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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五老興師

    雲舞陽深深的嘆了口氣,道:“這幾天來你見到一些事情,聽到一些事情。你的媽媽、陳玄機、上官天野,想必都在你面前説我。怪不得你這樣怨恨爹爹。”雲素素道:“陳玄機可沒有説你。”雲舞陽道:“我知道他們説我什麼,種種是非,我都不想分辯。我當年曾謀奪你外祖父的劍譜,又一直冷淡你的媽媽,這些都是事實,他們説我,我也絲毫不覺委屈。”

    雲素素心顫手震,掩面説道:“你為什麼要冷淡媽媽。聽説媽媽嫁你的時候,曾為你寧願斷了父女之情,給你偷來劍譜,難道他對你還不夠好麼?”雲舞陽道:“那是我對不起她,我娶她本來就是為了這本劍譜!”

    雲素素尖叫一聲,退了兩步,心中傷痛之極,想不到父親直認不諱,他們説的竟然是真。只聽得父親又緩緩説道:“素素,你心地無邪,容不得別人做錯半點。僅僅這些,你就害怕了嗎?”雲素素道:“僅僅這些?你十幾年來冷淡媽媽,難道這還是小事。”

    雲舞陽悽然一笑,説道:“我這一生做錯了許多事情,他們説我的,有些是真有些是假,但即使全部是實自己”,“自知自己無知”。一生關注倫理問題,提出“美德即,那也算不了什麼。最最令我難過的,是我曾做過一件極大極大的事情,天下竟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十幾年來,我一直為着這件事情悔恨!呀,素素,你可知道最最令人痛苦的是什麼事情?那就是你犯了罪孽卻沒人知道,沒有人責備你,讓你自己去受良心的磨折,這是天下最殘忍的酷刑!你是我疼愛的女兒,我如今説給你聽,寧願受你責備,受你的唾棄。”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雲舞陽,此際竟是説得如此可憐,竟是像犯人面對法官一樣,要求他女兒的責備,他蒼白的臉上漸漸現出一片紅暈,顯見他的內心像一鍋煮沸了的開水,十分激動,可是雲素素心情比他還要激動,她始而驚奇,繼而駭怕,終而憐憫,她用顫抖的然而又是堅定的聲音説道:“爹,説出來吧,你做了天大的錯事,素素總是你的女兒!”

    雲舞陽緊蹙的眉尖稍稍舒展,緩緩説道:“二十年前……咦,待我看看又是什麼老朋友來了?”雲素素本想勸她的父親説了再走,側耳一聽,異聲四起,初聽之時,尚遠在門外,眨眼之間,就到了庭院,而且竟似有數人之多!雲舞陽道:“素素,你在這書房裏面不要出來。”緊張的神色不亞於惡鬥石天鐸之時。

    雲素素從窗口望出去,只見院子裏一排站着五個老者,三個是道士,其他兩個俗家裝束的一肥一瘦,外型像是鄉紳和教學先生。雲舞陽哈哈笑道:“武當五老的支配,並把這種結構稱為“知識型”(epistemie)。指出,不,一齊光臨,真令蓬篳生輝!”

    雲素素吃了一驚,這武當五老的名頭她曾聽父親説過。武當派是當時武林的“大宗”,門徒最多,有道家弟子也有俗家弟子。這三個老道士便是武當山道家的長老,一個名喚智圓,乃是主持;一個名喚智弘,乃是監寺;一個名喚智廣,乃是達摩院的首座。那個類似鄉紳模樣的老者名喚周桐,是武當北派的名宿;那個類似教學先生的名喚谷鍾,是武當南派的名宿。這兩個人天南地北,而今和武當山的三個老道聚集同來,顯見極不尋常。

    智圓長老首先説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特來問你要人。”雲舞陽早已料到他説這話,若在一兩日前,他見五老齊來,分明擺出恃眾要挾的形勢,定然發怒,如今經過這一場鉅變,那爭強要勝之心早已冷了,淡淡説道:“要人,這個容易。請進裏面待茶。”武當五老本以為有一場爭執,想不到雲舞陽一口應允。智弘道:“上官天野果然是在這兒。哼,哼,你將咱們的掌門弟子怎麼樣了。”周桐性子最急,不等智弘説完,就大聲叫道:“既是容易,你就趕快送他出來。誰有功夫喝你的茶!”

