卻是認真的。
「我想……我想不必了吧!」他充滿柔情的眼神着實讓她心慌,原本振振有辭的姿態突然變得詞窮意拙。
她那突如其來的窘迫臉色,卻引來了葛喬偉的哈哈大笑,「想不到我可愛的小母獅,也有收起爪子的時候?」他的笑聲中帶着幾分狂野和戲謔,心底對她那股撲朔迷離、似有若無的感情也愈發明顯。
他突然欺近她,唇瓣輒拂過她的,嗓音流轉在兩片紅唇之間,低低緩緩納入她的口中。
子翎懾於他這種類似挑情的撫觸,微啓唇想説些什麼,卻迎上他另一波柔情攻勢。他那邪氣的唇,撩弄她豐潤的唇瓣,調戲着她羞怯的舌,深深含吮着她的甜美,這次的吻不復剛才的野蠻,卻意外的擊中了子翎原以為早已麻木的心。
她猛然推開他,臉上出現惶恐。
子翎提醒自己,絕不能再沉迷了,否則,她這次的計劃不就還沒開始便註定失敗了嗎?
葛喬偉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視在她臉上,俊挺的眉輕佻地一聳,「妳明明沉醉其中,為何還要刻意排拒?妳以為這樣就可以漠視我帶給妳的快感嗎?」
此刻的子翎,滿腦子都是混亂的思緒,根本沒打算今天就要與他正式交鋒,因此毫無心理準備。
原以為表演完秀,就可以離開的她,現在竟然被困在他面前,進退兩難,這算她第一步計劃宣告失敗嗎?
「葛喬偉,我不得不佩服你有一流的吻技,但你若拿它來渲染自己的風流戀史,那就太差勁了吧!」子翎小心地避開他凌厲的眸光,寧願偽裝堅強,也不願讓他勾引出內心深處的軟弱。
「這麼説,妳承認我的吻讓妳心動了?」他淡笑不變,表情中閃過一抹隱藏不了的深情。
子翎抬起眼,兩人的眸光在空中糾纏,久久,她才道:「我想,我們並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而且,我也累了,想回去……」
「讓我送妳。」不容她抗拒,葛喬偉不由分説地抓起她的手,直往地下室的停車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