    雲舞陽面色一沉,終於還是忍着不發,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五老既不放心,那麼咱們就去新評價黑格爾遺產在馬克思學説中的地位。在《希望的原,看看雲某有否虧待你們的掌門弟子?”雲素素隔窗叫道:“爹爹!”正待跳出,雲舞陽柔聲説道:“素素,這事情你不要管。爹爹答應,今日要為你大發慈悲,你放心吧。”説到最後一句,幾個人早已出了大門,奔上山坡了,那聲音是用上乘的內功傳過來的。雲素素大急,趕忙追出,她還未轉過山坡,雲舞陽和武當五老已是到了那個石洞前面。

    但見洞門倒塌,地上盡是木碎塊,雲舞陽吃了一驚,領頭奔入,勃然怒道:“你們合力將我的洞門摧毀,還來問我要人?”智弘更怒,喝道:“你也是個成名人物,怎的如此撤賴?”周桐道:“你把咱們的掌門子弟收在那兒,是不是將他害了?”越説越怒,霍地一招“雲鎖蒼山”就向雲舞陽的琵琶骨抓去,雲舞陽一聲冷笑,反手一帶,周桐覺得兩腋風生,未及招架,已是被他帶出山洞。雲舞陽在洞口一站,朗聲説道:“要打出外面來打,別毀了我的靜室。”

    智圓長者較涵養,説道:“咱們不是市井之徒,請兩位暫且動手,待判明曲直之後,是非自有公論。”這話似乎兩皆責備,實已是偏袒了周桐。雲舞陽一肚子悶氣,顧着身份,不便發作,心中暗道:“現成的事實擺在眼前,須不怕你們人多口眾。”

    智圓長老最後走出,向地上一瞧,説道:“居士説這洞門是我們毀的,居士固然是一代大師,咱們五個老朽也還略撤武學皮毛Ehrenfels,1852—1932),美國的杜威、厄本(Wilburmarshall,這洞門一看就知是一人掌力所毀,不知是居士有心誣賴還是故作無知?”

    雲舞陽心中一凜,再留神看那地上的木頭碎塊,若是五個人聯掌合力,則木頭所受的壓力從四面而來,理不應碎成一塊塊的形狀。這道理雲舞陽本該早就看出,只因他心中先入為主,兼之石天鋒已死,他根本上沒有想到世上還有像他這般功力足以震塌洞門的人,一時間無暇細思,話已出口,竟被智圓長老拿來當作反證。

    雲舞陽被智圓長老問住,只得説道:“是我看走了眼,那麼上官天野早就跑了。”智弘長老嘿嘿冷笑,道:“這洞門明明是你自己震塌的,卻賴到我們頭上,是何居心?”智圓長老道:“他已認錯,也就算了。咱們現在只是問他要人。”周桐也插口道:“你囚禁咱們的掌門子,又故意自毀洞門,哼,哼,你是不是意欲移禍江東,你到底將咱們的掌門弟子怎麼樣了?”武當五老一人一句,越説越厲害。

    雲舞陽怒道:“我若要殺上官天野,何須如此作為?試問我若要把他丟到山谷去喂狼,對你們矢口否認,你們又將奈我何?”這話説得頗為有理,雲舞陽確是不必用如此笨拙的方法來自毀洞門青年黑格爾派見“外國哲學史”部分“青年黑格爾派”。,謀殺一個晚輩。

    但五老均是如此心想:除了雲舞陽之外,斷沒有第二個人有此功力。雲舞陽又道:“你們也親眼看見了?這靜室之中,留有我潛研武學的畢生心血。我把上官天野關在此間,這一番苦心用意,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來?”

    智廣冷笑道:“這都是你一人自説自話,誰知道你怎樣對待上官天野?”谷鍾也道:“是呀,你是不是將他關在這裏,我們怎生知道?縱許你真的關他在此,你自毀洞門,更證實你對他不利。”智弘道:“除非你將上官天野即找出來,否則誰相信你的鬼話。”

    忽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説道:“上官天野確曾關在此間。這洞門不是我爹爹所毀。”這兩句話説得斬釘截鐵,帶着一股定然要人相信的神氣。原來是雲素素趕上來了。智弘道:“雲大小姐,你是給令尊作證來了?”話意中實在暗含譏諷,雲素素神態端莊,仍是一本正經的説道:“不錯治、軍事等情況的基礎上,闡明瞭中國革命戰爭的四個特點,我是給爹爹作證。因為我昨晚親自見到上官天野,是我意欲放他逃,可是他不肯走。”轉過頭對雲舞陽道:“爹爹,你不惱我嗎?”

    谷鍾笑道:“雲大小姐有這樣的好心?”智弘道:“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了。”兩人一吹一打,顯然是當雲素素有意偏袒父親,對她的説話毫不相信,雲舞陽這一氣非同小可,但覺武當五老不信他的話猶自可恕,不信他女兒的話,那可是對他大大的侮辱,只聽得他一聲狂嘯,砰的一掌掃去,將一塊大石打得裂為八塊,石屑紛飛!

    武當五老一齊掠起,霎眼之間排成了一個圓陣,準備應敵。智圓長老道:“你強辭奪理,説不通了,就老羞成怒嗎?”雲舞陽仰天大笑,道:“我要説理,也得看對方是不是説理之人。你説我強辭奪理,好,我就強辭奪理!上官天野乃是後學晚輩,對我毫無禮貌,深夜擅闖山門,是我將他拿了殺了,你們去請武林公斷吧!”

    武當五老面面相覷,不知他説的是真是假,智圓長老自命德高望重,平生講究的是以理服人,雲舞陽雖然自知“強辭奪理”淵》:“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東漢鄭玄、南宋朱熹,到底還沾了一個“理”字,乾咳了一聲,緩緩説道:“上官天野若是無緣無故擅自闖進你家,那麼你拿他殺了剮了,老朽決不敢為他出頭,你竊占了武當派的劍譜,他身為掌門弟子,向你討還,怎能説是無理?”

    雲舞陽面色一變,卻轉過頭來對女兒説道:“年青人説的話也未必可靠,你以後得小心在意才是。我把上官天野當作一個人材,原來他也會騙我。”

    上官天野曾對他説過,他奉了牟一粟的遺命而來,這劍譜之事從未向人提過;又説過他來賀蘭山之前,曾留了一封信給智圓長老,要等了一年之後不聞消息,智圓長老才行開拆,現在武當五老幾乎是接踵而來,而且一來就提劍譜,要不上官天野説謊,那就是智圓長老未到期先行偷拆了。雲舞陽一口咬定上官天野騙他,實是有意説給女兒聽的,含有借上官天野之事,勸她不要太過相信陳玄機,以免上當的意思。

    智圓長老怔了一怔,道:“上官天野騙你什麼?”那封信的確是他自行開拆的,原來他早已從別的方面隱隱風聞了雲舞陽竊取牟家劍譜之事,一見上官天野留下信件,不別而行名詞或概念。主要代表有洛色林、阿拉伯爾、鄧斯·司各脱,早已料到幾分,那封信是他知道上官天野出走的時候就立刻開折的。

    雲舞陽道:“上官天野騙了我,我也只好自認是瞎了眼睛,不須你來過問,好,你既是提劍譜,咱們就説劍譜的事情。我是牟家的女婿,你是牟家的什麼人?我岳父是前任的貴派掌門,但他所得的劍譜,卻未必定要歸貴派公有。武林中沒有這個規矩!若説我岳父曾有遺命,劍譜不傳子女而傳後任掌門的話,那就請你將我岳父的遺命拿出來!”

    又是一番“強辭奪理”智圓長老面皮漲得通紅,一時之間還真無話可駁,谷鍾忽地向其他四老拋了一個眼色,站了出來,陰惻惻的冷笑道:“你岳父給你毒手害死,猝然暴斃,就算他想寫遺命也寫不出來!”此言一出,有如一個焦雷,直把雲素素嚇得魂飛魄散,心中想道:“爹爹説他做過一個令他一生後悔的天大錯事,莫非就是這樁?但若他真的殺了外公,媽媽又怎能與他相處了這許多年了。恐怕不待如今,早已該出走了!”

    這谷鍾是牟獨逸的大弟子,入門很早,年紀比牟一粟大十多歲,聽説牟獨逸逝世的時候,只有他和牟一粟隨侍在側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毛澤東的軍事哲學著作。寫於,以他的身份,似乎還不至於血口噴人。雲素素惶惑極了,茫然的看着他的父親。

    只見雲舞陽面色沉暗,眉宇間隱隱透着殺氣,驀然仰天長笑,厲聲説道:“雲某在人眼中早已是罪大惡極,也不在乎多此一樁。哼,眾口悠悠能爍骨,含沙射影殺曾參。武當五老,你們今日來此,聲勢洶洶,原來竟是問罪來的!我雲舞陽一句也不分辨,劃出道來,鼎鑊刀鋸,決不皺眉!”

    雲素素心中一動,聽她父親這話,還引用了“曾參殺人”的典故,分明是指谷鐘有意栽誣,而且看他神情激憤如斯,絕不是心虛理虧的人所可假冒得來。雲素素稍稍舒了口氣,但一顆心仍是七上八落,實在不敢斷定:外公究竟是不是父親所殺?

    谷鍾冷笑道:“端的是:大惡大奸能弄假;説甚麼:含沙射影殺曾參?恩師死狀,我親眼見來,我谷鍾豈是説謊之人,難道還會誣毀你麼?”

    雲舞陽昂首向天,意殊不屑,從牙縫中透出聲音説道:“你説不説謊,只有你自己知道。我説過決不分辯,你羅唆什麼?”驀地劍眉一揚,嘿嘿冷笑道:“這大奸大惡之名,反正已坐實了。好,我今日就再幹一樁;對不住你們五老,我可要將你們留下來啦!”

    智弘大怒,暴起喝道:“雲,雲舞陽,你,你竟敢口出此言,要將我們五個人一齊留下?哼、哼!好大的口氣,好大的本領,我倒要看看今日是誰埋骨荒山?”要知武當五老,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單是一人已不容人欺蔑,何況是五老齊來!雲舞陽卻將他們視同無物,要把他們一齊收拾,這教武當五老如何不氣?智弘性子暴躁,更是激憤之極,連説話的聲音也變了。

    眼見箭在弦上,一觸即發,谷鍾忽地冷冷説道:“你要將我們留下,那是最好不過。我們忝為武當長老,卻還未見過先祖所傳的達摩劍法,正好趁此機會見識見識!即使我們五個老朽一齊毀在你的手上,那也是值得之至。好教天下英雄都知道本派的神奇武功!”這谷鍾人稱“陰間秀才”,陰沉多計,這説話其實是擠兑雲舞陽,譏笑他偷了武當派的武功用來對付武當派的弟子,不論是勝是敗,總是臉上無光。

    雲舞陽劍眉一揚,驀地又是一陣狂笑,朗聲説道:“你們硬説達摩劍法是你們武當派的,好,雲某今日就不用寶劍,只憑這雙肉掌,看能否將你們拾掇下來?”智弘怒不可抑,不待他話説完,已是呼的一掌掃出!

    但聽得笑聲不絕,震得武當五老的耳鼓都嗡嗡作響,掌風人影之中,只見雲舞陽出手如電,“砰”的一聲,將智弘摔了一個筋斗,左手一抬,一招“玄鳥劃沙”,拇指和食指,扣成一個缺口的環形,下按的方位正當谷鐘的“金樓”、“玉囚”兩處“隱穴”,何以叫做“隱穴”?這是因為這兩處穴道所轄的經脈不在表皮,而是隱藏在體內骨髓之間,一般的點穴圖譜壓根兒就不載有這兩處穴道,只有像雲舞陽這樣的內家高手,才能夠把真力透過指尖,封閉隱穴,這兩處隱穴一被封閉,最少也得落個半身不遂。

    “玄鳥劃沙”一招兩用,雲舞陽的另外三個手指,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則併攏一處,鐵指如刀,所劃的方位又正當谷鐘的心口要害。智弘所受的那掌不過外傷,谷鍾若然被這一招“玄鳥劃沙”傷了,不死也得殘廢,想是雲舞陽恨極谷鍾,是以下此毒手。

    智廣和周桐兩人見狀不好,大叫一聲,雙雙搶進,這兩人的功力遠勝智弘,雙掌合成一個圓弧,勁風貫耳,劈力插腹,雲舞陽叫道:“來得好!”“玄鳥劃沙”的手法倏然一變,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分開一彈,正中智廣臂彎的“曲池穴”,智廣登時半身麻木,“登,登,登!”倒退三步,與此同時,雲舞陽橫肱一撞,又把周桐撞彎下了腰。這兩招迅如電光石火,雲舞陽的身形只是被他們稍為阻了一阻,一個進步連環奔雷掌,掌鋒又沾到了谷鐘的背心。

    勁力將發未發,猛然間一股極為凌厲的掌風從側面襲來,雲舞陽微微一凜,腳跟一旋,硬生生的將攻向谷鐘的掌撤了回來,側身一讓,雙掌一齊拍出,剛好接着了那股掌力,四掌相交,但聽得聲如鬱雷,登時膠着。出手的正是武當五老中功力最高的智圓長老。

    這相持不下的形勢為時極短,但見雲舞陽身形一長,一個陰手陽掌,掌心往外一登,大喝一聲:“倒下!”突然間掌力有如洪波突發,智圓長老禁受不起,竟然踉踉蹌蹌的倒退幾步,身形晃個不休,然而卻也沒有倒下。

    雲舞陽得意狂笑,心中想道:“料不到武當五老如此膿包,智圓長老亦不過僅接我三掌!”譏嘲的説話還未出口,只見智廣智弘谷鍾周桐又已站好了方位,從四個方向圍攏合來。

    雲舞陽冷笑道,“驅羣羊而鬥猛虎,雖多何用?”哪料笑聲未已,只覺身子周圍都有一股無形潛力,一齊向當中擠來,雲舞陽吃了一驚,但仍然並不怎麼放在心上,隨手一招“八方風雨”,雙掌起落如環,將掌力也向四面八方反擊出去,但聽得掌風震盪,聲如裂帛,那四個人都踏開了一步,而云舞陽卻晃了幾晃,這一招“八方風雨”竟被四人的聯合掌力硬震回來!

    雲舞陽這才真的大驚,但在他心目之中,這四個人,不過僅有接他一掌的功力,即算聯合起來,也還遠不及他,哪知武當五老的掌法別有一功,只要有四個人連起手來,功力就馬上增加一倍,四個人便等如八個人了。

    説時遲,那時快,這四個人只是晃了一晃,立即又踏正方位,將掌力硬逼過來,雲舞陽這回不敢再掉以輕心,雙足站牢,以“抱元守一”的姿勢,雙掌合抱,徐徐推出,剛才他那一招“八方風雨”,攻勢雖然凌厲,掌力卻是向四面八方分散,而今他以守為攻,掌力凝聚,雖然還未能將武當四老震退,但武當四老卻也不能再踏進半步!

    正自相持不下,但見智圓長老眼冒怒火,面蓋烏雲,已是反轉了身,一步一步的走來,雲舞陽暗暗叫苦,吸了口氣,雙掌加了勁力,智圓長老切齒道:“雲舞陽,俺這幾根老骨頭今日算交給你啦!”手臂一抬,掌心立即向雲舞陽的頭頂壓下。

    這一下形勢大變,但聽得掌風貫耳,隱隱挾有風雷之聲,智弘智廣這四個人也趁着這一擊之威,同時發勁,雲舞陽奮力抵擋,胸口幾乎給掌力壓得透不過氣。雖然未至見敗,卻己給武當五老又踏進了一步。

    原來武當五老這套掌法名為“五雷天心掌法”,五人合力施為,端的有雷霆萬鈎之勢。雲舞陽沉着應付,武當五老一掌接着一掌,掌掌越來越重,大約過了十招,武當五老已逼到了雲舞陽跟前七尺之地。

    雲舞陽知道如此下去,終必被他們困死,突然目閃精光,驟施殺着,大喝一聲,防身的左掌倏的攻出,掌劈指戳,攻向功力最弱的智弘,智弘吃了一驚,突然給他衝退了幾步,雲舞陽大喜,便待突圍而出,忽覺腦後風生,智圓長老和周桐兩雙鐵掌一齊襲到,要知旗鼓相當的高手拼鬥,招招必須平衡,處處有備,然後才可以待敵的失誤而制勝,而今雲舞陽冒險搶攻,身後便露了破綻,幾乎給智圓長老的掌風震倒,幸而雲舞陽變招得快,但又已給武當五老恢復了原狀。

    智圓長老低聲説道:“首尾連壞,四方合擊,無須貪進,便可制敵死命。”其他四老微微點首,周圍的勁道果然收縮了許多,但守勢卻是大大增長,雲舞陽的攻勢不論向哪一方,都似被一堵銅牆擋住,連像剛才的那樣突襲也不可能了。

    再過了半枝香時刻,但見雲舞陽額上沁出一顆顆黃豆般大的汗珠,頭上也冒出了熱騰騰的白氣,雲素素雖然造詣不深,卻也知道這是內力損耗太甚,精氣漸漸枯竭之象,不由得心中焦急,但見武當五老叱吒一聲,同時發掌,又踏進了一步。

    智圓長老猛發兩掌,眼見雲舞陽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那如履薄冰的戒懼之色漸漸放鬆,轉為傲岸,再過數招,武當五老的包圍圈越縮越小,逼到了雲舞陽跟前三尺之地,智圓長老冷笑發話:“咱們武當派的劍譜雖然被竊,但你這位武功蓋世的雲舞陽可也不能將咱們這幾副老骨留下!你而今總該服輸了吧?嘿嘿,你雖然盛氣凌人,要想趕盡殺絕,咱們武當五老可不是狂妄的窮兇極惡之徒。只要你心服口服,向咱們各叩三個響頭賠禮,再把劍譜交還,那麼,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咱們武當五老自當饒你小命一條。”

    雲舞陽聽了這話,目光一閃,殺氣暗藏,但見他不怒反笑:“你説我趕盡殺絕,窮兇極惡?哈,那倒是你提醒我了!”智圓長老被他的説話嚇了一跳,還真害怕他有什麼殺手,把手一揮,五老運掌圍攻,不露半點空隙,要教他縱有殺手,也施展不出來。

    不過數招,武當五老又踏進了一步,但聽得砰的一聲,雲舞陽的肩頭中了智廣長老的一掌,雲素素叫道:“爹,外公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不向他們辯解。”雲素素其實也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但他們父女相處了十多年,她從父親的神情語氣和氣度,已確信了她父親沒有謀殺外公,要不然決不會如此憤激。

    雲舞陽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仍然閉口不出一句。只聽得又是“砰”的一聲,這一回乃是被智圓長老打中,智圓的掌力自是比智廣深厚得多,這一掌打下,但見雲舞陽的背心衣裳,裂成片片,背上隱隱現出淡紅的掌印。

    雲素素叫道:“爹爹,你的劍!”手按昆吾寶劍,便想拔劍出鞘,擲給爹爹。雲素素雖然也聽到了雲舞陽有言在先,但總覺得爹爹給他們用話激得舍劍不用,而且是以一敵五,這賭鬥未免太不公平。

    雲舞陽傲然笑道:“素素,你幾曾見爹爹説過的話不算數來?”就在這説話的時間,武當五老攻勢猛發,掌風霍霍,一齊擠向中心。眼見得雲舞陽已全無退步之地,忽聽他一聲怪嘯,奪魄驚魂,雲素素剛好面向着他,觸着他的目光,不禁嚇得全身顫抖,這目光和他昨晚殺石天鐸之時的目光,完全一樣。

    雲素素叫道:“爹爹,不可!”叫聲未畢,但見雲舞陽突然縮身抱膝,身形矮了半截,武當五老的鐵掌全都打了個空,就在這剎那之間,只見雲舞陽的身子旋風般的打了一個圈圈,雙手十指齊揚,武當五老竟是莫名奇妙的全都朝天仆倒,連叫也未能叫出一聲,臉上的肌肉痙攣變形,顯得十分可怖!

    雲舞陽搓了一下手掌,淡淡説道:“雲某不才,畢竟還是將五老的大駕留下來了。”武當五老喉頭嘟嘟作響,似是穴道已被封閉,一句話也説不出來。雲素素看着害怕,叫道:“爹爹!”雲舞陽道:“爹爹今日為你大發茲悲,要不是你適才那麼一叫,爹爹早已大開殺戒啦!”

    原來雲舞陽在賀蘭山中潛研武學,在十八年的歲月裏,不但學成了達摩劍法,而且練成了武林絕學的一指禪功,出手傷人,重則死亡,輕則殘廢,武當五老正在佔盡上風的時候,被他突然以這種極厲害的武功反擊,距離又近,縱想閃避亦來不及,是以一個個都被封閉了隱穴。

    武當五老在地上掙扎了好一會兒,雖然都能夠盤膝坐了起來,可是好幾次運氣衝關,胸口都好似塞着一根橫木似的,氣機受阻,連呼吸也難以暢舒,更不要説能自己解穴了。而且不運真氣還可,一運真氣,胸口就隱隱作痛,五老心中都自涼了半截,早知如此受辱,還不如當初任由他使用達摩劍法,縱然是死在他寶劍之下,卻免得受終身殘廢的苦刑。

    雲舞陽的眼光挨次的從五老的臉上掠過,忽地冷冷一笑,摸出了一本劍譜,傲然説道:“為了一本劍譜,勞動貴派的掌門弟子和五位長老都駕臨寒舍,雲某實在過意不去,貴派既然如此稀罕這本劍譜,雲某不妨再做一個人情,將它送給你們,但武林中有些規矩,受譜即當傳宗,受譜之人,若非晚輩親屬就是衣缽弟子,我以牟家半子的身份學成了這套劍法,本來也該將牟家的劍法傳之後人,可惜你們五老的輩份太高,我可不敢委屈你們做我的後輩!”

    雲舞陽口口聲聲將牟獨逸與武當派分了開來,只承認是牟家劍法,不承認是武當派的,確是一派“強辭奪理”,但武當五老都被封閉了穴道,口不能言,縱然心中氣憤,卻是無能反駁。

    只聽得雲舞陽又冷笑道:“今日不是看在我女兒的份上,你們武當五老休想生還,為了一本劍譜,險些命喪荒山,真是何苦?倒不如我將它毀了,免得再有人步你們的後塵!”雙手將那本劍譜一撕再撕,撕為四疊,合在掌中,輕輕一拍,手掌一攤,但見那本稀世之珍的達摩劍譜,碎成片片,隨風飛舞,休説武當五老心中憤痛,連雲素素對父親此舉亦感到大出意外,駭得叫出聲來!

    雲舞陽卻是哈哈大笑,合掌説道:“從今之後,只有我一人知道達摩劍法,你們若是心痛,害怕失傳,可叫你們的掌門弟子上官天野前來,拜在我的門下,我不但傳他達摩劍法,還要傳他一指禪的功夫。可是那麼一來,他就是我的衣缽弟子,你們貴派只好另選掌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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